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子嬌藏後 第27節 作者:未知 許是眼前人聽到了她細微的抽泣聲,收回思緒轉過身來。 “怎麼了?” 眼見着小姑娘哭得愈加梨花帶雨,宋寒之不明所以,湊近兩步,捧起她的小臉,用指肚輕輕拂去她腮邊淚珠,可惜這法子似乎不如從前有用,一顆顆晶瑩仍是不斷落下,有些落在他指尖,滾燙即刻化爲冰涼。 宋寒之這些日子不是忙着處理政務就是守在大行皇帝靈前,奔波勞碌,身形明顯消瘦不少,聲音也帶着幾分沙啞與疲憊。 姜雪蠶之所以哭得更厲害,便是因爲聽到了他沙啞的嗓音,她知道夫君最近很累,明明想安慰他、逗他笑的,不知爲何,話明明已經到了嘴邊卻一句都說不出,腦子裏滿是皇后娘娘當時得知皇上駕崩時失落難過的神情。 她和夫君,他們將來也會這樣嗎? “夫君”,她突然抓住眼前人愈加瘦削的手腕,眼角淚珠肆意滾落,語氣裏是明顯的哭腔,“我不想和你分開。” 從前一直是宋寒之患得患失,生怕一個不留神,眼前人便棄他而去。 這是他第一回 從眼前這小姑娘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也是第一回如此清晰地知曉她的心聲,他很開心。 “我們不會分開的”,宋寒之將她擁中,動作很輕,彷彿此刻在他懷中的是一件無價珍寶,他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語氣比方纔輕快許多,卻傾注了無盡愛意,“我們纔剛剛開始。” 許久,懷中人情緒才漸漸安定下來,抽泣聲也漸漸消失,安靜地靠在他溫暖的胸膛裏,又過了一會,她才抹了把眼淚,揚起小臉,指了指前頭那棵柿子樹,眼裏有了笑意:“夫君,我也想在那兒種一棵小樹。” 她其實聽皇后娘娘說過,東宮院子裏有一棵長勢最猛、最爲枝繁葉茂的柿子樹,那是夫君幼時和他的爹爹一起種下的,已有二十年之久。 “經常見夫君站在廊下望着那棵柿子樹,想必這樹對夫君來說很重要,種樹之人應當也很重要。” 她提裙下了臺階,走到那棵樹前,撫了撫乾枯的樹皮,而後扭過頭看向宋寒之,眉眼彎彎,語氣俏皮:“我也想成爲夫君心裏重要的人。” 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她沒有那麼貪心,她知道往後夫君要把心分成許多瓣,要裝着整個天下,也要裝着萬千子民,還要裝着他的母親、他的弟弟。 至於留給她的……她低下頭,發現腳下剛好是一片樹蔭,若是夫君心裏也能爲她留下這麼一小片樹蔭就好了。 “想種什麼樹?” 宋寒之也跟着下了臺階,走到她身邊,將她帶出那一小片樹蔭,溫聲道:“秋風刺骨,還是不要站在陰涼處,小心得風寒。” 離了那片樹蔭,陽光打在身上,暖意也跟着襲來,姜雪蠶擡起頭,入目皆是溫暖燦爛的景色,半晌,她收回目光,對上身邊人清澈的雙眼,嘴角也跟着慢慢扯出一個燦爛的弧度。 “種一棵桑樹吧,夫君,就是我之前繡給你的那棵。” 宋寒之想起那塊一直藏在懷中的帕子,又想起此刻踏在腳下的那雙鞋墊,微微失笑,回了聲“好”。 因着時節不對,他們把這事延後到了明年三月。 姜雪蠶還特地將這事一字一字寫到了紙上,裝進了信封裏,她笑着解釋說,自己記性不好,怕到時候就忘了。 她寫了兩份,一份留給自己,一份給了宋寒之。 其實宋寒之記性很好,承諾的事從來不會忘記,可當那人笑意盈盈地把信封塞到他手裏時,他還是乖乖收下了。 * 時間過得很快,眼見着就到了宋寒之登基的日子。 這天,玉泰端着龍袍垂着腦袋進了東宮,恭恭敬敬跪到宋寒之面前,將龍袍奉上。 兩個小太監將龍袍小心翼翼地拾起、展開,恭敬地等候新皇的吩咐。 宋寒之身形挺拔,負手站在榻前,目光如炬,氣勢威嚴。 玄色長袍自他面前緩緩鋪展開,他垂下眸子,目光從領口到衣襟一一掃過,最後停在那繡着鎏金龍紋的袖口上。 他和大行皇帝不同,大行皇帝喜好奢華,龍袍從面料到繡工都是頂尖,袖口和衣襟處都點綴着珍珠和寶石,顏色也是鮮豔奪目的金色。 宋寒之自知如今雖算上國運昌隆,百姓也尚能安居樂業,但奢靡之風還是應儘量杜絕,他便從這件龍袍開始,掐頭去尾只留了幾處鎏金龍紋,珍珠與寶石一律去掉,在繡工上倒仍是嚴格要求,趁機也遣散了一批偷工減料的懶散之徒。 “皇上,吉時要過了,還請您儘快更衣。”玉泰飛快瞟了面前這位新帝一眼,小聲提醒了句。 宋寒之收回目光,伸開雙臂,任那兩個小太監爲他更衣。 玄色龍袍加身,更襯得他面龐如玉,不怒自威。 “玉泰啊,”他垂眸擺弄着袖口,語氣帶着幾分涼薄,“你在父皇身邊侍候多年,勞苦功高,想必也累了,朕今日許你告老還鄉,你覺得如何?” 玉泰爲他整理袍子的雙手瞬間頓住,反應過來後立馬跪趴在宋寒之腳下。 “皇上,奴才跟在大行皇帝身邊多年,一心伺候大行皇帝,對皇家忠心耿耿,如今皇上您即位,奴才也想繼續效忠您,爲您當牛做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玉泰不停地磕着頭,聲音也在不停顫抖。 誰知宋寒之聽後竟笑出聲來,悠悠道:“朕不用你替朕去趟什麼火海,也用不着當牛做馬,不過,朕記得御馬菀裏確實缺個餵馬的奴才,玉泰公公勞碌多年,不如去那兒喂喂馬,歇一歇吧。” 沒等玉泰再出聲,他便大步向前,邁過門檻走了出去。 屋內,玉泰緊緊握着拂塵,臉色慘白,他其實一早就猜到新皇即位後一定不會放過他,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他當了一輩子位高權重的大太監,如今卻淪落到要去御馬菀餵馬,那地方又髒又臭,甚至還沒冷宮舒坦,若是御馬出了什麼差錯,罪責恐怕第一個就要找上他。 他如今只盼着梅太妃和二王爺能爲他想想法子,讓他免受這份苦。 然而此時的梅太妃和二王爺處境也沒好到哪裏去。 新帝即位後,幾位兄弟也都按例封爲了王爺,先帝的嬪妃們也都封爲了太妃,但梅妃和二皇子的冊封禮卻比別人的要簡陋許多。 要說步驟,倒是一個也沒少,且步步謹慎規矩,叫人挑不出錯來,可問題就出在細枝末節處,比如隔壁迎春宮的徐太妃冊封時得了東珠十二顆,兩人明明位分相同,到了梅太妃這兒,卻只有十顆。 以梅太妃的性子,當然氣不過,當即便去找了禮部的人爭論,結果那人居然還有理有據地列出了徐太妃比她多出的功績,諸如撫養十皇子、協助皇后處理六宮事宜等等。 其實這些都是可計可不計的小事,直至輪到她,纔將這些賬算得明明白白,她想爭論,卻無從爭論。 她的兒子二王爺宋舒榆也一樣,只不過理由比她多出一個——皇上以身作則,揚節儉之風,王爺們也要紛紛效仿。 他是節儉了,可別人呢?又被他那個好皇弟以各種由頭多贈了許多好東西。 他們母子兩個其實本不用受這份氣,奈何梅氏新科狀元那兒前些日子突然出了點問題,說是被人檢舉考會試時舞弊,巧的是,當時的監考官屬梅氏一派,與梅太妃的爹爹來往甚密。 這下子那新科狀元自然就被撤了名次與科考資格,甚至還被依照律法施以杖刑,發配到了邊疆。 如此一來,梅氏當然得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科舉舞弊不是小事,許多人都跟着受到了牽連,包括當時與那人一室的考生。 當中有許多都是朝中各派家裏的子孫,如今突然受到牽連,自然對那人連帶梅氏都懷恨在心。 梅氏也只得暫時收起鋒芒,梅太妃和二王爺吃了點虧也只能先受着。 這事宋寒之自然也是知曉的。 直到那道檢舉奏摺遞上來,他也才明白先帝在世時與他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前路險阻,朕可以爲你踏平一半,另一半,就要靠你了。” 這是父皇留給他最終的後手,往後的一切,都真的要靠他自己了。 距離上朝還有半個時辰,宋寒之教訓完玉泰,又去了趟偏殿。 “夫君,你怎麼來啦?今日不是有登基大典嗎,可別誤了時辰。” 彼時姜雪蠶剛梳洗完,正坐在桌旁喝粥。 宋寒之走過去掃了一眼桌上的喫食,小籠包、米粥,還有一盤桂花糕。 “夫君還未用膳嗎?”見宋寒之的目光一直停在那些喫食上,姜雪蠶猜測着問了句。 登基禮儀繁雜,宋寒之自起牀梳洗至更衣,每一項都規矩甚多,確實還未來得及用膳,方纔尚未覺察,如今被眼前這人兒一問,方覺腹中空空。 “夫君坐下來和我一起用些吧,餓着肚子可怎麼上朝,到時候受文武百官朝拜,肚子可要替夫君應答了。” 