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楊指揮使,你去樹上看看,是否有人落腳的痕跡?”
楊瀟聞言一怔,隨即問道:“殿下,您是懷疑有人私闖東宮?”
林西猶豫了一瞬,還是點了點頭,道:“只是懷疑,並不確定。”
楊瀟的神色變得嚴肅,道:“此事交給屬下,殿下可先去梳洗。”
“不必,時間還早,我在這兒等着便可。”
楊瀟見狀沒再多勸,一縱身便跳上了樹杈,仔仔細細地在周圍查看,果真在上面見到了踩踏的痕跡。他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隨即一個借力,又從樹上飛到了房頂,一點一點地查看,卻沒發現任何不妥。他不死心,又走了一遍,終於發現了不妥。他彎腰將其中一塊瓦片揭了下來,這瓦片與周圍的瓦片雖然只有有些微的差異,但他確定這不屬於這裏。
心中有了猜想,他又跳到臨近的屋頂,在他仔仔細細地檢查後,終於找到了那塊被焦戰踩壞的瓦片。
確定了心中的猜想,楊瀟一縱身跳下了屋頂,來到林西身邊,道:“殿下,您看。”
林西看了看楊瀟手裏的瓦片,道:“確定有人來過?”
想到這兒,林西又忍不住勾起嘴角,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林西啊林西,這一世人家可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而且還在你最艱難的時候,陪你度過了七個夜晚,就這麼把人端了不太合適吧,你這明顯是卸磨殺驢啊。”
“本宮有事求見太子皇兄。”
“謝殿下開恩。”
楊瀟躬身領命,誓要抓住這個膽敢挑釁他的賊子不可。
楊瀟篤定地說道:“確定。這瓦片是從寢殿房頂發現的,與周圍的瓦片在顏色上有些許不同,明顯不屬於寢殿。而這塊斷掉的瓦片,則與寢殿上的瓦片一模一樣,明顯是來人將兩塊瓦片調換,以掩藏他來過的痕跡。”
中午散學,林路在林清的催促下,來詢問林西事情的進展,林西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的林清,隨後揉了揉林路的小腦袋,道:“路兒,雲南王世子並非傳言那般殘忍暴虐沒有人性,相反他重情重義,還是個非常厲害的將軍,所以他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你無需爲這件事自責。”
林西看向楊瀟,道:“無事,你只需加強東宮守衛便可。時辰不早了,我也該洗漱用膳了。”
不出林西的所料,在他下午去上書房的路上,林清便攔住了他的車輦。
林西待人向來溫和,除了林玖母子和太后,他還真沒厭惡過誰,但眼前的林清輕易上了這個名單。他淡漠地看着她,道:“你是在質問我?”
林清聞言心中一緊,連忙垂下了頭,道:“皇兄恕罪,清兒不敢。”
“樹上也有踩踏過的痕跡。”
“我答應過的事定會做到。”林西說完看了春喜一眼。
林清眉頭微蹙,道:“皇兄答應清兒,要向父皇求情,怎能食言?”
若盯着他的是旁人還好說,直接抓了便可。若盯着他的是焦戰,那就不好辦了。夜闖皇宮,不論有何理由,都是意圖不軌,絕對的死罪,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
看着林路跑遠,林西嘆了口氣,擡腳便上了車輦。他明白林路之所以這般興奮,是他以爲他將這件事告知林清,林清會打消退婚的主意,只是以林西對林清的瞭解,恐怕他要失望了。
林西之所以和林路說這些,只是爲了開導他,跟林清毫無關係。但他也清楚,林路勢必會將這番話告訴林清,不過他猜林清不會信,還會認爲他不想幫忙,所以下午來上書房時,她定會親自來找他。
“此次確是你辦事不力,不過現在本宮正值用人之際,不便與你處罰,待日後空閒,再一併處理。”
“起吧。”林西掃了一眼春財,道:“此事先不要聲張,可明白?”
