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九月之約
“荊兄,實不相瞞,在下私有急事,實是不便多留了。”
翌日一早,顧偌顏就前去找荊若漓開門見山的告辭了。
荊若漓微微一頓,道:“哦?何時啓程?那顧兄可需要我等幫忙?”
荊若漓聽說顧偌顏是前來告別的,不想她竟如此直言了當,想必真是有急事了。
顧偌顏微微擺了擺手,道:“即刻就要啓程,幫忙那倒不用,此次只是在下家中之事而已。家父稍信來催,也不好多留。方纔我已是去了榮兄房裏,榮兄傷勢未愈,還在休息,我也是不便打擾的。故先來此,相請荊兄有勞替我跟榮兄道別了。”
顧偌顏剛纔去了榮瑾瑜房裏道別,不料,見其未醒,也不好打擾,復又直接奔了荊若漓住處而來。
荊若漓自知是留她不住,便想着替榮瑾瑜問問再見之期。荊若漓便點了點頭,道:“那,如此的話,我也不好再留你了,只是不知我們今日一別,何時再能相見?”
顧偌顏見他問再見之期,便道:“我還有一句話:九月之約勿忘,我們長安再會。此話可要煩請荊兄,幫我代爲轉告於榮兄了。”
顧偌顏這一句話,不但告知了再見的時間、地點,就連提醒榮瑾瑜的事情也託付給了荊若漓。顧偌顏見荊若漓似是有話想說可他又有些扭捏,便已猜到了他想說卻又不好意思說的話了。
故又接着說道:“祕密就是祕密,一旦能說出口的事情自然就算不得是祕密了。也沒有什麼好去探究的事情,我們已是朋友,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便好。”
顧偌顏說完這話,就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荊若漓。
荊若漓看了看顧偌顏,點頭笑道:“是啊,有些事我們大家心照不宣便好。既然不久便能再見,那我就不送顧兄了,祝顧兄一路順風。”
荊若漓又一次感到這女人的聰明和手段,既然她不會再提自己和榮瑾瑜的祕密,那現在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哼,果然不是普通人。不管你們是世家子弟還是世代經商,這人我必然是收定了。顧偌顏心裏算計着,又一拱手,道:“承荊兄吉言,我們日後再見,告辭。”
顧偌顏向來欣賞聰明之人,榮玉和荊越恰好都是。而且,明裏自己現在和他們是朋友。暗裏,他們這天大的把柄,現在就在自己手上,要他們爲自己辦事又有何難。只不過是要讓他們心甘情願、死心塌地的效忠自己,卻也是得多下點功夫了。
荊若漓目送顧偌顏等人出門遠去,就又回了房間,想等榮瑾瑜醒來在告知此事。
待到下午,等榮瑾瑜吃了飯又去了墨雲軒,荊若漓纔開始告訴他這件事。
荊若漓一邊喝茶,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榮玉,顧偌顏走了。”
但,這眼睛的餘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榮瑾瑜的臉。
榮瑾瑜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仿若只是走了一個毫不相關的閒人一般,問道:“哦,何時走的?”
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內心裏是有多麼的糾結萬分,思惑萬千。
荊若漓把玩着茶杯,道:“今日一早,說是家中有急事,便來道了別。她來找你告別時,你還睡着,便沒有打擾你,卻是有一句話要我轉告於你的。”
哼,哼,小樣還挺能裝的,你騙的了別人,騙的了自己嗎?騙的了我嗎?荊若漓已經有了心上人了,哪會不知榮瑾瑜此時,外表剛正,心裏卻早已是風起雲涌了。
榮瑾瑜一愣,懷疑似的,問道:“哦?她說了什麼啊?”該不會是…
荊若漓仍舊慢慢悠悠的,說道:“九月之約勿忘,我們長安再會。”
榮瑾瑜又問道:“哦,沒有別的了?”
果不其然,她還是鐵錚錚的記着九月秋試的事呢,自己是去呢?還是不去呢?
