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憑你也配?”
不等章宴說話,他身後的家丁們出了聲,“放肆!不長眼的東西,敢如此和我們侯爺說話,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侯爺?誰家的侯爺?”
春喜臉上的表情依舊淡定,還帶着幾分不屑,將高高在上的姿態,表現得淋漓盡致。他雖然年紀小,但常年在宮中,見慣了這種場面,除了林扈身邊的太監,還沒誰敢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永康侯府章家。”
那奴才臉上一臉猖狂,一看就是慣會仗勢欺人的狗奴才。
見春喜這副姿態,章宴難看的臉色變了變,心裏犯起了嘀咕,“不知裏面這位是哪家的主子。”
“永康侯府?”春喜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心裏多了幾分思量,再怎麼說章家也是太后的孃家,就算是沒落了,也得給幾分薄面。
先帝時,章家老家主章淮因戰功被封爲勇國公,章辛被冊封皇后,自此章家盛極一時。後來林扈登基,經過數年的謀劃,林扈一舉收回章家所掌控的兵權,也收回了章淮勇國公的爵位。
“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殿下別忘了,章家在先帝在位期間,可是權傾朝野,旗下的產業不少,不過這幾年便已入不敷出,開始變賣產業,再這般下去,恐撐不了多久。”
聽到這兒,林西微微皺眉,擡頭看向楊瀟,小聲問道:“章家平日在京都都這麼跋扈麼?”
看着錦衣衛手裏的繡春刀,家丁們一愣,急忙頓住了腳步,道:“侯爺,他們是錦衣衛。”
林西聞言無奈地笑了笑,雖然沒在外面,但聽外面的動靜,便能猜到個大概,道:“下次再出來,表哥讓他們換把普通的兵刃吧。”
林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若章家當真沒落,這個小侯爺又哪來的底氣?”
沒聽到裏面的迴應,章宴皺緊眉頭,思量着裏面的人到底是誰。
門口的錦衣衛二話不說,直接抽出腰間的佩刀,橫在房門前。
章宴見春喜變了臉色,以爲他是怕了自己的身份,心中又得意了起來,道:“知道本侯爺的身份,還不趕緊去稟告你家主子,只要他讓出雅間,本侯絕對不會虧待他,今日所有花銷都記本侯賬上。”
“若不如此,怎讓父皇知曉,章家在京都的作爲。”
讀完劇情,林西砸吧了砸吧嘴,忍不住在心裏吐槽道:“別看你今天鬧得歡,將來早晚拉清單。”
楊瀟點點頭,道:“章家如今雖沒有實權,卻有太后撐着,沒人會去蹙眉頭。”
“這不是無人知道我的身份嘛。”林西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楊瀟點點頭,道:“殿下打算怎麼做?”
原劇中,章家看似沒落,卻在偷偷積蓄力量,在林扈駕崩後,意圖謀朝篡位,只可惜被劉家截了胡,章辛最終敗在了劉嬌手裏。可如今劉家沒了,章家便沒了對手,更加如魚得水,他可不能放任這個威脅肆意生長。
鬧了這麼大的動靜,二樓雅間裏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只是介於身份他們沒有出去,卻讓人打開了包間的門,打算聽聽熱鬧。
就在此時,淳王世子林安在店夥計的引領下上了二樓,見章宴站在雅間門口,忍不住出聲問道:“小侯爺怎麼不進去,可是在等我?”
楊瀟聞言下意識地看向林西,見他依舊嘴角含笑,只是與方纔的俏皮不同,此時的笑是成竹在胸的淡然和篤定。
楊瀟慌忙移開視線,摒棄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道:“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萬一被人認出來,您的顏面……”
楊瀟回神,疑惑地問道:“殿下是想讓皇上注意章家?可章家現在已是風雨飄搖,掀不起什麼大風浪,殿下爲何如此?”
