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信仰我
一股危險而陰冷的氣息在木屋裏蔓延,壁爐裏的火光停滯了片刻,暗淡了下去。
角落裏,陰影蠢蠢欲動,似乎要將黑髮少年直接拖入深淵的懷抱中去。
林喬覺得自己頭頂上的“危”字又亮了一下,格外的矚目。
他偷偷瞅了一眼阿瑟。
紅髮青年端坐在陰影裏,低垂下了眼角,沉默不語。
看起來一臉平靜,但手指屈了起來,因爲太過於用力而迸起了青筋,顯然是在惱怒。
“喬喬。”他慢慢地開口,咬字清晰,語氣篤定,“你不喜歡我了。”
林喬一陣頭疼。
怎麼又扯到喜歡不喜歡上面去了?
這個話題太過於危險,林喬怎麼樣都不可能承認,只好開始解釋:“我沒有不喜歡你。”
阿瑟:“那爲什麼不去深淵?”
林喬:“因爲我不喜歡深淵。”
阿瑟:“深淵就是我,喬喬不喜歡我。”
林喬:……
得,又繞回到原點去了。
林喬與阿瑟大眼瞪小眼,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阿瑟果然還是那個阿瑟。
懵懂執拗,有自己的一套邏輯理解,一旦認定了某件事實,就怎麼也說服不了。
壁爐還在噼啪作響,火星濺射了出來。
林喬盤了盤發生的事情,想出了一個對策。
對待阿瑟,還是不能反着來,得順着哄他。
還要在他的邏輯裏把他打敗。
簡而言之就是——先忽悠了再說。
林喬有了大致的方向,也沒有這麼怵了。他眨了眨眼睛,主動出擊,倒打一耙:“阿瑟,是你不喜歡我了。”
阿瑟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茫然:“我沒有不喜歡喬喬。”
他努力想要證明,但因爲詞彙量有限,一時間表達不出來心中的想法,急得眼瞳緊縮,冒出了一縷金光。
最後,他只能無助而委屈地喊了一聲:“喬喬……”
林喬看見阿瑟的目光,心頭一鬆。
還好,和以前一樣好騙。
林喬開始了表演。
他一臉受傷的模樣:“如果你喜歡我,就不會騙我了。”
阿瑟無措:“我沒有騙你……”
林喬的聲音拉高,質問:“那你爲什麼不在一開始就告訴我,你是深淵之主?”
相對而言,阿瑟的聲音低了下去:“喬喬沒問。”
林喬當然知道這不能怪阿瑟。
可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抓住別人犯的一點小錯,然後不停地放大,就可以佔據有利地位了。
他說:“那你一直在看我擔驚受怕,覺得很好笑是嗎?”
阿瑟:“我……”
林喬:“我每天晚上都害怕得睡不着覺,你明明知道我在怕被抓回到深淵裏去,卻不敢告訴我真相……”
阿瑟:“我沒有……”
林喬做出了“我不聽我不聽”的姿態,扭過頭不理會阿瑟。
他故意抽了抽鼻子,擠出了兩滴眼淚來。
等待了片刻。
林喬聽到了身後傳來了窸窣的聲響。
阿瑟走了過來,半跪在了面前。他仰起了頭,試探着伸出了手。手指碰到了白皙柔軟的臉頰以及一顆滾圓晶瑩的淚珠。
眼淚是微微發燙。
燙得他手指一顫。
“喬喬,你哭了。”
林喬撇開了臉,扔下了一句狠話:“不關你的事。”
阿瑟的指腹上還殘留着淚珠,凝視片刻後,他慢慢地湊到了脣邊,舔-舐了一下。
是鹹的。
還有點麻。
在他的記憶力,只有痛苦纔是這個味道。
喬喬……因爲他而感覺到了痛苦嗎?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阿瑟的心頭一陣抽痛。
他艱難地開口:“……對不起。”
阿瑟想要觸碰一下林喬,可即將碰到地時候,卻又不敢靠近,生怕再次傷害到他的喬喬。
林喬沒想到阿瑟認錯認得這麼快,臉色有些不自然:“……也不能全怪你。”
“是我的錯。”他認真地說,“對不起。”
認錯速度太快,態度太過於誠懇,導致林喬一下子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在一片寂靜中,窗外落雪簌簌響起。
阿瑟妥協了:“喬喬不想去深淵,就不去。”
林喬用鼻音“嗯”了一下。
阿瑟朝着林喬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寬大,指節分明,指腹有些粗糙。
林喬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雙手剛剛觸及,阿瑟就靜靜攥緊,生怕一鬆手,就把人給弄丟了。
林喬突然覺得有點心虛。
不管阿瑟是惡魔還是深淵之主,他都是第一次來到外面的世界,有很多東西都不懂。
這麼騙他,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思緒一轉而過,聽見阿瑟再度開口:“對不起,我以爲,惡魔和深淵之主,是一樣的。”
這是阿瑟不能理解的地方。
喬喬既然能夠接受他是惡魔,爲什麼不能接受他是深淵之主?
