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作者:燃蟬
萬籟俱靜,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按下了停止鍵。

  所有獸人身軀僵硬,表情震驚地呆立在原處,一動不動得仿若篆刻的石像。

  鴉雀無聲之中,甚至能聽見耳畔風俞吹動樹梢的簌簌聲。

  桑晚自從和這羣獸人匯聚在一起的時候,還是頭一次體會到如此寂然無聲的安靜時刻。

  “你剛纔說,你是小晚的哥哥?”在一片寂靜之中,竟然還是桑榆最先打破了一室沉默。

  桑榆皺起眉毛,一臉審視地看向了眼前的美豔的紫狐狸獸人,語氣不善地質問道:“我怎麼不知道我親妹子還有這麼一個血脈相連的哥哥,嗯?”

  紫珏尷尬得身形微微搖晃,他略顯僵硬地勾起脣角,強自笑道:“是、是晚晚小時候與我結義認的兄妹,不是親生的,只是結義而已。既然如此,小晚的哥哥就是我的親弟兄,我尊稱您一聲大哥也是當得的。剛纔是我腦子糊塗才說了那些胡話,多有得罪。”

  紫珏頓了頓,像是找到了臺階下,他搖着身後的狐狸尾巴,囅然而笑,絕色的容顏璨煥生光,一臉誠摯誇讚道:“剛纔是我豬油蒙了心才胡言亂語。大哥和晚晚同爲黑髮黑眸,你們的長相仔細看,眉眼的確是有五六分相似的。大哥生得相貌英俊,氣宇軒昂,還真是驚才風逸。”

  紫珏一臉真摯誠懇地誇讚着桑榆容貌英俊,這一通彩虹屁讓其他獸人發出不屑的聲音。

  和剛纔故意陰陽怪氣桑榆容貌不堪入目的場景比起來,彷彿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墨曜剛纔眸底陰鷙悍戾的殺氣盡斂,從悍戾殘暴的狀態霎時間轉變成了桑晚面前那副呆呆笨笨的模樣。

  墨曜小心翼翼地扭動着蛇尾巴游到桑榆的面前,他一緊張結巴的老毛病就又犯了,磕磕絆絆地小聲道歉:“哥,哥哥,對,對不起。”

  四月的兔耳朵耷拉着,可憐兮兮地湊過來,連忙又新沏了一杯熱茶,半跪着高舉着茶盞,恭敬地遞過來:“四月剛剛誤會了您的身份纔會戲弄您,四月知道錯了。”

  桑榆冷冷地看了四月一眼,卻沒有接過去。

  直到四月的眼睛越來越紅,碧眸噙着眼淚將墜未墜時候,桑榆像是被四月這副要哭的模樣嚇了一跳,只好妥協般端過去淺呷了一口。

  而剛纔一直躲在觀賞湖角落的奧奈蒂斯,和剛纔消極厭世的躲避模樣不同,他甩動魚尾巴默默地遊近。

  雖然奧奈蒂斯並沒有說話,但他的脣角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魚尾輕輕擺動着水波,儼然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琥珀漲紅了脖子,天性傲嬌的他做不到像其他獸人如此諂媚地討好桑榆,僵直地愣在原地,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而桑榆的手臂還殘留着一道駭人的燒傷烏痕,十分的醒目顯眼,桑晚滿眼擔憂,正要施展異能:“哥,手伸過來我幫你看看。”

  “哼,這會你們喊哥倒是喊得快。”琥珀低垂眼睛,不高興地小聲嘟囔着。

  琥珀想道歉的話梗在喉嚨眼裏,憋得臉紅脖子粗,最後直接從儲物囊裏拿出一把長刀,乾脆直接地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剛纔是我出手傷了你,這一刀算是我還你的。”

  “這倒也不必。”桑榆滿臉無奈,桑晚則被琥珀自殘的行爲嚇了一跳,又急又氣的她,竟然直接上手揪着琥珀毛茸茸的虎耳朵:“你瘋了?過來!”

  若是被其他獸人看見這幕場景,一定會驚掉下巴合不攏嘴。

  在外聲名顯赫,威風凜凜的奧斯蒙君王,卻被一個人類女人膽大地揪着虎耳朵和尾巴,琥珀卻非但沒有半分惱怒,反而垮着張臉縮着脖子,眼角泛紅,委屈巴巴地咬着嘴巴,不敢說話。

  她掌心的藤蔓岔開兩條分支,一截纏上桑榆,在桑榆震驚的目光中治療他的燒痕,一截則纏上琥珀還在汩汩流血的手臂,左顧右盼忙得不行。

  儘管芬里爾還是一副面無表情,不輕易表露情緒的模樣,但他身後的狼尾巴卻抑制不住地擺動起來,微小的弧度彷彿昭顯着他的心情的轉變。

  獸人就是這樣,愛恨太分明。

  哪怕是情緒最不容易外泄的芬里爾,都不能避免身體最真實的情感反應。

  而芬里爾的性子一向冷峻凜肅,不比其他獸人能夠從善如流地立即喊上桑榆哥哥,他從容不迫地踱步而來,站在桑榆的面前,緩緩耳語道。

  “這些獸人都覬覦着你妹妹,你最好防着點。晚晚心思單純,冷不丁就被誰拐跑了。比起他們這些心思不純的傢伙,我纔是你的盟友,我撫養過晚晚,向來不喜歡他們靠晚晚太近。”