“把裏面的人給本侯揪出來,本侯倒要看看,誰這麼大的架子,一個奴才也敢在本侯面前擺譜。”
不過在林玖對章家下手時,章宴僥倖躲了過去,但林玖向來秉持趕盡殺絕,專門派出錦衣衛四處尋找章宴的下落。章辛如老鼠一般四處躲藏,數月後出現在雲貴叢林,被不知當地的某個部族捉了去,然後就被當成飼料,餵給了部族飼養的蛇羣。
章宴見是他,連忙走了過去,道:“世子來了。”
章宴看看周圍雅間開着的門,頓感不悅,卻不得不陪着笑臉,道:“世子莫怪,我慣常預定的雅間被人佔了,我正和他們商量,看能否讓出包間。只是我說了半天,這人連面都不肯露。”
“兩百兩可就是表哥五個月的俸祿。”林西眼珠轉了轉,笑着說道:“要不這雅間我們讓了?”
淳王是林扈的一母同胞,章宴和林安是表兄弟。與章宴的囂張跋扈不同,林安爲人溫和,禮賢下士,是個溫文爾雅的君子。之所以赴約,也是看在他們是親戚的份上。
楊瀟思量了思量,道:“這一頓至少一百兩,再加上之前花的,差不多兩百兩左右。”
春喜的輕視徹底惹怒了章宴,他退後一步,揮手讓身後的家丁上前,企圖硬闖。
林西看向楊瀟,問道:“表哥,我們今日花了多少銀子?”
楊瀟微微一怔,儘管他們天天見,他還是偶爾會晃神,林西的這張臉太過完美,即便是臉色略顯蒼白,卻絲毫不會其容貌半分。還有這雙靈動又明亮的眼睛,就好似漫天的星光都倒映其中,讓人很容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可林西卻完全不自知。
後因章辛的緣故,勉強封了個世襲侯爵。章家被奪權,章淮已死,其子章轍被封爲永康侯,後因犯了事,整日惶惶不安,一病不起,沒多久也死了。這爵位便傳給了章轍的兒子章宴,章宴接任侯爵時年僅八歲,所以人人都稱他爲小侯爺。
林安原本就是親王世子,再加上娶了齊國嫡公主齊婷,身份地位又拔高了一截,成了京中衆臣巴結的對象,章宴也不例外。
楊瀟聞言眉頭微蹙,道:“殿下,您是什麼身份,怎能相讓?”
按說林西與他是堂兄弟的關係,兩人應該很熟悉,可林西自幼體弱,很少露面,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尤其是解毒的這幾年,幾乎沒出過東宮。而這年林西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模樣發生了很大變化,林安能否認出林西都兩說,所以沒認出春喜也屬正常。
“若我沒記錯,章家除了這個世襲侯爵外,已經沒人在朝爲官,他們靠什麼支撐這麼大的開銷?”
林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避而不見。”
林安看向雅間門口的春喜人,目光落在錦衣衛的繡春刀上,不禁怔了怔,道:“錦衣衛?”
章宴見狀眼睛閃了閃,錦衣衛是天子近衛,只受命於天子,能讓錦衣衛守門,又不將他放在眼裏的,就只有宮中少有的幾位。他連忙揮揮手,讓家丁們退下,來到門前,揚聲說道:“不知裏面的主子是哪位,能否容本侯進去一敘。”
錦衣衛太出名,連帶着他們的繡春刀也是無人不知。
林西邊說,邊搜索劇情,找到了章宴這個人物,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個章宴死得還真是慘。林玖登基後,避免章家死灰復燃,便羅織罪名,將章家滿門抄斬。
“我家主子不會讓,小侯爺還是請回吧。”門外傳來春喜的聲音,雖然話說的客氣,但依舊是一副桀驁不馴的語氣。
林安察覺了異常,奇怪地問道:“小侯爺相約,我怎能不來。小侯爺爲何不進雅間,而是站在外面?”
