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作者:晴川淚相思
第七十七章

  春喜見衆人離開,搬了把椅子過來,林西一掀衣襬坐了下來。

  “店掌櫃何在?”

  人羣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行禮道:“啓稟太子殿下,草民餘錢是這家鋪子的掌櫃。”

  林西打量了打量,道:“去泡壺茶來。”

  餘錢一怔,顯然沒跟上林西的節奏,連忙應聲道:“是,草民這就去。”

  林西看向花海棠,出聲問道:“三娘可知他中的什麼毒?”

  就在衆人爭執時,花海棠趁機給王冼看了診,“回主子,是奪命散。”

  “奪命散?這種毒是否常見,何種形狀,有無顏色?”

  花海棠想了想,道:“回主子,這種毒是白色粉末,放入水中便會變成無色,有淡淡的苦味,若對味道不慎敏[gǎn],便聞不出。”

  兩人剛起身,門外又傳來呼和聲,“讓開!讓開!”

  婦人掃視了衆人一眼,目光落在地上的王冼身上,三兩步走到近前,一把將王冼抱進了懷裏,道:“冼兒,你怎麼了?冼兒,快醒醒啊,你不能丟下母親!冼兒……”

  郭巖聞言臉色變了變,道:“殿下,草民與王冼不合日久,京中無人不知,但我們僅是口角,從未動過手,今日亦不曾,他中毒與草民無關,還請殿下明鑑。”

  林西沉吟了一會兒,接着問道:“王小姐在冀州過得如何?”

  王恩說話時,擡眼看了一眼林西,在和林西的目光接觸時,又慌亂地移開視線,臉上隨即染上紅暈,一副少女懷春的姿態。方纔不知林西身份,王恩尚且能把持,但現在難免動了心思。

  林西正問話,門外傳來吵嚷聲,“讓開!讓開!”

  “謝殿下,民女謹記。”王恩緩緩起了身。

  “起來吧,下不爲例。”

  林西沒有搭話,看向花海棠,道:“三娘,給郭公子把把脈。”

  “謝殿下。”

  “冀州雖小,卻民風淳樸,民女在那裏過得很好。”

  “已無大礙?那爲何冼兒還不醒?”婦人轉頭看向王恩,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厭惡,道:“爲何是冼兒中毒,你卻沒事?”

  郭巖疑惑地看看林西,又看了看花海棠,配合地伸出手。

  人羣被分開,門外走進來一羣人,爲首的是個中年婦人,身上穿着華服,頭上插着滿滿當當的黃金首飾,脖子上戴着金項圈,腕上戴着金鐲子,手上戴着金戒指,在陽光下的照耀下,一片金燦燦,差點閃瞎林西的眼。

  郭巖連忙說道:“我再說一遍,王冼中毒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王恩擡眼看了林西一眼,來到婦人身邊,小聲說道:“母親,二哥中了毒,不過已經解了,現在已無大礙。”

  林西轉頭瞪了焦戰一眼,好好地詢問就這麼被他攪了,所以人到底是人,總有犯蠢的時候,英明神武的攝政王也不例外。

  “不知者不罪,兩位免禮吧。”

  王恩被說得白了臉色,慌忙跪倒在地,道:“殿下,民女剛到京都,不懂規矩,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殿下寬恕。”

  王恩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眼底閃過不安,道:“母親,是他與二哥發生衝突,然後二哥便倒地不起……”

  花海棠一怔,隨即反應了過來,走到郭巖身邊,道:“伸手。”

  青年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跪在了地上,道:“草民不知太子殿下當面,還請殿下恕罪。”

  “回殿下,民女七日前剛剛被接回京都。”

  婦人身後跟着一個青年,看打扮應該是侍郎府的公子,和王冼長得有幾分相像。

  花海棠點點頭,道:“是,這種毒發作極快,若不是主子隨身帶着解毒丸,等不到三娘過來,他就死了。”

  王恩出聲說道:“殿下,下毒之人定是郭巖,他距離二哥最近,且與二哥發生了口角,民女懇請殿下爲二哥做主。”

  婦人順着王恩所指的方向看過去,見是郭巖,臉色變了變,道:“郭小公子,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當街行兇,眼中可有王法?”