林喬:“……”
這怎麼能一樣?
惡魔和深淵之主根本不是一個物種好不好!
在深淵裏,惡魔隨處可見,各種種類的都有。長得好看的、長得嚇人的……那種青苗獠牙、長相醜陋的他肯定一見到就跑遠了,阿瑟這麼好看,他當然可以接受。
可深淵之主就不一樣了。
那可是原著裏的大反派,一心想着要毀滅世界,在劇情的最後,被主角給消滅了。
想到這裏,林喬還刻意看了阿瑟一眼。
阿瑟:“嗯?”
林喬:“你想要毀滅世界嗎?”
阿瑟不明白林喬爲什麼要突然問這個問題,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啊?”
林喬:“不想嗎?”
阿瑟:“不想。”
林喬松了一口氣。
不想就最好了。
阿瑟看起來是很厲害,連知識之神都不是他的對手。但是別忘了有一樣東西叫做“劇情殺”,就是劇情安排好了讓誰死,誰就得死。
就算是深淵之主,也抵擋不了劇情的力量。
阿瑟歪了一下頭,覺得喬喬藏着他不知道的祕密:“爲什麼要這麼問這個?”
林喬:“沒什麼,就問問……”
主要還是之前的發言太過於危險了。
什麼喜歡哪個神明居住的地方,他就把那個神明殺掉。
這是正常人的思維嗎?
噢……忘了,阿瑟不是人,是惡魔。
有這種想法也算正常。
林喬再次重申:“反正你不要想着毀滅世界就好了!”
阿瑟沒有異議:“聽喬喬的。”
毀滅世界?
如果是以前,或許產生這個想法。
這片大陸上持續了上千年的信仰之戰,爲了奪取信仰,神明們無所不爲。
在祂們看來,人類信徒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不管死去多少,都不會感覺到可惜。
只要能夠統一大陸的信仰,死去再多的人也沒關係。
在這樣的背景下,大陸上充斥着痛苦與絕望。
惡魔以痛苦絕望爲食,從中汲取力量。
但……阿瑟不喜歡這種感覺。
隨着時間的推移,力量越強大,他就越能夠深刻地感受到每一個死者臨死前經受的折磨與哀嚎。
這讓他飽受苦楚,只有沉睡才能暫時躲避。
如果不是喬喬來了,就算是神明,也會在這沒有盡頭的痛苦中發瘋。想要毀滅這個骯髒污穢的世界也變得理所應當了起來。
可現在有喬喬在了。
如果毀滅世界的話,喬喬也會消失。
他當然不會這麼做。
阿瑟再次低聲念着:“喬喬……”
他仰着頭,眼瞳中清楚地倒映出了黑髮少年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等待誇獎的乖巧小狗。
如果有尾巴的話,那條尾巴應該會保持歡快的評率搖動起來了。
林喬用另一隻手,輕輕摸了摸阿瑟的額頭:“乖。”
於是阿瑟心滿意足了。
他努力地想要做些什麼來討好林喬,於是捧起了剛烤好的栗子,問:“喬喬,還要嗎?”
林喬搖頭:“不用了。”
於是肉眼可見的,阿瑟的神情失落了下來。
林喬覺得那個熟悉的阿瑟回來了。
他撿起了一枚栗子,塞到了阿瑟口中,微微一笑:“不用這麼小心,我們還像以前那樣,可以嗎?”
阿瑟點了點頭。
林喬站了起來:“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再說……”他轉過頭,問,“對了,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用的傳送魔法嗎?”