“既然是人家先來,那雅間便是人家的,哪有讓讓位的道理,小侯爺若不介意,我們去別處。”
章宴掃了一眼在場衆人,雖然門口守着的下人都目不斜視,可他總覺得他們在嘲笑他,尤其在觸及到春喜輕蔑的微笑時,心中怒火升騰,道:“世子,就算他先來,我上前商量,他總該露個面吧,可人家從頭到尾就躲在屋裏,這分明不給我們面子。我們章家是大不如前,他們不把我放在眼裏,還說得過去,但淳王府不同,世子可是真正的天潢貴胄,他居然也不放在眼裏,簡直是目中無人!”
林西在裏面一邊喫,一邊聽着,聽得一陣好笑,小聲說道:“這激將法用的還能再明顯點嗎?”
楊瀟見林西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微微笑了笑,道:“殿下,您這是守株待兔?”
“那得看這隻兔子到底有多蠢了。”林西沒有否認,笑得像只狐狸。
錦衣衛是天子近衛,只有天子能差遣,裏面的人又在他們自報身份後無動於衷,說明他的身份凌駕於他們之上,但出於其他顧慮不好露面,所以才避而不見。想通的林安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章宴這個豬隊友不同意,自己犯蠢不說,還將他也架到了火上烤,若不是那麼多人看着,他真想拂袖而去。
“王府新收了一個廚子,手藝很不錯,小侯爺若不嫌棄,隨我去王府喝上兩杯,如何?”
林安心中暗道;“我給你架好了梯子,你趕緊給我下來。”
“世子,若咱們今日當真走了,那京都哪還有咱們的立足之地,今日無論如何也得見一見裏面的貴客。”
只可惜豬隊友急着送人頭,直接把梯子拆了。
正如楊瀟所說,章家雖然沒了實權,但上有章辛撐着,沒人真敢得罪他們,而章宴的父親死的早,他早早就繼承了侯爵,再加上章辛的寵溺,除了少數幾個人,他還真沒怕過誰。今日被人下了面子,在他想來就是奇恥大辱,怎麼也得找補回來,否則他還怎麼在京城混。
林安見他如此,臉色也難看起來,道:“小侯爺,我方纔想起,王府還有事需要處理,便先走一步了。”
林安很聰明,也很有才華,否則齊婷也不會看上他。既然章宴這麼想找死,拉都拉不回來,那就讓他去,反正自己不摻和。
林安話說的漂亮,可誰都聽得出來,這都是藉口。
“世子……”
看着走出去的林安,章宴怒火中燒,臉色更加難看,轉頭看向門口的春喜人,道:“裏面的人若再不出來,就別怪本侯硬闖了,我倒要看看,這藏頭露尾的是何方神聖。”
春喜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道:“誰敢擅闖,死!”
“好大的口氣!”章宴被氣得失去理智,大聲說道:“給本侯上,出了事本侯扛着,本侯倒要看看裏面是個什麼東西!”
章宴的話音一落,方纔還開着的雅間門紛紛關上,守在外面的奴才也被叫了進去。章宴是蠢蛋,他們可不蠢,聽春喜的口氣,裏面那人的身份應是尊貴至極,他們可不想被殃及池魚。
家丁們相互對望一眼,臉上皆閃過猶豫。
章宴惱怒地一腳踹在其中一人身上,道:“廢物!動手!誰敢不從,本侯要他腦袋!”
衆人聞言顧不得其他,抽出身上的兵刃就衝了過去,門口的錦衣衛不甘示弱,兩方人馬短兵相接,很快便傳來兵刃的碰撞聲。
‘嘁哩喀喳’.‘乒鈴乓啷’,光聽動靜就知道外面打得有多激烈,林西夾起最後一隻蟹黃包塞進嘴裏,慢條斯理地喫完,隨後擦擦手,道:“表哥,蠢兔子已就位,該咱們上場了。”
楊瀟點點頭,起身來到門口,伸手將房門打開,掃了一眼門外的戰況,抽出兵刃,打掉想要對春喜動手的章宴的兵刃,手腕翻轉,繡春刀打在了章宴脖子上,厲聲喝道:“住手!”