  林西看向王恩,出聲說道:“聽聞王小姐是在冀州長大,何時回來的?”

  “這般說來,是他在倒下前的片刻中的毒?”

  這回林西沒有易容,閻良一眼就看到了林西,快步上前行禮道:“臣閻良參見太子殿下。”

  衆人一愣,紛紛看向王恩,眼底帶上了幾分輕視。

  春喜見狀面色一寒,出聲呵斥道:“放肆!敢直視太子殿下,你可知該當何罪?”

  “若中毒有何症狀,多久毒發,是入口,還是吸入?”

  林西好奇地看向門口,想知道來的又是誰,沒想到進來的是老熟人,刑部右侍郎閻良閻大人。

  “奪命散不常見,卻也不難買,但凡懂點醫術的,都能配製出來,而且毒性極爲霸道,不必入口,吸入亦可,一旦進入體內,很快便會毒發,氣絕身亡。”

  “所以給他下毒的,就在距離他最近的幾人當中。”

  青年的視線落在林西身上,這裏所有人都站着,只有他坐着,很明顯他的身份不簡單。

  “太子?”婦人看了過去,見林西正淡淡地看着她,連忙跪倒在地,道:“參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焦戰看得眉頭直皺,心裏的不悅壓都壓不住,道:“太子殿前,你搔首弄姿,可知已犯失儀之罪?”

  更何況這‘搔首弄姿’說的有點過吧,人家就是多看了他兩眼,頂多算是暗送秋波,跟‘搔首弄姿’相差甚遠。

  雖然……但是……大庭廣衆之下,他也不好讓焦戰下不來臺,只能先順着他說。

  “免禮。”看到閻良,林西莫名有種親切感,笑着說道:“閻大人怎麼來了?”

  “聽聞這裏發生命案,臣便匆匆趕來,沒想到太子也在此處。”

  閻良這話說的半真半假,自從霍剛坑了他一把後,他總覺得自己的小命和烏紗不保,便想着將功折罪,每日讓刑部衙門的人巡街,一旦有命案發生,馬上來報。首飾店發生的事,正巧被一名輪休的刑部差役看到,他正思量着要不要去衙門稟告時,林西突然露了身份,那差役不再猶豫,火速向閻良彙報。閻良聞聽急急忙忙地從刑部衙門跑出來,鞋都給跑掉了。

  “閻大人,這案子另公子也是當事人,苦主生怕閻大人會徇私,所以不願去刑部辦案,本宮便勉爲其難,接手了案件,閻大人應該不介意吧。”

  閻良聽得一愣,連忙四下搜尋,不僅找到了閻紀,居然還有閻青禾,身上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忙說道:“殿下斷案如神,能接手案件再好不過,若犬子當真參與其中,臣定大義滅親,以報皇上聖恩!”

  閻紀一聽,頓時急了,道:“父親,這件事跟我沒關係,我們只是來買首飾,沒曾想竟然碰到這種事。”

  “閉嘴!是否有關,殿下自有明斷,你只需老老實實配合便好。”

  閻紀被訓得一縮腦袋,畏畏縮縮地說道:“是,父親大人。”

  閻良滿意地移開視線,道:“殿下儘管查,臣定鼎力相助。”

  “那就多謝閻大人了。”林西看得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明白閻良爲何是這副態度,看來霍剛參與的那起案子,給他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讓他端正了工作態度,逼着他做起了好官。

  “這是臣分內之事,當不得殿下一聲謝。”

  林西見花海棠收回手,道:“如何?”

