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作者:江邊水色
第三十四章

  後宮因爲安嬪的過世沉寂了許久,一直到了五月裏端午節,太皇太后做主,賞了各宮一份糉子,允許宴飲慶祝,氣氛才慢慢熱鬧起來。

  雲佩很想喫糉子,往年宮裏頭的糉子是輪不到她們那些宮女們的,就算在承乾宮,分得的糉子也都是那些大宮女們挑剩下的,大多已經放了兩三天,冰冷僵硬,遠沒有新鮮糉子好喫。

  還沒到端午的時候,雲佩就開始頻頻點起了糯米的東西。

  雲秀開始的時候還沒弄明白她是想喫糉子了,還當她是真的想喫糯米飯,問過了常嬤嬤以後,知道孕婦初期是可以喫一些糯米飯的,還叫御膳房做了各種糯米的東西,糯米雞、粉蒸排骨等等,還怕雲佩吃了不消化,每一份只做一點點。

  結果雲佩吃了以後更加饞糉子了。

  最後還是如意察覺到了不對:“馬上要端午了,主子不會是提前饞糉子了吧?”

  雲秀哭笑不得。自從姐姐懷了孕以後,越發像個小孩子了,以前的雲佩還從來沒有饞過什麼喫的,頂多挑個食,現在越發嬌氣起來了。

  好在如今御膳房都是緊着她們宮裏供應的,想要提前喫個糉子也不算費事兒,麻煩的是雲秀又給他們出主意了。

  高太監每每提起雲秀都是一副既愛又恨的表情,只是那說話的語氣總是帶着一點說不出來的驕傲:“雲秀姑娘真是,腦袋裏也不知道怎麼會冒出來這麼多的想法,古怪又稀奇。”

  旁邊的小太監不知道他們的關係,還當高太監是在抱怨,連忙接口說:“是呢,也不過就是個貴人身邊的,怎麼就這樣矯情,事情真多,還要做什麼澄皮,就算是佟貴妃宮裏頭也沒她們這樣要求多。”

  高太監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讓你說話了嗎!人家願意叫你做這種活還是你的福氣呢,在這陰陽怪氣個什麼東西,你要是不願意幹,我就叫別人來。”

  小太監不敢說話了,臊眉搭眼,心裏頭不願意,卻也不敢說出來。

  高太監卻看出來他心裏的想法,有些失望。這小太監是他纔剛撿回來的,於烹飪一道上屬實有幾分天賦,他心裏頭看重,多少也有一點彌補自己天賦不夠的惋惜,才把他帶在身邊,誰知道在人際關係上頭,他這樣傲慢。

  心裏頭撿他當個徒弟的想法慢慢就淡下來了,扭頭交代另一個小太監:“去,叫你馬師傅來。”馬太監是宮裏頭專門做點心的大師傅,一手點心做的主子們都誇讚不已,關於點心的問題叫他總沒有錯。

  馬太監放下手裏的活就過來了,兩人一商議,放下手裏的活就開始做糉子。

  這糉子還是雲秀從月餅當中獲得的靈感,現代的時候有那種澄皮月餅,俗稱水晶月餅,雲秀那會兒就在想要是有水晶糉子就好了,可惜一直沒喫着。後來在廣州吃了一種叫金銀包的東西,和水晶糉子有一點像,表面上是洋芋和包穀面混着蒸的皮,是半透明的,裏頭包的餡兒是竹蓀和瘦肉的,也不知道爲什麼,喫着特別的鮮甜。

  後來雲秀從廣州離開以後再也沒在外頭喫到過這樣的東西,可惜了好久。

  御膳房怎麼折騰她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她上午去御膳房要的東西,到了晚上用晚膳的時候,水晶糉子就被端上來了,不只是水晶糉,從前那些傳統的糉子也是有的,滿滿當當擺了一大桌。

  康熙來的時候,雲佩正和雲秀一塊剝糉子,宮裏頭沒什麼大事兒,布貴人又說一個人在長春宮有些害怕,不敢多呆,乾脆帶着冬韻一塊兒過來了,正好趕上了她們喫一塊喫糉子。

  雲秀喜歡喫鮮肉鹹蛋黃糉子,冬韻喜歡喫甜蜜豆蜜棗的糉子,雲佩不挑食,兩樣她都愛喫,布貴人的口味就有些和他們不一樣了,她喜歡喫五仁的。

  其實雲秀也嚐了一口五仁的糉子,覺得味道也沒有記憶中的那麼難喫,後來仔細分析了一下,大約是因爲的糉子很多都是半成品,在店裏頭蒸熟了又賣出來,不是現做的,五仁餡兒的糉子裏頭的餡料都是核桃仁,花生仁這樣特別喫香氣的東西,剛炒出來的五仁餡兒是味道最好的時候,香氣撲鼻,一旦冷卻下來,裏頭的香氣就散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反覆蒸熱,水蒸氣滲透進去,味道更加難喫。