家丁們一看主子挾持,慌忙停了手,那兩名錦衣衛趁機將所有人打翻在地。
章宴看向楊瀟,隨即冷笑道:“我當是哪位貴人,沒想到竟是楊指揮使,楊指揮使好大的架子,連淳王世子和本侯也不放在眼裏。”
楊瀟冷聲說道:“永康侯章宴意圖謀害太子,罪不可恕,綁了!”
“太子!”章宴聞言瞳孔驟然放大,不敢置信地朝雅間看去,果然看到了裏面的身影。
林西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眉頭微蹙,臉色蒼白,一副氣惱的模樣,道:“永康侯好大的膽子,竟對本宮喊打喊殺,這是想造反嗎?”
林西這是偷換概念,如果章宴知曉裏面的人是他,就算給章宴十個膽子,也不敢硬闖。沒想到也不能怪章宴,是人都知道林西是個病秧子,從出生到現在,別說出宮了,就是東宮都很少出去,哪能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章宴慌忙解釋道:“太子殿下息怒,臣若知這房中是您,就算給臣十個膽子,也不敢對您不敬。”
“咳咳,咳咳……”林西咳了起來,臉上一副病態。
春喜連忙上前,緊張地說道:“主子息怒,切莫氣壞了身子。”
章宴看得心驚膽戰,唯恐林西被氣出個好歹,到時林扈定不會饒了他,前刑部侍郎江淮就是例子。
林西伸手扶住了春喜,看向章宴,道:“有話你與父皇去說吧。”
楊瀟隨即命令道:“綁上。”
“是。”兩名錦衣衛領命上前,不顧章宴的掙扎,下五除二,將其綁上。
“回宮。”林西在春喜的攙扶下下了樓。
那些家丁已經被嚇傻了,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主子被綁,還堵上了嘴巴,卻不敢有任何動作,除非他們嫌命長,想背上謀害太子的罪名。
外面的腳步聲遠去,雅間中的人們這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慶幸自己剛剛的明智,現今天下最不能惹的,除了林扈,便是這位病秧子太子了。衝撞了皇上可能還有救,若是衝撞了林西,就他那個身體狀況,萬一有個好歹,那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林西出了醉福樓,卻沒忘吩咐春喜去結賬,還命令楊瀟將章宴橫着綁在車轅上,一路喝着風地跟着他們回了宮。林西的車輦徑直回了東宮,而章宴則在進宮之後,又被錦衣衛架着去了御書房。
御書房內,林扈正批閱奏摺,廣信從殿外走了進來,來到近前行禮道:“皇上,錦衣衛指揮使楊瀟求見。”
林扈的手一頓,擡頭看向廣信,道:“他不是陪着太子出宮了嗎?來見朕所爲何事,難道是太子出了事?”
廣信如實答道:“回皇上,殿外除了楊指揮使外,還有永康侯,且永康侯是被綁來的。”
“哦?”林扈微微一怔,隨即說道:“讓他們進來。”
“是,皇上。”廣信來到門前揚聲說道:“宣錦衣衛指揮使楊瀟,永康侯章宴覲見。”
廣信話音一落,楊瀟押着章宴便走了進來,來到殿前行禮道:“臣楊瀟參見皇上。”
“平身吧。”林扈看向章宴,道:“這是怎麼回事?”
“回皇上,太子殿下出宮遊玩,來到醉福樓用膳……”楊瀟將門外章宴和衆人的對話詳細地說了一遍,道:“後永康侯竟讓人持刀硬闖,驚擾了殿下。”
章宴嘴裏被堵着布,想要替自己辯解,卻開不了口,只能‘嗚嗚嗚’地叫着,試圖引起林扈的注意,讓人把他嘴裏的布拿開。
林扈冷冷地瞥了一眼章宴,道:“太子現下如何,可曾叫了太醫?”
“回皇上,殿下`身子不適,已回東宮,臣與殿下在宮門口分開,不知殿下是否傳了太醫。”
林扈步下御階,一腳踹在章宴身上,道:“混賬東西,敢對太子動刀動槍,你是想造反嗎?”
