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作者:晴川淚相思
第六十四章

  “蘭老闆被她迷得暈頭轉向,不僅盡心盡力教她唱戲,還去哪兒都帶着她,對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早就超出了師徒情。民女看出不對,擔憂戲班的前途,便把此事告知了班主,可班主不信,還教訓民女不要胡說八道。”

  呂柔說完,還不滿地瞥了孫昌一眼。

  林西趁機掃了衆人一眼,見所有人都一副快樂喫瓜的表情,心中不禁偷笑,不過一人除外,那就是焦戰,他的目光自始至終落在自己身上。他不自在地移開目光,看向呂柔,道:“後來呢?”

  “後來不出民女所料,她勾引蘭老闆時,正巧被民女撞上,兩人衣衫不整,頭髮散亂,很明顯是在行苟且之事。”

  聽到這兒,楊柳終於忍不住出了聲,“我是被強迫的!”

  “強迫?”呂柔冷笑,道:“明明就是你爲了上臺唱戲,故意勾引蘭老闆,還說被強迫,那麼多雙眼睛看着,沒看出你是被強迫。”

  “我是被強迫的!我真的是被強迫的!”楊柳兩眼含淚,急切地想要爲自己爭辯,只是語言太過匱乏,來回就這麼一句。

  “殿下,您看看。”呂柔憎惡地指着楊柳,道:“她就是用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勾引蘭老闆,讓蘭老闆後來無心唱戲,竟想着帶她遠走高飛。”

  “那後來呢,蘭老闆如何了?”林西比較關心後面的劇情。

  “呂柔,你欺人太甚!”楊柳的臉色漲紅,氣急道:“真正不知廉恥的是你!爲了能取代我,你勾引班主不成,和孫喜廝混。爲了破壞我和甄留的感情,你故意勾引他,甚至給他下藥,若不是如此,我又怎會……怎會沒了清白。”

  “是,這事都怪我!”孫昌自責地嘆了口氣,道:“在蘭老闆紅的那幾年,日日唱戲,一唱就是好幾場,鐵打的人也要累倒了,可那些達官貴人我們也不好得罪,只能硬撐着。我聽說大/煙能提神,就給蘭老闆弄了些,沒曾想竟……竟一發不可收拾。”

  呂柔鄙夷地看着楊柳,道:“聽聽,殿下,諸位大人,你們聽聽,她勾走了蘭老闆的心,又擺出一副聖潔的模樣,說到底還不是利用蘭老闆,爬得更高,過得更好。”

  “你別狡辯了,當年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就是個愛慕虛榮,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所以蘭老闆帶楊柳回戲班,是爲了培養接班人?”

  “蘭老闆唱戲從來不是爲了錢,是因爲他愛咱梨園行,愛臉上的妝,愛身上這身戲服。他看透了你,所以沒有收你爲徒。”

  呂順看情況不對,連忙出聲說道:“小柔,夠了,別說了!”

  “不說?憑什麼不說?”呂柔現在的狀態有些神經質,道:“這麼多年,我努力學戲,拼命練功,可他眼裏從來沒有我。憑什麼一個外來人,能輕易走進他心裏?我到底哪裏比她差?”

  孫昌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連忙說道:“殿下息怒,草民說,草民現在就說。”

  呂柔一怔,連忙解釋道:“沒有,殿下,民女怎敢欺瞞殿下,是楊柳這個賤人在說謊。她與甄留私定終身,又去勾引郡王,引來甄留的醋意,於是甄留便計劃了這場刺殺。兇手是甄留,楊柳是共犯!”

  孫昌看了一眼楊柳,點了點頭道:“是。事後蘭老闆和草民說了實情,那日他抽了大/煙,控制不住自己,便想強迫楊柳。好在我們發現的及時,纔沒釀成大錯。”

  “這不就是學戲的目的嗎?誰不想紅,誰不想成爲臺柱子,誰不想掙大把的錢,過好日子?”

  見孫昌推翻了她的說詞,呂柔連忙反駁道:“班主,你撒謊!你肯定也被楊柳迷惑了,所以才顛倒黑白,處處維護她!”

