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今晚有楊瀟在,又增派了守衛,焦戰就算來了,也定進不來,他應該能睡個好覺了。只是他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腦海裏時不時地浮現焦戰那張臉。
林西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開始數綿羊,一隻.兩隻.三隻……一直數到一千隻,依舊沒有絲毫睡意。
“真是個禍害!”
林西無奈地從牀上坐了起來,穿鞋下牀來到桌前,道:“表哥。”
楊瀟聽到動靜,連忙從側殿走了進來,道:“殿下可發現不妥?”
林西搖搖頭,苦笑着說道:“可能是心裏有事吧,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表哥陪我下會兒棋吧。”
楊瀟猶豫了一瞬,還是應了下來,來到屏風前拿了上面掛着的外衣,給林西披上,道:“天涼了,殿下還是得注意保暖,彆着涼了。”
“謝謝表哥。”
林西和楊瀟坐在軟榻上對弈,甄禮是太子太師,孫章爲太子太傅,兩人負責給林西開小竈,不僅教授他爲君之道,還教授他琴棋書畫。因爲兒時學過鋼琴,有音樂基礎,所以這門技藝他學的最快,也最好。其次就是棋藝,雖然比不上林玖有天賦,卻也學得有模有樣,時常受到孫章的誇讚。
“殿下,既然您問了,那屬下今日邊跟您說說心裏話。”
“表哥不必多禮。”林西打了個哈欠,起身道:“時辰不早了,還是歇息吧,表哥晚安。”
“身爲武將,馳騁沙場是心之所向,表哥文武全才,卻只能圍繞在我身邊,是否覺得委屈?”
“謝殿下!”楊瀟再次起身行禮。
令林西沒想到的是他們下了三盤,他只贏了一盤,而且還是險勝,可見楊瀟不僅武功高強,還是個棋道高手。
林西見狀無奈地說道:“怎麼說我也跟表哥相處三年了,表哥什麼性子,我還不清楚,我方纔只是說笑,表哥怎麼還當真了。”
林西來到牀前脫鞋.上牀.躺下.睡覺,一氣呵成,許是累得狠了,躺下沒多久,便睡熟了。
“今日東宮發生了何事?”
林西聽得一怔,有些驚訝地說道:“就因爲這個?”
林西被楊瀟誇得有點臉熱,道:“所以你便徹底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祖母好棋,留下了一份手札,屬下經常拿來觀摩。”
聽到這兒,林西頓感哭笑不得,道:“表哥,你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耿直。”
“嗯。屬下聽得出誰是真心,誰是假意,殿下在叫屬下‘表哥’時,是真的將屬下當成了親人。”
見林西神情嚴肅,楊瀟也正了神色,道:“殿下何出此言?能跟隨殿下,是屬下畢生之幸,又怎會覺得委屈?”
“表哥,你若是還想領兵,我可以向父皇舉薦你。”
看着林西眼底的讚賞,楊瀟只覺得臉上一熱,將棋子放進棋盒,有些赧然地說道:“殿下謬讚了,屬下這點雕蟲小技,怎麼能和殿下相比。”
“皇姑奶奶好厲害!”林西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趴在桌上,笑吟吟地看着楊瀟,道:“表哥也是深藏不露!”
“皇姑奶奶?”林西聞言不禁有些驚訝。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國公府內,焦戰縱身進了院子,推門進了房間。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出現在房間內。
“好。”
楊瀟搖搖頭,道:“真正讓屬下徹底放下心防的,是殿下那句‘表哥’。”
“七皇子求太子爲三公主求情,取消與雲南王世子的指婚,太子下午散學後,便去了御書房,後派內侍去了信安宮,應是已經解決此事。”
楊瀟鬆了口氣,躬身說道:“殿下信任屬下,是屬下的榮幸,屬下定誓死效忠殿下!”