  桑榆瞳孔一縮,隨即半信半疑地打量着芬里爾,芬里爾半點沒有心虛,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

  桑榆則抱着手臂冷哼一聲:“誰知道你這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傢伙,是不是也在覬奪我妹妹。”

  芬里爾身軀猛然一僵,眼睫微顫,竟然不敢直視桑榆。

  芬里爾微微偏過眼睛,聲音似沁滿寒氣:“晚晚是我親手撫養過的幼崽,我承認,當初撿她回去只是像人類養小貓小狗般,覺得養了個寵物。可後來她在我心中是妹妹或者女兒一樣的存在,我怎麼可能會對她生有這樣不堪,齷齪骯髒的心思?”

  “你最好沒有。”桑榆卻不爲所動,他已經回過味來了。

  和最初面對着這羣獸人想要孝敬和報恩的心境已經截然不同,桑榆倒不是因爲剛纔獸人們的敵意而記仇。

  而是現在的桑榆,已然發覺這羣獸人對他的妹妹存在着如此明顯的心思,他心底惱怒,怎麼還可能有好臉色,恨不得像是防賊般躲開他們,直直地拉着桑晚拔腿就走。

  ————————————

  桑榆面色陰沉地拽着桑晚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桑晚看着桑榆臉色不好,小心翼翼地問道:“哥,你是不是因爲今天這些事情生氣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最開始爲什麼要這麼欺負你。”

  桑晚一臉認真地想了想,她恍若大悟道:“哥,可能是最開始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咱倆昨晚差點打起來,他們誤會了你是我的敵人。”

  桑榆看着自家感情還不開竅的妹妹,一時心頭不知道是喜是悲。

  但細想桑晚上輩子因爲體弱多病的緣故,有的時候病重連上課都去不了,只能在家裏養病,連朋友都沒有什麼,更是從未有過情竇初開的時候。

  而這輩子壓在桑晚心頭的事情太多,這些年顛沛流離,好像她一直艱難地求生和尋找流落失散的親朋好友,根本沒有多的心思來一場少女的春心萌動。

  桑榆沉默了一會,才拉着桑晚的手關切地詢問道。

  “小晚,我想要問你一件事,這件事情很重要,你要如實地告訴我,不可以說謊。”

  桑榆的表情很端肅嚴厲,而他雖然長桑晚九歲,但大多時候都是一副搞笑男的模樣,很少有這麼嚴肅的時候,讓桑晚的心頭一震,忙不迭點頭。

  “小晚,你告訴我這些獸人撫養過你,但我剛剛覺察到……”桑晚頓了頓,彷彿有些難以啓齒般,又因爲不想讓這些獸人得逞,最後猶豫掙扎了半天,還是沒有明確地說出口。

  他沉默了一會,彷彿思忖着怎麼開口,儘管表情艱澀,最後還是直接了當地詢問道:“小晚,你告訴我,他們在你小的時候,有沒有……猥/褻過你?”

  桑晚聞言怔了怔,頓時傻在了原地,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腦瓜子彷彿嗡嗡的:“哥,你怎麼會問我這樣的問題?”

  桑榆面帶沉重地深吸一口氣,畢竟這羣獸人既然撫養過小時候的桑晚,現在又對她存了這樣的心思,桑榆會自然而然地擔憂這羣獸人是不是會有戀/童/癖,小時候會不會對桑晚做出過一些有損她身心健康的行爲。

  如果這羣獸人誰真的膽敢做過這種事情……桑榆自覺拼了這條命,也要給桑晚出這口惡氣,弄死這羣畜生不如的東西。

  桑晚一臉迷茫地搖了搖頭:“哥,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但大家沒有,從沒有過。他們都是像親人一般地對我好。不過他們也只是撫養過我小的時候,我十歲左右的時候就和他們徹底分開了,流落到了人類的桑氏家族裏。”

  桑榆鬆了口氣,看着桑晚的側顏微微有些失神。

  既然如此,這羣獸人應該是久別重逢了長大之後的桑晚,纔會動了這樣的心思……

  但就算是這樣,自己好不容易纔找到小晚,是絕對不會讓他們輕易得逞的!

  桑榆惡狠狠地磨了磨後槽牙,讓遠處的獸人們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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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夠找到曾經分別和失散的獸人們,這些年雖然千辛萬難,卻讓桑晚覺得倍感滿足,好像彌補了人生的缺憾和遺恨。

  而重逢桑榆是意外之喜,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驚喜。

  桑晚現在本該覺得滿足,但始終還有最後一件事,壓在桑晚的心底,讓她覺得遺憾和擔憂。

  那就是曾經對她有恩的秋箐,一直還沒有確切的消息。

  當初桑晚在尋找奧奈蒂斯和秋箐之間猶豫糾結,因爲不想遇到她討厭的汀白從而多生出事端,桑晚選擇了先去找奧奈蒂斯,讓芬里爾派人專門去打探秋箐的消息。

  數月過去,芬里爾的傳信法陣終於有了動靜,他眸底帶了遲疑,卻還是如實告訴了桑晚關於秋箐的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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