  楊柳拼命地搖頭,道:“不是,我很敬重師父,但我對師父沒有男女之情,我不能毀了他的事業,也……也不想毀了自己的前途。”

  “不是你不願,只是你不配,你早就是破鞋一雙了,若是你跟了郡王,這些齷齪事就會被發現,你以爲郡王還會在意你?”

  楊柳打斷呂柔的話,激動地說道:“呂柔,你不要血口噴人!”

  孫昌看了看楊柳,又看了看呂柔,道:“殿下,這些都是陳年舊事,應與案情無關,是否……”

  林西沉下了臉色,道:“陳年舊事又如何,是否與案情有關,本宮說了算。若是班主不想好好說話,本宮也可以如閻大人一般,用暴力解決。”

  楊柳不再理會呂柔,看向林西,道:“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問問班主,師父的事班主最清楚。”

  “這般說來,蘭老闆很早就染上了毒/癮?”

  “楊柳說當初你們撞見的一幕,是蘭老闆強迫與她,可爲真?”

  就在這時,花海棠從門外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林西身邊,道:“主子,郡王的傷已經處理妥當。”

  呂柔反駁道:“怎麼可能!我從小就學戲,從來都沒偷過懶,還跟着戲班東奔西走這麼多年,你們憑什麼這麼說?”

  楊柳哭着辯解道:“若我貪圖榮華富貴,完全可以答應郡王,做郡王的妾室,又何必和甄留在一起。”

  孫昌嘆了口氣,道:“這件事草民本打算帶進棺材,沒想到事與願違……正如呂柔所說,當年的蘭老闆風頭無兩,紅極一時,帶着我們賺了不少錢。三年前,我們去了南陵,在那裏呆了兩個月,只唱了四場戲。就因爲蘭老闆染上了毒/癮,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我血口噴人?呵呵,呵呵……”呂柔笑了起來,道:“劉漢的腿是怎麼傷的?我哥和孫喜又爲何會打架?還有高達,整日裏圍着你團團轉,就像一隻哈巴狗。甚至是班主,爲何他會半夜去你屋裏?你不知廉恥,勾引戲班的所有男人,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爛貨!”

  “別說的這麼冠冕堂皇!”呂柔瞪大了雙眼,很明顯她不願承認孫昌說的是事實,道:“蘭老闆紅的那幾年,用的頭飾,穿的戲服,哪一樣不是頂級的,若不是有錢,他那些行頭從哪來?還有班主你,讓我們日夜不停的唱戲,演完一場又一場,不是爲了掙錢,又是爲了什麼?”

  呂柔一怔,忍不住出聲問道:“爲何?”

  哇,驚天大反轉!

  喫瓜的衆人眼睛又亮了幾分。

  “是。那次蘭老闆出去散心,碰到了自賣自身的楊柳,得知楊柳之前也唱戲,又考教了一番,便決定收她爲徒,作爲他的接班人。楊柳的資質很好,在蘭老闆的悉心教導下,進步得很快。可……可蘭老闆對楊柳日久生情,竟動了要娶她爲妻的心思,我自是不同意,若是戲班沒了蘭老闆和楊柳,那真就開不下去了。”

  “不是的,不是你說的這樣!呂柔,你這般詆譭我,就是因爲你嫉恨我!你嫉恨師父收我爲徒,你嫉恨師父愛慕於我,因爲你早就對師父動了心,你求而不得,所以這些年來,你處處針對我,時時與我爲難。師父的頹廢並非因爲我,而是因爲吸毒讓他傷了嗓子,他不能再唱戲。這些年我之所以忍受你的詆譭,就是不想毀了師父的清譽。”楊柳這次終於說對了話。

  “你從小就學戲不假,你練功從不偷懶也不假,但你的心不專。你學戲,不偷懶,不是因爲愛這一行,是因爲你想紅,想當臺柱子,想攀高枝,想過錦衣玉食的日子。”