  御膳房做的都是手指糉子,躺在掌心裏小小一個,喫起來一點都不費勁。

  康熙從外頭進來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糉葉的清香,頓時就笑:“還沒到端午你們就喫上糉子了。”

  他沒叫太監通報,乍一聽他的聲音,把裏頭的人都嚇了一跳。

  雲佩還好些,她畢竟受寵,見到康熙的時間也多,這會兒也不意外。布貴人就不一樣了,她已經許久沒有寵愛,差點兒就沒聽出來康熙的聲音,心裏頭還在想,怎麼會有男人在這裏,等反應過來後,心裏頭惴惴,又感到了一絲滑稽——連自己的男人都記不住了。

  冬韻就是結結實實地嚇一跳了。

  康熙對女兒們的關注度並沒有像是兒子們那麼高,一年裏頭也未必會去看上兩次,所以冬韻對他這個汗阿瑪很是陌生,就算他進來了,走到她跟前兒,她也沒反應過來這是自己有兩年沒見過的汗阿瑪,還是布貴人提醒了她,她才一臉疑惑地喊了一聲。

  康熙看見她也是一怔:“這是冬韻?看着倒是長大了不少。過來,汗阿瑪抱抱你。”

  冬韻看了看布貴人和雲秀,想到雲秀和她說的“勇敢小鯉魚”的故事,瑟縮的身體慢慢平靜下來,她慢慢地、慢慢地走到康熙面前,昂起頭,伸出雙手:“汗阿瑪!”

  康熙高興地把她抱了起來,小丫頭軟乎乎的,應該是頭一次被抱的原因,還略微有一點點僵硬,不過很快她就放鬆下來了,還摟着康熙的脖子:“汗阿瑪喫糉糉。”

  康熙笑着坐下。

  雲佩已經剝好了一個水晶糉子放到他跟前。

  康熙一邊摟着冬韻,一邊說:“瞧着像是甜口的。”一嘗,果然是甜口的,裏頭是蜜棗,“這糉子做成這樣,倒一點都不像是糉子了。”

  雲佩笑笑:“不過是喫個新鮮罷了。”又給他剝了一顆糉子。

  康熙來者不拒,乾脆吃了下去,剛進嘴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很不愛喫五仁餡的月餅,覺得味道怪異,分明雲佩知道的,怎麼這會兒突然給了他五仁餡的?

  雲佩原來是隨便剝的,見他皺眉,才意識到自己忘記他不愛喫五仁餡的了。這算不上大差錯,可難免叫康熙心裏嘀咕。

  她想了想說:“纔剛嚐了一口五仁的,覺得御膳房這回五仁餡做的還不錯,想讓皇上也嚐嚐。”

  康熙那顆彆扭的心也就擺正了,認真嚼了兩下,然後點頭:“是不錯。”

  布貴人安靜地坐在邊上,也不出聲插嘴,更不參與兩個人的話題,只一心盯着康熙懷裏的冬韻。

  雲秀難免鬆了口氣。雖然她並不在意康熙有多少個女人,但也怕布貴人在姐姐這裏有什麼行爲,反倒讓姐姐傷心。

  她心裏其實也多少明白,如今宮裏頭不受寵的人大多都依附着受寵的人,如同郭貴人和宜嬪,姐妹兩個都住在一個宮裏頭,宜嬪風頭又是正好的時候,郭貴人就很不起眼,宜嬪想要拉攏康熙,只能扶着妹妹郭貴人上位。

  庶妃張氏和布貴人最開始的時候未必有這個想法,畢竟雲佩起初的時候也並不受寵,可如今雲佩算得上炙手可熱,懷着孕皇上也願意到她這裏來,雙方地位差距太大,慢慢就變成了張氏和布貴人依附着雲佩。

  張氏原先是住在鹹福宮的,她和敬嬪的關係說不上好,敬嬪自己也不受寵愛,能分薄給張氏的那是一點也沒有,更遑論後來通貴人納喇氏也住進了鹹福宮,也就愈發襯托得張氏落寞了,她沒法子,才選擇了同樣有着女兒的布貴人,後來又跟着布貴人靠向了雲佩。只是她到底還是有主位嬪妃在,不敢太打眼兒,所以來雲佩這裏的時間遠不如布貴人多。

