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好奇
也許是被現場的氣氛所感染,那些嚴肅中帶着狂熱的目光，帶得她也好奇起來。一派沉寂中,片場中央，那兩人的聲音越發清晰。
“登徒子？”
屬於男人的低沉嗓音蔓延開來，醇厚如大提琴，聽見便讓人心底一顫。很久沒現場聽到愛豆的聲音了，女孩霎時捂住心口，眼神跟着探去。
徹底拐過這個彎，面前的一切尚未展示完，聲音卻先飄了過來。
“外域來的小丫頭,怎麼會出現在王府內？”
聽完這句話，女孩大約明白過來。與祁連宇對戲的，應該是這部戲的某個女角。
憑她的直覺,應該還蠻重要的。
“你——”
被擋住的那人卻乍然出聲，女孩不由一愣。雖然在空曠的地點,聲音沒平時這麼清晰,但這音色,顯然是個男子。
男子像是隱含着怒氣,卻又剋制得恰到好處；宛如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卻一朝被下等人挑釁。
光聽聲音就能讓人入戲。
隨後是衣衫摩挲之聲。那名被壓制在牆邊的人想要掙脫,卻被面前人擒住了手腕，高高固定在頭頂。
現場響起一片抽氣聲,女孩望去,不由跟着呼吸一窒。
那隻手腕被高高縛起,膚色白皙細膩，在明晃晃的陽光下，很扎人眼睛。衆人目光間，那手抖了一下，似想掙脫，卻被膚色稍深的大掌掐得更緊。
“放開！”隱含怒氣的聲音傳來，卻因爲姿勢，威勢尚未表露，便被壓得死死的。
祁連宇手指摩挲，指尖肌膚便浮現出道道紅痕。他俯下身，湊到那人耳邊：“若是不放呢？”
直到祁連宇俯身，女孩纔看清和男人對戲的是誰。透過男人的髮絲，那張臉無比熟悉，她幾乎是一瞬間就認了出來，然後有片刻的愣神。
衛衣？牛仔褲？沒化妝？
這不是婁恩嗎，哪來的什麼小丫頭？
然而下一秒，她就無暇思考這些問題了。被縛住的婁恩似是被氣笑了，明明被製得死死的，雙眸卻隱隱噴射出怒火，還要爭那一口氣：“不放？”
那眼神，和發佈會上那個羞澀的少年，完全不一樣。
女孩不由愣住了，眼神帶着探究，定在婁恩身上。還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就見少年腿一擡，似要往男人小腿上踢去。
那一腳又穩又狠，她看得心驚，險些衝上去；祁連宇卻腳步微錯，輕易便避開了他的進攻，反而一錯身，將人壓得更緊：“怎麼，女毛賊，沒說兩句話，就想打起來嗎？”
少年手被縛住，單腿又被壓在牆根，完全是動彈不得的姿勢。婁恩皺眉，即使處於絕對劣勢，也不願退縮：“以下犯上的東西！”
“噢，看樣子你來頭不小嘛？”祁連宇道。他單手拂過面前細嫩的臉頰，又順着脖子滑下，觸手細膩，綿軟白嫩：“或者，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手在面前人腰上一撫，祁連宇二指捏住空氣，像將什麼東西提了出來。耳邊一陣溫暖，男人的表情像是帶着笑，與他眼神對上，婁恩心神一晃，不由有些愣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在戲中，還看着男人的臉發了一瞬間的呆。古裝扮相的祁連宇，眼裏像有一汪月下的清泉，沉寂而美好，像從畫卷裏走出的古人。
手腕突然一熱。男人搓了搓他的手腕，似乎要把那片薄紅驅散，又像是溫柔到極致的提醒；婁恩回神，看見祁連宇含笑的眼，表情霎時一變。
少年臉上顯出片薄紅，只不過配上表情，不像害羞，反而像是被氣的。他另一隻藏在背後的手抖了抖，像終於找到致勝法寶，往前一揮：“把它還給我！”
祁連宇表情一變，手瞬間鬆開，腳步交替連退數步，終於沒了那份閒適。他眉頭死死皺起，單手捂住口鼻，像是在防止氣體侵入。
得了空閒，婁恩卻沒急着跑開，而是目色凜然，向前追了數步，似乎還要朝他報復——
女孩正看得聚精會神，少年卻動作一頓。祁連宇也放鬆下來，轉頭對熊導說：“還不結束？”
原來這小小一段戲，已經演完了。
片場卻久久無人說話。衆人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有震驚，有迷戀，還有不嫌事大的，在裴語彤和婁恩身上轉來轉去。作爲被關注的第二對象，小女生臉上浮起兩片薄紅，一雙脣還在顫抖：“過過過，過……”
過什麼？衆人還在好奇，就聽她顫抖着吐出後半句：“過分！！”
啥？
工作人員們還沒反應過來，在那面面相覷，場內卻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熊導一把從椅子上翻起來，挺着啤酒肚瘋狂鼓掌：“好好好，演得好！”
被他提醒，衆人才反應過來，跟着鼓起掌。熊導臉上一派狂熱，一邊還斜睨着裴語彤。
婁恩的表現實屬意外之喜，聯想到可以教育不思進取的某偶像，他心裏爽得不行：“這纔是真正的魔教聖女！孤高而不跳脫，冷靜而迷人，哪是小丫頭片子可以比的！”