  林西這話說的,閻良心裏直髮虛,和孫昌一樣直冒冷汗。

  林西看向孫昌,問道:“這兩人各執其詞,本宮也不知該聽信於誰,班主既然知情,那便說上一說。”

  林西看向呂柔,眼神變得冷漠,道:“看來是你在欺瞞本宮。”

  “兩人的事被我們撞上,班主便想着將楊柳趕出去,可蘭老闆死活不應,還用他臺柱子的身份壓班主,硬逼着班主讓她上臺。在蘭老闆的幫助下,她很快就紅了,取代了蘭老闆的位置,蘭老闆很是落寞,染上了毒/癮,傷了嗓子,後來上吊自盡了。殿下,她就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因爲你的心思從來都不在唱戲上。”

  呂柔瞪着眼睛看了看戲班的衆人,道:“他一手捧紅了這個賤人,卻一條繩子瞭解了自己……他可曾想到,他求而不得的人,竟然和人搞了破鞋,而且還不止一隻。”

  “呂柔,你少說兩句吧。當初蘭老闆紅的時候,你就在戲班,你可有想過,爲何蘭老闆寧願在外面找徒弟,也不收你?”

  咦,有反轉!

  喫瓜衆人頓時來了精神。

  呂柔每每提及蘭章,眼底的情緒都極端複雜,可見她對蘭章有情,只是愛而不得,所以對蘭章愛慕的楊柳心懷怨恨。

  林西點點頭,道:“辛苦三娘了。”

  “主子,時辰不早了,您也該回去了。”

  花海棠瞭解林西的身體狀況,再看他疲憊的神色,便知他的精力已經處在透支的狀態。

  “不急,案子還沒查清,你也去一邊旁聽吧。”

  “這案子不是一目瞭然嗎?主子爲何說還未查清?”

  雖然喫瓜很快樂,但這瓜十有**會牽扯自己進去,這心情就不太美妙了,所以康王父子還是很希望林西早點回去的。

  “是啊,殿下,此事一目瞭然,就是甄留刺傷了輝兒,然後逃之夭夭,只要着人畫張畫像,貼出通緝令,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抓到他。殿下這麼晚了還不回宮,皇上定然憂心不已,加之殿下`身子骨弱,萬一有個閃失,臣等擔待不起。”

  林西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皇叔說的對,今日確實有些晚了,那我索性不回宮了,就在皇叔這裏歇了,勞煩皇叔命人打掃個院子,待問完話,我趕過去歇息。”

  康王父子……

  原本是打算敢他走。誰知人家反其道而行,直接要求住下。

  見林昂不說話,林西接着說道:“皇叔可是有爲難之處?”

  “殿下,您不回宮,可曾向皇上稟告過?”

  “皇叔倒是提醒我了。”林西轉頭看向楊瀟,道:“楊指揮使,你派人回宮向父皇稟告,便說我在康王叔這兒留宿一宿,待明日回宮。”

  林昂……

  我何時提醒了,你別血口噴人!

  楊瀟領命,派兩名錦衣衛回宮,向皇上稟告此事。

  事已至此,康王父子終於體會了一把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連忙吩咐下人去收拾院落,太子殿下留宿可非同小可,院子的選擇要講究,安全的問題要重視,一個弄不好就得掉腦袋。

  安排好這些,林西再度看向呂柔,道:“你放才說劉漢腿腳受傷與楊柳有關,此話怎講?”

  有了剛纔的小插曲,呂柔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道:“殿下,方纔民女太過氣憤,有些口不擇言,還請殿下恕罪。”

  “你可知欺瞞本宮,該當何罪?”

  林西看向呂柔的眼神冷了下來,上位者的氣勢油然而生,原本柔和的眉眼變得鋒利,就好似一把離鞘的劍,閃着森森寒光,虎視眈眈地懸在獵物的頭頂。

  呂柔心裏一驚,連忙俯下了身子,道:“殿下息怒,民女不敢。”

  “不敢?”林西冷哼一聲,道:“本宮看你膽子大得很,敢在本宮面前混淆視聽,真是嫌命長了!來人,拉出去,杖責五十!”

