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作者:燃蟬
桑晚心頭一跳,面色變得極其難看起來,她忍不住失聲叫道:“小芬,我要去找秋箐姐,羽族既然被那股黑潮攻陷,她現在的情況一定很危險。小芬,你派出的人有更精確的消息定位對不對?”

  芬里爾向來波瀾不驚的臉色一變,琥珀色的眸底飛快地閃過絲擔憂和關切,他摁住情緒激動的桑晚肩膀沉聲道。

  “現下羽族那片地帶已經陷入了混亂,黑潮漫延的勢態兇猛,甚至已經有向外擴張的趨勢,據我所知,周圍的格拉沃利訥和弗利克斯託已經徹底陷落,一旦被這種黑潮捲入,所有活物都無法倖免。”

  這令人聞風喪膽的黑潮,是由可以吞噬活物的生機,甚至寄生在活物身上的黑影所氾濫成災的統稱。

  來歷不明,神祕莫測的黑影在獸人的領界和人類境內都有被發現的蹤跡,桑晚已經親眼見識過三次。

  第一次是在多年前,她和大家一起共同狩獵青巖牛魔獸之時,琥珀被潛藏在青巖牛魔獸屍體之上的黑影偷襲,甚至差點附身。而第二次則是她在格蘭維爾海域的時候,救治過一條被黑影寄生,性命垂危的人魚。

  最近的一次則是在琥珀管轄的領地,布里德波特的一個南部小鎮的獸人們接連被襲擊遇害。

  而現下人類這邊已經出現了這樣的傳染風波,桑晚聽說了不少地方早已是氾濫成災,提起這可怖的黑影便是人人自危。

  黑影所過之處幾乎可以吞噬淹沒一切活物的蹤跡,只殘餘剩下一片荒蕪。

  就算是人類或者獸人一旦被黑影侵襲感染,會在最初的幾天之內開始無法動用異能,魔力消減,甚至會逐漸失去地行動力,無法控制四肢,儘管還殘餘着神智卻只能被黑影操控着行動,七竅流血,內臟被毒素腐蝕,體內的魔力更是被吸食一空,最後化爲灘骨肉溶解的血水,極其痛苦地死去。

  芬里爾皺起眉毛,言語裏滿是不贊同的意味:“我派出的人已經在努力地找尋她的行蹤了,你過去的話說不定自身也會陷入危機。”

  桑晚要想知道秋箐現在更清晰的具體方位的消息,就必須要從芬里爾嘴裏得知。

  如果是其他的獸人,幾乎對桑晚百依百順,但芬里爾一向在桑晚安危的問題上十分嚴厲端肅。

  桑晚只好據理力爭地擡起自己的手掌,生有神智的藤蔓像是有些懼怕冷肅凜冽的芬里爾,顫巍巍地擡起腦袋。

  “黑影留下的傷痕極具腐蝕性,一旦被感染就是藥石無醫,現在似乎人類這邊的醫療技術也只是暫時在療養艙裏苟延殘喘,卻無法根治。而我前幾次治療,已經發覺小翠是可以治療和抗衡黑影的。”

  芬里爾卻依然緊蹙眉心,並沒有因爲桑晚的話就有所放鬆。

  “可你治療傷勢卻會耗費過度的魔力,透支魔力不僅會損傷根基,使身體有礙因此異能有損,更是很有可能會在身體虛弱的時候遭遇黑影的襲擊,那時候你怎麼辦?”

  芬里爾直接了當地拒絕:“他們所探知的確切定位消息,我不會告訴你。你哥也不會允許你去的。”

  可桑晚有的時候性子犟起來,八頭牛都拉不住。

  她並不是什麼千載一聖的好人。

  但那些曾在弱小之時幫扶過她的善意,桑晚不想辜負。

  桑晚垂下眼睛,垂在身側的雙手骨節微微泛白:“如果秋箐姐因此而受傷甚至去世,而我明明有挽救她的能力,卻自私地躲藏起來冷眼旁觀,我會一輩子活在悔恨裏的。”

  芬里爾眸色一深,平淡無波的語氣難得帶了幾分難掩的激動:“那如果你出了事情,難道我就不會恨自己?”

