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0
“沒想到雨忽然這麼大,本來準備去接你們的，”小a遞給應琪一條毛巾，低聲解釋,“但是劇組封場了，我出不去，對不起啊應總。”
應琪擦頭髮的動作頓了頓:“沒事。”
那一陣電閃雷鳴後,雨勢愈發驚人,伴隨着呼嘯的狂風，卷得水滴四處飛散，四處都是雨，根本避無可避。
黑傘向着她這邊傾斜，遮住大半風雨,但她仍被打溼髮尾，未能倖免。
暴雨之中，杜歆月的肩膀溼了大半，她一進劇組休息室，馬上就去換衣服了，受不得一點委屈。
休息室裏擠擠挨挨都是人，彷彿四散在影視城裏的劇組相關人員全都擠了進來,幾個場務站在門口，挨個將毛巾發給進來的人,讓他們把身上的水擦乾淨了再進來。
應琪坐在角落裏,視線飄過人羣，沒找到於小桃的影子。
不知道去哪裏了。
小a蹲在應琪身邊，忐忑的問:“老闆，杜總怎麼也來了啊？她等會要去看小和拍戲嗎？”
杜歆月是《紅壤》的出品人，但在此之前,她從未在片場出現過，他們都不知道她就在影視城，都說她貴人事忙，半個影視城都是杜家投資的戲，沒時間來看很正常，久而久之，他們已經適應了，現在驟然聽見杜歆月過來，全都有點慌張。
應琪眼神飄忽，敷衍道:“應該會去。”
小a立即緊張起來，連聲喃喃:“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她從來不管戲怎麼拍嗎？影視城這麼多劇組，怎麼偏偏挑中我們了。”
她聲音不小，杜歆月走過來的時候正巧聽見，淡笑道:“這麼不想看到我？”
小a被嚇了一跳，剛想道歉，卻發現杜歆月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她的視線落在應琪的臉上，神情十分專注。
“怎麼不去換衣服？”
杜歆月皺眉看着應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撿起一縷溼發:
“不冷嗎？”
“不冷。”
應琪不露痕跡的避開她的手，剛和她拉開距離，一偏頭，臉頰卻觸到了一陣溫熱。
於小桃的笑容撞進她的眼簾，她沒換衣服，獨屬於少女的瘦削身形藏在寬大的衛衣裏，有股青春期纔有的晃盪，衣袖溼了，被她隨意挽起，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腕。
“給你的，”修長的手晃過她的眼前，“紅糖薑茶。”
臉頰上的溫熱消失，於小桃將飲料塞進她的手心，視線順着她的溼發一路下滑，落在她的脖頸上，說:
“小心感冒。”
她從手腕上撥下一根皮筋，靈巧的手指伸進她的髮絲之間，將半截被打溼的頭髮挽成馬尾。
應琪脊背一僵，只覺得她指尖的觸感格外清晰。
“真貼心。”
杜歆月忽然出聲，朝於小桃攤開手，自然的問:
“我沒有嗎？紅糖薑茶。”
於小桃退開兩步，漠然看着她:“門口便利店有賣。”
態度判若兩人。
杜歆月看着她的背影，輕笑了一聲:“小孩兒。”
她轉過頭，饒有興致的問應琪:“你現在喜歡這樣的？”
應琪從包裏掏出一張工作證，扔在杜歆月面前，指着一牆之隔的片場:“你這麼閒，去看劉和拍戲啊。”
杜歆月撿起那張工作證:“這可是你說的。”
晚上，劇組給杜歆月準備了歡迎宴。
於小桃剛一走進餐廳，小a就拉住了她，愁眉苦臉的抱怨:“謝天謝地你總算來了，應總今天不在狀態，等會要麻煩你了。”
於小桃頓住腳步:“怎麼了？”
“不知道吹的什麼邪風，杜總特意跑到我們劇組來探班，下午有條替身戲，王導喊過，她不同意，來回折騰了四五遍，那個替身一直跳池塘，現在重感冒，一氣之下辭職了，現在一時半會找不到那麼好的替身，王導氣得不行，說晚上這個歡迎宴一定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小a把她拉到角落:
