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背井離鄉,無家可歸
“這兒不像有活人的樣子啊……”雖然比起前段時間,寒冷稍微緩和了一些,但是她能感覺到,即使披上了皮毯,寒風依然會從縫隙裏鑽進來,刺痛她的肌膚。
斯塔克還待在駕駛室裏。這艘老式蒸汽船的年紀比他們的祖父母還大了,自從電動機發明之後,現在已經很少能見到這種燒煤冒煙、行動緩慢的船隻。但這種船同樣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駕駛室裏很暖和。對於年輕的兩人來說,能擁有這樣一艘舊船的使用權已經很不錯了。
涅洛回到了駕駛艙。
“怎麼樣了?”斯塔克問道,他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高興或是失落的感覺。
“快到了。好像是座荒島。”
“荒島?怎麼會……奧托姆不會把奧斯特拉的族人引向衰亡。我們沒有耕作的習慣,何況是開墾荒島……”
“你自己出去看一眼就明白了。”涅洛並不想搭理他,準備操控船隻靠岸拋錨。
而帕特·歐·斯塔克在來到甲板上的一刻,也確認了涅洛並沒有說謊。“天啊,這樣還不如待在海上……”
可他們的煤也快燒盡了。與其把珍貴的煤炭餵給做功效率極低的蒸汽機,還不如存下來保暖。食物是另一個問題……即使遇到傳說中極爲恐怖的白熊,他們還有手槍和子彈,有與那東西搏命的機會,總比餓死凍死要強。
但是危險並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在岸上,而是在水下……大部分的冰山是無法從水面上看見的。只有當碰撞發生的那一刻,你纔會知道它就在那裏。
一聲悶響,船身搖晃了一下,而後便開始下沉傾斜。斯塔克想要去取救生艇,卻不小心絆了一下,跌落在了刺骨的冰水之中。
涅洛從駕駛艙迅速地離開,三兩下解下救生艇,然後取來繩索,拋給斯塔克。可是他最終沒能抓住那根生命線,連同着奧斯特拉的命運,一起沉沒到了水底。
涅洛咬着牙劃到了岸邊,艱難地爬上去的時候,她同樣又冷又累,出的汗都已經被凍硬了,動彈不得。她的族人們把他們送向了所謂的“樂土”……而這裏的真正含義卻是死亡。
她閉上了眼睛。奧托姆啊,這是您的意志麼?只有死亡才能帶來改變……只有死亡才能帶來自由……在那一點白色變爲了茫茫的一片時,涅洛感覺到的不再是寒冷和痛苦,而是溫暖。
聽說人的體溫過低的時候,不會覺得冷而是覺得熱,這一切原來是真的啊。
這溫暖持續了好久……直到白色變成了金色,音樂的聲音和歡笑聲也進入了這片空無一物的世界裏時,涅洛終於恢復了意識。
原來您是帶我來了樂土了麼?那斯塔克那傢伙也應該來了這裏吧……我還沒來得及對他說一聲抱歉呢。這一路上,也承蒙他的照顧了。或許在這裏,他能遇到自己真正適合的人吧。
“喂喂喂,這姑娘醒了哎!”
“眼睛裏有星光的女孩兒……”
她什麼都看不清楚,一切都是朦朧一片,對着面前的人影亂抓一通。似乎比較高的那個人影,把什麼液體滴在了她的眼睛上,讓她感覺到了一股通明的清涼。
她終於看清了那人的模樣,而她還不知道,他會成爲她的隱夜中的第二顆星芒。
“眼睛也凍壞了啊。不過現在應該好了。可是星星不見了……難道說,那星星實際上是一種眼翳?還是你自己來說吧,姑娘。你的舌頭沒凍壞吧?”
還好他們的語言勉強是互通的。但是這些人說話就像是會吐冷氣兒一樣,有點硬邦邦的。
涅洛現在發現了,那種曾習慣的那種圓滑溫暖的家鄉口音有多麼親切。“這裏是奧托姆麼?”
“你在說什麼啊……秋天?嗯,應該是快到春天了啊,我想。你睡了快一個月,把寒冷的日子都給熬過去了啊,運氣還挺不錯的。”
看來不是了……這裏不是天堂,而她還活着的話,那也就代表着……她的族人們也應該到了啊?她閉眼再去望隱星的時候,它卻飛走回了南邊。
“你看起來還不是很清醒啊,姑娘。雖然冬眠不怎麼會消耗熱量,但是你也沒囤積足夠多的脂肪……從你的身材就可以看出來了。”
這傢伙真是輕佻無禮……雖然並不想承認,但涅洛的確對自己的身材不太自信。
“來喫點東西吧。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紅油油發亮的烤羊腿、脆得爆皮的豬肘子、蒜香麪包配上番茄濃湯,每道菜品都很紮實溫暖,也溫暖了涅洛的胃和心。她顧不上餐桌禮儀,甚至一時忘記了自己之前的處境有多糟糕了。
直到用餐完畢,她終於知道了這片土地和這個男人的名字。這裏是伽德蘭島,男人是島上的公爵,島的主人,名爲埃菲梅爾。
“我都和你攤牌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哪兒來的了吧,‘星光女孩’。”
這樣開玩笑一般的談話方式反而讓涅洛放下了戒心。也許求他的話——雖然不好意思,他會送自己回南方的奧普敦,那自己曾經的家鄉里去。
“哦?說起來,我還沒去過那地方呢!我陪你一起去吧,‘星光女孩’!”
埃菲梅爾是個喜歡旅遊的人。與暴戾卻短命的父親不同,他喜歡遊山玩水,不太過問島上發生的事情,也不把心思放在維護自己的地位上。聽到‘星光女孩’談到了那顆星星和星星的子民的故事之後,他就決定了一定要去那裏——他也真的去了。
涅洛沒有想到的是,回到家鄉的她被當成了災厄和禍星……他們原以爲她已經死了。“你沒有按時執行奧托姆的意志……大家都被詛咒了啊!”
埃菲梅爾此時躲在了暗處,也聽到了一切。他原本是不想擾亂姑娘與父老鄉親們溫馨的重聚的。可是現在看來,似乎這次重聚並不像想象的那麼順利。
“你還回來幹嘛?你這活死人,喪氣鬼!”母親的叫罵聲擊碎了她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她無助地哭了起來。
“是你們讓我去的!”
“這晦氣玩意兒不會根本就沒去,在船上把小斯塔克給殺了吧?”
“還真有可能……她一直不都討厭他嗎?肯定等這個機會好久了!”
一旁的議論愈發朝着陰謀的方向發展。埃菲梅爾知道,他再不說話的話,涅洛恐怕就只有以死證清白了。
“你們聽我說兩句吧。”這個穿着奇怪,戴着高頂圓帽,操着奇怪口音的異鄉人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把圍觀的衆人的視線全部引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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