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噩夢
不過這個非要住進他家的男人還是享受了一把小胖墩的一級待遇——他們的晚餐是冰箱裏剩餘蔬菜熬的蔬菜湯。
他正在掏冰箱時,鬱宥之一個大男人就跟在他身後探頭探腦,很好奇地往冰箱裏看,發現一堆蔫搭搭的綠葉蔬菜後,表情變得難以言喻:“爲什麼要準備這麼多蔬菜,你明明不喜歡喫,放在冰箱裏充數嗎?”
這個問題是不是有人問過?
喻樂一邊把蔬菜掏出來,一邊模模糊糊回憶上次他對小胖墩是怎麼回答的,但身後高了他幾乎半個腦袋的男人正用一種他無法企及的高度、挑挑揀揀的看着冰箱裏並不那麼新鮮的綠葉蔬菜,而站在身前的他只能被包圍在對方的胸膛之下,於是他立刻失去了認真回答的想法,敷衍道:“因爲我喜歡。”
鬱宥之當然看出了他的敷衍:“你是喜歡喫蔬菜?還是喜歡買蔬菜回來填冰箱裝裝正常人的樣子?”
喻樂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蔬菜湯算不上美味,比起上次下廚,有過之而無不及。
住進來之前大明星一臉笑容的說自己不挑,但到了喫飯,卻只是象徵性地喝了幾口,便停下了動作。
喻樂舀了一勺送進嘴裏:“怎麼不吃了?”
大明星笑了笑:“不能喫太多,我得管理好我的身材,對我的粉絲負責。”
喻樂哦了一聲:“我還以爲你覺得難喫。”
“不,”鬱宥之一本正經的撒謊:“我覺得很美味,我說過我不挑的。”
大明星顯然沒有喫完飯之後還要洗碗打掃的意識,於是只能由他任勞任怨的把餐具端進廚房。等結束廚房的戰爭後,他就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扔給了沙發上無聊切換着電視頻道的男人。
“你要先洗澡嗎?”他這樣禮貌的問了一句。
鬱宥之聞言,眼珠子畢溜溜轉動了一下,保持着看電視的姿勢,卻把頭歪過來看向了他:“你這是在邀請我一起洗澡嗎?”
對於這種調戲一樣的言語,喻樂完全無動於衷,自顧自話的便轉身離開,往浴室方向走去:“那我就先洗了。”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忍不住癟了癟嘴。
一個狹窄的單身公寓,擠下了兩個大男人,終歸是顯得有些擁擠。
平時喻樂一個人覺得剛剛好,就從來沒有思考過空間大小的問題,但當高大的青年在熟悉的空間裏走來走去,喻樂就產生了一種自己的地盤被侵佔了的錯覺,即使最近這個人幫了他很多忙,這也不能改變這種令人不舒服的感覺。
倒不如說,正是因爲這個闖進他地盤的男人幫了他很多,他才更不能對此表現出不樂意,這種圖恩挾報一樣的方式更是加重他那種微妙的不爽。
喻樂突然想問問鬱宥之:“你究竟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呢?”
這樣想着,下一秒他就這樣問了。
“我還以爲你永遠不會這麼問,”男人眨了眨眼睛,攤開手,做出一個像是敞開心扉的動作:“我當然是想先成爲你的朋友。”他好像有點記仇,還沒有忘懷今天在小診所發生的事情:“成爲朋友之後,我們就可以進一步發展關係了吧,下一步就成爲戀人甜甜蜜蜜在一起。”
“哦,這樣啊,”喻樂面無表情的聽完,完全沒有對這件事發表什麼看法,就好像鬱宥之所說的那個對象並不是他,他甚至像真正的朋友一樣鼓勵了一句:“那希望你能成功。”
當然,喻樂並不相信他。
所以一開始也沒期待他說實話。
他問鬱宥之想得到什麼,如果這人回答說想和他上牀,或者說覺得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很有趣,他都會更真情實感一點。
但鬱宥之說想和他成爲朋友、想發展成戀人、想和他甜甜蜜蜜和他在一起,“甜甜蜜蜜”這個詞用在這裏真的虛入縹緲而且有種莫名的噁心感……只能讓喻樂覺得對方就是在敷衍他。
雖然不知道真正的被人喜歡是什麼感覺,但決計不應該是這樣的。
去猜鬱宥之怎麼想的很累,而且也很無聊,所以問出這個問題後他就像往常一樣,決定不去猜了,只是反應平淡的“哦”了一聲。反而是有些後悔自己嘴巴比腦子快,莫名其妙問出了這個問題。
到了睡覺時間,鬱宥之居然很自覺地爬到了牀上去。
喻樂皺着眉頭踢了踢牀沿:“你在幹什麼?”
男人大搖大擺的躺在牀上。
喻樂給他的睡衣有點小,因此他沒有扣扣子,衣衫下隱隱約約露出八塊腹肌,和舞臺上電視裏的差不多。他似乎完全沒私下裏擺出這樣的動作不太好的自覺,理所當然的說到:“準備睡覺啊。”
喻樂蹙起眉頭:“但我在客廳裏特意給你準備了沙發。”
鬱宥之:“我不要睡沙發,我要睡牀,我得了一種不睡牀就睡不着的病!”