阿瑟:“不是傳送魔法,是黑暗。”
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的存在。
而身爲深淵之主的一部分,自然可以在黑暗中穿梭。只要有影子的地方,他都可以抵達。
林喬一聽就懂了:“那能帶上我嗎?”
阿瑟:“不行。”
林喬:“怎麼就不行了?”
阿瑟言簡意賅:“你承受不了。”
黑暗冰冷不祥,充滿了死寂。
喬喬還沒有完全接受深淵的眷顧,無法承受黑暗的侵蝕。
阿瑟:“只有信奉深淵,纔可以。”
林喬:“……”他問,“你有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對?”
阿瑟:“?”
林喬總覺得這話說得怪怪的。
以前他以爲阿瑟是深淵之主的信徒,信徒嘛,傳播教義很正常,抓住勸人信教,也很正常。
可沒想到,阿瑟不是信徒,是神明本身。那……這就有種自賣自誇的感覺了。
林喬想了想,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形容——就像是正主僞裝成粉絲下場撕逼了。
不能說這種行爲是不對,總是有那麼一點不對勁。
林喬開始教育:“你怎麼能自己推銷自己呢?”
而且這推銷的手段也太低級了。
開局什麼都沒有,全靠一張嘴在說。
一對比,深淵神教都比這個神明做得好。至少人家還懂得最基礎的操作,給別人畫餅。
不管能不能實現,至少那個餅是又大又圓。
阿瑟不明白“推銷”是什麼意思,但從語氣中也能猜到是什麼。
他問:“不行嗎?”
林喬:“這樣也太沒有神明的逼格了。”
阿瑟鸚鵡學舌一般,學着:“逼格,是什麼意思?”
林喬:“……這不重要。”他循循善誘,“重要的是,你要讓別人信奉你,得用別的方法,光這麼說是沒用的。”
阿瑟:“什麼方法?”
林喬:“就比如——利益,你得讓別人知道,信你是能得到好處的。”
阿瑟聽得認真,似乎是聽進去了。
林喬:“學會了嗎?”
阿瑟遲疑地點頭:“那……喬喬,你信仰我,我……”他說得磕磕絆絆,“我會對你好的。”
紅髮青年的目光誠摯認真,看着林喬的時候,好像這就是他的全世界。
“喬喬,好不好?”
林喬默默地伸手捂臉。
別犯規,行不行?
阿瑟:“喬喬?”
林喬表示,這真的不能勉強的。
不管再怎麼犯規,他一個無神論者,都沒辦法去信仰一個神明。再說了……
“你對我好,這不能算是好處。”
阿瑟:“不算嗎?”
林喬理直氣壯:“你本來就應該對我好。”
阿瑟又茫然了。
林喬趁着這個機會,努力灌輸一些認知:“而且,我們倆的關係也不能算是信徒和神明,而是……”
阿瑟:“什麼?”
林喬一拍板:“我們是在談戀愛。”
對於阿瑟來說,“戀愛”又是一個陌生的詞彙。
他從來沒有接觸過,但聽起來,好像並不壞。
在聽到“戀愛”這兩個字的時候,他想到了枝頭青澀清香的蘋果、在烤箱裏慢慢融化的黃油、澆在蛋糕頂端的蜂蜜砂糖……
應該是甜的。
應該是黏糊糊的。
阿瑟不太確定:“談戀愛,是什麼樣的?”
林喬:“談戀愛意思就是,我們可以互爲神明。”
對於阿瑟來說,這又是知識盲區了。
神明就是神明,人就是人。
怎麼能夠互相奉爲神明?
林喬忽悠:“我們可以成爲彼此的信仰。”
所以,別一直想着帶他回深淵那個鬼地方了。
阿瑟:“是這樣的嗎?”
林喬肯定:“是這樣的。”
阿瑟定定地看着林喬,有一個新的念頭在心中生根發芽,雖然現在還不明顯,但遲早有一天,能夠開出豔麗的花、結出甜蜜的果實來。
林喬:“所以我不會信仰你的,這樣的話,你還想和我談戀愛嗎?”
阿瑟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好。”
林喬:“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阿瑟:“?”
林喬:“你有尾巴嗎?”
阿瑟:“……我沒有。”
林喬看了一眼阿瑟的身後,果然沒有尾巴。
阿瑟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本體有。”
林喬:“那到時候我可以摸一下嗎?”