  此話一出不僅是芬里爾臉色微變,就連桑晚都怔了怔,兩個人一時陷入靜默之中。

  過了很久,桑晚纔像是小時候那般拉了拉芬里爾的衣角。

  芬里爾身軀一僵,垂着眼睛儘量平靜地看向她,桑晚則擡起眼睛直視着芬里爾,她黝黑到純粹的眸子,模糊昭映出他的倒影。

  芬里爾只覺得自己向來猶如磐石般的心臟好像突然變得柔軟得不堪一擊,卻又被桑晚那隻柔嫩的小手緊緊攥住,再也無法自如地跳動。

  “小芬,我能找到你們,找到哥哥,有的時候總有種自己在做夢的不真實感,其實我已經覺得很滿足了。但一直覺得遺憾的是,沒能償還生母和秋箐姐的恩情。人這一生,總得勇敢點去做該做的事,而我感念曾經給予過我善意的存在,現在我想要回報他們,這就是我想做的事。”

  芬里爾沉默了一會,最終面冷心軟的他,還是如桑晚所料那般無奈妥協道:“……我陪你去。”

  “好耶!那小芬千萬不要告訴我哥,不然我哥肯定不會準的。正好這幾天我哥在幫我收拾族裏的爛攤子,忙得不可開交,我們偷偷去救秋箐姐,好不好?”桑晚忍不住歡呼,眉眼彎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般清耀的眸子搖曳着細碎的芒光。

  芬里爾怔了怔,有一瞬間的失神。

  芬里爾這些年來耽於修煉,其他雌性獸人的五官在他的眼睛裏似乎總是模糊朦朧的。

  但不知道爲什麼,桑晚的容貌卻如此地清晰,攜裹着炙烈與灼熱,篆刻進他冰涼蒼白的骨骸與魂靈,連死亡也無法消解。

  “小芬?”桑晚見芬里爾呆怔着沒有說話,只好提高了音量,大聲喚道。

  芬里爾回過神來,這才猛然察覺到自己竟然看桑晚看得呆住,他故作淡然,面無表情地轉過眼睛,實則耳後根卻燒得通紅。

  向來冷峻凜肅的芬里爾,脣角忽然勾起一個微不可見的清淺弧度,卻很快猶如水面的漣漪般轉瞬即逝。

  但這一瞬卻被桑晚擡眼無意中捕獲到,猶如五里霧中的皓月,被掩在嫋嫋夜色之中,卻忽然從雲霧中探出皎明的一角,晃花了桑晚的眼睛。

  “好,不讓你哥知道,也別讓那羣蠢貨知道。就我們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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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你累不累?上次我們在布里德波特步行了兩天,我記得你腳都磨出水泡了。”四月的碧眸滿是擔憂,忍不住關切地問道:“主人,要不要我給你按摩按摩?”

  “不、不用了。”幾道炙熱的視線惡狠狠地襲來,桑晚忍不住連連擺手。

  琥珀低嗤一聲:“就你這兔子最會獻殷勤。”

  四月一臉無辜狀地眨了眨眼睛:“提起布里德波特,那也比不得琥珀冕下差點誤傷主人的壯舉呢,要不是我拉着主人跳躍空間,說不定主人就死在您手裏了。”

  “你!你還好意思提,要不是你這隻死兔子搗亂,我當場就和晚晚相認了!”琥珀狠狠一噎,額上青筋直跳,活動着手指關節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想要動手。

  四月連忙兩步並做一步蹭到桑晚的身側,碧眸噙着水霧,一貫地弱小無助:“主人,琥珀冕下怎麼這麼兇啊。”

