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31
“提都不能提？”
劉和滿臉迷惑,寬大的袖子甩來甩去，一頭霧水的說:
“爲什麼啊，不就是來幫忙的助理？”
應琪下意識的皺眉,她不喜歡這個輕佻的說法，來幫忙的助理，說得於小桃像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人一樣,雖然她們沒有什麼特殊關係,但並不是不重要。
她做不到跟於小桃一刀兩斷。
應琪看過無數文藝作品，不論是電影還是小說中，發生過一.夜.情後，一拍兩散纔是正確的選項，否則,電影的劇情便會走向匪夷所思的方向。
她當然是想選擇正確方向的，可惜她做不到。
當於小桃靠近她的時候，她無法拒絕，只好將她繼續當做朋友。
應琪臉色難看，劉和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正想再說點什麼，旁邊的助理已經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走了走了,導演在喊了。”
說罷，轉過頭來,對應琪笑道:
“應姐,我先帶小和去補妝，等下再來找你們。”
語氣裏帶着一絲討好。
應琪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現在臉色肯定很差，差到讓人害怕的程度。
加上最近注意力在於小桃身上，對劉和完全是放養狀態,他們會有危機感很正常。
她現在確實狀態不佳，只能過段時間再做補償。
另外幾個助理圍過來，七嘴八舌的說起劉和的近況，簇擁着她往片場裏面走，應琪將心思從於小桃身上抽回來，凝神聽着她們說話，時不時答上兩句。
劉和對《紅壤》準備充分，王導即使脾氣再差，照舊挑不出他的錯來，這段時間片場裏算得上是風平浪靜，除去助理們誇耀的成分，劉和依舊錶現不錯，應琪聽完一通匯報，已經心下了然。
她這趟來影視城，還真是純粹過來看看，沒有一點工作能忙。
這本來是件好事，但是，多年以來，應琪已經養成了無時無刻不在工作的習慣，現在驟然閒下來，頗有些不適應。
《紅壤》劇組所在的影視城，算得上一個旅遊勝地，每年除了過來取景的各大劇組，最常見的便是花高價買門票，進來體驗明星生活的遊客，她以前來過不少次，但都因爲工作繁忙，從未走出過劇組包下的範圍。
“應總，難得有空，我陪您四處逛逛？”
小a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臉色，她從入職以來就是劉和的助理，還從來沒有跟應琪單獨相處過。
“不用了，”應琪搖搖頭，“你進去陪劉和吧，我自己逛逛。”
小a如蒙大赦，一溜煙進了影棚。
應琪獨自在影視城漫無目的的閒逛了片刻，還是決定先回酒店休息。
劇組聽說她過來，第一時間安排了酒店套房。應琪刷開房門，客廳轉過一角便是臥室，跟之前出差時的房間格局一模一樣。
她是一個人過來的，按理說，劇組安排的這間套房恰到好處，但她躺在那張柔軟的大牀上時，還是感到了一絲不習慣。
這牀太大了，寢具層層疊疊的堆在牀上，構成了一座柔軟的小山，即使將手臂伸開，仍舊碰不到牀沿兩端，她將臉埋在枕頭裏，迎面而來的是洗衣液清爽的香味，好聞，但不是她喜歡的味道。
應琪趴在牀上，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查看最新的郵件。
開頭的幾封都無關緊要，全是一些她不會去的邀約，應琪的視線繼續往下滑，點開了幾份報表，還沒來得及查看，右下角已經跳出一則內網消息。
是顏以雲發來的，邀請她參加晚上的視頻會議。
應琪迅速瀏覽了一遍通知內容，這是一場由顏以雲組織的小會，主題是公司準備推出的新組合，與會人很少，加起來不過五個人。
應琪抿着脣，指節無意識的敲在筆記本電腦的面板上，她很清楚這個會的含義，並不是真的要探討些什麼，而是顏以雲向她拋出的橄欖枝。
應琪陷入了沉思，站在顏以雲那邊顯然有諸多好處，但在董事會的態度尚不明確的情況下，同樣有很大的風險。
她無意攪進顏家的繼承風波里，只想安安穩穩的工作，這樣一來，要不要參加這個會議就成了難題。
如果押對了，前途自然一片光明，如果押錯了，過去的努力便付諸東流。
一時間，應琪很想找個人聊聊。這個人最好知道有這麼一場會議，如果能既瞭解她，又瞭解顏以雲，那更是再好不過。
於小桃的臉從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來，帶着明媚的笑容。
我真是瘋了。應琪只猶豫了一秒鐘，就否定了這個選項，帶着點惡狠狠的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她很清楚於小桃並不瞭解她，她們只是有過幾面之緣，又恰巧分享過酒醉後的悸動。