楊瀟坐了回去,剛纔的緊張氛圍也因爲林西這句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深吸一口氣,道:“其實一開始跟隨殿下,屬下並非心甘情願,只是皇命難違,屬下不得不做了殿下的護衛隊統領。以後沒多久,狼妖案案發,殿下央求皇上,希望能接手狼妖案,屬下只認爲殿下是在胡鬧,和外面那些人一樣,等着看殿下的笑話。”
楊瀟一怔,下意識地擡頭看向林西,道:“殿下這是何意?”
“京中有關雲南王世子的消息被傳的沸沸揚揚,可是爲何?”
林西打量着楊瀟,突然出聲問道:“表哥想去邊關嗎?”
林西聞言頓時有些心虛,他最初叫楊瀟‘表哥’只是想讓他接替焦戰,當他免費的外賣員,沒曾想竟然因爲這個收服了一員大將,這上哪兒說理去。還真應了那句老話,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楊瀟沒再多話,轉身出了寢殿。
“此事應是有人故意爲之,皇上也正在調查此事。”
“表哥坐下說吧,你這樣我脖子不舒服。”林西邊說邊揉了揉後頸。
“表哥,你這棋是跟誰學的,怎麼下得這麼好?”
“殿下早點歇息,屬下就在側殿,若殿下發現不妥,直接叫一聲便可。”
林西直視楊瀟,道:“表哥不想奔赴邊關,一展抱負?”
林西聽得一陣好笑,道:“下了三盤棋,我只贏了一盤,表哥這般說是在嘲諷我?”
楊瀟搖搖頭,道:“屬下已改變了心意,只想追隨在殿下`身邊,爲殿下所用。”
楊瀟連忙起身,道:“殿下恕罪,屬下並無此意。”
“表哥,雖然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但若是哪一天你還想去領兵,隨時告訴我,我會幫你。”
楊瀟見狀笑了笑,道:“祖母是個奇女子,不止精於棋藝,還是個軍事天才,曾和祖父一起領兵,一舉將進犯的蠻人趕到大漠深處,給邊關百姓換來十幾年的和平。”
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話太過直白,楊瀟不自在地乾咳了兩聲,接着說道:“後來殿下真正接手狼妖案後,屬下對您徹底改觀,也爲殿下心思之縝密所歎服。再後來,殿下犯了藥癮,每日被折磨的死去活來,卻硬是熬了下來,這讓屬下看到了殿下的堅韌,心中也越發佩服。”
“是,主子。”
今日他如往常一般前往東宮,卻發現東宮守衛多了許多,楊瀟竟還在偏殿歇下,便知定是林西發現了什麼,所以他才悻悻而歸。
“進來。”
焦戰話音剛落,又一道黑影現身,單膝跪地道:“屬下參見主子。”
“去查有關雲南王世子的傳言,到底出自何人之口,有何目的。”
“是,主子。”
接連過去三天,都沒發現有人來過,林西也沒再做那個奇怪的噩夢。若是以前,他定不會懷疑到鬼神上,可經歷了穿書這麼不可思議的事,還見到了死去的原身,讓他不得不懷疑他之所以做噩夢,是不是被妖怪盯上。可轉念一想,妖怪來無影去無蹤,怎麼可能留下痕跡,所以焦戰依舊是那個頭號嫌疑犯。
“楊指揮使,明日就是中秋節了,中秋遊園會是否今日就已經開始了?”
“回殿下,中秋遊園會爲期三日,從明日開始。”
“明日?”林西的眼睛一亮,道:“那我現在就去找父皇。”
中秋遊園會,林西已經惦記很久了,主要是他日日待在皇宮,實在乏味得很,便想着去湊湊熱鬧。
“殿下,中秋佳節是闔家團圓的日子,您不陪伴皇上?”
“差點忘了,中秋節朝中百官休沐一日,父皇應該也不會再處理政事。”林西頓了頓,接着說道:“楊指揮使,你說父皇與我一同去參加遊園會的可行性有多大?”