  花海棠並未立即接話,而是又看了看郭巖的眼睛和嘴巴,這纔回話道:“回主子,他也有輕微中毒現象。”

  “我也中了毒?”郭巖一怔,急忙問道:“那該如何解毒?我會不會死?”林西將荷包裏的解毒丸拿了出來。

  花海棠見狀阻止道:“主子,那可是三娘精心配製的解毒丸,耗費了多少珍貴藥材,一共也就只有那麼多,您可別浪費了。”

  林西看看郭巖,道:“那他的毒……”

  “他只是輕微中毒,不妨事,三娘這兒有普通解毒丸。”

  花海棠說着,從荷包裏拿出一個瓷瓶,倒出藥丸遞了過去。

  郭巖忙接過解毒丸,直接塞進嘴裏,嚥了下去,“夫人,這解毒丸真的能解我的毒嗎?”

  “自然。”

  見花海棠一臉桀驁之色,郭巖鬆了口氣,行禮道:“多謝夫人出手相救,郭巖感激不盡。”

  “公子要謝就謝殿下吧,是殿下讓三娘爲公子看診。”

  衆人恍然回神,看向林西的眼神充滿好奇,爲何他好似什麼都知道,彷彿這世界沒有能難得倒他的事。

  郭巖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感激道:“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郭小公子免禮。”林西看向花海棠,道:“三娘去給王小姐也看一下診。”

  花海棠領命,走向王恩,道:“勞煩王小姐配合一下。”

  王恩微微向後退了一步,道:“殿下,民女身子並無不妥,還是不勞煩夫人了。”

  “你是質疑本宮的命令?”林西的語氣很淡,讓人聽不出情緒。

  王恩一怔,忙說道:“民女不敢,殿下恕罪。”

  “王小姐。”花海棠看着她,提醒道:“伸手。”

  王恩看看林西,又看看花海棠,這才伸出了手。

  王恩剛伸出手,花海棠便聞到了一股極淡極淡的苦味,她的眼睛亮了亮,不動聲色地開始爲王恩診脈。

  林西看向王夫人,道:“王夫人,聽聞王小姐自幼在冀州長大,可爲真?”

  王夫人看了王恩一眼,道:“回殿下,此事不假。”

  “王小姐的母親是哪位?也和王小姐一樣,在冀州生活麼?”

  “她母親是老爺的通房丫頭,老爺擔心老夫人在冀州無人照顧,難享天倫之樂,便將她們母女送去了冀州,陪伴老夫人。”

  王夫人說話時,難掩厭惡之色,眼中還有幾分得意。

  林西一看就明白,將王恩母女送到冀州的主意是她出的。

  “那王小姐的母親是否也隨之來了京都?”

  “回殿下,她在王恩五歲時便染病去世了。”

  “不知王小姐的母親是得了什麼病症?”

  王夫人微微蹙眉,道:“這個民婦並不清楚,許是什麼疑難雜症,請了許多大夫也沒能治好。”

  “這般說來,王小姐是跟隨祖母長大。”

  “是。老夫人這兩年身子不好,老爺放心不下,便將她們都接到了京都。”

  “原來如此。”林西點點頭,看向王恩,道:“今日王小姐和王二公子出來,是事先約好,還是臨時決定?”

  “回殿下,今日出門是二哥臨時決定,民女事先並不知情。”

  兩人說話間,花海棠收回了手,道:“主子,王小姐並未中毒。”

  “你可是聞到了什麼?”

  花海棠微微一怔,隨即苦笑着說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主子。三娘在王小姐身上,聞到了奪命散的味道。”

  “哦?”林西的眼睛亮了亮,道:“三娘可確定?”

  “三娘確定。”

  衆人皆是一怔,郭巖率先反應過來,道:“原來是你!怪不得你一直往我身上栽贓,還阻止我們報官,原來是你給王冼下的毒。”

  衆人聽後一片譁然,小聲議論了起來。

  “不會吧,王小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怎會給人下毒?”

  “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

  “王小姐爲何要給王二公子下毒,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仇怨?”