  門口的錦衣衛聽到命令,快步走了進來,架起呂柔就往外拖。

  呂柔連忙求饒道:“殿下,民女說的都是實話,民女沒有欺瞞殿下,求殿下饒命,饒命啊!”

  呂順見呂柔要被用刑,連忙求請道:“殿下,有關蘭老闆的事,我們都被矇在鼓裏,柔兒也不甚清楚,她說的都是她認定的事實,她沒有欺瞞殿下。求殿下明察秋毫,饒柔兒一命!”

  “殿下,民女沒有撒謊,是甄留刺傷了郡王殿下,起因是楊柳,跟民女毫無干系,殿下明查啊!”

  林西掃了一眼衆人,冷聲說道:“你們是否以爲本宮是個蠢材,衆目睽睽之下的兇手不去抓,反而拿戲班的人開刀?”

  衆人連忙匍匐在地,齊聲說道:“草民(民女)不敢。”

  “你們心裏在想什麼,本宮一清一楚。”

  林西起身,視線掃過戲班的每個人,衆人匍匐在地,不敢動彈分毫,唯恐懸着的那把利劍落在自己頭上。

  林西的目光落在高唐身上,道:“高唐,本宮問你,郡王上臺唱戲是之前便已定下,還是臨時來了興致?”

  高唐連忙答道:“回殿下,此事是主子臨時決定。主子原本在臺下看戲,看到精彩處有些技癢,便想唱奪門之變那一段,於是便讓屬下知會了孫班主。”

  “也就是說當時戲已開鑼,郡王只想唱其中一段,可對?”

  “回殿下,事實便是如此。”

  “郡王是在何處上的妝,郡王要登臺一事都有誰知道。”

  “郡王是在後臺的包間內上的妝,除了已經登臺的那幾位,其他人應該都知道。”

  “登臺的那幾位是誰?”

  “屬下當時在包間守着,對此事不甚清楚。”

  “孫昌,你來說。”

  孫昌聽林西點名,連忙答道:“回殿下,殿下登臺一事,只有一直未下臺的四人不知,一個是甄留,一個是高達,一個是孫喜,一個是呂順。”

  “你確定?”

  “草民確定!”

  “呵。”林西輕笑一聲,道:“既然甄留不知郡王要上臺,又何來他因嫉恨刺殺郡王一說。”

  衆人一怔,不自覺地轉頭看向身邊人。

  焦戰出聲說道:“依殿下所言,甄留真正要殺的不是郡王。”

  林西轉頭看了一眼焦戰,道:“不,應該說郡王無意間攪亂了兇手的計劃。”

  其實林西真正想說的是林輝當了別人的替死鬼,只是對方的身份特殊,不好把話說的這麼直白。

  焦戰見林西迴應自己,淡漠的眼神有了溫度,道:“臣愚鈍,敢問殿下這是何意?”

  林西沒有回答焦戰,而是看向孫昌,問道:“孫班主,郡王所扮演的角色原本是誰要演?”

  孫昌怔了怔,下意識地看向梁末的方向,道:“回殿下,是梁末。”

  “梁末。”林西也跟着看了過去,梁末似是想通了其中關竅,臉色變得很難看,“所以兇手真正要殺的是梁末,而非郡王。”

  “梁末?”

  戲班的人面面相覷,康王府的人臉色也不好看,畢竟林輝倒黴催的當了替死鬼,說出去比被刺殺還丟人。

  見林西的注意力再次轉移到別人身上,焦戰心中頓時有些不滿,再次出聲說道:“殿下方纔說‘兇手真正要殺的是梁末’,而非‘甄留真正要殺的是梁末’,臣是否可以解讀爲,殿下並不認爲甄留便是兇手。”

  “都督所言不錯,我不認爲甄留就是兇手。”

  呂順出聲質疑道:“怎麼可能,甄留在衆目睽睽之下行兇,我們看得一清一楚,在場的人都可以作證。”

  “是啊,當時草民就在臺上,看得一清一楚,就是甄留行的兇。”

  “沒錯,草民也看到了。”

  兇手若不是甄留,那他們就有被認定爲兇手的可能,權衡利弊後,許多人都應和了呂順的話。

  林西掃了一眼戲班的衆人,道:“若甄留是兇手,他想殺梁末,那定是對梁末有着很深的仇怨,且兩人又同在戲班多年,對彼此應該很是熟悉,若是換了人,他怎能看不出?”

