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所以夜少爺的半個月,在外面玩的樂不思蜀,甚至又請了半個月的假在外面玩。
這一個月,他對學校裏的變化知之甚少,頂多就是偶爾聽他的小弟提一嘴學校裏,沈逸曦在搞事。
夜少不屑一顧:“她又做了什麼想吸引我?”
小弟努力回憶沈逸曦的做法,試圖想明白這樣做怎麼吸引夜少的注意,沒有答案。
最後只能絞盡腦汁想出一個比較合適的說法:“或許是想通過出其不意的做法,來吸引您?她最近開始對姜流舟很好,可能是爲了讓您知道她有多麼善良無私?”
姜流舟?
夜澤軒仔細想了想,終於從腦海角落裏扒拉出那個綠眼睛的窮丫頭同桌了。
“對姜流舟好?”
對,自己當時是表面對那個窮丫頭挺好的,沈逸曦之前不是經常因爲自己對那窮丫頭好,所以去找窮丫頭的事嗎?
現在怎麼開始對那窮丫頭好了?
“對啊,”
小弟詳細地告訴夜澤軒:“她回來以後吧,就帶着她的那些朋友們,和姜流舟道歉了。還有其他人罵姜流舟嘛,她就護着姜流舟幫姜流舟說話。有一次有人想打姜流舟,也是她攔住了,還帶着姜流舟和打人的人去找老師,打人的就被通報批評了。現在她和姜流舟關係好像還挺不錯,姜流舟也會和她好好說話了。還有!她還給姜流舟好多文具啊什麼的,給姜流舟一個新的書包。聽說姜流舟現在穿的校服,也是她的,最近天冷,她還給姜流舟買了一幅手套。”
“惺惺作態。”
夜澤軒冷笑了一聲,覺得沈逸曦是想通過討好姜流舟來向自己示愛。不過這也沒用。自己並不喜歡那個窮丫頭。沈逸曦這麼違背本性勉強自己去討好姜流舟,也是做無用功。他自信說:“我永遠不會喜歡沈逸曦的,你讓她死心吧。”
小弟心有餘悸:“可是這不是死心不死心的事。她對姜流舟好只是第一層的出其不意,事情其實有點複雜。”
夜澤軒當時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直到他回到艾利斯頓貴族高中。
一切都變了。
原本白色歐式大門門口不管什麼時候都停着的豪車沒有了。
原本不管什麼時候都在校園裏玩耍的同學不見了。
夜澤軒有了一點事情失去控制的茫然,想走進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門口就被攔住了。
保安恭敬彎腰,問夜澤軒:“夜少爺,您的學生證呢?”
“學生證?!”
夜澤軒什麼時候拿過什麼勞什子學生證啊,他皺眉問保安:“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誰不知道您是誰啊。
保安叫苦不迭,解釋:“沈小姐說,以後沒有學生證,不能進來。”
沈小姐?
又是沈逸曦。
她果然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夜澤軒有點不屑:“你把她叫過來,看她還要不要我的學生證了。”
保安有點爲難地看着夜澤軒。
“不不不,”
夜澤軒揮手:“不能叫她。”
叫她不就是正好和了她的意嗎?她不就是想要讓我注意她嗎?
我偏不!
夜澤軒拿出手機,給小弟徐州打了個電話:“我現在在門口,你快過來,和這個保安說一下,我是誰。”
徐州乾嚥了一口唾沫,有點爲難地告訴夜澤軒:“夜少,您還是回家拿一下學生證吧?這個,沈小姐真的不讓進來。”
?
沈小姐?
現在艾利斯頓歸沈小姐管了?
霸道少爺從不向那些庸俗的女人低頭。
夜澤軒冷笑:“憑什麼聽她的?”
二十分鐘後,和保安交涉未果、小弟心有餘而力不足、老師不管、校董無視的夜少爺,黑着臉給沈逸曦打了電話。
沒人接?!
當然沒人接了。
沈逸曦不僅沒有接電話,她還趁下課,拿着小本本,走到徐州身邊,看着徐州,還有徐州手裏的手機,嘆氣:“不是說了在學校不準帶手機嗎?你怎麼還拿着?”
徐州一個激靈,手裏的手機就掉了下去,在地上磕了一下,手機屏幕碎出一片蜘蛛網。
沈逸曦看着那個手機,彎腰撿了起來,有點抱歉又有點恨鐵不成鋼:“以後不能拿了。”
徐州忙不迭點頭:“好!”
夜澤軒給沈逸曦打了兩個電話,一直都沒有人接。
桀驁不馴的夜少爺握緊了手機,咬緊了後槽牙。
女人,如果你的目的就是激怒我的話,那麼恭喜你,你做到了。
徐州驚恐地看着沈逸曦拿着自己的手機離開,撒丫子狂奔去學校門口。
夜澤軒聽到了下課鈴,於是安靜地等待年級主任過來,親自迎接自己回去。
沒有。
只有一學校清一色穿着校服的同學,正抱着籃球趁短暫的下課時間玩一會兒。
還有同樣穿着校服、剪去了遮眼劉海、撒丫子跑過來的徐州。
夜澤軒:“……”
徐州終於跑到了門口,看着夜澤軒的栗色頭髮,長長的遮住眉毛底下的劉海,酷炫的黑色夾克,不倫不類的破洞褲。徐州驚恐地拍了拍夜澤軒的手:“夜少,您快回去換上校服拿着學生證啊。”
霸道少爺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要求,一時居然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蒼涼問:“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世界怎麼了?”