林西就是林扈的寶貝,真真正正地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竟然有人敢對他動刀動槍,這簡直就是在找死!
章宴‘嗚嗚’地叫着,急得出了一身冷汗,造反的罪名他可擔不起,萬一真被按上,那就是誅九族的大罪,就算有章辛撐着也沒用。
林扈心裏有氣,照着章宴又是一腳,冷聲說道:“若太子出了事,朕要了你的命!讓他在這兒跪着,敢動一下,就抽一鞭子。”
“是,皇上,奴才遵命。”
林扈大步走出御書房,乘坐輦車來到東宮。
林西正在院子裏泡茶,見林扈走來,連忙迎了迎,笑着說道:“父皇,您來了。”
見林西精神不錯,林扈不由鬆了口氣,道:“西兒這是唱的哪出?”
“父皇,您是沒在場,不知那章宴有多囂張,兒臣都躲着不見了,他卻不依不饒,非要硬闖,若不是錦衣衛軍士身手好,說不準兒臣就真被傷着了。”林西拉開椅子,道:“父皇坐,嚐嚐兒臣泡的茶。”
林扈坐了下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禁點頭說道:“味道不錯,西兒是何時學的?”
“偷偷學的,就是想在父皇面前‘一鳴驚人’,嘿嘿。”
林扈聽得一樂,道:“確實‘一鳴驚人’,這泡茶的手藝快趕上餘慶了。”
“嘿嘿,那是,兒臣可是太子,自然要樣樣精通了。”
“哈哈,不愧是朕的兒子,就該有這份自信。”
現在的林西撒嬌賣乖已經駕輕就熟,尤其是在林扈面前,他是真的把林扈當成了父親,“父皇,兒臣也是一時氣不過,才讓人綁了章宴,可若太后知曉,只怕更加不喜兒臣了。”
章辛在狼妖案平息後,便被接回了皇宮,到底是親生母親,林扈就是再狠心,也不能把她扔在廣恩寺一輩子。不過自從章辛回來以後,好似變了很多,幾乎不出慈安宮半步,也沒找過林西麻煩,林西懷疑是林扈和她說了什麼,不然以章辛的性子不會如此消停。
提到章辛,林扈臉上的笑意便淡了許多,道:“這本不是西兒的錯,就算太后知曉,她也說不得什麼,西兒不必擔心。”
“父皇,您是沒看到,章宴那時有多豪橫,說只要兒臣讓出雅間,兒臣今日的開銷他就全包了。您知道兒臣今日出去花了多少錢嗎?足足二百多兩,楊指揮使半年的俸祿,兒臣知道時心疼得不行,他卻說包就包,出手還真是闊綽,也不知這錢是哪來的。”
見林西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林扈有些好笑,道:“西兒可是太子,區區兩百兩實在不算什麼?”
“可這兩百兩也是父皇辛苦賺的,兒臣怎能不心疼。聽說他是那家酒樓的常客,每次去都是幾百上千兩的花銷,就跟錢是大風颳來的一樣,一點不心疼。”
林西的話被林扈聽進了心裏,章家現在什麼情況,他一清二楚,若真如林西所說,章宴如此大手大腳,那這裏面就肯定有貓膩兒。
林西見林扈陷入沉思,便明白他這是聽進了心裏,這就是他綁章宴回宮的目的,就是要提醒林扈,章家並不像他看到的那般簡單。
“父皇,兒臣從醉福樓給您帶回來一份蟹黃包,您也嚐嚐。”
林扈回神,看向林西,道:“西兒打算怎麼處置那個混賬?”