林西再次叮囑道:“還是方纔那句話,此事不要聲張,只需暗中加強防衛。”
“是最近踩踏的痕跡。”
林西連忙問道:“痕跡新鮮嗎?可是最近踩踏所致?”
林西沉吟了一會兒,道:“確實該加強防衛,此事便交給你了。”
林西笑了笑,道:“皇兄何時騙過路兒?”
“停車!”林清擋在路中央,春財不得不讓車伕停了車,道:“三公主這是何意?”
林西用完早膳,便徑直去了上書房,今日林路並未請假,不過精神有些差,應該是還沒從自己有可能害了別人的恐慌中走出來。
春喜掀起車簾,林西淡淡地看向林清,道:“何事?”
“這個……”
見林西沉默,楊瀟單膝跪地,請罪道:“殿下,屬下辦事不力,還請殿下責罰!”
“樹上呢?”
林路眨了眨大眼睛,道:“皇兄說的是真的?”
楊瀟猜測道:“殿下可是想給對方以假象,讓其放鬆警惕,然後一舉緝拿?”
林西的目光再次轉向那塊斷裂的瓦片,這痕跡也是新的,看來他的感覺沒有錯,確實是有人在監視他,不過是否爲焦戰,他現在還不能下定論。
楊瀟出聲問道:“殿下可是有事無法決斷,屬下能否幫上忙?”
想到這兒,林西愣了愣,忍不住在心裏泛起了嘀咕,“焦戰被抓那不是正好嗎?男主.男二.大女主都被端了,還有誰能威脅我,以後的日子那不是要多滋潤有多滋潤。”
“殿下放心,屬下定安排妥當。”楊瀟連忙躬身領命,有人竟然他的眼皮子底下,在東宮來無影去無蹤,這簡直是對他的蔑視,他絕對不允許再有類似的事發生。
“是,主子。”春財率先回了話。
林西回神,心知焦戰武功高強,他們根本防不勝防,卻並未出聲爲他開脫。
楊瀟起身,道:“殿下,此事事關您的安危,屬下以爲必須加強東宮防衛,避免再有類似的事發生。”
林路的大眼睛亮了,小眉頭也跟着舒展開來,道:“謝謝皇兄。”
“是,殿下。”
林西臉上的表情在不停變化,似有事拿不定主意。
春喜會意,將車簾放下,車輦再次動了起來。
林清看着遠去的車輦,不滿地咬了咬脣,正如林西所料,林路確實將他的話如實轉告了林清,可在林清看來是林西故意推脫,不想幫她找的藉口,還因此和林路大吵了一架。
“呦,看起來咱們三公主和太子皇兄的關係也不怎麼好嘛。”
熟悉的聲音響起,即便林清不看,也知道來人是誰。
“可不是嘛,這才說了一句話,太子皇兄就不耐煩了,某些人還以爲攀上了高枝,真是可笑!”
冷嘲熱諷的話語,讓林清氣憤地握緊了拳頭,轉頭看向兩人,道:“皇兄不待見我又如何,他還不是答應幫我,誰讓我有個好弟弟。可你們呢,就算去求皇兄,皇兄也不會見你們,有什麼好得意的?”
“我們不用求啊,又不是我們被指婚。倒是你,都已經兩日了,皇兄去求父皇了嗎?結果如何?”林琳嘴角掛着幸災樂禍的笑。
林清被戳中痛處,臉色變得很難看,“結果如何,我憑什麼告訴你們,真是可笑!”
林清說完,擡腳就走,梗着脖子,就像一隻鬥氣的白鵝。
“呵呵,這是惱羞成怒了嗎?”林琳捂着嘴,得意地笑着。
“可不是,像是一隻喪家之犬。”林怡跟着應和。
“琳兒,怡兒,休要胡鬧!”