“這是第二層的出其不意,”
徐州指着背後出奇和諧的校園,沒頭沒腦說了一句。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解釋,想拉夜澤軒回家仔細說清楚,沒有走出門口,被保安攔住了:“有假條嗎?”
徐州沒有。
徐州只能停住腳步,悽婉地看着夜澤軒,字字泣血:“夜少,這天……變了!”
夜澤軒下意識地看向天空。
今天他來的時候就是一個陰天,雲層濃厚。
現在好像是爲了應和徐州的話,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了下來。
夜澤軒穿着乞丐褲,在家裏和車裏有暖氣也不冷,現在在外面站了這麼一會兒,腿毛都被凍得豎起來了,支棱着迎風飄蕩。
但霸道少爺不能說冷。
夜澤軒忍住自己的顫抖,儘量保持面部表情的倨傲,他張嘴問:“哼,這天……”
徐州擡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錶,“啊”了一聲,很惶恐地說:“快上課了!”
夜澤軒第一次被徐州打斷說話,一時居然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好奇到底是什麼讓他這麼驚恐。
徐州已經急到沒有時間和夜澤軒解釋了,他當着夜澤軒的面,一點都不穩重地跳了一下,狂奔回教學樓,留給夜澤軒越來越遠的一聲:“夜少我回去上課啦!”
夜澤軒看着徐州的背影,轉身回了自己的豪車裏,感受着空調的溫暖。
校園裏,原本還在頂着大雪打籃球的同學,在上課的前一分鐘,紛紛收好自己的東西,用和徐州一樣着急的腳步,狂奔回教室。
夜澤軒茫然。
這天……真的變了?!
真的變天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窗外有人低聲說着什麼:“夜少終於要回來了。”
“可算是回來了!我已經一個月沒有看見他了。”
“回來了沈小姐就該正常了吧?”
“……”
空氣有一瞬凝滯,很快,女孩子聲音又低了一些,小聲嘰嘰喳喳:“我真的要瘋掉了,我根本不想穿這麼醜的衣服。”
“我也想帶我最新款的手鐲,我哥哥特地飛法國給我買的。”
“我也不喜歡這樣的頭髮!我想要我之前的大卷卷!”
女孩子聲音裏帶着委屈,小聲說着煩心事。
老阿姨沈逸曦抱着保溫杯,聽着小姑娘的悄悄話,有點好笑。
姜流舟從外面走進來。
手上沾着一點水,十指又紅又腫,像只胡蘿蔔。
同樣的年紀,一個班級。有人的煩惱是歹毒的沈小姐不讓穿私服不讓燙髮帶首飾;有人手上滿是凍瘡,還要想能不能得到明年的獎學金去給奶奶買藥。
沈逸曦大學學法律,開學第一天,院長說,學法律可以是爲了社會地位,可以是爲了金錢利益,但是更多的,是要爲了滿懷愛意地看這個世界,要有對法律的信仰,堅守內心的正義和道德準則。
理想主義老阿姨就是看不得有人這麼艱苦地活着,還得不到一點溫暖。
“藥用了嗎?”
“用了,”
姜流舟看着沈逸曦白白嫩嫩的握着保溫杯的手,下意識把自己的手放到背後,眼神飄忽說:“謝謝你。”
沈逸曦拉過姜流舟的手,被冰得一個激靈。
姜流舟看着沈逸曦,沒有錯過她輕微皺眉的動作。
暖玉一樣的手裏拉着醜陋的紅腫的胡蘿蔔。
父母去世以後,只有奶奶在意自己手上的凍瘡疼不疼,其他人,只會嘲諷她的凍瘡難看。
她也覺得這個凍瘡難看,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所以從來都是無所謂的。
可是現在,沈逸曦把這長滿凍瘡的手拉在手裏仔細捂着,她卻頭一回覺得自己的手,那麼難看。
姜流舟動了動,想把手抽出來,藏起來,不給沈逸曦看了。
“別動。”
沈逸曦從桌子隨手拿了張紙巾,把姜流舟手上的水擦乾,叮囑她:“要擦乾,不然水乾了更涼。”
柔軟的紙巾一點點擦乾手上的水,姜流舟聞着沈逸曦身上隱隱的櫻花香,覺得自己手上的凍瘡癢癢的,心裏也說不出的癢癢的。
沈逸曦把姜流舟的手擦乾,找出一個暖寶寶,放到姜流舟手裏,又叮囑她:“記得抹藥。”
姜流舟握住暖寶寶,把手放到背後,覺得那股櫻花香味離遠了,她心裏更癢了。
表面只是點點頭:“好。”
窗外的小姑娘還湊在一起,低聲嘀咕:“真是,爲什麼姜流舟就可以帶美瞳,我也想戴。”
“沈小姐說姜流舟沒有戴美瞳,說是人家眼睛本來就是那個顏色的。”
“我纔不信呢,她現在對姜流舟多好啊,說不定就是幫着姜流舟違反紀律。”
“我上回還看到一個粉色的美瞳,可好看了。”
粉色的。
姜流舟心頭一動。
沈逸曦看着姜流舟墨綠色的眼睛,深邃幽靜,好像深海的漩渦。她微微偏頭,含笑問:“怎麼了?”
“你……”
姜流舟猶豫着,低聲告訴沈逸曦:“你很像我奶奶。”
沈逸曦:“……”
我把你當女兒,你卻想當我孫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