  衆人神情一滯,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他們一定看得出來。

  “既然他認出對方不是梁末,而是郡王,爲何還要執意下手?而且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刺傷郡王,這是嫌自己的命太長,還是嫌自己連累的人不夠多?”

  “殿下別忘了,郡王想納楊柳爲妾,甄留因此心生嫉恨,認出是郡王,一時被嫉恨衝昏頭腦,動手刺殺也說得通。況且若非心虛,他爲何要逃?”呂柔出聲說道。

  “驚恐之下逃生,是人之本能。不過若他真心愛慕楊柳,待他冷靜下來,定會主動投案。”

  林西的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腳步聲,王府管家走了進來,行禮道:“王爺,甄留回了王府,現已被拿下。”

  衆人一怔,紛紛擡頭看向林西,眼底皆是驚歎。

  焦戰見狀眼底浮現笑意,道:“殿下真是料事如神。”

  林西之所以在這裏喫瓜,和戲班的人東拉西扯,一是爲了瞭解戲班衆人的恩怨,一是等甄留主動投案,他一開始就不認爲甄留是兇手,因爲他不覺得有人傻到在衆目睽睽之下行兇,還沒殺死人的。

  畢竟當時林輝沒有任何防備,長劍又是開了刃的,若他真想殺人,林輝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很明顯當時甄留意識到手裏的劍刺入了林輝的身體,及時收了手,但驚慌之下,他的第一反應是逃跑,纔會造成現在這種結果。

  林昂看了看林西,道:“把他帶進來。”

  “是,王爺。”

  管家退下,隨後將被五花大綁的甄留押了進來。

  甄留被推倒在地,後又掙扎着跪了下來。自他進來,楊柳的目光便注視着他,雖然沒有說話,但她眼底的情誼卻藏不住。

  林西出聲問道:“甄留,你可知罪?”

  甄留擡頭看了看林西,又看了看林昂,答道:“草民知罪。”

  “哦,說來聽聽。”

  “草民誤傷郡王殿下,草民有罪。”

  “分明是行刺,卻狡辯爲誤傷,甄留,你把我們當成傻子不成?”

  甄留聞言心裏一緊,急忙辯解道:“大人,草民沒有行刺郡王,草民只是照常演戲,草民不知不知爲何郡王會在臺上,也不知那把劍爲何會變成真劍,草民當時被嚇到了,驚恐之下選擇了逃命,待草民冷靜下來,便回了王府。大人,草民說的句句屬實,求大人明查!”

  甄留並不清楚林西的身份,所以纔會稱呼他‘大人’。

  “你不知郡王會上臺?”

  “草民不知,班主並未知會草民。”

  “真劍和假劍,你分不清?”

  “大人,臣上臺時並未檢查,劍是藏在鞘中,草民拔劍刺向郡王只是一瞬間的事,當草民意識到有問題時,已經爲時晚矣。草民誤傷殿下有罪,草民認罪,但草民並非行刺,草民是被冤枉的。”

  甄留答話思路清晰,很明顯他冷靜下來後,仔細思考過。

  “既然已經逃了,爲何又要回來?”

  “草民不想揹負行刺的罪名,連累整個戲班。”

  “你不想連累他們,可知他們是如何說你的?”

  甄留一怔,轉頭看了戲班衆人一眼,目光最後落在楊柳身上,“草民不知。”

  “他們說你與楊柳私通,嫉恨郡王對楊柳有意,故而刺殺郡王。若非本宮攔着,怕你沒有說話的機會,便已被定了行刺的罪名。”

  “你們!”甄留憤怒地看着衆人,但在接觸到楊柳的目光後,眼中的怒火漸漸消散,道:“草民不管其他,只想自己問心無愧。”

  林西將甄留的神情看在眼底,可見甄留對楊柳確實情根深種,他回來也是不想連累楊柳。

  林西看向戲班衆人,問道:“你們是否還堅持甄留就是兇手?”