林琳身子一僵,訕訕地轉過身去,看向走過來的林耀,撒嬌道:“皇兄,您怎麼這麼慢,琳兒都等了好一會兒了。”
“琳兒,你今年也已十四,爲何還像孩童般頑劣?你的教養呢?”林耀並未因爲她的撒嬌而緩了臉色。
林琳見撒嬌沒了用處,頓時有些惱,質問道:“皇兄,我纔是你親妹妹,爲何你總向着林清?”
“是你總找別人麻煩,以後若再被我撞上,定要重重罰你!”
“皇兄,你欺負我,我要告訴母妃,哼!”
林琳生氣之下,不再理會林耀,轉身跑了出去。
林怡見狀和林耀打了聲招呼,緊跟着追了上去。
林耀看着兩人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無論這次指婚會不會落到林琳頭上,她總是要嫁出去的,可這頑劣的性子,哪個男人能受得住。若是不改,以後的日子有得她苦喫。
林西來到教室,並未看到林路的身影,直到下午散學也沒來。林西嘆了口氣,知道這孩子一定又受了打擊,便吩咐春喜去御書房。
殿外的內侍見是林西,連忙上前行禮道:“參見太子殿下。”
林西點點頭,道:“去通傳一下,就說本宮有事覲見父皇。”
內侍忙說道:“殿下,皇上吩咐過,若是太子來了,不必通傳,直接進去便可。”
林西怔了怔,心想應該是昨日他來過的事,餘慶稟告了林扈,林扈才下了這樣的命令。
內侍幫他推開殿門,林西便擡腳走了進去。
御書房內站了不少人,聽到聲響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見是林西,衆人均是一愣。
林西掃了一眼衆人,內閣成員幾乎全到齊,還包括六部尚書,督察院的左都御史,以及一直困擾他的罪魁禍首焦戰,看來他這次來的也不是時候。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免禮。”林扈神色稍緩,道:“西兒來了,可是有事?”
“兒臣不敢耽誤父皇政事,待父皇議完事,再與父皇說。”
“好,那西兒便等等。來人,賜座。”
“謝父皇,兒臣站着便可。”
林扈也沒勉強,轉頭看向一衆大臣,繼續問道:“齊國新皇登基,依你們看由誰去合適?”
衆人相互看了看,似在思考,遲疑着沒有說話。
甄禮見無人說話,出聲說道:“皇上,臣以爲出使一事,還需從諸多王爺中挑選一位,這樣才能彰顯林國待此事之重。”
孫章應和道:“皇上,臣附議。”
其餘人也紛紛應和,“臣等附議。”
林扈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語氣淡淡地說道:“那依你們之見,該派哪位王爺出使?”
衆人再次沉默下來,看了看身邊的人,交換着眼色。
林西站在一旁看着,總覺得林扈的問話是個陷阱,尤其是在幾位藩王接連被打壓以後,他不會是想通過這個來判斷下一個倒黴蛋是誰吧。
在場衆人面面相覷卻無人出聲,能坐到他們這個位置的,都是老油條,林西能想到的,他們也想得到,所以此時出聲只能倒黴,他們可不做這個冤大頭。
“嗯?朕問話,爲何不回答,都啞巴了?”
林扈面無表情地掃過衆人,語氣中的不悅顯而易見。
眼看着林扈要發怒,禮部尚書喬呈出聲說道:“皇上,臣以爲肖王是最佳人選。”
林西一怔,忍不住看向喬呈,心道:“這人腦子不會進水了吧,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凡朝中爲官者,都清楚當朝兩位皇后的恩怨,林扈最不待見的就是肖王林肆和安寧公主林茵,這人居然在這這麼緊張的關頭提他,這不是找死嘛。
“哦?爲何?”林扈的語氣很淡,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回皇上,肖王乃皇長子,身份貴重,文治武功皆是出類拔萃,此次出使定能爲國爭光。”喬呈竟很認真地在回答林扈的問題。
林西聽他說完,忍不住在心裏給他點了根蠟燭,“真勇士也!”
與林西有相同想法的不在少數,他們看向喬呈的目光皆帶着幾分怪異,就好似第一天認識他一樣。
林扈點點頭,道:“諸位愛卿,還有誰與喬尚書意見一致?”
