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
……原來是錯覺。
紫羅蘭色的眸子淡淡地收回了視線。
短吻鱷獸人一直帶路把他們送出了領主府,分別的時候還不忘微笑着說一句:“希望你們好好考慮一下紅琮大人說過的話。”
芬里爾和琥珀對望一眼,琥珀癟了癟嘴沒說什麼,芬里爾則微微頷首。
短吻鱷獸人看着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之後,才揮了揮手,對着身後的人吩咐道:“注意跟着他們,若是他們有什麼出格的舉動,一定要立即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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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四周再沒有旁人的窺視,桑晚終於忍不住扯了扯芬里爾的衣襟,滿眼好奇地問道:“小芬,紅琮是誰,他找你們幹嘛?”
芬里爾神色淡淡,一副不願詳談的模樣,極其搪塞地說了幾個字:“沒什麼。
琥珀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芬里爾:“你不會真的要答應紅琮吧?”
“他既然籌謀計劃了這麼久,肯定早已思慮周全。找上我們威逼利誘,既是看中了我們的等階,最重要的卻是我和你一向獨來獨往,從不挾朋樹黨,便於他的掌控。”
但芬里爾雖然分析得風輕雲淡,其實心底也難免有着強人所難的惱意,忍不住皺起了眉毛:“若是我們不同意或者妄圖泄密的話,想必他一定會先動手除去我們。”
琥珀臭着臉低啐一聲,激情憤慨地罵道:“紅琮這個老東西,仗着升入了領主就敢這麼威脅我們,真是好不要臉,再過兩年就等着被我按在地上摩擦吧。”
桑晚聽得稀裏糊塗,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打什麼啞謎,追問道:“紅琮威脅你們要做什麼事?”
芬里爾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琥珀,眼底滿是警告,但垂眸看向桑晚的時候卻驀然溫和了很多,三緘其口:“沒什麼。”
“小屁孩,好奇心太重,對你沒好處。”琥珀低嗤一聲,雙手交織懶洋洋地枕在腦後。
桑晚氣鼓鼓地撇開頭,但芬里爾和琥珀什麼都不願意說,她也沒有辦法。
“對了,紅琮看上去明明就很年輕漂亮,爲什麼說他老?”桑晚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隨口問道。
“他還年輕?漂亮?”琥珀聽見桑晚這不吝嗇的讚美之詞,心頭一陣泛酸,很是不爽地嘟囔道:“一頭騷狐狸而已,至少三十歲了。”
“三十歲了?我一點都看不出來。”桑晚聞言怔了怔。
芬里爾雖然平日裏高冷沉默,但到了桑晚真的需要解惑的時候,他是一個很耐心的老師。
“魔力高強的人,身體機能就會保持在最年輕強盛的狀態。步入領主階級之後,容貌外形幾乎就會穩固在二十多歲的模樣。步入君王階級之後,壽命就能延長至幾百歲。至於傳說中的神降者階級,聽說可以永生,不過沒人知道是不是真的。”
芬里爾感覺幼崽的目光掃視了自己一圈,專注地黏在自己的臉上,他忍不住垂眸問道:“怎麼了?”
芬里爾單手抱着桑晚,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並沒有什麼髒東西。
“小芬多少歲了?”桑晚好奇地問道。
她又回頭掃了眼琥珀,金髮青年倨傲驕縱地回望了她一眼,透着股少年和男人之間的稚氣跳脫,好像確實年歲不大的樣子。
芬里爾看着幼崽轉來轉去的眼珠子,黝黑的眸子透着狡黠和好奇,他的眼底忍不住帶了幾分笑意,少有地開起了玩笑:“你猜。”
芬里爾大多時候都是一副面無表情,冷峻凜肅的模樣,他很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沉靜而冷漠,眉心因爲時常皺眉而留了一道淡淡的紋路,給他平添了幾分狠厲陰鷙的戾氣,更顯得周身氣度都是生人勿近的高不可攀。
就是天邊高懸的桂魄冰輪,猶如冰霜寒川一般的岑寂冷雋,相隔咫尺卻也可望而不可即。
“二十五?”桑晚試探着問道。
芬里爾緊蹙長眉,沒有說話,更是顯得他端肅板正。再加上他平日總是一副嚴厲的做派,比起旁邊的一臉少年意氣的琥珀,要顯得成熟沉靜很多。
“……不會三十了吧?”桑晚撓了撓頭,不確定地吶吶道。
芬里爾眼皮一跳,想起之前象鼻獸人說桑晚是他的女兒,只覺胸口一陣悶窒,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剛滿二十歲不久。”
看起來這麼嚴肅的芬里爾,竟然才二十歲?