  “豪門大戶看起來光鮮亮麗,其實最是陰暗,說不準幹出什麼事來,這下有好戲看了。”

  王恩的臉色頓時變了,眼淚快速在眼眶裏蓄積,梨花帶雨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道:“明明是郭巖給二哥下的毒,爲何殿下不問他,反而多番爲難民女?民女可是有何處冒犯了殿下,還請殿下寬恕。民女一介女流,又是從冀州來的,連何爲奪命散都不知,又怎麼給人下毒,更何況二哥對民女那麼好,民女爲何要那麼做?”

  王恩想用自己的柔弱博取大衆的同情,讓他們心裏的天平向自己傾斜。若是換成別人,十有**會生效,可對方是林西,那就另當別論了。自殺兄案後,林西在京都百姓心中的地位那可是無人可及,那就是偶像級別的存在,王恩這般說,非但不會讓人同情,反而會引來衆人的厭惡。

  “這王小姐什麼意思,是覺得太子殿下針對她?”

  “不是,她這也太自以爲是了,太子殿下何等尊貴,怎會放下`身份針對她一個庶女?”

  “就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你們可別忘了,她剛剛還搔首弄姿地勾引殿下,也不看看她那副尊榮,連給殿下提鞋都不配。”

  聽着周圍人地議論紛紛,王恩的臉色變了又變,剛想說話,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直打得她腦袋發矇,踉蹌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打人的不是旁人,正是王冼的母親王夫人,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混賬東西!你竟敢給冼兒下毒,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王恩捂着臉頰,哭着說道:“母親,女兒沒有,二哥對女兒那麼好,女兒怎會對二哥下毒?二哥倒下之時,女兒距離二哥甚遠,店中許多人都可作證。”

  王堅出聲說道:“殿下,此間是否有些誤會,恩兒怎會對二弟下手。”

  林西看向花海棠,道:“三娘可聞到那奪命散在何處?是否在手上?”

  花海棠點點頭,道:“主子英明,確實在手上。”

  花海棠說着,一把握住了王恩的手。

  王恩心裏一慌,用力想要抽回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腕被鉗子咬住了一樣,怎麼掙都掙不脫,“你想幹什麼,鬆開!”

  花海棠武功不弱,別說對付一個弱女子,就是焦戰和楊瀟也能過上幾招。

  “王小姐若不想受皮肉之苦,最好不要動。”

  花海棠從王恩手上取下了一枚戒指,放在鼻尖聞了聞,道:“主子,這戒指上有很淡的苦味,正是奪命散的味道。還有她的指甲裏,還殘存了少許奪魂散的粉末。”

  見王恩變了臉色,林西出聲問道:“如何驗證那便是奪命散?”

  “這個簡單,只要取些酒來,把她的手浸入其中,若有奪命散,酒會變成紅色。”

  林西點點頭,轉頭看向春喜,道:“去打些酒來。”

  “是,主子。”

  王恩臉上終於浮現慌張之色。

  王夫人見狀走上前,揚手又是一巴掌,道:“賤人,我好心把你接回京都,給你買衣服買首飾,你居然恩將仇報給冼兒下毒,你跟你那個娘一樣,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恩將仇報?你怎麼有臉說出這種話?”王恩眼看着事情敗露,也不再僞裝,怨恨地看着王夫人,道:“我剛出生,你就把我們母女倆趕出了京都,寒冬臘月,一輛四處漏風的馬車,從京都到冀州,趕車的車伕都受不住,更何況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和一個剛剛生產的孕婦,你這是何等的歹毒心腸!”

  “放肆!”

  自己做過的醜事,被人當衆說出來,王夫人頓覺一陣難堪,揚手又想打,被花海棠攔了下來。

  “王夫人,你若是把她打得開不了口,主子還怎麼問話?”

  王夫人轉頭看了林西一眼,見他臉色沉了下來,訕訕地收回手,道:“殿下恕罪,民婦也是一時激憤,纔會沒了規矩。”

  “王夫人的心情,本宮能理解,但……下不爲例。”

  “是,殿下。”

  林西看向王恩,道:“說說,爲何要給王二公子下毒?”