“兒臣不想惹太后發怒,可這章宴實在太過了,連我都敢動,在京都除了父皇,怕是沒有他不敢動的。知道的還好,是他自己的主意,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咱們縱着的,有損皇家聲譽。兒臣以爲還是要好好教訓爲好。”上眼藥,他也會,就是不想章宴好過。
林扈點點頭,道:“西兒言之有理。”
兩父子聊了會兒天,林扈嚐了嚐他帶回來的蟹黃包,這才又回了御書房。當他回到御書房時,章辛已在裏面等着,身邊跪着章宴,此時的他已被鬆綁,嘴上塞得布也沒了。
難怪章辛會來,章宴被綁在車轅上灌了一路的風,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得見,就算沒有章家進宮稟告,她也能收到消息。
林扈見狀微微皺眉,道:“母后怎麼有空過來?”
“哀家聽聞章宴被綁進了宮,便過來瞧瞧。”
章辛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意思很明顯,‘我都來了,你還不趕緊放人。’
林扈看向廣信,道:“是誰給他鬆得綁?”
不待廣信回答,就聽章辛說道:“是哀家。”
林扈沒有理會章辛,又問了一次:“是誰給他鬆得綁?”
廣信如實答道:“回皇上,是太后下的命令,崔嬤嬤鬆得綁。”
“拖出去,杖責一百。”林扈的語氣很淡,聽不出絲毫情緒。
衆人皆是一怔,崔嬤嬤率先反應過來,被嚇得跪倒在地,道:“皇上饒命!”
“是,皇上。”廣信招呼門外的錦衣衛,一左一右架起崔嬤嬤。
“慢着!”章辛回過神來,臉色變得很難看,質問道:“皇帝,她犯了何罪,讓皇上竟想要了她的命。”
章辛這話倒沒誇張,就崔嬤嬤這個年紀,再加上平日裏養尊處優,一百板子當真會要了她的命。
“違抗皇命!朕說過不許鬆綁,讓他跪在原地,動一下抽一鞭子。如今他卻被人鬆了綁,母后覺得朕是處罰崔嬤嬤,還是章宴?”
章辛神情一滯,林扈這是讓她在崔嬤嬤和章宴兩人中選,且篤定她會選章宴,放棄崔嬤嬤。
崔嬤嬤原本還指望章辛救她,可聽到林扈給出的選擇後,她便癱在了地上,就算她對章辛再好再忠心,章辛也不可能選她。
林扈淡淡地看着章辛,道:“這本是死罪,朕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已從輕發落,母后還想如何?”
“皇帝,章宴到底犯了什麼事,讓你震怒如斯?”
林扈揮揮手,道:“拖下去,打。”
“是,皇上。”
錦衣衛不顧崔嬤嬤的掙扎,將她拖了下去。
“皇帝!”章辛被崔嬤嬤失望的眼神刺痛,心中怒火升騰,道:“你當真要將章家趕盡殺絕?”
“若朕真如母后所說,便不會只讓他跪在這兒,抽他幾鞭子。”
“哀家已經問過宴兒,不過是一場誤會,太子卻小題大做,將宴兒綁進皇宮,這分明是挾私報復。”
爲何章辛會說林西挾私報復,在場的人心知肚明。
“小題大做?他讓人拿着刀槍硬闖西兒的雅間,朕有理由懷疑他意圖謀害。”
“宴兒並不知雅間中是太子……”
“怎會不知?”林扈打斷章辛的話,道:“他已認出門口守衛是錦衣衛,錦衣衛是天子近衛,只受命於天子,便是普通百姓也一清二楚,他卻依舊選擇硬闖,這還不是圖謀不軌?”
林扈這話說的一點沒錯,但凡長點腦子的,比如淳王世子林安,就不會在明知門口是錦衣衛的情況下,還敢硬闖。
“宴兒是魯莽了點,可此事並非全是他的錯,太子明知門外是宴兒,爲何不露面?若他出了面,又怎會有這樣的誤會?”
聽着章辛強詞奪理,林扈眼底閃過失望,道:“朕以爲母后在廣恩寺禮佛許久,又在慈安宮靜思兩年有餘,能有幾分改變,沒想到依舊如故。”
章辛心裏一緊,道:“皇帝這是何意?”