桑晚忍不住看向感覺年齡更小的琥珀,琥珀矜高倨傲地攤開手:“比他小一兩歲吧。”
所以他和芬里爾可是東區出了名的有天賦,也不知道紅琮這頭老狐狸仗着年齡大有什麼好拽的。再過兩年,等他一晉入領主階級,一定要讓這隻騷狐狸好看。
桑晚像是沒想到芬里爾和琥珀這麼小的年紀,窩在芬里爾的懷裏,忍不住想起這兩隻一見面就掐架的場面。
難怪那麼幼稚。
儘管桑晚的年紀也不大,但她心裏默算着自己前世活了十七歲多,再加上這輩子又活了兩三年,這樣加起來的話豈不是跟芬里爾的歲數差不多,甚至說不定還要比他倆的年齡大。
桑晚的目光忍不住遊移到琥珀的身上。
芬里爾曾經說過自己的家人都被殺害了,那剛成年的琥珀爲什麼又獨自一個人生活呢?難道這是獸人們類似於自然界動物的習俗,一旦成年就不能和家人一起生活了嗎?
但經歷了上次不小心戳到芬里爾傷疤的前車之鑑,桑晚就變得謹慎起來,不再輕易開口提這種問題。
琥珀見幼崽黝黑的眸子靜靜地盯着自己,他撓了撓腦袋,毛茸茸的耳尖輕抖:“怎麼?”
桑晚搖了搖頭,琥珀說完自己的年齡卻像是想起了什麼,咬着牙恨聲道:“總有一天,我不僅要讓紅琮這頭騷狐狸好看,還要全部殺光他們。”
“……他們?”桑晚茫然地重複道。
“我淪落到波蒂斯這種貧民窟,全都是拜他們所賜。”琥珀磨牙鑿齒,一臉痛恨地說道。
“三年前我父君剛死,屍骨未寒之時,那些平日裏看起來溫恭友善的叔伯們便頓時變了一張臉,不僅聯手剝奪我身爲嫡系繼承人的遺產和領地,甚至還準備趕盡殺絕把我徹底除掉,卻被我無意中得知父君的死,全是他們一手策劃。”
父君?這個詞聽起來就不簡單……桑晚正默默思量着,便聽到芬里爾問道:“原來你竟是奧斯蒙君王的子嗣?”
琥珀怒形於色,滿眼恨意地點了點頭:“拜他們所賜,我失去了一切。這幾年顛沛流離,只爲了提升實力回去復仇,再堂堂正正地拿回自己的一切。”
桑晚看着琥珀那一身奢靡華貴的服制和首飾,再結合他是君王等階強者的嫡子,平日那股無法掩蓋的驕縱跋扈的氣場,也能想象出琥珀曾經是一個多麼金尊玉貴的小少爺。
芬里爾像是也沒想到琥珀有着這樣的經歷,沉默了一會輕聲說道:“我父君是德維特,你應該聽說過。”
琥珀神色一變:“德維特君王統領的查卡布科,不是早已在十年前就被人類屠城了嗎?”
芬里爾眼底滿是陰鷙,沉聲道:“當年只有我逃了出來。”
桑晚沉默地聽着兩人悲慘的經歷,心頭忍不住升起幾分同情和心疼。
之前桑晚和他們的初見都是那麼的驚心動魄,從最初的冷漠或敵視,到現在的漸漸熟稔,她才發現芬里爾和琥珀原來揹負了這麼多的仇恨和使命,只是兩個逼上了絕路被迫成熟的孩子。
芬里爾和琥珀只覺一道奇怪的眼神注射着他們二人,發現是幼崽正滿眼慈愛心疼地盯着他們,和她那稚嫩的幼童外表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兩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一臉莫名地對望:“?”
“芬里爾!”一道熟悉的聲音遙遙傳來,羅納德一臉緊張地衝過來:“我睡得太死了,醒後過來找你才知道治安維/穩處的人今早把你們帶走了,他對你們做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簡單的調查問話而已。”芬里爾神情平淡地說,這才讓羅納德提着的心收了回去。
“那邊的城門口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圍着那麼多人?”琥珀看向遠處黑壓壓人頭攢動的場景。
“領主打了勝仗回來。”羅納德笑得一臉神祕:“芬里爾,我想今天的城門口,會有你喜歡見到的一幕。”
芬里爾眉頭微挑,跟在羅納德的身後,抱着幼崽擠開熙攘的人羣。
當一個高大的熊族獸人往旁邊退開兩步之後,桑晚終於看清了獸人們歡呼雀躍的原因。
她只覺身軀一僵,渾身血液像是凍結了一般凝固,一股說不出的噁心似粘稠污濁的陰影把她包裹其中,胃裏難受得翻江倒海,卻好像有人用力地扼住了她的咽喉,氣流涌過喉管的微小動作都割得生疼,身側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她卻好像已經忘記了呼吸的本能。
歡聲笑語不斷在她耳邊纏繞,像是嗡嗡亂叫的細碎蟲鳴。
忽然她眼前變成了濃得化不開的黑色,桑晚驚得身子一抖,原來是一雙寬厚的手掌矇住了她的眼睛。
“別看。乖,我們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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