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5章 投機者
爲了表示我的敬意,也爲了不讓底艙裏的船奴破壞這份敬意,我願意冒險爲明軍提供一切幫助,無償的。我會講阿拉伯語和希臘語,也認識巴士拉的城主,不光不會給陛下添麻煩,還能提供幫助。”
但這位長相酷似後世足球明星齊達內的葡萄牙商會高級代表非但沒離開,還信誓旦旦的保證不添麻煩,玩了命證明自己的價值。
“你認識加布裏埃爾?”洪濤對其所有的承諾都當放屁,誰要是輕信了這些人的話就離倒黴不遠了。
他們爲了商業目的,能萬分誠懇的向土著首領跪拜,就差認爹了。可一旦站穩腳跟馬上翻臉不認人,又用火槍指着人家腦袋叫孫子。
不過有個名字還是能管點用的,加布裏埃爾不光爲大明帶來了產於美洲的很多植物種子和小苗,還在濠鏡澳擔任了近二十年總督,從來沒在吃裏扒外的問題上站錯過隊,必須算大明帝國的朋友。
雖然他自始至終也沒自稱爲大明國民,卻已經把大明當做了第二個故鄉。在年事已高不得不卸任濠鏡澳話事人職務後舉家遷往了小琉球,以八十歲高齡在島上經營着一大片樟腦林,還把重孫子和重孫女送進了廣州新學。
“是的,加布裏埃爾先生曾是我父親的船長,由於身體原因,我父親不得不離開那艘帆船返回葡萄牙,不久之後就病逝了。
但在他的遺物中有和加布裏埃爾先生的信件,我正是拿着那些信搭船在澳門找到了加布裏埃爾先生,並得到了一筆借款,纔有了今天的船隊和商會。
如果陛下願意,我可以把這些年和加布裏埃爾先生的通信拿來。他對我既像父親又像導師,在航海和經商方面都提供了寶貴的經驗。”
見到皇帝感興趣了,利斯博亞趕緊又使勁兒強調着他和加布裏埃爾的親密關係,這次不光有故事了,還有信件佐證。
“應該再加一條,投機!加布裏埃爾很會選擇機會,並願意爲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說到這裏,洪濤大概知道這傢伙下面要提什麼了,還是生意。
不過並不覺得厭煩,做爲商人,如果不能時時刻刻想着賺錢的機會那不就是不敬業嘛。但在談買賣之前,必須要有個前提,信用。
自己不希望合作對象是個三心二意的牆頭草,雖然說商人都是趨利的,卻也分眼光長短。如果當年加布裏埃爾在大明與西班牙交惡時沒堅定的站在大明一邊,濠鏡澳的葡萄牙人社區早就不存在了。
他的選擇或者叫智慧,不光保護了他和很多同胞的利益,也成全了自己。這是一例非常好的榜樣,應該繼續發揚光大。
“請皇帝陛下放心,我和我的商會願意與大明帝國同進退,即便果阿總督有不同意見,只要能確保安全,我和我的商會仍舊會選擇大明帝國。我拉斐爾,利斯博亞,以聖父、聖子和聖靈的名義起誓!”
利斯博亞顯然聽出了話外音,然後就是斬釘截鐵的回答,並加上了最重的誓言,墨綠色的眼眸裏閃現着興奮的光芒,像是鬣狗見到了動物屍體。
“呵呵呵,果阿總督,如果他聽到你這麼講會非常傷心的。”雖然洪濤向來不相信誓言,也被利斯博亞煞有其事的嚴肅表情逗樂了。
來亞洲闖蕩的歐洲商人大致上分成了三個派別,追求的都是利益,但各自表現出來的特徵完全不同。
第一個派別是宗教人士,比如狂熱的天主教徒和傳教士。他們在登上探險船遠航時心中除了對財富的渴望,還有對宗教信仰的篤定,甚至有種捨身忘我拯救全人類的豪邁。
不管是不是真的拯救了全人類,後世裏很多國家都深受其影響,從某種意義上講確實也算完成了理想。
但洪濤最不想要、也最忌憚的正是這羣人,他們中的有些人能改造,比如熊三拔、湯若望,但大部分都是死硬份子。這些年光是從濠鏡澳、馬尼拉等地驅逐的歐洲傳教士,每年就不下幾十位。
第二個派別是冒險家或者叫野心家,這些人在歐洲各國的地位和生活水平並不低,也不是狂熱的宗教份子。但他們體內流淌着天生的冒險基因,不願意過安穩日子,就想去探索未知世界,最好還能揚名立萬。
對於這些人洪濤是既喜歡又排斥。因爲他自己也有冒險基因,從小就幻想着駕船環遊世界。但在勇氣和野心方面有所欠缺,總被世俗羈絆,難以邁出第一步。
第三個派別就是加布裏埃爾和利斯博亞這樣的小商人,他們的出身比較貧賤,生活也不富裕,屬於社會底層。要人脈沒人脈、要資金沒資金,想改變生活狀況只能去拼命。
在這類人中大部分死掉了,剩下的很多會轉變爲亡命徒和見利忘義的小人,眼睛裏只有個人利益,成爲海盜和僱傭軍,極度不可靠。但也有少部分還沒被危險和苦難磨滅人性,在追求利益的同時還能保有底線。
洪濤比較喜歡和這極少一部分人合作,不爲了利益最大化,只爲省心。這種人不會過於追求利益,也就不容易劍走偏鋒太激進,比較符合自己的需求。
“皇帝陛下可能還不知道,在葡萄牙宮廷裏,果阿總督已經從當初最好的職位變成了最差的。十多年前,很多人要花大筆銀幣賄賂國王才能得到,現在則要花銀幣賄賂國王千萬不要被派到亞洲來。
那位費利佩四世如果恨誰,就會千方百計的把誰任命爲果阿總督。事實上這個活兒確實不好乾,香料羣島把控在荷蘭人手裏,東印度半島和阿拉伯半島的局勢又不太穩,三天兩頭髮生變故。
貨物運不回去,會遭到國王和大臣們的指責,保護不了貿易站,又要被船長和水手咒罵,連僱傭軍都會在遭受損失時把責任推到總督頭上。”
利斯博亞很健談,在被皇帝的微笑鼓舞了之後更加剎不住車,能說的說,不能說的也說,連西班牙、葡萄牙國內的政治生態也成了談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