“杜總聽說他放話了，直接搬了幾十箱酒過來，白的洋的都有，就擺在大廳裏，說今天晚上不醉不歸。”
她一邊說話，一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相冊讓她看，證實自己不是危言聳聽。
照片上，各種顏色的紙箱堆了半面牆，什麼品種的酒都有，映着橫幅上“熱烈歡迎杜總蒞臨指導”的字樣，顯得分外喜慶，完全看不出小a嘴裏的那些紛爭。
於小桃盯着照片半餉，十分無語:“她是不是有病？王導也是，拼酒拼上癮了？幼不幼稚啊……”
“王導就是這個脾氣，”小a雙手合十，“你是不是跟應總關系很好？幫我們跟她說說，杜總是她的朋友，她去勸勸肯定就沒事了。”
見於小桃不說話，小a又說:“萬一王導醉了，明天怎麼拍啊，而且我們小和也不能喝酒的，一喝就水腫。”
她不由分說的將於小桃拉進大廳，穿過正在互相寒暄的人羣，走到最前方的那張桌子旁，將她按在應琪身邊，哀求道:“就拜託你了。”
於
小桃看向旁邊的應琪，她明顯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跟平時一到工作場合就神采奕奕的樣子完全不同。
確實不在狀態。
“你們不坐一起？”
於小桃本想說點普通的開場白，但她一想到應琪這幅樣子可能是爲了杜歆月，說出口的話就不怎麼好聽。
“吵架了？”
應琪的另一邊坐着劉和，一聽她的話就衝她拼命使眼色，好像她說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於小桃心裏更不是滋味。
她的告白似乎沒在應琪心裏激起任何波瀾，連驚詫都只是一瞬間，很快就變成了客套冷淡。
而杜歆月……
她在雨中擁抱她。
應琪那麼在乎工作，卻爲了她在劇組的聚餐上出神。
“我還以爲你們感情很好，什麼事能吵成這樣？”
於小桃本想更柔和一點，但難以遏制的酸澀充斥了她的心，少年人的莽撞直衝而上，讓她說出來的每一句話裏都帶着刺。
應琪像是終於意識到她過來了一樣，從虛空中收回眼神，聲音裏含着疲憊:“因爲你。”
她小小的打了個呵欠，感覺渾身上下懶洋洋的，有股說不出的累。
於小桃指了指自己:“我？”
“嗯，”應琪惜字如金，“紅糖薑茶。”
於小桃心裏閃過一絲隱祕的驚喜，她知道這種時候覺得開心是不對的，但應琪寥寥幾個字裏透露出一種信息，對她而言，自己並不是那麼微不足道。
而這種特殊的在意，令看上去無堅不摧的杜歆月都做不到遊刃有餘。
“還說我小孩兒。”
於小桃起身離坐，聲音輕快:
“你等我一下。”
片刻後，她的身影出現在杜歆月旁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杜歆月笑着點頭，隨後，擺在大廳裏的那幾十箱酒就撤了下去，來得氣勢洶洶，走得悄無聲息。
於小桃回到座位上，應琪問:“你跟她說了什麼？”
“怕我欺負她，還是怕她欺負我？”
於小桃不回答她，反而拋出個棘手的問題，眼中還帶着清澈的笑意，似乎一點都不覺得這問題會讓她爲難。
應琪本以爲拒絕她之後，事情可以就這樣收場，從此她們退回朋友位置，卻沒想到於小桃不僅一步未退，反倒一掃先前的剋制，銳利得像一柄出鞘的劍。
應琪一時無言，她這是破罐破摔了嗎……
“開玩笑的。”
於小桃見好就收，笑得眉眼彎彎，讓人分不清哪個纔是真實的她。
“我給了她一瓶紅糖薑茶。”
應琪默然:“那你是在挑釁她。”
杜歆月之前找於小桃要紅糖薑茶，無疑是一種挑釁，只是於小桃沒接她的招，而現在事情過去，於小桃再給她一瓶紅糖薑茶，則是另一種挑釁。
“何必呢？”應琪嘆了口氣，“她那個人有病的。”
她最瞭解杜歆月，這個人看上去萬事妥帖，溫和有禮，實際上最是睚眥必報，下午她無意刺了她兩句，她就跑到劇組一通作怪，鬧得好好的劇組氣氛緊張。