阿瑟的目光閃爍,臉頰微紅。
在他們惡魔的世界觀裏,觸碰尾巴,等於請求交尾。
沒有人膽敢這麼直白地向神明求-歡。
但如果是喬喬的話……可以的。
阿瑟點了點頭。
林喬覺得雙方已經達成了共識,眉眼彎彎一笑,主動牽起了阿瑟的手:“那我們走吧。”
阿瑟:“去哪裏?”
這還真的把林喬給問到了。
本來他一直的目標都是爲了解決深淵之主,現在突然發現,深淵之主竟就在他身邊。
這不就尷尬了嗎?
林喬摸了摸鼻尖,含糊地說:“先出去再說。”
……
與此同時。
虛空中的某一處。
光輝降臨,雲霧涌動。
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冒出了一縷光輝。
東側是一本書籍,南側是一縷聖光,西側一輪月亮高懸,北側則是生出了一支麥穗。
從東自西,分別是知識之神、光明神、月亮女神與豐饒女神。
先是月亮輕輕搖晃,散發出了冷清的光輝,從中傳來了女人輕柔的聲音:“如果沒有記錯,我們已經有五百年沒有見面了。”
豐饒女神也笑着附和:“上一次見面,還是因爲信仰之戰的事情。光明神可是拿走了我許多豐饒的領土。”
光明神冷哼了一聲,沒有接話茬。
知識之神肅然道:“這次見面,不是爲了吵架拌嘴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
豐饒女神咯咯笑了起來:“該不會是你又要出新書了吧?”
知識之神:“……”
豐饒女神:“重要的是就是你要推薦新書?放心,我們不會讓你的書在信仰地裏流通的。”
知識之神:“……不是!”
豐饒女神還想要說點什麼來活躍一下氣氛,光明神突然開口了:“讓祂先說。”
豐饒女神止住口,笑容冷了下去:“還不快說。”
知識之神緩慢而平靜地說:“深淵之主……祂出來了。”
話音落下,雲端一片死寂。
豐饒女神:“你說什麼……?”
月亮女神柔聲說:“月亮告訴我,深淵的禁錮沒有發生變化,會不會是你的感應錯了?”
知識之神:“不……不可能錯的。”
祂將記憶中的畫面分享了出來。
天壇上的黑髮少年。
四周涌動的黑霧,還有從黑霧中走出的身影。
這段畫面很短,但衆神看得很認真。
豐饒女神驚異道:“是那個黑髮少年!語言裏的黑髮少年!祂竟然真的喜歡上了這個人類,實在是不可思議……”
月亮女神:“愛情總是有一種魔力,不是嗎?”
相比於這些神明的激動,光明神顯得十分冷靜:“是他。”
知識之神:“因爲預言,我抓了這個黑髮少年,讓他成爲了我的信徒。但沒有想到,就在快要成功的時候,祂出現了。”
“祂爲了這個黑髮少年,離開了深淵,並且破壞了這一切。”
豐饒女神:“他愛上了這個少年——和預言裏說的一模一樣。”
知識之神:“好了,我讓你們過來,不是爲了感慨預言的真實性的,快想想該怎麼辦!”
安靜了片刻。
月亮女神開口:“我有一個意見。”
“既然預言已經發生了,祂註定要愛上一個人類,那我們爲什麼不安排一個黑髮少年給祂呢?”
月亮女神看向了光明神:“光明,你說呢?”
光明神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說了一聲:“有意思的想法。”
知識之神思索了一會兒,點頭:“我覺得可以。”
豐饒女神:“我也贊成。”
全票通過。
那麼問題來了,去哪裏找這麼一個黑髮少年呢?還有,原來的那個黑髮少年該怎麼處理?