她一邊笑着打趣,一邊放下白瓷碗站起身,拉着宋寒之的手臂讓他坐在凳子上,又挽起袖子親自爲他佈菜。 不經意扭過頭,卻見旁邊人正一臉笑意瞅着她,她尋思了半天,還以爲是剛剛那番話出了問題。 “夫君可別怪我伶牙俐齒,我都是和綠柳姐姐學的。”她擺擺手,一臉無辜。 【此時,路過窗前的某綠衣女子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怎麼會怪你”,宋寒之緊鎖多時的眉眼舒展開,眼底皆是溫柔,“見你如此開心,我也跟着開心。” 不想,聽了這話,倒換成身邊的姑娘皺起了眉頭,神情也有些落寞和無奈:“夫君現如今是皇上,就不能自稱爲‘我’了。” 宋寒之將最後一口米粥嚥下,笑着看向她:“你且細想想,我做太子時,又何曾對你自稱過‘孤’呢?” 眼前人聽後,還真支着下巴努力回想了一番,最後才捏着小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真是。” 她這一笑,眼尾的淚痣又隨之搖曳,宋寒之見了,又有一瞬間的失神,很快,他放下手裏的碗站起身來,拉住眼前人的小手,神祕兮兮地說了句:“跟我來。” 穿過長長的走廊,姜雪蠶被宋寒之牽着手來到了東宮角落的一間小耳房,這裏長期落着鎖,她從未進去過。 宋寒之從腰間取下鑰匙打開鎖,裏頭光線昏暗,可身邊的人兒卻依舊瞪大了眼睛,只因落入眼簾的不是別的,而是一件火紅的錦繡鳳袍。 紋樣精美,鳳身更是用金線勾勒,即使屋子昏暗,微弱的燦爛金光在裏頭也極爲耀眼。 “穿上瞧瞧吧。”宋寒之指了指那件衣裳,又走出去替裏頭的人把木門掩上,眼底滿是期待。 姜雪蠶未能來得及再說什麼,外頭的人走得飛快,連背影都沒留給她。 鳳袍用蠶絲製成,看似沉重,拿到手裏卻柔軟又輕盈。 姜雪蠶輕輕摩挲着鳳袍上頭的紋樣,又扭過頭往門口的方向看了看,最終,她的眼底也漸漸有了笑意,慢慢解開了身上衣裙的盤扣。 …… 剛剛那會工夫,宋寒之在腦子裏想像過無數遍心上人穿上這件火紅鳳袍的樣子,不想如今那人推開門,他還是一下子愣了神。 鳳袍是他請宮中資歷最深的繡娘做的,尺寸也是他從宮外張氏裁縫店老闆娘那兒打聽的,一切都剛剛好,十分襯她。 “夫君,我這樣穿,真的可以嗎?”姜雪蠶垂着眸子有些擔憂,先帝雖有旨意封她爲太子妃,可一切都太倉促,她也還未正式嫁給夫君,新帝即位,即使能成爲皇后,也只能明年再正式冊封。 她此刻便將這鳳袍穿在身上,被有心之人瞧見,定然會指指點點,夫君剛剛即位,她不能給他招惹麻煩。 “爲何不能穿”,宋寒之久久纔回過神來,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替她將凌亂的鬢髮別到耳後,語氣與目光皆繾綣,“今日你要同我一起去受文武百官和萬民朝拜。” “可是我們尚未成婚,從前也沒有這樣的規矩……” “我立的規矩”,宋寒之將大手覆在她緊皺的眉心處,就如她從前一般,目光堅定而溫柔,“還有,我們下月初一便成婚,好不好?” 許是那目光實在太蠱人,他面前的人兒真的就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認真瞧着眼前人,也認真聽着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宋寒之笑意更深,牽起她的小手,緊緊與她十指相扣,帶她穿過長廊,穿過假山,穿過亭山樓閣,共肩走出這座兩人都過分熟悉的東宮。 臨邁宮門,姜雪蠶扭過頭回望了一眼,眼底略有一絲不捨。 沒關係,她還有一座“小東宮”。她安慰自己。 不想,宋寒之也在這時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讓她耳根一下子泛了紅。 他說:“無妨,將來我們的孩子還會住在這兒。” 出了宮門,外頭有一臺候了多時的步輦,小太監見兩人一塊出來,心裏頓時惶恐,沒了主意,誰知宋寒之卻並不在意,與他擦肩而過時才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