  身側纏着桑晚的墨曜眯起眼睛,猩紅的豎瞳不善地冷冷盯着四月,分叉的殷紅蛇信微微吞吐,像是在警告四月的靠近一般。

  “紫珏,你還好嗎?還有奧奈蒂斯,我都說了你們不太方便趕路,不用堅持跟着我的……”桑晚一臉擔憂地看着杵着手杖的紫珏,還有委屈在一方水窪裏稍作歇息的奧奈蒂斯。

  “我真沒事,我感覺我的腿在乖崽的治療下已經快好了。”紫珏囅然而笑,脣角只是微微勾起弧度就光豔逼人,媚眼如絲。

  奧奈蒂斯甩了甩魚尾巴,柔聲答道:“我很好。而且這些年我一直在練習走路的,不會拖你們的後腿。”

  奧奈蒂斯話音剛落,他就將纖長柔軟的魚尾巴摺疊成了一個“l”的形狀,利用着兩片分叉的魚鰭控制方向並以此摩擦着地面前行。

  芬里爾則沒有怎麼說話,一路上他的臉色都很難看。

  拜墨曜這個癡漢所賜,芬里爾根本就沒機會帶着桑晚兩人偷偷溜走。

  芬里爾和桑晚本領準備在深夜的時候動身,卻還是被半夜不睡覺就愛守着桑晚的墨曜發覺了,最後甚至鬧大到讓其他的獸人都被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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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側的枯樹羣已經被詭譎的黑影所沾染,深深生機的綠意盡褪,只殘餘着被黑暗和腐朽所侵染的衰敗天地。

  皆是背生雙翼的羽族們,眼帶絕望地盯着眼前已經盡數被黑潮所包裹的出路,無力地撲騰着翅膀,卻不敢靠近半分,否則一旦被黑影侵沾感染,就只有死路一條。

  他們本有着可以翱翔天際的雙翅,卻被彷彿有着神智的黑潮計算着出逃之路,不斷地追截攔堵,所到之處都已經是被黑潮所佔領的荒蕪之地,而身後還有着有妄圖吞噬他們性命的黑影在馬不停蹄的追擊。

  “聖子殿下,這段時間我們的族人們已經死傷過半,連日逃亡更是精疲力盡,若是再找不到出路,我們豈不是要被活活困死在這裏?”鬆回臉色發白地輕聲問道。

  而作爲羽族的主心骨,聖子汀白從容不迫地眯起一金一銀的異瞳,比起慌亂的族人,汀白卻彷彿要鎮定理智許多。

  他並不畏懼黑影。

  這些年以來,他夜夜都被扭曲可怖的夢境所折磨,和那個一次次挽救他的存在早已經不在,對於汀白來說生亦無歡,死亦無苦。

  很快追循着鮮活氣息的黑影而來,幾隻渾身黑影纏繞着的鳥人撲騰着翅膀,搖搖欲墜地飛來,他們耷拉着腦袋,瞳孔無光,七竅流血的模樣十分可怖,已經早已被黑影侵蝕殆盡。

  羽族的族人們很快變得慌亂起來,試圖慌不擇路地逃跑,一片混亂之中,一個綠色長髮的女人卻被淪爲犧牲品被無情地推了出去。

  卓元收回還在顫抖的雙手,畢竟只有鮮活的生命纔可以暫時抵擋黑影的追捕,他爲了自己活下來,只能推出去身側的秋箐。

  連日逃亡,身心俱疲的秋箐無力地扇動着翅膀,卻已經逃不過那些黑影纏繞的鳥人的包圍圈,她擡起眼睛費力地看向自己曾經的戀人,羽族的新皇薊蒼。

  薊蒼卻只顧抱着自己的新寵,卻奼眼冷眼看着秋箐即將命喪黃泉,眼底卻無半點憐憫或是焦炙,反而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

  只要秋箐死了,自己皇子妃的位置纔會徹底地坐穩。

  忽然一支蔥蔚洇潤的藤蔓橫空飛來,讓汀白眸色各異的金銀異瞳,不敢置信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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