月亮女神輕輕一笑:“你們忘了,愛情……是我擁有的神職。如果祂沒有動心,我自然沒有辦法,可祂已經有了感情,我只要稍稍撥動心絃,就可以將這份感情轉移到別人的身上。”
豐饒女神:“我來創造一個新的黑髮少年。”——孕育繁衍,是祂的神職。
知識之神:“我來給他灌輸一定的知識,他將無所不知,生來就懂如何玩弄人心,獲得別人的好感。”
現在就只剩下光明神了。
在其他神明的注視下,光明神開口:“我將賜予他聖潔、純真的光環。”
於是。
一個完美無瑕的黑髮少年誕生了。
他睜開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同除生的嫩芽,楚楚可憐。
“去吧,孩子。”月亮女神灑下了一道月光,“去接近祂,奪得祂的心。”
少年溫順地點頭,緩步走入了人間。
……
因爲沒有信奉深淵的緣故,林喬無法依靠黑暗的力量離開這裏。
於是,在暴風雪有所停歇之後,他和阿瑟離開了木屋,打算徒步走向了雪山外面。
積雪厚重。
走到一半,林喬就累了。
他站在雪松下休息,問:“你就不會別的魔法嗎?比如風元素,再比如空間魔法?”
阿瑟的回答簡單:“不會。”
林喬嘀咕:“你可是神明,這也不會?”
阿瑟:“……”
林喬:“我怎麼記得有人和我說過——神明無所不能?”
阿瑟不吭聲了。
林喬戲謔:“就這?”
說實話,在知道阿瑟就是深淵之主後,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畢竟這可是原著中的反派。
可現在,想到阿瑟做的那些傻事後,一下子就把反派的邪惡濾鏡碎得一乾二淨。
虛假的反派:暗搓搓想着幹壞事,準備毀滅世界。
真實的反派:僞裝成惡魔,誘-騙無辜人類少年去信奉祂——而且沒有誘-騙成功,還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林喬樂不可支,笑意掩得掩不住。
阿瑟知道,喬喬在笑話他,但卻生不起任何的氣來。
他就這麼怔怔地看着。
林喬的眼中滿是瑩潤的光澤:“怎麼,看傻了?”
阿瑟認真地說:“喬喬,好看。”
林喬本來只是想逗一下阿瑟,沒想到反倒被這一句話說得不好意思了。他轉移了話題:“前面是不是有人?”
阿瑟順着所指的方向看去。
黑暗無聲地涌動,將周圍的一切都盡收入眼中。
“有一個人。”他說。
穿過雪松樹林,前方的積雪沒有那麼厚重了,隱約可以看見一些翠意。
林喬走出一段距離,就看見一個少年正站在山坡上放羊。
少年長得很秀氣,就算是穿着破舊,也不能遮擋住那白皙的肌膚和漂亮的五官。
他正在放羊,軟綿綿、白乎乎的小羊羔就趴在了四周,就像是雲朵一樣。
乍一照面,林喬覺得這個少年有些眼熟,等走近了一看,才知道這熟悉感從何而來。
原來,這個少年也同樣是黑髮黑眸。
在這個世界,黑髮黑眸可以說是小衆,所有人都覺得“黑色”代表着不祥與死亡。
看慣了五顏六色的頭髮和眼睛,突然看到黑髮黑眸的少年,林喬頓時生出了一股好感。
他走了過去,和少年打了聲招呼。
牧羊少年看了過來,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沒有一點多餘的雜質。
他大概是從沒見過陌生人,驚慌失措地向後退去。
林喬連忙停了下來,保持了一段距離,解釋:“我們不是壞人……”
牧羊少年將信將疑。
那些小羊發出“咩咩”的叫聲,聚集在了他的身側。
他羞怯害怕,如同供奉給神明的小羔羊。
林喬放輕了聲音:“我們是從雪山裏面來的,想要出去,你知道出去的路嗎?”
牧羊少年的目光微閃,眼波從林喬的肩膀上掠過,最終落在了阿瑟的身上。
“我知道。”他的聲音清冽,像是融化了的積雪,“你們跟我來。”
林喬跟了上去。
牧羊少年在前面走着,羊羣跟在了他的身側。
清明澄澈的藍天。
積了一層薄雪的草地。
羊羣,還有少年。
這一幕就像是一幅油畫一樣。
林喬小聲地說:“他長得真好看。你覺得呢?”
阿瑟的回答很快:“我沒看。”
林喬:“……?”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5-0820:48:10~2022-05-0920:38:57期間爲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默憐12瓶;special10瓶;沒下雪的冬天5瓶;陳家規夜3瓶;yizhen2瓶;醬油君、癌症晚期的朋右、秀葽、阿不格瑪蘇、好傢伙、我想喫辣的、伊旗歷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