  衆人相互對視,卻遲遲無人開口。

  “殿下,兇手不是甄留,他是被陷害的,求殿下明查,還他一個公道。”

  果然第一個出聲的是楊柳。楊柳與甄留本就有情,在得知甄留爲了他主動投案之後,心中越發感動,爲他說話是理所當然。

  “殿下,草民也不信甄留是兇手,求殿下明查,還甄留和草民一個公道。”

  第一個出聲的是梁末。若不是倒黴蛋林輝突然出現,死的就是梁末,此時的他也回過神來,出聲爲甄留說話也在情理之中。

  “殿下,草民也不信兇手是甄留。”

  第三個出聲的是班主孫昌。甄留是否知曉林輝會上場,他最清楚,再聯繫林西的態度,爲甄留說話是順應形勢。

  “殿下,草民有話要說。”這次出聲的是孫喜。

  林西看了過去,道:“講。”

  孫喜深吸一口氣,道:“殿下,出事時草民就在郡王身後,看得正是甄留的方向,草民清楚看到在甄留刺中郡王時,他臉上是驚訝和驚恐,並及時抽出了長劍。甄留逃跑,也是在呂順一聲大喝後,明顯是受到了驚嚇,所以草民認爲甄留所說皆屬實。”

  “既如此,爲何方纔不說?”

  “郡王被刺,事關戲班所有人的性命,草民被嚇得不知所措,不知該說什麼。後聽殿下分析,草民才穩住了心神,想起了這些。草民不是有意隱瞞,還請殿下恕罪。”

  林西淡淡地看着孫喜,自然明白他最初不說,只是想盡快結案,不想被牽連其中,現在這麼說,是看清了形勢,順勢而爲。這都是人趨吉避害的本性,雖然他不贊同,倒是能夠理解。

  焦戰見狀再次接話道:“以甄留和郡王當時的距離,若甄留當真要行刺,不可能只是重傷。”

  雖然這話說的有點不中聽,但不得不說焦戰說到了點子上。

  “都督說的沒錯。”林西認同地點點頭,道:“這也是我斷定甄留不是兇手的根本原因。”

  林昂聽明白了,原來林西早就認定甄留不是兇手,所以並未派人去捉拿,而是揪着戲班的衆人不放。三年前的狼妖案,以及前些天的殺兄案,他都有耳聞,只是並未親眼所見,所以一直都抱着懷疑的態度,以爲是有人爲了討好林西,故意誇大其詞爲其造勢。現在看來,林西是真的很聰明。

  “既然甄留不是兇手,那兇手又是誰?”

  “兇手嘛……”林西掃視着戲班衆人,道:“就在當時臺上的幾人當中。”

  “當時臺上的幾人?”林昂也看向了戲班衆人。

  焦戰接話道:“甄留.孫喜.呂順.高達,排除甄留,那就只剩下孫喜.呂順.高達三人。殿下,臣說的可對?”

  林西的眼睛亮了亮,笑着說道:“都督不愧是都督,深知我心。”

  焦戰揚起嘴角,道:“多謝殿下誇獎。”

  林西微微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不禁一陣懊惱,“他不會想多了吧,我真的沒別的意思!”

  被點名的三人一愣,隨即回過神來,紛紛說道:“殿下明查,不是草民,草民冤枉!”

  一直未曾出聲的林遂問道:“殿下,爲何是他們三人?”