“章宴驚擾太子,罪不可恕,奪其侯爵,貶爲庶民。”
章宴聞言連忙求饒,道:“皇上,皇上,宴兒冤枉,宴兒沒有謀害太子的意思,宴兒冤枉!太后,求太后幫幫宴兒!”
“皇帝!”章辛震驚地看着林扈,道:“章家已經淪落到如今的地步,你竟然還想剝奪他的爵位?”
“意圖謀害太子是死罪,朕只剝奪他的爵位,已是格外開恩,母后還有何不滿,難道是想讓朕公事公辦?”
“皇帝,你已經奪了章家的權,現在就只剩這個爵位,讓章家還有幾分體面,如今你竟連這也要奪走?”
“皇上,宴兒知錯,求皇上饒宴兒一次,宴兒保證下不爲例,請皇上開恩,開恩吶!”
章宴跪在地上,砰砰地磕着頭,只期望林扈能收回成命,不要奪了他的爵位,若真的連爵位都沒了,那他們章家就算有章辛,也逃不過沒落的下場。
林扈淡淡地看着地上的章宴,道:“你敢質疑朕的命令?”
被林扈盯着,章宴只覺得渾身寒毛直豎,“不敢!宴兒不敢!”
章辛明白林扈早就不是她可以操控的兒子,爲了章家她不得不放軟了語氣,道:“皇帝,此事宴兒確實有錯,哀家讓他去跟太子賠禮,都是一家人,事情說開了就好,沒必要因爲這點小事傷了和氣。”
“君無戲言。”林扈擡眼看了過去,冷漠地說道:“母后以後便呆在慈安宮,喫齋唸佛,修身養性,若無大事,便不要出來了。”
章辛一怔,蒼老的眼睛閃過慌亂,道:“皇帝,你這是什麼意思?”
“來人,送母后回宮。”林扈並沒有回答章辛,他清楚她聽得懂。
“皇帝,你又想囚禁哀家?”
廣恩寺一遊,讓養尊處優的章辛喫足了苦頭,她不想再去過那樣的日子。
“母后放心,只要您不出慈安宮,您的喫穿用度照常,一分都不會少。”
“皇帝,哀家是你生母,你卻違揹人倫,幾次將哀家囚禁,就不怕傳出去,遭天下恥笑嗎?”
“母后的身份,朕一清二楚,但母后並不自知。您嫁進皇家,就是皇家的人,而你卻時時處處幫着章家打壓父皇,讓父皇成了傀儡,以至於父皇不到四十歲,便鬱鬱而終。”
章辛狡辯道:“你父皇是病逝,與哀家何干?”
“事已至此,多說無用。”林扈已然失去了耐心,道:“餘慶擬旨,章宴冒犯太子,廢除其永康侯之爵位,貶爲庶民,欽此。”
餘慶領命道:“是,皇上。”
章辛顫唞着雙手指着林扈,道:“皇帝,你……”
林扈再次打斷章辛的話,道:“送太后回宮,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進出慈安宮。”
“是,皇上。”
“皇帝!”章辛這句喊的咬牙切齒。
廣信走到章辛身邊,躬身說道:“太后請。”
章辛沒理會廣信,直直地看着林扈。林扈與她對視,讓她看清眼底的認真。
過了許久,章辛方纔移開目光,轉身離開御書房,她清楚林扈不會改變主意,若是再鬧下去,只能讓自己更加難堪。
章宴見她要離開,慌忙抓住了她的衣服,道:“太后,您不能走,您幫幫宴兒,章家.章家不能沒了爵位……”
林扈冷冷地看着,道:“你是要腦袋,還是要爵位?”
章宴身子一僵,緩緩地鬆開章宴的衣服,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章辛看看章宴,又看向林扈,轉身走出御書房,正碰到行刑的錦衣衛過來回報,她頓住腳步,站在殿門前,聽着裏面的稟告。
“皇上,崔嬤嬤受不住刑,已氣絕身亡。”
聽到這個消息,章辛踉蹌了兩步,靠在了門框上。
旁邊的侍女連忙上前,道:“太后,您保重!”