此時,榮瑾瑜又開始在心裏糾結起來。這去吧,弄不好自己的一生就毀了,這不去吧,好像答應了的事做不到又有些不厚道了,他一時之間倒是猶豫不定的。
荊若漓似是戲謔的,問道:“沒有了。那你是去呢?還是不去呢?”
荊若漓此時已經是完全抱着看戲的態度了,這榮瑾瑜心中所想他又豈會不知,這人同自己一樣,不喜政權,不喜陰謀。逃到這江南來也是爲了擺脫那些個是是非非的,現在要是回去,又恰逢是九月,不就是秋試之期了嘛,顧偌顏這九月之約,想想也知道這榮瑾瑜曾經是腦子多麼不正常的答應了下來。
榮瑾瑜微微搖頭,道:“不知道,我想我是該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自己的心了。”
榮瑾瑜稍稍想了想自己對顧偌顏的感情,就覺得是一團亂麻,絲絲點點,混亂不堪。
荊若漓突然正色,道:“那,你可是要好好的仔仔細細的想清楚了,這可是關係到一生的大事呢。”
榮瑾瑜見他十分正色,也鄭重的說道:“嗯,我知道,你放心吧。”
榮瑾瑜看了一眼,從玩世不恭的態度變做正經非常的荊若漓,就覺得自己真是應該好好的想一想了。這對於以後生活路線的堅定,還有對於顧偌顏這份若有似無,自己都搞不清處狀況的感情,是該徹底的抉擇自己要如何了。
花柔自從今日聽得荊越說顧偌顏離開了,倒是有些歡喜的。她自知榮玉是喜歡上顧偌顏了,甚至到了爲之拼命的程度。可她心裏還是願意承認榮玉只是一時被顧偌顏迷惑了心智,纔會如此動情。現在顧偌顏走了,榮玉應該慢慢就會忘了她的,到時候自己再去表明心意,這樣成功的機會應該會很大吧。
花柔不自覺的想着前前後後的事情,這心裏便歡喜起來,整個人都似以往一樣精神起來了。
可榮瑾瑜就和花柔想的就不一樣了…
“難道我就長了張寂寞的臉?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榮瑾瑜極力的否認掉了自己認爲寂寞纔會愛的這個答案。
“哎呦,那一定就是因爲那天的陽光太過耀眼,才顯得那一瞬間太過唯美。才讓我覺得顧偌顏美麗的無與倫比。如此美好的事物,叫人怎能不喜歡?歸根結底,都是月亮惹的禍,啊呸,不對,都是太陽惹的禍,好好的,沒事那麼刺眼乾神馬?我當時一定是熱的中暑了吧?要不然怎麼會頭腦一熱,就淪陷了呢?”
你個榮小白,你說,六月份的太陽不刺眼,神馬時候刺眼?啊?神馬時候?你以爲你在南極北極日本北海啊?亞洲乃至整個大陸地區,有木有六月份還太陽不刺眼的地方啊?有木有?有木有?
榮瑾瑜此時混亂的有些不堪,他極力的找着這種藉口,他想抵擋顧偌顏在自己心裏的位置,他想否認那天自己對顧偌顏的感覺,可是卻總是隻能力不從心的欺騙自己。
榮瑾瑜在朦朦朧朧、恍恍惚惚之間,猶見一名女子,流連花間,兜兜轉轉始終是看不見她的面容,卻只能見其背影搖曳。
細細望去,只見她身着一襲碧綠紗衣,身姿輕盈窈窕,削肩細腰,如絲般的長髮垂落腰間,雲鬢微偏,一隻簡單的金步搖斜插,更是襯出她風姿綽約。
真個是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紅姻翠霧罩輕盈,飛絮遊絲無定。
驀然間她已是轉過身,回眸淺笑。那清波流盼,深邃幽亮,如一潭清泉亮澈乾淨。真真是一顰一笑動人心魂,芙蓉如面眉如柳,淡粉的嘴脣微微上揚,領如蝤蠐,膚若芬芳,美得如此無瑕,好一個絕色傾城的女子。
“偌顏?”方纔待那女子將臉轉過來的一瞬,這映入榮瑾瑜眼中的面容不是顧偌顏,又會是誰?