“京中百姓都會參加遊園會,人多眼雜,若是有刺客混入其中,很難被發現,一旦出現這種狀況,皇上和殿下都會很危險。”
“這樣啊。”林西眼底有失望閃過,卻也沒有過多糾結,道:“反正遊園會有三日,明日我便在宮中陪伴父皇,後日再出去轉轉。”
“爲了殿下的安全,皇上怕是不會同意。”
“凡是總要試一試,否則怎能知曉最終結果。”
林西照常上書房.東宮兩點一線,不同的是東宮逐漸熱鬧了起來,許是林耀太給力,現在宮中上下都已知曉林西在做生意,其中奶茶的生意最好,每次去上書房,都會看到人手一杯,這讓林西很有成就感。
經過上次的一頓飯,林耀和林西的關係發生了質的飛越,林耀對林西格外親近,甚至超過了之前關係還不錯的兄弟,每日都會派人去東宮買喫的,從飯菜到奶茶,有時候還會親自去,順便和林西聊聊天。而林路因爲林清的事,好幾日都未曾去上書房,衆人都覺得林耀將會取代林路的位置,成爲林西最親近的皇子。
“哈哈,皇兄不愧是皇兄,這才幾日的功夫,便和太子皇兄這般親近,看來某些人要失寵了。”林琳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林清。
“二皇兄性情溫和,又有才華,和太子皇兄年齡也相近,根本不是別人能比的。”林怡一如既往地迎合着林琳。
林清被氣得臉色鐵青,看向窗外笑着交談的林耀和林西,道:“太子皇兄前幾日去求父皇,免了我與雲南王世子的指婚,四皇妹猜若是我不去,還有誰符合條件,代替我嫁去雲南?”
林琳臉上的笑容一滯,很明顯她聽明白了林清的意思,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清見狀嘴角勾起得意的笑,道:“林琳,恭喜你,將成爲雲南王世子妃,待你大婚那日,我定奉上大禮,以示慶賀。”
“林清,你個賤蹄子!”
林琳憤怒地衝了過去,卻被林清及時躲開。林清臉上閃過狠意,一腳踩在了林琳的裙襬上。林琳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栽去,幸好被林怡及時抱住,兩人跌在一起,否則她的臉定會磕在桌子尖上,極有可能會留疤。
林清臉上閃過失望之色,腳步一轉離開了教室。
待林琳從驚嚇中回過神,再去看林清時,已經沒了蹤影。她又急又惱,惡狠狠地說道:“林清,你給我等着!”
林琳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身上的髒亂,急匆匆地跑出了教室。她現在必須去確定一件事,這件事事關她的終身,比收拾林清要重要的多。
跑出教室,林琳發現外面已經沒了林西的車輦,只剩下林耀在等自己。
林耀見林琳身上十分狼狽,眉頭皺緊,道:“琳兒,你這是怎麼了?”
林琳焦急地問道:“太子皇兄呢?”
“太子已回東宮,到底發生了何事?”
“聽林清說太子替她求了情,取消了她和雲南王世子的指婚,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林耀聽她這般問,也就明白了她爲何會弄成這樣,道:“你又和清兒動手了?”
林琳神情焦急,不答反問:“那林清不去雲南,誰去雲南?”
“父皇還未確定人選。”林耀明白林琳此時心中所想,道:“琳兒,我們有話回宮再說。”
“回宮?不行,我要去找太子,我不能嫁去雲南!”
昭華宮內,林路正拿着小刀小心翼翼在木頭上刻着,身邊的桌子上放着一架木頭做的飛機模型,大致的輪廓已經成形,只剩下安轉一些小零件。他每次遇到煩惱時,總會拿起刻刀刻東西,無所謂刻什麼,因爲這樣能輕易讓他忘卻煩惱。
‘噔噔噔’的腳步聲響起,全神貫注的林路並沒有聽到,緊接着便傳來了吉祥的聲音,“公主殿下,主子身體不適,今日不見客。”
“放肆!你敢攔我?”
