十八，借頭牛騎回去！
鄉村的夜裏很靜。其實在李一凡的家鄉，那裏就經常發生各種鬥毆事件。只是李家世代都是老實人，從來不會參與到這種爭鬥中，因此他一度認爲這種事情離自己很遙遠。當然，如果李一凡中午選擇了繼續服軟，也不會惹出這麼大的事情。
李一凡的感覺有些複雜，既有些後悔，又有些怨憤，此時的他有些懷念剛開學時那種閒得蛋疼的生活了。程思思走在他的前面，張子涵和魯大海則走在李一凡的後側。其實除了李一凡之外，張子涵也很害怕，她從小到大雖然也經常參與打架，但這種陣勢卻是她沒有見過的。
這些鄉下的閒漢個個都凶神惡煞的樣子，而且不少人都揣着兇器，估計就算是警察來了也無濟於事。走到了一處打草的空地上，魯大海的眼角看見了一截木棍，向着程思思咳嗽了一聲。程思思停下了腳步，那些閒漢也在他們的周圍停了下來。
“大哥，在你想教訓我們之前，我想先把話說清楚。”程思思笑了笑，在這裏陰暗的光線下依然顯得不慌不忙。“先找碴的是你們的人，我們的兄弟也吃了虧，事情應該算是扯平了。要是缺醫藥費，我們可以陪，要是想玩兒命……”
程思思說着，聲音漸漸冷了下來，右手一落，手上已經多了一柄亮閃閃的東西。胖子的眼睛似乎跳了一下，發現那是一把甩棍！他知道甩棍或者雙截棍這種東西可不是一般武器，如果不是虛張聲勢的話，這個丫頭估計不簡單。因爲上午吃了虧，所以程思思現在隨時都把甩棍放在了手邊。
“想玩兒命我們奉陪。”魯大海也用腳勾起了一把木棍，拿在手裏掂了掂，接下了程思思的話。他似乎根本沒有將這些人放在眼裏：只要不使火器，魯大海可不認爲這些閒雜人員能夠把自己怎麼樣。“不就是人多嗎，咱們人也不少……”他說着望了張子涵一眼，放低了聲音說道：“我會保護你的。”
“謝了。”看着身邊的高大青年，張子涵的膽氣也被激發了出來。她一把抽出了自己的皮帶攥在手裏，似乎也不是好惹的主。只有李一凡像個傻子一樣的站在中間，此時的他真希望自己也能夠增添一點戰鬥力，而不是這樣像個熊包一樣的躲在人後面。更何況這次的事是李一凡惹出來的，他的沮喪程度可想而知。
李一凡心裏暗暗祈禱：如果這次能夠平安回到學校，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別說幹四化了，幹八化我都願意！原本對現實生活極度不滿意的他，突然發現原來平靜的生活是那麼的美好，李一凡發誓這次如果能夠平安無事，永遠也不會出來惹是生非了，永遠！
“大蔥，過去試試！”胖子從褲子裏掏出了一包煙，含在嘴裏點了一根。對方的架勢好像不簡單，所以胖子沒有像打混混一樣衝過去一頓亂砍。三個小弟雖然不濟，但對手能夠一打三，顯然不是一般人，雖然是這裏的地頭蛇，胖子也要提防猛龍過江惹出大麻煩。
一個留着小鬍子的漢子應了一聲，從懷裏抽出了一把鎬草的刀子，向着程思思晃了晃。程思思微微一笑，拿着甩棍也慢慢的走了過去。這裏的閒漢好像不知道什麼叫憐香惜玉，小鬍子只一停腳，就舉着鎬頭向着程思思的臉上招呼了過去！李一凡的心都快從嗓子裏蹦出來了，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但程思思身子一矮，甩棍已經插在了小鬍子的腋下。
小鬍子哼了一聲，連人帶刀一起摔在了地上。程思思望了胖子一眼，說道：“不好意思，我忘記告訴你們了：我要玩兒命的話是很厲害的！”胖子愣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隨後也沒有理衆人，只是側過身子開始吸菸。他吸了一支後蹲在了地上，又續了一支。
魯大海幾次想要發飆，程思思都把他攔住了：“別多話！”
直到續上了第三支菸後，胖子才慢慢站了起來，回頭說了這樣一句話。
“既然這樣，那你們就快走吧，天亮前不要再讓人看見你們了，不然我在這裏不好混。你們要是不肯走，我也只好拼命了，別以爲我刁子是好惹的！”
“大哥肯給面子，我們也不會不識擡舉。”程思思說着收起了甩棍，回頭對衆人道：“快走！”李一凡連忙點了點頭，魯大海和張子涵也一起快步的離開了。胖子起初只准備教訓他們一頓，結果發現問題有些棘手，權衡輕重之後覺得爲了幫三個不爭氣的小弟出頭把事情鬧大，十分不值得。
程思思則比胖子更有顧慮。畢竟這些閒漢也不是好對付的，而且人多勢衆，爲了保命哪邊出現傷殘都是不得了的事情。而且這裏是他們的地盤，如果把小事鬧大，說不定搞出放火放毒的舉動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對方讓了一步，現在要做的事情自然是趕快閃人，犯不着在這裏讓人砍。
幾人急急的回到了招待所，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連押金和放在洗衣店裏的衣服都沒有拿，就雙雙跨上了摩托車向着武陽市駛去。沒有人再計較依然是兩個女孩搭着兩個男生，因此在這時就連魯大海也沒有出現其他的反應。
可就在駛出小縣不多久的時候，張子涵的車突然慢了下來。她低頭望了車表一眼，忍不住罵了一聲：“我草他嗎的，沒油了！”原來在下午魯大海學車學得太投入，居然把油給耗光了。幾人本來是準備第二天再去找地方灌油的，可現在計劃不如變化快，他們被迫中斷了行程。
李一凡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跳得重了。因爲他回頭朝來路望了一眼，發現小縣的剪影依然不遠，這裏大概就是白天魯大海玩實況轉播的地方了。從小縣走到這裏大概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如果胖子現在帶着人過來，即使沒有交通工具也能夠很快的到達這裏。