  “根據之前的推測,兇手原本是想借甄留之手,殺害梁末。郡王突然想登臺,取代梁末的位置,若兇手知曉這個消息,勢必會想辦法阻止此事發生,畢竟刺殺郡王的罪名非比尋常,一個弄不好整個戲班都得連坐,藏在其中的兇手自然也不會例外。

  可事實卻是計劃依舊在進行,由此推斷,兇手並不清楚郡王的臨時決定。方纔孫班主曾說過,不清楚郡王要登臺的人有四個,分別是甄留.孫喜.高達.呂順。甄留的嫌疑暫時可以排除,那兇手就只能在這三人之中。”

  “原來如此。”林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那這三人中誰與梁末有仇,誰就是兇手。”

  “世子所言不錯,但臣覺得還可以加上一條。”

  雖然焦戰是接的林遂的話,眼睛卻直直地看着林西,意味很明顯,就是想林西接他的話。

  林西暗中翻了個白眼,實在不想讓他如意,只是衆人在場,他若不接話,會讓焦戰下不來臺,從而引起別人的猜想,所以林西只能無奈配合。

  “都督說來聽聽。”

  焦戰眼中閃過滿意的微笑,道:“此人還與甄留有仇。”

  林西敏銳地察覺到焦戰的情緒變化,心裏忍不住吐槽:“嘚瑟。”

  “都督所言不錯,兇手確實與甄留有仇。”

  孫喜聞言連忙辯解道:“殿下,草民與他們兩個沒有仇怨,草民是否能排除嫌疑。”

  林西並未理會孫喜,而是看向梁末,道:“梁末,他們三個之中,有誰和你有私怨?”

  梁末看了看孫喜三人,道:“回殿下,草民自認平時爲人不差,別說結下仇怨,便是爭吵都沒有,草民實在想不出,他們爲何要殺草民。”

  孫昌接話道:“是啊,殿下,梁末是戲班出了名的好脾氣,從未和別人發生過爭執,怎會有人想要殺他?”

  林西看向楊柳,問道:“楊柳,孫班主所說可屬實?”

  楊柳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道:“回殿下,班主所言不假。”

  “那這般說來,符合兇手的條件,便只剩下一條,那就是與甄留有仇。”

  焦戰再次接話道:“殿下的意思是兇手的目標是甄留,梁末只是兇手對付甄留的工具?”

  衆人頓時一片譁然,若焦戰所說不假,那這個兇手也太過狠毒,竟然爲了對付甄留,不惜害死一條無辜的性命。

  這麼一想,衆人不禁在心裏感慨:“小郡王還真是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倒黴到家了。”

  林西看向甄留,道:“他們三個之中,誰與你有仇怨?”

  甄留轉頭看看三人,道:“回殿下,我們同在一個戲班這麼多年,擡頭不見低頭見,難免有爭吵的時候,草民實在想不通,誰會這麼恨我。”

  “兇手就在他們三人之中,你以爲誰的可能性大些?”

  甄留看着三人,三人也看着甄留,眼神交匯間,相互傳達着信息,表面信息無非是‘不是我,你別冤枉我’.‘跟我沒關係,你要相信我’等,是否有深層信息,就只有他們彼此知道。

  林西突然打了個哈欠,轉頭看向林昂,道:“皇叔,院子可是打掃好了,我有些累了,今日就先到這兒吧。”

  林昂一愣,有些跟不上林西的節奏,這眼看着兇手就要呼之欲出了,怎麼突然就不問了。

  “管家,管家。”

  王府管家聽到呼喚,連忙走了進來,道:“王爺有何吩咐?”

  “去看看給太子準備的院子是否打掃好了。”

  “王爺,院子已經收拾完畢,殿下隨時都可以入住。”

  林昂看向林西,道:“殿下如何打算?”

  “今日先到這兒吧,把他們單獨關進一個院子,任何人不許進出,待明日再審。”

  林昂點點頭,道:“那就照太子的意思做。”

  高唐應聲,帶着戲班衆人退了下去。

  林西見狀笑着說道:“還得勞煩皇叔派人給我們帶個路。”

  林昂轉頭看向林遂,道:“遂兒,你帶太子去別院歇息。”

  林遂應聲,看向林西道:“太子殿下請。”

  “世子請。”

  衆人跟在林西和林遂身後,朝着準備好的院落走去。

  彎彎繞繞,繞繞彎彎,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終於來到了院門口,林西擡頭看看門上的牌匾,上寫着‘寒梅園’三個字。