說不定比起她，於小桃還更瞭解顏以雲一點。
畢竟顏以雲纔是她朝夕相處的上司。
應琪的視線落在內網的行程表上，指尖一動，將她的最新動態隱藏了。
b市，星韻傳媒。
顏以雲剛走進辦公室，就看見於小桃趴在辦公桌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你這是怎麼了？”
顏以雲將一疊文件夾放在她的桌上，語氣柔和了幾
分:
“要是太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你們出差剛回來，本來就不用馬上來上班的。”
她想起會議桌上空缺的位置，補充道:
“應總都沒來開會，你怎麼還跑來上班了，這不像你啊。”
於小桃是堅定的準點上下班擁護者，每天都有助理部的小姐妹來叫她一起回家，跟公司著名工作狂應琪不是一個路數的。
“我平時顯得很懶散嗎？”
於小桃從辦公桌上擡起頭，掰着指頭給她數道:
“老闆，上週末你說有個應酬，叫我跟你去打高爾夫球，上上個週末，你說葉總喜歡保齡球，叫我過去救場，我哪次推辭過，你都忘了？”
顏以雲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沒有，我記着給你加薪的，就是覺得應總都不來上班，你還坐在這，我有點不適應。”
言下之意，這個公司沒有比應琪更愛工作的，她於小桃放棄休息來上班就很不合理。
“她去攝影棚了，秦影后出了點事，臨時叫她過去的。”
於小桃一邊說，一邊打開公司內網，準備將應琪的行程表調出來給顏以雲看，但她剛打開應琪的行程表，便發現之前填得密密麻麻的格子，現在已經是一片空白。
只有最上方的時間和日期閃着微光，彷彿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於小桃有點茫然，嘀咕了一句:“這什麼情況……”
“哦，她隱藏了，”顏以雲湊過來看了一眼，解釋道，“公司有些人專門盯藝人行程，所以她們當經紀人的有時候會隱藏，正常的，可能又有人盯上劉影帝了。”
於小桃輕輕的“嗯”了一聲，她比顏以雲更清楚其中關竅。
應琪隱藏的行程表，不是爲了劉影帝，而是爲了她。
不想讓她知道她去了哪裏，怕她會找過來。
於小桃絞着自己的手指，不甘心的感覺像是一張網，毫無預兆的籠罩了她，令她的心裂開一道道細小的縫隙。
“怎麼了？”
沉悶的空氣裏，顏以雲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於小桃甚少露出這樣的表情，在大多數時候，她的臉上都帶着柔和的笑容，那種笑容像是某種僞裝，將真正的於小桃藏匿其中，有些時候，她覺得於小桃跟應琪有幾分相似，但在另一些時候，她們顯然不同。
就比如說現在。
顏以雲可以肯定，如果坐在她面前的是應琪，想必會表現得更遊刃有餘。“桃，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和應總是不是有點……”
顏以雲拉過一把椅子，在於小桃身邊坐下，表現出一副要與下屬談心的好好老闆模樣。
於小桃的心懸了起來，她擡起頭，盯着顏以雲的眼睛，她想從中發現一些端倪。
顏以雲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所幸，顏以雲的下一句話打消了她的疑慮，她滿是擔憂的問:
“有什麼不愉快，你告訴我，這個問題我們總是要解決的。”
她邀請應琪參加晚上的視頻會議，便是想讓應琪站在她這一邊，若是在這種緊要關頭，於小桃跟應琪發生了什麼不愉快，她這個做老闆的自然會被牽連。
“沒有，”於小桃搖搖頭，“挺愉快的。”
她們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挺愉快的，只是，這種愉快似乎給應琪帶來了困擾。
但是，於小桃知道應琪的秉性，她是將工作視爲生命的人，絕不會允許這點小小的困擾影響到她的工作，因此，顏以雲的煩惱根本就不會成立。
“愉快的嗎？那就好，”顏以雲看上去像是鬆了一口氣，她拍拍於小桃的肩膀，興高采烈的說，“那你快看看，應總同意我的會議邀請了嗎？”
於小桃的心又懸了起來，原來顏以雲給應琪發了會議邀請，按照往常的情況，她會陪同顏以雲一起開會，這樣一來，是不是能夠見到應琪？
她比顏以雲更加緊張，連呼吸都放得又輕又慢，登錄顏以雲的內網之後，她第一時間便看見了應琪發來的消息，她同意了顏以雲的會議邀請。
雖是工作消息，但於小桃在看見那個一模一樣的頭像時，還是有一絲酸澀慢慢從她的心裏泛起來，無可抑制的擴散至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
在機場分開已經大半天了，她看了無數次手機，但應琪沒有給她發任何消息。
於小桃鬼使神差的點開應琪的行程表，頓時睜大了眼睛。
在顏以雲的賬號上，應琪的行程表清晰可見。