林清一把推開門口的吉祥,邁步走了進來。
林路聽到了外面的說話聲,只是他正在組裝零部件,必須小心再小心,否則就得重做,所以並沒有理會他們的打算。
林清來到殿內,見林路又在鼓搗木頭,想想林琳的話,頓時氣不打一出來,走上前將林路手裏的飛機奪了過來,重重地砸在地上。木質飛機應聲而裂,零件散落一地。
林清無視林路不敢置信的眼神,大聲斥責道:“你整日除了做這些,還能做什麼?知不知道你的地位馬上就要被人取代了?”
林路慢慢紅了眼眶,明亮的大眼睛續滿淚水,道:“皇姐,你爲何弄壞路兒的飛機?”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還有這些破玩意,你每日沉迷這些,到底有何用?”林清見他這樣,心中怒火升騰,走上前狠狠地踩踏着已經殘破的飛機模型,道:“我讓你不務正業,我讓你玩物喪志!”
林路見狀委屈地哭了出來,走上前試圖阻止林清,卻被林清一把推在地上。
“林路,你是皇子,不是普通百姓,你不能沉迷這些東西,辜負母妃和我的期望!”無視林路的委屈,林清依舊大聲地斥責着。
純真的林路很是受傷,第一次做了壞事,他狠狠地撞開林清,將地上殘破地飛機撿起,飛快地跑出了昭華宮。
林清被撞得一個踉蹌,不小心踩在了飛機掉落的零件上,身子不受控制地後仰,‘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哎呦!”手掌傳來劇痛,林清連忙擡起手一看,手掌被刻刀刺穿了一個洞,鮮血瞬間涌了出來。
林清的侍女一看,臉色大變,連忙叫嚷道:“公主受傷了,快傳太醫!”
“我的手!我的手!”林清被嚇得花容失色,不停地慘叫着。
林路從昭華宮跑了出來,下意識地走到東宮門口,卻又止住了步子,看看手裏殘破的飛機,剛剛停下的淚水又涌了出來,這是他和林西一起做的,本想盡快做好,等到中秋節送給林西當禮物,可如今全毀了。
林路越想越傷心,越想越難過,抱着飛機,蜷縮起身子,‘嗚嗚’地哭了起來。
也不知哭了多久,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他下意識地擡頭看去,看到了正走過來的林西,心裏的委屈徹底爆發,眼淚流得更兇了。
林西走到近前,溫柔地輕撫着林路的發頂,臉上盡是心疼之色。
林路拿出懷裏的飛機,被淚水洗過的大眼睛裏盡是愧疚,哽咽道:“對……不起,皇兄,我……我把飛機弄壞了。”
林西伸手接了過來,安撫道:“東西壞了可以修,我相信路兒能做出更好的。”
“可是……可是我本想今……今日做好,待明日送給皇兄做……做禮物。”林路哭得直打嗝。
林西看得很是心疼,道:“沒關係啊,還有時間,我陪你一起做。”
林路看着林西,他微笑着站在自己身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彷彿神明一般。林路伸出小手,緊緊抓住林西的手,那溫暖的感覺如此清晰,輕易地撫平了他心底的委屈與不安。
“皇兄……”
林路小聲地呢喃着,從此林西在他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及,包括他的母妃和皇姐。
林西帶着林路一起回了春和殿,讓春喜打了些水,給他洗了洗哭花的小臉,這纔出聲問道:“路兒說實話,這飛機是怎麼損壞的?”
林路明亮的大眼睛再次暗淡下來,一五一十地將之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道:“皇兄,路兒做錯了嗎?”
“路兒確實做錯了。”林西聽完林路的講述,對林清更加反感。
林路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略帶不安地說道:“路兒哪裏錯了?”
“路兒不該荒廢學業。”林西神色略顯嚴肅,雖然不想林路難過,但必須爲他負責,認真地說道:“路兒可以有自己的喜好,但路兒不能因爲這個荒廢學業。路兒年紀還小,正是學習知識的時候,這樣路兒長大了,才能承擔起屬於自己的責任。路兒能明白嗎?”