衆人紛紛垂下了腦袋,沒有一個人敢吭聲,喬呈腦袋進水,他們可沒有,生活如此美好,他們可沒有送人頭的嗜好。
喬呈轉頭看看周圍的同僚,見無人應和不禁微微蹙眉,直直地看向督察院左都御史楊勉。楊勉則垂着頭不去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其實心中已然在罵娘。
林西看得一樂,心想:“這麼耿直的人是怎麼坐上尚書之位的?”
林扈一直居高臨下地看着衆人,自然也將喬呈的小動作看在眼底,道:“楊愛卿以爲如何?”
聽到林扈點名,楊勉身子一僵,心裏把喬呈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道:“回皇上,肖王雖是皇長子,文治武功也皆可,只是此行事關重大,依臣之見還是派一位年長的王爺爲好。”
林扈不置可否地看着他,道:“那依你之見,誰更加合適?”
楊勉的腦袋快速運轉,突然靈光一閃,道:“回皇上,臣以爲晉王爲好的人選。”
晉王林恆就藩於遼南,是諸多王爺中的另類,他不喜權勢,不好武功,亦對琴棋書畫不感興趣,唯獨對種田情有獨鍾。一到春耕秋收時節,準能在田裏找到他的身影。
“晉王?”林扈微微一愣,臉上的神色稍緩,林恆確實是他屬意的人選,沒想到楊勉誤打誤撞,猜到了他心裏。
甄禮擡頭瞄了林扈一眼,隨即應和道:“皇上,臣也覺得晉王是最合適的人選。”
“臣附議。”
“臣等附議。”
殿中的大臣見甄禮冒了頭,紛紛出聲應和着。
林西看向甄禮,不由一陣好笑,心道:“真是個老狐狸!”
林西再看喬呈,只見他眉頭緊皺,看向楊勉的眼神帶着強烈的不滿,再擡頭去看林扈,果然正在冷眼瞧着喬呈。相較於甄禮,喬呈就是純純小白兔。
林西不禁在心裏爲他默哀,就算這次林扈不會把他怎麼樣,他以後的日子也註定不會好過。
“喬愛卿以爲如何?”
喬呈一怔,連忙收回目光,躬身說道:“臣附議。”
衆人都提議晉王林恆,就算他再傻,也不會和這麼多人作對。
林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諸位愛卿都屬意晉王,那主使便由晉王擔任,那副使人選,諸位愛卿有何建議?”
甄禮和孫章對視一眼,出聲說道:“回皇上,喬尚書是禮部尚書,此行最爲合適。”
林西聽得一愣,隨即明白了甄禮的意思,心中再一次感嘆:“真不愧是老狐狸!在忖度人心方面已經登峯造極!”
孫章應和道:“皇上,臣也以爲喬尚書是最佳人選。”
“臣等附議。”
林扈瞧了瞧甄禮,眼底閃過滿意之色,道:“喬愛卿以爲如何?”
喬呈看了看衆人,忙說道:“臣定不負皇上重託。”
“好,既如此,那此事便這麼定了。”
“皇上聖明。”
林扈擺擺手,道:“行了,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衆人相繼退出大殿,在此之前,都朝着林西無聲地行了個禮。焦戰也不例外,只是他看向林西的眼神有些不同。而林西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和對待旁人並無不同。
焦戰狀似自然地移開視線,表面看不出絲毫表情,心裏卻酸酸澀澀,說不出的滋味。
衆人退下,林扈也從桌案後走了出來,和林西一起坐到了窗前的軟塌上。
“西兒可是許久沒來見朕了,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兒臣這月餘在研究一樣東西。”
見林西一副神神祕祕的模樣,林扈頓時來了興趣,道:“西兒在研究何物?”
林西從袖袋裏拿出一塊玻璃,雙手呈給林扈,道:“父皇請看。”
林扈伸手接了過來,仔仔細細地看着,道:“這是何物?”