  或許是自知逃不掉,王恩沒了之前的顧忌,眼睛直視林西,道:“殿下爲何懷疑民女?”

  “一開始本宮並未懷疑你,直到你阻止三娘幫王二公子看診,又阻止郭公子報官,本宮這纔對你起了疑心。”

  “可民女所說並無不妥。”

  “聽聞王小姐剛剛及笄?”

  “是,殿下爲何這般問?”

  “若真如你所說,你在冀州生活的無憂無慮,十四歲的年紀本應是天真無邪的少女,在面對毒殺時理應驚慌失措,可你思維清晰,條理分明,表現得太過鎮定,很難不讓人懷疑。”

  “就因爲這些,殿下便斷定我是兇手?”

  “並不是。剛纔本宮救治王二公子時,發現他手上有個小小的紅點,是被針刺過的傷痕,傷痕很新,本宮推測這便是兇手下毒的方式。

  方纔郭公子和王二公子爭執時,本宮就在一邊圍觀,在王二公子第一次想要動手時,王小姐曾對他進行了阻攔,握的正是王二公子受傷的手。

  第二次王二公子衝上去時,王小姐並未阻攔,應是已經下了毒,只等毒發,然後栽贓到郭公子身上。”

  王恩沒有否認,接着問道:“殿下就從未懷疑過郭巖?”

  林西搖搖頭,道:“正如他所說,他和王冼不合是人盡皆知的事,最多是打打嘴仗,不會真的下手。更何況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做這種蠢事。你的問題,本宮答了,該你回答本宮的問題了。”

  王恩掃了一眼王夫人和王堅,道:“殿下可知王家爲何接民女回來?”

  “是爲婚事?”

  “沒錯,就是爲了婚事。信王府的二王子生了重病,信王妃想給二王子沖喜,爲二王子張羅婚事,他們便想到了民女,想用民女來換他們的榮華富貴。”

  王夫人一聽,頓時接話道:“你一個庶女,能嫁給二王子做側妃,已是天大的福分,你竟還覺得委屈?”

  “那你爲何不讓王晴兒嫁給二王子,她可是嫡女,嫁給二王子正合適。”

  “你!”王夫人狡辯道:“晴兒與二王子八字不合,不能結爲夫妻。”

  “八字不合?”王恩嘲諷地笑了笑,道:“這不過都是藉口,你們是想留着王晴兒攀更高的高枝,比如太子殿下。”

  林西怔了怔,沒想到聽八卦聽到自己身上。

  林西還沒反應,焦戰的眼睛冷了下來,似是在盤算着什麼。

  “休得胡言!”王堅臉色沉了下來,道:“自古女兒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即便不滿,也不該對自己親人下手,如此惡毒怎配做王家的兒女!”

  “若只是婚事,我又怎會如此怨恨?你們將我們母女扔在冀州不聞不問,過得連下人都不如,喫不抱穿不暖也就罷了,老太太還對我們非打即罵。母親就是被她打成重傷,沒錢醫治,纔不治身亡。”

  王恩的眼淚不住地流着,就像斷了線的珠子。

  王夫人眉頭皺緊,道:“那也是老太太害的,跟我們有何關係,你不去找他報仇,卻來毒害冼兒……”

  “母親!”王堅打斷王夫人的話,道:“殿下,事實已然查清,是王家的家事,驚擾殿下已是不該,實在不敢再勞煩殿下操勞,草民將人帶回家自行處置便可。”

  “王公子這話似乎有些不妥,既然已經報了官,那便不止是王家的家事,本宮既然決定接手,也斷然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殿下,我們是苦主,撤案也是可以的。”

  “不,本宮接到的並非王家的報案,而是郭公子的報案,苦主是郭公子。”林西轉頭看向郭巖,道:“郭公子,本宮可有說錯?”

  郭巖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道:“殿下沒說錯,當時王小姐並不想報案,且誣陷草民爲兇手,草民不想背下這個黑鍋,故而向殿下報的案,因此草民纔是苦主,是否要撤案,也是草民說了算。”

  林西很滿意郭巖的識趣,笑着說道:“那郭公子是否要撤案?”