屬於今天的那一排小格子裏，已經填滿了內容，有些是她知道的，有些是她不知道的。
——出差返程。
這個是她知道的，她剛剛還坐在她的身邊，指尖落在她的腰上，觸到一片細膩的軟。
——《風尚》雜誌攝影棚，秦月及其經紀人會面。
這個是她知道、但沒有參與的，她剛剛已經想象過一遍那個場景，應琪在面對別人的時候，是否仍舊那麼溫柔，願意縱容她們的每一個要求？
——影視城，《紅壤》劇組。
於小桃睜大了眼睛，彷彿要將這幾個字刻進心裏，這是她不知道的部分，是應琪刻意隱藏的部分。
半餉，她對顏以雲露出一個笑容，狀似無意的問:“老闆，我能參加這個會議麼？”
顏以雲詫異道:“晚上開會，你願意加班？”
於小桃想參
加，她當然沒有意見。顏以雲已經發現，她的助理工作能力相當強，無論是多麼複雜的資料，亦或是隻見過一次面的合作伙伴，於小桃全部過目不忘，總能在恰當的時機給予她幫助。
“嗯，”於小桃點了點頭，“資料我會準備，你不用擔心。”
晚上七點，視頻會議正式開始。
於小桃站在顏以雲的身後，小心注意着鏡頭的位置，避免自己出現在畫面之中，她的手中抱着文件夾，以便在顏以雲記不住資料的時候，能夠直接將提示遞給她。
大銀幕上浮現出四個方框，應琪是右下角的那一個，她向來準時，其他人還未上線，她已經出現在鏡頭前。
於小桃微微仰着頭，注視着應琪。
她大概在酒店的房間裏，背後是一面貼着繁複花紋的牆壁，燈光是昏黃色的，落在她的臉上，令她的輪廓愈發嬌柔。
即使是視頻會議，應琪仍舊規規矩矩的穿着套裝，白色的襯衫，釦子是淡淡的金色，玫瑰形狀，於小桃再清楚不過它的觸感了，就在昨天，她的指尖才從那上面劃過，窺見襯衫下的景色。
西裝小外套鬆鬆的搭在應琪肩上，顯出一點愜意和隨性，她做事永遠這樣妥帖，顏以雲的私人小會，她便顯得既幹練又隨性，不會令人覺得疏離，又不會過分親近。
於小桃的呼吸停了一瞬，她感覺自己喉嚨發緊，一點乾渴的感覺從指尖蔓延上來，令她迫不及待想聽見應琪的聲音。
五分鐘後，與會者姍姍來遲，待他們的臉出現在銀幕上時，於小桃上前一步，將文件夾放在顏以雲的面前。
她只在鏡頭前露出一隻手，但這已經足夠了。
對於這隻手，應琪再熟悉不過了。
她豎起面前的文件夾，遮住了自己半張臉，不想讓別人看出她的失態。
於小桃的動作很慢，煽情的在鏡頭前晃過，那是一隻很漂亮的手，纖細、但不失力量感，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曲，落在深藍色的文件夾上，顯得分外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泛着健康的粉紅色。
應琪咬住嘴脣，心跳猛然快了起來，她看不見於小桃的表情，但她可以確定，在鏡頭之外，於小桃肯定是在笑着的，是那種有點小得意的笑，彷彿早已經料到她的反應，即使遠隔千里，仍舊能掌控她。
顏以雲已經開始講起她的設想，專業詞彙頻出，應琪不得不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將精神放在那些複雜的計劃上，只是，每當她要沉浸在會議之中，於小桃的手都會忽然出現在鏡頭前，打亂她的思緒。
她幾乎要覺得於小桃是故意的了，顏以雲開會，需要這麼多提示嗎？她不覺得這是顏以雲的授意。
顏以雲宣佈會議結束的時候，應琪幾乎是鬆了一口氣。
她是第一個下線的，頗有些慌亂的味道。
以往，這種事不可能發生，應琪深諳私人小會的含義，它並非是真的爲了討論工作，而是爲了交流感情，建立起一種介於同事與朋友之間的關係，她知道自己應該留下來，跟顏以雲再聊上幾句，但是她忍不住了。
於小桃只露出一隻手，已經令她心神不寧，會後的交流環節，說不定會直接出鏡。
她不知道自己看見於小桃的笑容時，是否還能保持冷靜。
應琪取下眼鏡，輕輕揉了揉眉心，眼前的會議記錄做得有些許凌亂，能夠看出明顯的走神。
算了，今天的狀態確實不宜工作。
應琪嘆了口氣，合上筆記本電腦，起身走進浴室。
初秋季節，正是降溫的時候，應琪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水溫調低了一些。
微涼的水落在她的皮膚上，帶走了些許熱度，應琪從鏡子裏看見自己，身上的痕跡還未淡去，提醒着她昨天發生過什麼。
應琪一直站在花灑下，直至心情平靜。
她裹着浴袍走出浴室時，手機正好響了起來，她順手接起電話，猝不及防的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於小桃的語氣裏含着笑意:
“應總，我明天過來探班。”
作者有話要說:是勇往直前的小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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