程思思一時也沒了主意，看着停在田梗上的兩輛摩托車和三個室友，發現這次出門遠足真是沒看黃曆。如果丟下一輛摩托車，剩下的四個人是不太可能坐着一輛車回去的，他們可不是雜技團的演員。可如果就這樣呆在這裏，保不住那些人會追到這裏來報復。
程思思下了車，先果斷關上了車燈，四人陡然感覺眼前一黑，彷彿什麼也看不見了。田間的夜很黑，在脫離了現代化的照明設施後，連幾個對面對的室友都只剩下了幾團黑影。遠處不時的傳出了幾聲狗叫，程思思再次向着來路望了一眼，發現沒有什麼光亮的痕跡。
那些人如果徒步追來，可能性不大，如果使用交通工具走在一米多寬的田梗上，沒有照明工具也不太可能，所以說現在暫時是安全的。魯大海雖然能打，但此時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是坐在地上抽着悶煙，張子涵坐在他的身邊，忍不住回頭問了程思思一句：“怎麼辦？”
“這不是在想嘛……”程思思用手拍了拍摩托車，聽李一凡嘀咕道：“那邊栓着一頭牛，要不……要不咱們借頭牛吧，牛的力氣大，能夠騎兩個人。”魯大海呸了一聲，說道：“這種辦法虧你想得出來，牛還沒老子走得快，借來了有個屁用。”張子涵哼唧了一聲，聲音都帶着哭腔了：“出來過小長假怎麼過成這種樣子了，都怪老李！”
“怎麼能怪我，是那些傢伙先打我的！”李一凡的心情很不好，他發現自從認識了這幾個室友之後自己就倒黴不斷。“老子發誓，以後再也不和你們一起出來了！晦氣！”魯大海也上了脾氣，高大的身影陡然站了起來：“李一凡你他嗎有火衝老子發，別罵小涵！信不信老子揍你！”
“要揍去揍那死胖子，窩裏橫算什麼東西！”
“吵什麼吵，都是拜過把子的兄弟，說這種話不怕被雷劈嗎？”程思思忍不住大吼了一聲，將衆人都嚇了一大跳！因爲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程思思發過這麼大的脾氣，雖然在黑暗中看不見她的臉，但所有人都能夠感覺到程思思的怒火。“要和那些傢伙拼命，老子一個人就能夠對付！但拼完了怎麼辦，一起蹲大牢嗎？”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因爲程思思說的結果是他們誰都不願意看到的。他們四個畢竟是在校大學生，和鄉下的那些地痞拼個你死我活，的確是很不理智的事情。程思思用腳踢了一下摩托車，突然一把扯住了李一凡的胳膊。
“老李，剛纔我的思路突然被打斷了，你把你的話再說一遍……”
“呃……”李一凡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說不出口。“我說窩裏橫算什麼東西……”
“不是這句，前面的……就是說怎麼一起回去……”
“他說借頭牛騎回去！”魯大海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程思思突然笑了一聲，說道：“對啊，就是這句，我剛剛在想辦法呢。本來挺簡單的事情，因爲人一緊張就給弄暈了頭。其實牛不用找，大家一起找幾根麻繩把兩輛車給栓起來，我在前面開一輛，後面再拖一輛，慢可能會慢點，但……”
“對呀，你看我們這腦袋，一着急把這麼簡單的事情就給忘記了。”李一凡猛然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有些感慨的望着面前程思思的剪影。“思思你真厲害，不愧是當了幾年兵的純爺們兒，老子自愧不如啊！”程思思哼了一聲，說道：“爺們你個頭！我們三個去找麻繩，你給我好好盯着路，一有動靜趕快喊我們！”
“好！”
幾人說幹就幹。不多時，三人已經在草垛裏翻出了四五根麻繩。試了試還挺結實，於是將張子涵的摩托車栓在了程思思的摩托車之後。重新打開了車燈，四人突然感覺前途一片光明！程思思重新發動了摩托車，張子涵也小心的抓穩了扶手，幾秒鐘後，四人終於重新踏上了歸途。
“呼……”李一凡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看着越來越遠的小縣，直到它逐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一顆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眼角是不斷掠過的田間的夜色，看着前面程思思纖柔的背影，李一凡突然有些疑惑，因爲重新看見她的身影后，李一凡實在不能將她和剛纔的表現聯想在一起。
“那個……老李。”李一凡的身後，張子涵的聲音傳了過來。李一凡回頭望了她一眼，發現張子涵的臉色很是難爲情。李一凡有些不解地問道：“有什麼事？”
“剛纔因爲心裏害怕，所以說了不該說的話，你可別往心裏去……”
“呃……”李一凡望了她一眼，又望了她身後的魯大海一眼，突然自嘲的笑了起來。“我還不是。思思說得對，咱們可是拜過把子的兄弟，怎麼可能因爲幾句氣話就翻臉不認人了。對吧，大海？”
“嗯，是啊！”魯大海也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白牙，讓坐在他前面的張子涵眉頭一皺。李一凡又打量了他們一眼，突然明白這魯大海在脫離危險之後精蟲再次上腦，估計又準備玩車震了。不再打擾這兩位的雅興，李一凡調回了身子，重新看見了程思思的背影。
“思思。”
“嗯？”
“真高興能夠認識你這樣的朋友。”
“真的嗎？”程思思的聲音很淡，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表情。“我還不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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