耍無賴的鬱宥之很討厭。
他想起了之前和這個男人的幾次見面,每次私下接觸時,產生過的最多的想法,就是覺得這個人好討厭,以及……對這個人敏銳觀察力的驚訝與擔憂。
他甚至因此決定不要再和他繼續接觸,結果不知道爲什麼,這人反而自己黏了上來。
沒辦法,他也不能真的把鬱宥之踹下牀,於是指着他可憐的小牀的另一邊,將將就就的說:“你睡過去一點。”
男人眨了眨眼睛,有些驚訝的挑眉看着他:“我還以爲你不願意和我一起睡,要自己去睡沙發的?”
“我爲什麼要去睡沙發,這是我的牀。”
如果就這樣把牀讓給鬱宥之,會讓他產生一種自己落荒而逃了的挫敗感,所以他還是有些賭氣的決定,偏偏不要避開鬱宥之,就這麼睡覺,這也算是他在今天這個晚上一點小小的反抗。
更重要的是,今天他真的很累了。
去找了醫生、應付鬱宥之、做了蔬菜湯、收拾了碗筷還在客廳外面鋪了牀,他實在是不想因爲睡覺這個問題,再和鬱宥之拉拉扯扯耗費精力。
“我好累。”這麼說的他只想快點睡覺。
但想到這裏,他又有點好奇,看向剛剛挪過去給自己空了一小片位置的鬱宥之:“我要是真的去睡沙發的話,你會幹什麼嗎?”
眼前的男人一笑:“那我當然是跟着你一起去睡沙發。”
哎,果然是這樣。
喻樂不再說話了。
鬱宥之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疲態,沒有再拿出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來騷擾他。
喻樂滿意的點了點頭。
雖然說着自己很累,但是在入睡之前,他還是特意晾了一杯開水,把今天醫生開的白色小藥片倒了兩片出來——這是醫生的建議用量,準備把水晾溫後就喫下去
這時躺在一旁,被他當做空氣的人終於忍不住似的開口:“你一定要這麼做嗎?”話語中充滿不贊同。
喻樂不想多說什麼:“嗯,我一定要這麼做。”
鬱宥之似乎還想多說兩句,但最終沒有開口,只是在一旁溫溫柔柔的道:“好吧,那祝你晚安。”
這時喻樂就覺得鬱宥之這人雖然有很多討厭的地方,還是至少還是有那麼一兩個地方不那麼讓人討厭,比如他確實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好看到了漂亮的地步,只是盯着那張臉都覺得賞心悅目;而且出手卻很大方,從來沒有在錢方面糾結過;更重要的是,他雖然不贊同自己的做法,但也沒有過多幹涉。
這樣想着的時候,白開水終於晾冷了,幾乎沒有猶豫,順嘴就把兩枚白色藥片吞了下去。
鬱宥之有些緊張兮兮的盯着他:“喫完了是什麼感覺?”
他仔細感受了一下:“……好像有點困。”
鬱宥之眨了眨眼睛:“你剛剛就說自己很困了。”
“就是啊,”吃了藥之後他順手拉着被子就躺下了:“這又不是什麼毒藥,醫生也說要長期服用或者一次性大量服用纔會有弊端,能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呢。”
晚上,喻樂久違的做了噩夢。
他又回到了夢中的小房間,昏黃的血色陽光像利劍一樣穿透泛着金綠的銀杏葉片,透過窗戶,投射到了他臉上。
這一次,坐在書桌前的變成了他。
剛剛入秋的空氣燥熱異常,十分沉悶。
他坐在桌邊靜靜地等待着什麼,沉重的空氣變成了流動的液體,堵住了他每一個呼吸的毛孔。
好重啊、好重啊、好重啊!
好熱啊、好熱啊、好熱啊!
好累啊、好累啊、好累啊!
沉重的呼吸回蕩在安靜到窒息的小房間裏,他剋制着自己,一動不動,靜靜的等待着某人的來臨。
經過了漫長的世紀變遷,身後終於傳來了“吱呀”一聲的門響,沉重的腳步聲隨即響起,踢踏踢踏的,越來越近、越來越重,直到來到他的身後。
他沒有回頭,依然等待着。
終於,一雙大手掐上了他的脖子,一點點勒緊,壓迫感從喉嚨處曼曼擴散,然後延伸到了四肢百骸。終於,他感到了某種窒息的痛苦。
該還手了。
這樣想着,他轉動泛白的眼球往後看去,卻在一瞬間愣住了,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下一秒,夢中的他發出了驚恐的大叫:“鬱宥之!爲什麼是你出現在了我的夢裏!!!”
喻樂立刻就驚醒了。
醒來後發現一隻手臂纏上了他的脖子上,夯實的肌肉線條正好堵住口鼻;陌生的大腿卷着他的腰身,睡夢中的男人中死死的把他壓在懷裏。
怪不得會這麼熱、這麼悶、這麼累!
他皺着眉頭掙扎起來,結果睡夢的男人像遭遇鎮壓寵物一樣,下意識把他的腦袋往懷裏一摁,於是喻樂立刻又埋進了某人的胸膛裏。
“喂,鬱宥之,醒醒?”
“鬱宥之,你醒醒!”
男人似乎受噪音干擾,睡夢中非常不爽的蹙起了眉頭,但那雙眼睛只是虛虛眯着不動,下一秒蹬了喻樂的腰身兩下,居然又埋頭要睡過去。
“你他媽的……快給老子起牀!!!”
終於,喻樂忍不住怒吼出聲,把睡姿極其糟糕、睡眠質量極其好的男人一腳踹下了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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