邊說，他邊往一旁看去。哪成想裴語彤比他還誇張，已經往前躥了好幾步，一把將人拉住：“太過分了，你是怎麼學的，怎麼這麼會演，是不是偷偷來探過班啊？？”
熊導表情一頓。小丫頭片子明顯誇得真心實意，即使被比下去了，也沒半分別扭。婁恩有點羞澀，手動了動，愣是沒從少女掌心掙脫：“您過譽了……”
裴語彤還是滿臉的求知慾。彷彿看不下去少年的窘迫，祁連宇俯下身，輕輕把手腕拉出來：“疼嗎？”
剛剛爲了演戲，他攥住少年時有些用力，甚至將手腕揉紅了一片。不過只是看起來嚇人，一點痛感都沒有。
婁恩趕緊搖頭：“沒事的。”
裴語彤待在一旁，眼神可憐兮兮的等人解惑，一點兒也不願離去。入行快一年，她是第一次親歷這種現場，彷彿要將周圍的一切都拉入戲裏，如此的攝人心魄。
她不是第一次面臨高手對戲：先前在祁連宇和女主角對戲時，她就隱隱明白，自己和那兩人水平不同。
但她完全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又究竟是哪裏不一樣。直到看見婁恩演自己演過的角色，裴語彤才明白過來。
明明只是一處王府的牆角，只有兩個人，卻硬生生演出了殺伐果斷、斬敵萬千的氣勢。魔教聖女的孤高，被陌生人侵入領域時，眸裏凜然的氣質……
裴語彤現在才隱隱約約知道了，自己飾演的角色，究竟該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丫頭讓讓。”熊導倒是不滿意了——這裴語彤，明明該被自己說一通的，怎麼她倒反客爲主，沒臉沒皮的去吹彩虹屁了呢？
他拍了拍女生的肩膀，示意人讓開：“不是說自己比男人演得好嗎，嗯？”
想起自己立的flag，裴語彤表情一頓。偏偏熊導還在補刀：“人一個男孩子都能演得比你好，嘖嘖，你咋回事啊……而且我沒記錯的話，婁恩接觸劇本，才十分鐘吧？”
他搓了搓毛茸茸的下巴，眯眼算了算：“你呢……十分鐘的幾十倍了？”
“我會好好學的！”裴語彤臉都紅了，鬥志卻被激發了出來。她雙拳一攥，緋紅差點燒到脖子根：“可是……可是董哥太好看了，我憋不住！”
一旁的董寺奇乾咳一聲，默默別過臉。裴語彤還在一旁控訴，手指向婁恩，眼淚汪汪道：“他不一樣，他是男的，看見帥哥也不會臉紅！”
“噢？”熊導搓搓下巴：“婁恩，是嗎？”
“……”婁恩有縮起脖子的衝動。剛剛那一瞬間，看見祁連宇壓過來的時候，他確實有……雙頰發燙的感覺。
然後就心跳失控，連呼吸都控制不住，生怕出氣大點兒，就把人吹跑了。
婁恩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只得含混其詞道：“臉紅了也能演的……”
“看見沒！”得到想要的回答，熊導當即拍着胸脯道：“看看人家這覺悟！”
裴語彤還是不服氣，一個人氣鼓鼓的，又好奇婁恩是怎麼演的；一派其樂融融的氣氛中，工作人員終於回神，對身邊的女孩說：“呃……他們好像忙完了，我現在帶你過去？”
女孩卻尚在沉思。她眉頭微微鎖緊，眼神落在少年背上，久久不願離去。
這就是……婁恩的演技？
與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嗡。”手機突然震動，是其他人發來的消息。那人顯然氣鼓鼓的，在找女孩傾訴：“蓮花，我的室友好像瘋了！”
女孩晃眼一看，是某個一直對婁恩不滿的ID。自己從前也對少年滿心不屑，但因爲自家愛豆什麼也沒說，女孩便將二人的關係，默認爲公司間的合作了。
既然是高層界面的協議，她們這些粉絲所能做的，只有堅定不移的站在偶像身後。網上的風言風語，也儘量不去理會，將二人看做單獨的個體就好。
只不過，在看到現場後，女孩第一次感到了動搖。
“怎麼辦啊蓮花，他演技有什麼好吹的！”手機嗡聲不斷，那人不停地找她商議：“而且這波時裝照一出，肯定又有人鼓吹婁恩和祁哥的關係……”
女孩卻沉默了。看着面前的場景，她抱着禮物思索片刻：“沒關係，先這樣吧。”
對面人有片刻的沉寂：“？？什麼叫先這樣！”
“婁恩確實有潛力。如果他和祁哥真的關係好，長遠來看，應該不算壞事。”
看着會長髮來的消息，七哥再一次陷入沉思：“你們……一個二個的，最近究竟都怎麼了？”
他的雙手在顫抖。先是室友，後是會長；這個他熟悉的世界，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魔幻了？！
“我在片場。”片刻後，“祁連宇的小蓮花”傳回消息：“剛巧看見了婁恩。如果你好奇，倒是可以給你講講，剛纔看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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