“兒臣叫它玻璃。”林西笑着解釋道:“玻璃的用途很多,比如說窗子,可以將玻璃鑲在窗子上,代替油紙,不僅可以防雨,就算不打開窗子,也能透進來陽光。玻璃還可以做成茶杯,做成各種飾品的罩子,這樣既能保護裏面的東西,還能避免沾染灰塵,等等。”
林扈聽得眼睛一亮,道:“聽西兒這麼一說,這東西還很實用。”
林西點點頭,道:“當然實用。最最重要的是它只有兒臣會做,也就是隻有林國會做,我們可以壟斷生產,再銷往別國,這將是一大筆進賬,國庫豐盈,那父皇便可以做更多事,林國也將更加強大。”
林扈越聽,眼睛越亮,笑着說道:“好,好啊,還是西兒最能幹,比那些大臣強太多了!”
“父皇,您得派個靠得住的人主持此事,以確保製作玻璃的配方不能外泄。最好是流水線作業,每人只負責一個步驟,不許他們彼此交流,這樣才能更好地保守祕密。”
林扈聽得連連點頭,近一個月來憋在心裏的鬱氣也消散了許多,道:“西兒所言極是,此事朕來安排。”
“父皇聖明。”林西頓了頓,接着說道:“兒臣還有一事,要求父皇。”
林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西兒直說便可。”
“父皇,您是否有意將三皇妹指給雲南王世子爲妃?”
林扈放下茶杯,臉上有些不悅,道:“怎麼,她去找西兒了?”
“是。”林西點點頭,沒有隱瞞,道:“路兒心思純淨,兒臣與他較爲親近,三皇妹讓他來求兒臣,兒臣無法拒絕,便應了下來。”
林扈冷哼一聲,“她倒是聰明!對於此事,西兒如何看?”
“兒臣已詢問過楊指揮使,清楚雲南王世子並非傳言那般,可三皇妹並不信兒臣所說,堅持讓兒臣過來求情。既如此,那索性便成全她,反正兒臣也說過,只幫她這一次,之後父皇再指婚,無論是誰,都別想再來找兒臣。”
林扈嘆了口氣,道:“你啊,什麼都好,就是太容易心軟,這可不行!爲君者,豈能被他人所左右?”
“父皇教訓的是,兒臣謹記,只是君也是人,難免耳根子軟一回,就像您,就爲了兒臣軟那麼一回,可好?”
林扈聽得一愣,隨即好笑地說道:“真是拿你沒辦法!行吧,這事朕應了。”
林西聞言立馬喜笑顏開,道:“多謝父皇!”
“朕本想着淑妃掌權這幾年一直勤勤懇懇,想給林清指一門好婚事,不曾想她竟不領情。既如此,那便作罷。”林扈語氣中的不滿顯而易見。
“父皇,當初您向她們提及此事時,可曾問過她們的意見?”
林扈點點頭,道:“當時她們並未多說什麼。”
“這就奇怪了。既然父皇徵詢過她們的意見,爲何她們當時不說,非要求兒臣向您求情?”
“大約是當時還未聽過有關雲南王世子的傳聞。”
林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父皇,您此次派人出使齊國,是否打算繼續聯姻?”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西兒。”林扈確實有這個打算,道:“齊國新皇登基,正是廣納後宮的時候,此時聯姻再好不過。”
“那父皇可選定了和親人選?”
“西兒以爲呢?”
“兒臣覺得此次聯姻的人選要慎之又慎,首先要以國家爲重,不被兒女私情所左右;其次要懂得隱忍,只有在齊國深深地紮了根,才能更好的發展勢力;再次要足夠聰明,能夠與我們的人通力合作。”
“西兒說的在理。”林扈贊同地點點頭,道:“西兒可有合適的人選?”