  “殿下,這寒梅園是王府最漂亮的院子,每年冬日母妃都會搬到這兒小住幾日,若是殿下再晚來幾個月,就能看到滿院梅花盛開的美景。”

  “無妨。待過段時日,我再來便是,到時世子可別嫌我叨擾。”

  “殿下能來,康王府蓬蓽生輝,又怎有叨擾一說,殿下玩笑了。”

  “那走吧,咱們進去瞧瞧。”

  林遂在前面帶路,林西緊隨其後,衆人相繼進了院子。院子裏掛滿了紅燈籠,不知道的還以爲誰家娶親呢。林遂帶着衆人在院子裏轉了一圈熟悉環境。可大晚上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周圍的景緻有什麼特別,就紅彤彤一片,看時間長了,還有幾分陰氣森森的感覺,就好像恐怖片裏的大宅。

  這麼一想,林西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焦戰留意到他的動作,走到近前關切地問道:“殿下可是冷了?”

  “無礙。”林西朝前走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心中暗自吐槽:“你離我遠點,我就啥事沒有。”

  林西的動作看似自然,可焦戰卻知道他在躲着自己,凌厲的鳳眸微微閃爍,轉瞬間又恢復平靜。

  衆人走進正廳,林遂開口說道:“觀殿下神色有些疲累,我便不打擾殿下歇息了,待明日再帶殿下好好轉轉。”

  “確實有些累。”

  “門外有小廝候着,殿下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便可。”

  “好,多謝世子。”

  林遂沒再多說,轉身離開了院子。

  這裏沒了外人,林西轉頭看向焦戰,道:“今日有勞都督,現今我在康王府,安全已是無虞,夜已深,都督請回吧。”

  這叫啥,這就叫卸磨殺驢,過河拆橋。

  “臣奉皇命,在殿下出宮後,保護殿下安全,現今殿下並未回宮,臣的使命便未完成,若此時離開,殿下出了任何閃失,臣都難逃罪責,爲了殿下的安全,臣還需侍奉左右。”

  想要卸磨殺驢,過河拆橋,也要問問驢肯不肯,橋願不願。

  林西被堵得無話可說,這人不愧是攝政王,這嘴皮子功夫也是一流,“行,那都督自便吧,我要歇息了。”

  “殿下歇息便可,無需在意臣。”

  “你這麼大塊頭在這兒杵着,存在感這麼強,擱誰能不在意?”林西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他張嘴剛要說話,突然鼻子有些癢,連忙捂住嘴巴,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花海棠見狀連忙走了過來,道:“殿下,讓三娘幫您把把脈。”

  林西擺擺手,道:“不礙事,無需麻煩。”

  “殿下,您的身子不如常人,可馬虎不得。”

  見她堅持,林西無奈地笑了笑,走到一旁坐了下來,道:“好好,把脈就把脈,你是大夫,你說了算。”

  花海棠坐在林西對面,伸出手專心爲他把脈。

  林西看着廳中站着的焦戰,明亮的眼睛轉了轉,道:“都督,勞煩你貼耳過來,我有話要與你說。”

  焦戰將林西的神情看在眼底,知道他定是打着什麼壞主意,卻還是邁開長腿走了過去,來到近前,他微微彎下了腰,靠近林西。龍涎香混合着淡淡的藥味,絲絲縷縷地鑽進鼻子,這是林西身上特有的味道,即便是不去看,只要循着這個味道,他也能找到他。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臉上,耳邊是林西的輕聲低語,焦戰的呼吸一滯,身子本能地躲了躲,白皙的耳根迅速染上紅暈,一直蔓延到脖頸,皮膚上還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林西一怔,隨即想起焦戰怕癢,便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說一句,想一會兒,想一會兒,說一句。不說癢不癢,就是這彎着的腰也受不了。就這麼說了一盞茶的功夫,林西這纔算放過了焦戰,看好戲地等着看他出糗,卻發現人家跟沒事人一樣,乾脆利落地直起了腰。

  “腰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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