  “自然不撤,還望殿下將此案查清,還草民一個公道。”

  王堅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剛要說話,突然一陣勁風從面前吹過,只見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直奔林西而去。

  “殿下!”

  飛鏢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着寒光,直奔林西的面門,楊瀟大驚,出聲警示,抽出腰間佩刀。

  只可惜飛鏢速度太快,林西根本來不及躲閃,電光火石間,楊瀟的刀只差一點點夠到飛鏢。

  衆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飛鏢射向林西,眼底浮現不忍和惶恐,唯有林西面色平靜,彷彿沒看到的那抹寒光,沒意識到他的性命即將終結一般。

  “噗。”

  林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耳邊響起皮肉被撕裂的聲音。

  關鍵時刻,焦戰挺身而出,擋在了林西身前,將林西輕輕抱進懷裏,輕聲說道:“殿下莫怕,有我。”

  楊瀟見狀長長地鬆了口氣,揚聲說道:“有刺客!保護殿下!”

  錦衣衛連忙將門窗關上,圍觀的人驚嚇之下四散逃開。

  林西擡頭看向焦戰,見他正低頭看着自己,清冷的眼中閃着溫柔繾綣的光,彷彿只要有他在,就沒人能傷得了他。

  花海棠回了神,連忙來到近前,關切地問道:“主子,您沒事吧?”

  林西回神,頓覺臉上有些熱,推了推擋在身前的焦戰,道:“都督可以鬆手了。”

  焦戰笑了笑,隨即軟軟地倒了下去。

  林西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身子,手不知碰到了什麼,有些黏膩的感覺,鼻間也有血腥味傳來。他收回手一看,竟滿手鮮血,而焦戰的後心處插着一把飛鏢。

  “三娘,焦戰受傷了,快救他!”

  花海棠連忙上前查看焦戰的傷勢,發現他傷口處流出的血,竟變成了黑色,不禁變了臉色,道:“主子,這飛鏢上有毒,快拿解毒丸。”

  林西慌忙解下`身上的荷包,掏出瓷瓶倒出瞭解毒丸,低頭看向焦戰,只見他已經失去了意識,道:“三娘,你扶住他,我把藥給他喂下去。”

  “好。”花海棠說話間,拖住了焦戰的身子。

  林西捏住焦戰的下巴,迫使他張開嘴,將藥丸餵了下去。

  “主子,飛鏢上有毒,需儘快□□,您抱緊他的身子。”

  “好。”林西將瓷瓶放進荷包,緊緊抱住焦戰的身子。

  花海棠拿出絲帕,包裹住飛鏢,一用力便將其拔了出來。她解開焦戰的衣服,露出精壯的胸膛,以及寬闊的後背,仔細查看着傷口,隨即俯下`身,一口一口地吸着毒血,直到血變成了紅色,才停了下來。最後在傷口處撒上傷藥,用絲帕替他按住了傷口。

  林西見狀將荷包遞了過去,道:“三娘,你也服一顆解毒丸。”

  “主子放心,三娘服用普通解毒丸便可。”花海棠掏出瓷瓶,倒了一枚解毒丸進嘴裏,隨之吞了下去。

  林西見狀稍稍放了心,道:“都督的傷勢怎麼樣?”

  “並未傷及心臟,又服下了解毒丸,不出意外應該無性命之憂。不過爲了保險起見,三娘再給都督把一下脈。”

  “好。”林西替花海棠按住了焦戰的傷口。

  外面沒有動靜,楊瀟走到近前,道:“殿下,那刺客應該逃了,屬下已派人去調兵,隨後便護送殿下回宮。”

  看看懷裏臉色蒼白的焦戰,林西沉吟了一會兒,道:“還是先送都督回國公府要緊。”

  “他們的目標是殿下,只要殿下離開,都督便不會有危險,屬下派人送都督國公府便可。”

  “都督剛剛捨命相救,我怎能棄他於不顧,刺客一擊不中,想來已經桃之夭夭,不會有事。”

  “殿下……”

  楊瀟還想再勸,卻被林西打斷,道:“不必多言。”

  雖然林西因焦戰別樣的心思,對他有些排斥,可方纔他捨身相救,若此時棄他而去,直接回宮,林西怎麼都覺得良心過不去。

  林西看向店掌櫃,道:“你們店中可有紗布?”