“若非要在公主中選,較爲合適的人選怕只有皇姐。只是……”
見林西欲言又止,林扈接話道:“只是什麼?西兒有話不妨直說。”
“父皇這些年對皇姐多有疏忽,皇姐心中難免有怨,兒臣怕……”林西沒有說完,不過要表達的意思已經表達清楚。
林扈沉默良久,方纔開口說道:“聽聞昨日安寧去見了西兒?”
“是。皇姐是來向兒臣道謝的,爲當年免去和親而道謝。”
“那西兒都和她說了什麼?”
“兒臣直言不諱,說了父皇的打算,不過父皇放心,事關機密兒臣並未提及。”
林扈清楚林西的品性,對他的忠心從未擔心過,道:“那她又是如何說的?”
“皇姐初時比較激動,和兒臣交談後,便平靜了許多。”林西猶豫了一瞬,道:“父皇,若您真打算讓皇姐去和親,還是親自和她談一談爲好。”
林扈起身,皺着眉頭在御書房內轉了幾圈。
林西清楚林扈在糾結什麼,走過去挽住了他的手臂,道:“父皇,父子沒有隔夜仇,皇姐並未做錯什麼,兒臣現下也日日見好,您也是時候放下了。”
林扈看着他,神情有些鬆動,卻並未言語。
“父皇,您就算不顧念父子情誼,也要以大局爲重,若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選,皇姐便是當仁不讓,您就稍稍往下走一走,兒臣給您搭着梯子,如何?”
林扈聽得一陣哭笑不得,道:“也就是你敢與朕這般說話,換做其他人,看朕不要了他的腦袋。”
“是是是,父皇說得對。您看這梯子這麼重,兒臣這小身板實在抗不了多久,您看……”
“罷罷罷,便再聽西兒一回。”
事辦成,林扈又拉着林西聊了一會兒軍餉貪腐案,期間對焦戰讚不絕口,林西一邊聽着,一邊在心裏吐槽:“若是讓你知曉,所倚重的大臣竟然半夜趴房頂,偷窺你的寶貝兒子,不知該是何種表情。”
想到這兒,林西的眼睛一亮,想到了支走焦戰的辦法,忙說道:“父皇,晉王叔和喬尚書都是文臣,出使齊國怎能沒有武將,兒臣覺得焦戰便是最好的人選。”
林扈點點頭,認同了林西的說法,道:“西兒說的沒錯,焦戰確實是最適合的人選,只是軍餉貪腐案還未完結,他一時離不開,而出使一事迫在眉睫,只能挑選別人替他。”
林西雖然有些失望,卻也沒有糾結這件事,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明白凡是應該大局爲重,“那父皇可有屬意的人選?”
“驍騎衛指揮使宮潛。”
“驍騎衛指揮使宮潛?”
林西在腦海中搜索宮潛的名字,很快便找到了,這個宮潛也是個文武全才,和楊瀟的身份一樣,與皇家有些親戚關係,是個妥妥的保皇派,在原身被害後,和楊瀟一起暗中調查,最後被劉嬌所害。
“父皇的眼光不會錯,宮指揮使定不會辜負父皇的期望。”
兩父子又聊了會兒天,林西便告退,回了春和殿,吩咐春財去給林清送信兒,這件事便就此了結。
林西剛要用晚膳,春壽便來通傳,說是劉耀在外求見。
林西自然清楚他過來的目的,看看面前的晚膳,吩咐道:“請二皇子進來,再讓人拿副碗筷。”
“是,主子。”
很快,林耀便在春壽的引領下來了飯廳,行禮道:“見過太子。”
“皇兄不必多禮。”
“謝太子。”
“皇兄可曾用過晚膳?”
“還未來得及。”
“皇兄若不嫌棄,便坐下一起用點。”
“謝太子。”林耀坐到了林西的下首。
林西見他不動筷,便笑着說道:“皇兄可愛喫魚?”