章辛看着趴在長凳上一動不動的崔嬤嬤,心中憤怒異常,揚手就給了侍女一巴掌,道:“一個個都是吃裏扒外的白眼狼!”
章辛這完全是遷怒,話也是說給林扈聽的,她雖貴爲太后,卻也只能享受榮華富貴,完全沒了權勢,就好似困在籠子裏的金絲雀,只能依附主人活着。
“太后息怒,奴婢知罪!”
雖然被打得冤枉,可侍女半句怨言不敢有,連忙跪在請罪。
章辛轉頭看了看林扈,低頭走出御書房,不敢再看崔嬤嬤一眼,侍女們見狀連忙跟上,小心翼翼地侍候在章辛身邊。
林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章宴,道:“拖出去。”
林扈的命令一下,門口進來兩名錦衣衛,一左一右架起章宴,拖着就走了出去。
“宣楊瀟來見朕。”
“是,皇上。”
當林西得到消息時,不禁有些驚訝,沒想到林扈竟然做的這麼絕,不禁對章辛有一丟丟的同情,這媽做的也太失敗了。
晚上,林西洗完澡正靠在牀頭看書,年過去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即便這書枯燥乏味,他也能讀得下去,畢竟這裏除了看書,也找不到其他娛樂方式。
‘啪’的一聲輕響,什麼東西砸在了被子上,林西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一眼便看到了錦被上的油紙包。年前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林西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心裏忍不住泛起了嘀咕:“他.他回來了?不是吧,這都過去年了,難道他還沒死心?”
年的時間,他已從之前的一米五,變成了現在的一米七五,身子也不似之前瘦弱,身體比例堪稱完美,再加上稱得上完美的外貌,妥妥的小鮮肉一枚,林西對此十分滿意。
可之前有多滿意,現在就有多忐忑,林西十分後悔當初的決定,他幹嘛要支持出兵,而且還舉薦焦戰當主帥,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他忍不住在心裏哀嚎:“林西啊林西,你真是昏了頭了。”
林西就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依舊低頭看書。
“啪。”
又一個油紙包扔了進來,就落在林西手邊,這下想裝看不見都不行了。
“來人。”林西忍無可忍揚聲喊道。
春喜聞聲走了進來,道:“主子有何吩咐。”
“楊指揮使今日可當值?”林西準備搬救兵,楊瀟是最佳人選。
“回主子,指揮使今日當值。”
林西聞言鬆了口氣,道:“讓人把他叫來,我有事吩咐。”
“是,主子。”春喜轉身走了出去。
林西將牀上的油紙包扔進垃圾桶,從頭到尾都未曾打開過,心想:“我已經做的這麼明顯了,這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林西繼續看着手中的書,好一會兒才翻上一頁,可翻頁過去,看得什麼完全沒記住,心裏七上八下的,就好似班主任在教室後窗盯着一樣。
“走了嗎?應該走了吧。”
“我都叫人了,他再不走,就不怕我派人抓他?”
“他那麼驕傲一個人,應該不會厚臉皮地賴在這兒吧。”
林西正胡思亂想,春喜躬身走了進來,道:“主子,楊指揮使到了。”
“請他進來。”
春喜應聲,轉身去通傳,緊接着楊瀟便走了進來。
“屬下參見殿下。”
“表哥無須多禮。”
楊瀟直起身,笑着問道:“殿下今日可是又想喫什麼?”
自從林西知道蟹黃包的價格後,原本想每晚都喫宵夜的他,改成了隔幾日喫一次,充當外賣員的就是楊瀟,他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可以隨時出入皇宮,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所以楊瀟纔會這麼問。
“今日太晚了,明日表哥不當值,就後日吧,給我買一份椒麻雞,在買一份黃桃果霸。”林西用實際行動告訴焦戰,自己現在有專屬外賣員了,就不勞駕他了,所以該幹嘛幹嘛去,別再纏着他了。
“椒麻雞,黃桃果霸。”楊瀟重複了一遍,道:“好,屬下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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