榮瑾瑜似是愉悅歡快,似是驚喜萬分,竟是把持不住輕呼出聲。卻,只見她依舊是笑而不語,溫婉如詩,醉意如夢。
凝望之時,眼神灼灼,情深意切又不乏柔情似水,堪堪是風情萬種、愛意無限。翩若驚鴻,靜若處子!輕顰回眸,醉夢花間。
“偌顏,你,你不是走了嗎?怎的又回來了?”
“怎麼?難道榮玉你,不希望我回來嗎?”
性感魅惑的嗓音,柔柔慢慢,輕輕的,淡淡的,隱隱約約,若有若無。似是貓爪撓心般,溶進了榮瑾瑜的心裏,一時之間,心癢難耐,心癢難耐。
“顧偌顏,你可知,你翹起的脣角纔是最美的記號。”眼見着那脣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頃刻間,就能嫵媚的勾人心魂。
就在榮瑾瑜熱情度持續高漲、亢奮度持續增高的關鍵時候,一陣清涼的微風把榮瑾瑜從睡夢中拉了回來。
他用力的甩甩頭,想使自己清醒起來。可清醒後他就看見了荊若漓等人都坐在亭子的一角,茫茫然的看着他,似有不解。
但,就在若漓告訴他,在夢中他笑的很甜,還輕輕的叫着顧偌顏這三個字的時候。那一瞬間,他就懂了,爲什麼他夢見的那個人是顧偌顏。
突然之間他懂了,突然之間他明白了,突然之間他決定不在逃避了。不管未來會遇見些什麼,他都不想再去逃避了。既然他可以爲顧偌顏不要性命,那往後遇見什麼他都不會再動搖了。
顧偌顏,我愛你,我很肯定,我很確定,我愛你。我想對你行一世之責,許一世承諾。你微笑的表情,像是畫中的那一副風景,我想,這就是愛情。
榮瑾瑜低頭癡癡的自問,道:“平生不會相思、纔會相思,便害相思。這,便是相思了?”他此時的心無疑是迷亂的,可能這就是愛情。是啊,這就是愛情,日久天長的愛情,猶如似慢慢培養起來的愛情一般漫長,這很美好。
人生爲棋,我願爲卒,行動雖慢,可誰曾見我後退一步。從前的榮瑾瑜就很是欣賞這句話,現在的他甘願一如往昔,毅然決然的願意爲顧偌顏走出這一步步的棋盤。
你缺少一份安定,我缺少一份溫柔。那麼,你的安定可否由我來填補,我的溫柔可否由你來給予?這時他才明白,這世上最短的咒語真是一個人的名字。於他而言那名字便是顧若顏這三個字,僅僅三個字讓人魂縈夢繞、綿綿續續的,像絲一般纏繞全身,越是掙扎的緊,越是束縛的緊,終究是會纏繞的人缺氧窒息。
若愛只是擦肩而過,而你,可否給我轟轟烈烈,溫暖柔情獨一無二的愛?顧偌顏這三個字被我刻畫進心裏最柔軟的地方,我心甘情願義無反顧把自己最炙熱的心交付與你,而你,可會珍惜?
有一種愛,明知是煎熬,卻又躲不掉。有一種愛,明知沒有前路,心卻早已收不回來。
這句話,就是榮瑾瑜現在的真實寫照了。
不知道哪位仁兄人說過,樂極生悲之後必然折壽。
榮瑾瑜想起九月之約,又不覺有些期待起來。可聽到他在夢中呼喚顧偌顏名字的花柔,卻是悲傷萬分了。
聽到了,確定了,他叫了顧偌顏,他叫了這三個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她只好笑,很失望,非常失望。可是卻又無可奈何,她並不能以任何身份,任何立場說些什麼。她也不能阻止些什麼,更不能改變些什麼,比如說榮玉愛上了顧偌顏這件事情。
現在的花柔真是哀莫大於心死,可這心在生生死死之間,也只是與榮瑾瑜糾纏着,放不開的愛,纔是最大的悲哀。
世上最殘忍的事莫過於此,給人希望,又讓人絕望。花柔剛剛喜悅起來的心,又似墜入谷底般絕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