林耀看看面前的飯菜,笑着答道:“尚可。”
林西將清蒸魚的盤子往林耀面前推了推,道:“我愛喫,卻不愛挑刺,便麻煩皇兄了。”
林耀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春喜,又看向正看着他的林西,拿起筷子夾了塊魚肉放在碗裏,仔仔細細地挑起了魚刺。
林西看着林耀,突然有些恍惚,三年前他初見焦戰時,也曾發生過相似的一幕。面對他這樣無禮的要求,焦戰也曾有一瞬的愣神,隨後便認命地拿起筷子,仔細地爲他挑魚刺,只可惜他沒能喫成,全都咳了出來。
挑好魚刺的林耀將魚肉夾進林西碗裏,卻發現他正出神,忍不住出聲叫道:“太子,太子……”
林西回神,焦戰的臉慢慢變成林耀,道:“皇兄見諒,我方纔有些出神。”
“無礙。魚肉在碗裏,太子可以吃了。”
林西低頭看了看,隨即笑着說道:“多謝皇兄,你也快喫。”
林耀看着林西,臉色雖有些蒼白,卻難掩他出色的容貌,尤其是笑起來,那雙明亮的眼睛,彷彿漫天星辰皆在其中,讓人不自覺地深陷其中。
林耀慌忙移開視線,低低應了一聲,拿起筷子夾了塊魚肉,仔細地挑起刺來。
“皇兄是今年行冠禮吧。”
林耀有些驚訝,將挑好刺的魚肉夾給林西,道:“沒想到太子竟知道。”
林耀有些不習慣,古人都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尤其是皇家,規矩更是森嚴,從未想現在這般一邊喫一邊聊的。
林西也夾了一隻蟹黃包給他,道:“皇兄嚐嚐,這蟹黃包的味道非常正宗,絲毫不亞於醉福樓的蟹黃包。”
自從林西知曉蟹黃包的價格,就十分在意,便命令小廚房研究,但凡能做出正宗的蟹黃包,就賞銀五十兩。
五十兩聽着不多,可對宮中的奴才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別忘了楊瀟堂堂三品武將一個月的月俸才四十多兩。
有了金錢的鼓勵,再加上能有在林西面前露臉的機會,小廚房的人像是打了雞血,沒日沒夜地研究,甚至自費託人買了蟹黃包回來,終於在血本無歸之前,研究了出來。
林西嘗過後,不禁眼睛一亮,馬上召見了那名廚子,對其進行了鼓勵,以及嘉獎。當然,林西也沒忘了其他人,不過只是口頭上鼓勵了一番,讓他們努力創新,只要能讓他覺得極好的美食,都會得到獎賞。
於是小廚房的人再次上了發條,在林西的指導下不斷創新菜品,包括奶茶的製作方面,都有他們不小的功勞。
林耀對此也有耳聞,夾起那隻蟹黃包,十分文雅地咬了一口,入口的味道讓他眼前一亮,很快一隻蟹黃包便下了肚,道:“味道確實很好,怪不得父皇常來東宮用膳。”
“美食能帶給人愉悅感,若是煩惱時,或者悲傷時喫些美食,會讓人暫時忘卻,可比喝酒強多了。那又辣又嗆的味道,實在不敢恭維。”
說到美食時,林西的嘴不自覺地上揚,說到酒時,他又皺起了眉,臉上的表情十分生動,且毫不掩飾,讓林耀看得有些發怔。
“皇兄若是喜歡蟹黃包,又不好過來白喫,也可拿銀子買,外面是一兩銀一隻,我給皇兄打八折,給我八錢便可。”
林耀回神,待他聽清林西的話後,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太子這是要在皇宮做生意?”
“有何不可?”林西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道:“除了每日的份例外,其他食材可都是我花錢買的,做點小生意,賺點小錢,想來父皇也不會介意。”
這事也就林西能幹,但凡換個人,林扈都不能答應。
林耀從未和林西接觸過,之前他和旁人一樣,覺得林西一無是處。狼妖案後,他重新認識了林西,認爲林西城府極深,所以別人都巴結討好林西,而他卻始終敬而遠之。沒想到今日竟還發現了林西貪財的一面,不過這種貪財並不會讓人厭煩,反而覺得有些可愛。
“那就謝過太子了。若日後想喫,定派人來買。”
“沒問題。我這小廚房還賣奶茶,和外面的價格一樣,同樣給皇兄打八折。不過皇兄可不能和別人說,其他人想買,只能按原價。”
林耀好奇地問道:“爲何單單給我打八折?”