林路羞愧地垂下小腦袋,兩隻耳朵紅彤彤的,小聲說道:“路兒知錯了,皇兄別生氣。”
林西見狀伸手摸摸他的發頂,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既然路兒知錯了,那皇兄便原諒你這一次,但下不爲例,知道嗎?”
林路連忙點點頭,道:“路兒保證以後再不會任性,定好好讀書!”
“我記下了,若再有下次,便沒這麼輕易原諒你了。”
“嗯嗯。”
林西和林路用了午膳後,並未午休,而是一起修復殘破的飛機模型。待時間差不多了,又一起去了上書房。
待他們來到教室,發現林清沒來,這倒讓林西有幾分奇怪,畢竟林清雖然沒什麼天賦,卻是衆人中出勤最多的,幾乎沒有請過假。林路有些擔心,只是林清的所作所爲傷了他的心,賭氣地沒有多問。
直到下午散學,林清也沒出現,林路的小臉皺成了包子。
林西見狀無奈地笑了笑,道:“若是擔心,便先去信安宮看看。”
林路猶豫了一瞬,搖了搖頭,道:“還是不了,皇兄,我們走吧。”
林西也沒再多勸,和林路一起上了輦車。
輦車剛走出去沒多遠,就被人攔了下來。
春喜見狀厲聲喝道:“放肆!敢攔太子的車輦,你不想活了?”
“公公恕罪,奴婢不是故意冒犯,是奉淑妃娘娘之命,來請七殿下回宮。”
兩人的對話林西聽得清楚,轉頭看向林路,道:“淑妃娘娘找你定然有事,你還是先回去吧,待事情辦妥,再來東宮找我。”
林路猶豫了猶豫,道:“好,路兒聽皇兄的。”
林路起身下了馬車,跟着侍女離開。
林西看着兩人的背影,道:“派人去查查三公主是否出了事?”
“是,主子。”
回到春和殿,林西剛下車輦,旁邊便衝出來一個人。錦衣衛連忙上前,將林西護在身後,抽出兵刃對準衝過來的人影。
林西定睛一看,來人竟然是林琳,便揮揮手讓衆人退下。
“太子皇兄!”
“四皇妹,你怎會在此?”
就像不喜林清一樣,林西也不喜歡林琳,若非要從兩個人中選一個,林西會選林琳,因爲林琳雖然刻薄,卻很單純,不像林清,表面看上去像是白蓮花,其實是朵黑心蓮。
“太子皇兄,你爲何要幫林清?”
林琳的質問不出林西所料,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因爲我欠了七皇弟人情。”
林琳怔住,沒想到林西回答得這麼直白,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道:“求太子皇兄幫幫琳兒。”
“隨我進去說吧。”
林西轉身進了春和殿,林琳緊隨其後。
兩人在正殿落了座,林西直截了當地說道:“二皇兄應該跟你說過雲南王世子,他並未傳聞中那般殘忍暴虐,正相反他重情重義,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雲南距離京都千里迢迢,與京都相比,那裏就是窮鄉僻壤。況且那雲南王世子長得奇醜無比,便是他品性再好,琳兒也不喜歡。求太子皇兄幫幫琳兒,琳兒不想去雲南。”
“又一個顏控。”林西聽後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你可知父皇爲何要將三皇妹指給雲南王世子?”
林琳神情一滯,有些茫然地問道:“爲何?”
“因爲淑妃執掌後宮三年,一直勤勤懇懇,從未有過差錯,父皇這纔想把她指給雲南王世子,給她謀一個好婚事。只可惜她聽信謠言,並未領情。”
“這般說來,這樁婚事是父皇專門給林清挑的?”