這種事，在她讀書的時候發生過不知道多少次，最後，應琪乾脆和別人保持距離，沒有朋友，杜歆月就沒有作怪的空間。
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工作以後，保持到於小桃出現以後。
“我知道啊，小a跟我說過她的事蹟了。”
於小桃無所謂的聳聳肩膀，臉上還帶着笑:
“犧牲我一個，幸福全劇組了。”
應琪問她到底怎麼回事，她始終不說。
飯局後半場，應琪不祥的預感成真。
杜歆月端着酒杯，從主位上走過來，停在她們面前，彬彬有禮的讓服務員給於小桃上酒。
空氣中暗流洶涌，應琪終於明白，下午跟王導鬧得不可開交的杜歆月怎麼忽然轉了性，忽然跟他哥倆好起來，原來是在這裏等着的。
一整排酒杯在長桌上擺開，杜歆月連拼酒都拼得很有講究。
她按住於小桃的手:“別跟着她發瘋。”
杜歆月看向劉和，笑眯眯的說:“小桃不喝，小和來一杯？”
劉和頓時臉色發綠:“姐，我不行，喝腫了明天拍不了，多浪費錢啊。”
杜歆月仍舊笑眯眯的:“不怕，我的錢，我樂意浪費。”
應琪在心裏暗罵一聲神經病，正準備站起來，於小桃已經走過去了。
她從服務員手裏撈出幾個空杯子，手上動作翻飛，長桌上多出幾杯色澤漂亮的酒。
她遞給杜歆月，笑道:“杜小姐，喝酒的時候可以講究一點。”
小a抱着旁邊人的胳膊，一通亂叫:“桃桃居然會調酒，好帥啊！”
應琪瞥了她一眼:“你還嫌不夠混亂？”
杜歆月明顯被挑釁到了，她聲音依舊溫和，態度卻盡顯倨傲:
“我不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
“好吧，”於小桃一點都沒被她嚇到，“那隨便你了。”
等到她們喝起來，應琪才發現於小桃不太對勁。
她喝得又快又急，不像是在跟杜
歆月拼酒，反倒像是在借酒澆愁。
應琪沉默的看了一會兒，終究是愧疚感佔了上風，她惹出來的事情，還是要她自己解決。
應琪站起來，奪過於小桃的酒杯:“別喝了。”
杜歆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應琪回以冷淡的目光，說:
“我送她回去。”
“我還以爲你不管我了。”
電梯裏，於小桃抱着她的手臂，時不時搖晃兩下，神情一派天真，聲音無辜又可憐:
“原來還會送我回去啊。”
她明顯已經醉了，眼神大膽炙熱，毫不掩飾的落在她的脣上，與天真的表情混在一起，有股說不出的魅惑。
被這樣的眼神盯着，好像連周圍的溫度都變高了。
應琪將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扒下去，於小桃立即晃了幾下，她不得不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免得她摔倒。
她跟於小桃喝過幾次酒，從來沒看她醉成這樣過，整個人顯露出一種惹人心疼的軟弱。
應琪偏過頭，聲音發澀:“你要是在劇組出事，我怎麼跟顏總交代。”
於小桃忽然笑了:“你才比我大幾歲，有必要搞出一副老師送小朋友上幼兒園的架勢麼？還跟顏以雲交代，交代什麼？”
電梯直達客房，門剛一打開，於小桃便攬住她的腰，將她帶進了房間。
“於小桃，你幹什麼？”
應琪話音未落，於小桃的吻便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帶着一陣獨屬於夏日的炙熱氣息，糅合着清甜的桃子味道，將她徹底籠罩。
於小桃將她按倒在沙發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看清楚，我不是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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