“因爲皇兄給我挑魚刺了啊。”
他是老闆,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就是這麼任性。
這樣的理由還真讓林耀意外,不過想想他們之間的關係,林耀也就釋然了,道:“看來今日我來的很是時候。”
“不過有件事還得麻煩皇兄。”
林耀愣了愣,隨即說道:“太子有事吩咐便好。”
“還得麻煩皇兄爲我宣傳宣傳,有了口碑,生意才能好嘛。”
“原來這便是太子請我喫飯的目的。”
“皇兄快嚐嚐,這些飯菜可都是小廚房的拿手菜。”
“好,那我便不客氣了。”
短短的時間,林西便讓林耀好感倍增,兩人像是好友一樣,一邊喫一邊聊着,對林耀來說,是一次相當不錯的體驗。
晚膳過後,林西又讓人上了茶,他和林耀在正殿落座,道:“我清楚皇兄的來意,那我也實話實說,今日我去見了父皇,父皇已答應取消三皇妹的指婚。”
這樣的結果不出林耀的所料,道:“那父皇的意思是否取消對雲南王世子的指婚?”
“不會取消,應該會在諸多公主中再挑選一位,而四皇妹的可能性會相對大一些。”
林耀聞言不禁苦笑,道:“那雲南王世子……”
“皇兄,傳言不可信。”
“太子此話怎講?”
“我昨日問過楊指揮使,他說雲南王世子並非傳言那般……”
林西將昨日楊瀟對沐盛的評價,很客觀地複述了一遍。
林耀聽後,不禁點了點頭,楊瀟可是錦衣衛指揮使,遍佈全國各地的錦衣衛都是他在掌管,他手裏的情報可比外面要真實得多。再加上林西沒有騙他的必要,林耀很輕易便相信了。
“照這般說來,雲南王世子倒是一個值得託付的人。”
“我只能說他比之很多人都要強得多。父皇原本是看在淑妃這幾年盡心盡力操持後宮的份上,想給三皇妹指個不錯的婚事,只是三皇妹並不樂意。”
聽到這兒,林耀鬆了口氣,道:“多謝太子如實告知,感激不盡。”
“我這人向來說到做到,既答應了幫皇兄,便不會食言。”
“太子放心,我雖不才,也是守諾之人,答應太子的,不會忘。”
林西聞言笑彎了眉眼,道:“我信得過皇兄。”
林耀也忍不住跟着勾起脣角,起身道:“時辰已然不早,我便不打擾太子歇息了,告辭。”
“那我就不送皇兄了,皇兄慢走。”
“留步。”
春喜得到命令,送林耀出了春和殿,很快便又迴轉。
林西起身,伸了個懶腰,道:“去看看楊指揮使在何處,請他過來見我。”
“是,主子。”
林西在正殿來回轉着圈,心裏思量着焦戰今晚是否會來,或者說這幾晚監視他的另有其人,若不是焦戰,又會是誰?
腳步聲響起,打斷了林西的思路,他朝着殿門看去,只見楊瀟和春喜相繼走了進來。
“屬下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林西直截了當地說道:“今晚辛苦楊指揮使,便在側殿歇着吧。”
“殿下放心,只要他敢來,屬下定讓他有來無回。”
林西點點頭,道:“春喜讓人準備水,我要沐浴。”
“是,主子。”
見春喜轉身,林西又想到了什麼,道:“算了,今日不沐浴了,簡單梳洗一下便可。”
“是,主子。”
林西簡單地洗漱過後,照常躺在牀上看書,可怎麼都無法專心。他懊惱地將書放到桌上,索性躺好準備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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