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祭獻所有的夢境，終結無限的循環
現在大小姐臥牀不起，她作爲一個女僕，卻也無能爲力。雖然那個人在時，她能察覺到，大小姐臉上那平時很難得能見到的笑容，但現在顯然沒有再讓他呆在這裏的理由了。
“家主和夫人很快就會趕回這裏。他們要是看到了你，說不定會誤會是你導致的這一切……趕快離開吧，Silence。”
“可我們約定過了……”他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卻又覺得，已經失去了再講下去的意義。但接下來，他要去哪裏呢？
他站在門口彷徨着，而一隻腳剛踏出大門，就感覺到一陣扭曲的吸力，將他捲進了空間的漩渦裏。
那裏比現實世界裏的任何地方都安靜。包括圖書館，這裏連紙張翻動的聲音都聽不見。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想到圖書館……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變得光滑的皮膚和收縮的骨架，證明了他的年齡已經返老還童。
“嘿，有人嗎？”這聲音真是太稚嫩了，於是他更加幼稚地學着大人，捂着脖子壓低了聲音。
迴應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聲。他踩在並不存在的地面上，像游泳一樣掙扎着前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在移動了。
他需要一個判斷的方法。
但是這裏什麼也沒有，甚至沒有一個能作爲座標的點。於是他扯下衣服，確認它徹底靜止在自己的手中之後，慢慢向後退去——這樣就有了一個參照物，來證明他並不是在原地徘徊不前。
他這時終於發現了，他甚至不用作出任何的動作，只要想要，就能在無垠的虛無中毫無意義地改變自己的位置。
於是他祈求着，能夠抵達這虛無之中，“有”存在的位置。第一次，他回到了他脫下的衣服旁邊，於是他將它再一次地穿上。
而第二次，他來到了與現實交界的邊緣。外面似乎是一座圖書館。只要走出去，就能回到現實中了。但現在，他卻覺得，自己缺少一個回到那裏的理由，就像他不知道爲何自己會產生對圖書館的印象。
祕密一定還存在在這片虛無中，等待着他。
於是，他試圖抵達這片虛無的中心。而在那裏，他遇到了這一切的製造者，正是那個名爲沃婭·伽德蘭的小姑娘。她的睡眠製造了這個無垠卻無意義的空間，也捏造了她自己的囚籠。
“你也是……討厭監獄的吧？”
她無動於衷，即便他拉起了那隻冰冷的手，只是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被逐漸地抽離。他和她一起睡着了。
而他醒來時，發現她正坐在“地獄”，由黑色的大地，紅色的岩漿所構成的灼熱之地的火山口上，等待着他。
“你終於來了啊，大哥哥。”像是等了他很久的少女，正擺動着絲質的白裙下光潔柔嫩的兩隻小腳，卻突然一躍而下。
他幾乎是本能似地衝了上去，接住了她。奇怪的是，她輕柔的像是一團羽絨，穩穩地落在了他的臂彎上。
“啾。”少女親吻了他，這個吻比棉花糖融化的感覺還要溫暖甘甜……他閉着眼睛，感受着這已不再是禁忌，而是如同青梅竹馬般美好的熱切體驗。
“人的一生並不是一路上升的一條直線或斜線，而是一個圓……當你老了，你就會像孩子一樣，把一切都忘得一乾二淨。”親吻完之後，帶着笑意的少女如是說道。
“說的就像是你經歷過一樣啊，沃婭。明明就是個小屁孩兒罷了……”
“如果要經歷過才能評價的話，那什麼都不記得了的你，不就只是個嬰兒了嗎？”少女的回答讓少年啞口無言。
“就當你說的是對的好了……總之，我們得從這裏出去。外面的大家都很擔心你，你的父母也很快就會趕回來了。”
“可是，外面的世界對我來說就只是個監獄而已……我的身體很弱，走不出幾步就會沒有力氣，醫生和占卜師也說過，我沒辦法活過二十歲……可在這裏，我擁有無限的時間和力量，就算從山上跳下來也不會摔死。這裏甚至連痛苦都沒有。你不覺得，這裏就算是地獄，也比現實的世界更美好麼？”
少女的問題讓他一時間沒辦法回答。“可是你一個人不寂寞麼？這裏的一切都是你造出來的……都是假的啊！”他用少年的聲音叫喊着，此時也不再像平常一樣，顧及自己的面子。
“假嗎？那你……也是假的嗎？”沃婭的表情很痛苦，幾乎要哭出來了，盯着面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少年。就連“Silence”的綽號，甚至都是她所賦予的。
“我不知道……”忘記了自己的出生，未來及現實的少年，隨意就可以改變自己年齡的少年，只因爲她的祈願而一次次追隨着她的少年，此時失去了能夠驗證他是真實的座標。
“但如果你是真實的，那我肯定也是……如果你是虛假的，我也願意陪你一起成爲虛假……你就是我的座標啊，沃婭。”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意義和價值。而在這一刻，他的話語和伸出的手，也終於將少女拉出了虛假的深淵。“我願意獻上自己所有的夢境，來滿足你的慾望。”
一切都瘋狂地扭轉着，直到這片空間再次被壓縮，形成了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座標”，或者是她的鏡像，並與她伸出的手指相觸。缺乏時間觀念的世界裏，似乎並沒有過去太長的時間……可是在現實裏，已經過去了以年計數的時間。
陳墨回到的地方並不是圖書館裏，而是沃婭的家中。他們躺在客廳的地板上，那張照片上卻多了一個人……是那個大叔，或者說，是將來的他自己。
“這，這怎麼回事啊，沃婭？那個不是夢麼？”陳墨搞不清楚狀況地拾起了相片，看向一臉平靜地笑着的沃婭。
“所以說，不是夢啊。我把未來的你清除了記憶送到了過去，來完成這個故事的循環……可是無論怎樣，結果是不變的。也就是說，我們像現在這樣待在一起的現實，是必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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