“沒錯。只是她太蠢,沒能領會父皇的好意,還爲取消婚事沾沾自喜,殊不知自己已經惹了父皇不喜,將來又怎能嫁的好。”
林琳眉頭微皺,很明顯將林西的話聽進了心裏。
林西之所以這般說,是因爲他知道林琳和林清不和,若是單純勸她接受婚事,她的反抗只會更加激烈,而用這種方式,反而能讓她冷靜下來思考。
“太子皇兄不是和林……七皇弟交好嗎?爲何不跟林清講明白?”
“我講了,只可惜她不信。既如此,那我便成全她。這樣,我的人情也就還了,以後父皇再指婚,就跟我毫無干系,她也只能聽天由命。”林西頓了頓,道:“四皇妹是否也不信我?”
林琳下意識地撇撇嘴,道:“我纔沒她那麼蠢。”
林西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道:“我也這麼覺得。”
林琳聞言臉上頓時露出得意之色,道:“她向來自視甚高,誰都不放在眼裏,我就看不慣她裝模作樣。”
“確實。她自以爲聰明,利用路兒讓我幫她,殊不知她纔是真正的愚不可及。”貶低完林清,林西接着說道:“我與二皇兄交好,便將此事告知與他,好讓琳兒不被謠言所惑,難道皇兄沒有說清?”
“皇兄說了,只是……”林琳微微蹙眉,道:“只是外面都在傳雲南王世子奇醜無比,琳兒怕……”
“琳兒別忘了雲南王子嗣衆多,光是兒子就有八個,若雲南王世子當真如傳言那般醜陋,又怎會被王爺選爲世子?”
凡是朝中官員,以及官員帶出門的兒女,長相都不錯,可以說是賞心悅目。後來林西還曾專門問過林扈,樣貌端正確實是殿試時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林琳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道:“哎呀,我怎麼忘了,都怪那個林清,害我也跟着變得這般蠢笨。”
“雲南王世子或許不如那些所謂的風流才子會哄人,卻是個真正知道疼人的男子,琳兒若是嫁給他,此生定能過得幸福。只是……”
聽林西的話只說了一半,林琳急忙問道:“只是什麼?皇兄快說。”
“只是這樁婚事還不一定能落到琳兒頭上,畢竟那些王叔府上,也有不少適齡的郡主,故而琳兒根本無需多慮。”
來之前還擔心自己會被嫁去雲南,可現在聽林西這麼一說,林琳的心裏又忍不住有些失落,腦子裏不停地在回想林西說的話。
“二皇兄和琳兒下午都未去上書房,應是因爲此事有些不快,來我這兒多半是瞞着二皇兄吧。”
被林西猜中心思,林琳有些赧然,道:“我與皇兄吵了一架。”
“琳兒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二皇兄,琳兒與他是一母同胞,他平日裏對琳兒如何,琳兒心中應該有數,他還能害你不成?”
聽林西這麼說,林琳心中頓時有些羞愧,道:“太子皇兄說得對,是琳兒太性急了,琳兒回去便跟皇兄道歉。”
“那琳兒快回去吧,莫讓皇兄擔憂。”
林琳應聲,起身出了春和殿,待她回望東宮時,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完全沒有意識到,她從頭到尾都被林西牽着鼻子走。
春喜看着林琳走出去的背影,忍不住小聲嘀咕道:“這個四公主是出了名的難纏,德妃娘娘和二皇子都管不住,沒想到竟被主子三言兩語打發了。主子不愧是主子,這也太厲害了!”
林琳剛從東宮出來,就碰到了來尋她的林耀,心虛道:“皇兄,你怎麼來了?”
林耀看看東宮的方向,不禁皺緊眉頭,道:“你去見了太子?”
林琳遲疑地點點頭,道:“皇兄,琳兒錯了,你別生琳兒的氣,琳兒保證以後都不會再任性。”
林耀聞言不由一怔,這才發現林琳似是有些不對勁,忍不住問道:“你與太子都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就是想求太子皇兄幫琳兒向父皇求情,但是現在琳兒想通了,琳兒纔不像林清那麼蠢,若是父皇真的指婚,那琳兒便遵旨,不給母妃和皇兄惹麻煩。”
聽着林琳的話,林耀頓感不可思議,這還是自己認識的妹妹嗎?他張口結舌好一會兒,纔出聲說道:“琳兒是如何想通的?”