  店掌櫃連忙答道:“有,有,小人這就去拿。”

  很快,店掌櫃迴轉,拿來了紗布。

  而就在此時,花海棠也收回了手,臉色有些古怪,道:“都督的脈象平穩,體內的毒素解了,修養一段時日便可。”

  花海棠的醫術,林西一清二楚,自然清楚她爲何變了臉色,不過這事是焦戰的個人**,他們不好過問。

  “有三娘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花海棠接過紗布,給焦戰仔細包紮好,這才鬆了口氣。

  在衆人的幫助下,將焦戰放在了桌子上,只等兵馬到了以後,擡着他回國公府。

  林西掃了一眼衆人,道:“事出意外,這案子擇日再審,王小姐是嫌犯,便由錦衣衛暫時收押。”

  王夫人和王堅對視一眼,心中雖然不願,卻也不想在這種時候觸林西的眉頭,只能應聲道:“但憑太子殿下做主。”

  大約一炷香後,殿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隨之而來地還有馬匹的嘶鳴聲。

  “臣李昊參見太子殿下。”

  楊瀟來到門前,將店門打開,昌平侯李昊正身披盔甲躬身立於門外,身旁俱是身穿盔甲的軍士。

  林西揚聲說道:“昌平侯平身吧。”

  “謝殿下。”

  李昊揮了揮手,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前,擋住了店門。

  楊瀟蹲下`身,將焦戰背起,隨着林西一同上了馬車。

  林西幫着楊瀟將他輕輕放在馬車上,還在他身下墊了厚厚的墊子,只希望馬車行進時,少一些顛簸,避免他的傷口被拉扯。

  楊瀟下了馬車,花海棠掀開車簾走了進來,坐到林西旁邊,長出了一口氣,道:“主子,方纔真是兇險,若不是都督捨身相救,後果不堪設想。”

  林西看着趴在車上的焦戰,感慨道:“今日確實多虧有他。”

  “都督對主子還真是忠心耿耿啊。”花海棠說話時,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很明顯是有未盡之言。

  林西大概能猜到花海棠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麼,便沒有多問。

  見林西沒說話,花海棠接着說道:“主子,有件事三娘一直想問。”

  林西看向花海棠,道:“想問什麼,三娘直言便可。”

  “猶記得當初狼妖案時,第一次見主子和都督,主子待都督禮遇有加,很明顯想要拉攏,爲何時隔三年,主子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林西怔了怔,隨即說道:“三娘爲何這般說?”

  “自都督回京,主子似乎總在躲着他,這讓三娘好生奇怪。”

  都說女子的感覺很敏銳,以前林西不太相信,現在他信了,“當初我太過年幼,雖然足夠聰明,到底天真了些。身爲太子,一言一行皆受人矚目,怎能私下結交外臣,尤其還是手掌兵權的中軍都督,即便父皇信我,也難堵悠悠之口。”

  花海棠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世人皆說皇上是孤家寡人,沒想到太子也要做孤家寡人。”

  “慎言!”