見林耀難得露出這副表情,林琳忍不住笑出了聲,道:“琳兒又不傻,自然想得通。對了皇兄,聽聞昭華宮叫了太醫,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林清姐弟出事了?”
林琳一邊說,一邊拉着林耀往回走。
林耀轉頭看看東宮的方向,心裏的好奇達到頂點,他實在想不通,這纔多大會兒沒見,林琳怎麼就一改之前激烈反抗的態度,變成現在這副平和甚至是愉悅的狀態的。
信安宮內,林路看了看正殿的殿門,不知爲何心中有些忐忑,不自覺地頓住了腳步。
侍女見狀躬身走了過來,提醒道:“殿下,娘娘還在等您。”
林路深吸一口氣,擡腳走了過去,剛一進大殿,便看到了正在喝茶的吳淑珍。他來到近前,行禮道:“路兒參見母妃。”
吳淑珍溫柔地揚起笑臉,道:“路兒來了,過來讓母妃瞧瞧。”
林路見狀忐忑的心安定了些許,緩步走了過去。
吳淑珍上下打量林路,過了好一會兒方纔問道:“聽聞路兒好幾日不曾去上書房,可能告訴母妃這是爲何?”
林路猶豫了一瞬,鼓起勇氣說道:“母妃,路兒覺得自己做了壞事,心中難安,所以才未曾去上書房。”
“路兒做了什麼壞事,說來聽聽。”
林路偷瞄了吳淑珍一眼,道:“路兒怕說出來,母妃會生氣。”
吳淑珍安撫地摸了摸他的發頂,道:“路兒說吧,母妃不生氣。”
林路又擡頭看了吳淑珍一眼,猶豫了一會兒方纔說道:“路兒幫了皇姐,就害了其他皇姐,所以路兒做了壞事。”
吳淑珍微微蹙眉,道:“路兒怎會這般想?”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路兒學過這個典故,與路兒現在的處境一樣。”林路的大眼睛裏滿是羞愧。
“路兒,母妃知道你心地善良,母妃也爲有你這樣的兒子,而感到自豪。只是聖人皆有私心,更何況是路兒,路兒選擇幫助皇姐,這是情有可原,無可厚非。”
“那其他皇姐呢?”
看着林路純真的眼神,吳淑珍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沉吟了一會兒道:“路兒,太子不是跟你說過,雲南王世子並非傳言中那般不堪,實則重情重義麼?難道路兒不信太子?”
林路聞言一怔,急忙解釋道:“不是,路兒相信太子皇兄。”
“既然路兒相信太子,那爲何還說自己幹了壞事?”
“路兒在求太子皇兄時,並不知情,還是做了壞事。”
“路兒,事已至此,你便是再難過,也已無濟於事。與其頹廢下去,不如想想該如何補償。”吳淑珍耐心地引導着。
“那路兒該怎麼補償?”
吳淑珍笑了笑,道:“這就是母妃今日要交給你的難題,路兒要開動腦筋好好想想。”
林路眨了眨眼睛,剛要說話,就聽外面傳來一陣吵嚷聲。
“母妃,我的手要留疤了,我該怎麼辦?”
林清的聲音落下,緊接着便走進了大殿。當她看到林路時,眼底浮現憎恨之色,道:“林路,你還有臉回來,都是你的錯,若不是你,我怎會傷了手,太醫說傷口很深,極有可能會留疤,我以後還怎麼嫁人?”
林路看向林清包紮的右手,急忙辯解道:“我沒有,母妃,路兒沒有傷皇姐,真的沒有!”
林清一聽林路不承認,心中更加氣憤,道:“林路,你別在母妃面前裝無辜,你爲了那一堆破木頭,狠心將我推倒在地,以至於我的手受傷,你還想狡辯!”
“我……母妃,路兒不是故意的,路兒不知皇姐會摔倒……”
林路不禁紅了眼眶,不安地往後退了兩步。
“清兒,夠了!”吳淑珍走到林路身邊,將他攬進懷裏,安撫道:“路兒別怕,母妃相信你。”
林清看着相互依偎的兩人,心中燃起熊熊怒火,道:“母妃,你太偏心了!明明是我受了傷,你卻安撫他,可曾想過我的手若是留了疤,將來會是什麼下場?”
吳淑珍見狀蹙起眉頭,道:“我已叮囑太醫,讓他無論如何保證不會讓你留疤,你也不必這般大驚小怪,沒見嚇着路兒了嗎?”
“我大驚小怪?”林清不禁紅了眼眶,道:“原來在母妃心裏,清兒遠不如他重要,只因清兒不是皇子,不能給母妃……”
“閉嘴!”吳淑珍大聲呵斥,打斷了林清的話,而躲在她懷裏的林路也被嚇得一跳。
看着面色嚴厲的吳淑珍,林清喃喃地閉了嘴,從小到大吳淑珍總是溫柔的,就算有奴才犯了錯,她也從未大聲呵斥過,今日卻一反常態,那雙溫柔的眼睛淡漠地看着她,讓她忍不住心裏發寒。
“清兒,你是公主,身份尊貴,怎能和市井潑婦一般,在母親和幼弟面前撒潑?”
“我……”林清被吳淑珍的氣勢所攝,激動的情緒一滯,慢慢平靜下來,而眼淚卻涌出眼眶。
吳淑珍見狀緩了神色,道:“今日的事,我一清二楚,是你先跑去昭華宮,砸爛了路兒的東西,路兒爲了阻止,才推開了你。是你踩中了地上的木頭,這才摔在地上受了傷。”
“母妃的意思是我的錯?就爲了那一堆木頭,他就推我!”
“路兒告訴她,她砸爛的東西是什麼?”
林路看了一眼林清,隨即便又撇開了目光,道:“那是太子皇兄與路兒一起做的飛機,路兒本想盡快做好,中秋節時送與皇兄做禮物。”
林清神情一怔,隨即說道:“那是太子的東西?”
“嗯。”林路點點頭,從吳淑珍的懷裏退了出來,道:“皇姐,讓你受傷是路兒的不是,路兒對不住皇姐,還請皇姐原諒。”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何用?能讓我回到沒受傷之前嗎?”
林清沒再多說,怨恨地看了林路一眼,轉身離開了正殿。
林路紅着眼睛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惶恐不安。以前這裏是他的家,而如今他卻只想逃離這裏。
吳淑珍蹲下`身,平視着林路,安撫道:“路兒,清兒受了傷,心情難免激動,說話有些口不擇言,你別放在心上。待她平靜下來,母妃會再去找他談談。咱們是一家人,沒有隔夜仇,你不用怕。”
林路機械地點點頭,道:“母妃,路兒告退。”
吳淑珍看着他眼底的不安,無聲地嘆了口氣,道:“去吧,若是有事,便來母妃這兒,知道嗎?”
“謝母妃。”
林路轉身離開,且越走越快,直到他來到東宮,心裏的不安變成了委屈,他吸了吸鼻子,走了進去。
林西正在書房搗鼓那個飛機模型,門口突然想起春喜的稟告,“主子,七殿下來了。”
“請他進來。”
房門被推開,林路走了進來,林西正在上零件,沒有去看他,可等了半晌,也不見人過來。
林西擡頭看了過去,發現這孩子正在掉金豆子,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道:“路兒怎麼了?可是發生何事?”
林路不說話,只是哭,眼淚一顆接一顆,就好像斷了線的珍珠。
林西朝他招了招手,道:“路兒過來。”
林路見狀跑了過去,一頭扎進了林西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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