  花海棠見林西神色變得肅穆,連忙說道:“主子恕罪,三娘知錯。”

  林西沒再說話,開始閉目養神,他在想到底是誰想殺他。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先是打倒了劉家,幹掉了書裏的大女主,男主也逃之夭夭,不知去向。後德妃又因他自盡,孫家居家搬出京都,所牽扯的人不在少數。這樣一想,他好像得罪了不少人,想殺他的人就好似過江之卿,多不勝數。

  “唉,這太子還真不是人當的!”林西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很快馬車停在了國公府旁,楊瀟掀開車簾,道:“主子,國公府到了。”

  林西點點頭,道:“去叫門。”

  春喜上前叫門,門房的人一看這陣仗,被嚇得不輕,連忙說道:“這位爺是……”

  春喜直截了當地說道:“太子殿下駕到,去通知老國公接駕。”

  “太子殿下?”門房愣了愣,連忙去通知焦廉。

  焦廉得了信兒,腳步匆匆地出了大門,來到馬車前,躬身行禮道:“臣焦廉拜見太子殿下。”

  林西掀開車簾走了出來,在春喜的服侍下下了馬車,道:“國公不必多禮。”

  “不知殿下駕臨,老臣未能遠迎,還請殿下恕罪。”

  “老國公言重了,本宮來此也是事出有因。”

  楊瀟上了馬車,在花海棠的幫助下,將焦戰背起,下了馬車。

  焦廉見狀連忙問道:“戰兒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

  楊瀟答道:“殿下被刺,焦都督捨身相救,受了些傷,不過老國公放心,焦都督的傷已處理妥當,不會危及性命。”

  焦廉聞言鬆了口氣,看向林西道:“殿下,外面不安全,您還是隨老臣進府再說吧。”

  林西點點頭,跟着焦廉進了國公府,而李昊所帶領的軍士一部分跟着進了國公府,一部分守在了府門外。

  雖然只是第二次進府,但林西的記憶力還不錯,尤其當時進府時還專門留意了路線,所以這次來也算是熟門熟路。

  將焦戰安置在牀上,林西轉頭看向花海棠,道:“三娘,你可知都督何時能醒?”

  “這個說不準,不過應不會太久。”

  “都督受了外傷,又中了毒,是否會發燒?需要注意些什麼?”

  “傷口雖未曾傷及心臟,卻是不淺,十有**會有發熱。”花海棠思量了思量,道:“殿下放心,三娘留下照看都督,以免出現意外。”

  林西聞言鬆了口氣,道:“你在此,我也就放心了。”

  焦廉上前,問道:“殿下可否告知到底發生了何事?戰兒怎會和殿下在一處?”

  林西看看焦戰,道:“焦都督需要靜養,我們還是去外面說吧。”

  焦廉應聲,和林西一起出了臥房,在廳堂坐下。

  林西將之前發生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焦戰千方百計跟着他的事,被林西省略,只說在路上碰到,便邀焦戰同行。

  “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殿下,這刺客真真是猖狂至極!”焦廉臉上滿是憤懣之色,道:“殿下,刺客可曾抓到?”

  林西搖搖頭,道:“楊指揮使唯恐被人調虎離山,便未曾追趕。”

  焦廉點點頭,道:“沒錯,首先要保證殿下安全,至於刺客可從長計議,只是不知這刺客是哪方勢力。”

  林西想了想,道:“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鬧市之中行行刺之舉,要麼是對本宮恨之入骨,要麼是有準備萬全,要麼是勢大到無所顧忌。本宮出宮向來小心謹慎,他們不可能未卜先知,也就不可能有萬全的準備。至於勢大……父皇勤政愛民,朝中無人能隻手遮天。這兩項排除,那就只剩下對本宮恨之入骨之人。本宮這幾年得罪的人不少,被恨之入骨的事不多,大約也就那麼幾個。”

  焦廉是三朝元老,在官場幾十年,自然明白林西的意思,眉頭微微皺起,道:“殿下是懷疑劉氏餘孽?”

  林西笑了笑,道:“國公莫要忘了,本宮的五弟還流落在外,說不準正躲在某處,窺視着本宮的一舉一動。”

  焦廉變了臉色,道:“皇上從未停止對林玖的搜索,卻一直未有任何下落,難道林玖竟還在京都?”

  “國公可曾聽過‘燈下黑’這個詞?”

  “‘燈下黑’?老臣愚鈍,還請殿下不吝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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