  布貴人是和安嬪一道兒的,安嬪家世高有家世高的好處,內務府不敢苛待她宮裏頭的人,份例這些東西都是按時送到,安嬪又是好相處的人,不曾爲難過布貴人。可惜安嬪前些時候實在犯了大忌諱,連帶着長春宮也成了名副其實的冷宮,布貴人沒法子,才徹底靠向了雲佩。

  所以這段日子她來得這樣勤快,也經常帶着冬韻過來,就是爲了在雲佩跟前有個面子情——要是雲佩還生下了皇子,往後說不定還能照顧照顧冬韻。

  依附另一個人的目的也基本都是爲了兩樣,無非就是恩寵和利益,雲佩暫時給不了布貴人利益,卻未必不能分給她寵愛。

  皇上來她這裏來得勤快,雲佩卻又不能侍寢,總能叫布貴人有機會。

  可邀寵這事兒吧,也要看個人的緣法,布貴人是個聰明人,自然不願意爲此斷了倆人的情分,所以即便是很久沒見康熙了,她也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不會讓康熙注意到她。

  雲秀也是因爲這個才鬆了氣。

  雲佩對她的知情知趣也看在眼裏。

  等康熙日行一例看望過雲佩以後,她就不動聲色地說:“冬韻好不容易看見一次汗阿瑪,正高興呢。”她也不能直接提布貴人,男人嘛,不管喜不喜歡這個女人,心裏頭總是願意覺得自己的女人很愛自己的,也不能接受自以爲深愛自己的女人往他身邊推別的女人。

  所以她只說了冬韻。

  康熙的目光果然落在了冬韻身上。小姑娘這些日子一直往雲佩這裏跑,喫得好喝得好,還有云秀陪她跑着玩,性情開朗了不少,今兒穿了一身淺綠色的夾襖,裹得像個小球似的,看着很可愛。

  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康熙點了點頭:“冬韻乖乖等着汗阿瑪,等汗阿瑪處理完政事就來看你。”

  經過剛剛的親近,冬韻也很喜歡汗阿瑪,當即應下來,臨走的時候還抱了抱康熙的大腿:“等你!”

  雲秀看着就想笑。

  過了沒多久,用過了晚膳,司南就帶回來了消息,康熙翻了布貴人的綠頭牌。

  雲佩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前些時候皇帝和她說的那些話,很容易就叫人產生他好像喜歡着她的錯覺。

  可惜只是錯覺罷了。

  或許康熙對她有幾分超越別人的好感,可他還有那麼多的後宮,心裏頭裝着許多的人,未來也會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他不可能會爲了她就不踏進後宮半步。

  好在她也從來沒有祈求過這樣的結果。

  她如今越發坦然了。

  到了正端午的時候,一大早,雲秀就帶着如意開始佈置屋子,門把上要掛艾草,屋裏頭也要用艾草薰味兒,再用艾草煮水,一人喝了一小碗,宮裏頭人手一根掛了五毒掛件的絲線。

  常嬤嬤就坐在小書房裏給雲佩揉腿。雲佩懷孕快五個月了,肚子越發得大了起來,上半身的重量增加了,腿難免有些支撐不住,她的腿開始出現了小幅度的浮腫,半夜裏睡覺的時候還會不小心抽動一下,按常嬤嬤的話來說就是抽筋,整個人身上也更加痠疼。

  常嬤嬤是做慣了奶媽的,也懂女人生育的痛苦和難受,爲了叫雲佩不這麼難受,她就想法子叫她緩解,除了白日裏揉腿,晚上睡前也會叫她泡一泡艾草煮過的水。

  她是自己人,雲佩他們自然聽話。

  說起來,雲佩這一胎前幾個月還算穩定,肚子裏的孩子彷彿知道雲佩的不容易一般,在孝昭皇后過世的日子,需要連續哭靈的日子,他一點也沒折騰,等到日子過去了,纔將將進入五月裏,他就忍不住開始折騰起雲佩了。

  這折騰的力度像是要把前幾個月都補回來一樣,一次比一次厲害。

  腿腳痠疼已經算是輕微的了,主要是孕吐。雲佩前段時間只是有點挑食,懷胎進了五月裏,就開始孕吐,喫什麼吐什麼,加上天氣太熱,外頭的天氣就跟悶着似的,更加喫不下東西了。

  雲佩怕熱,康熙來探過兩回,發現她這樣的天氣裏頭,衣裳都快溼透了,後背上都是汗,又要穿着旗袍,旗袍裏頭還有裏衣,一天下來,身上熱的都起了痦子。

  到底是不忍心,他叫御膳房早早地送了冰盆過來。

  整個宮裏頭,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裏,就屬雲佩這裏最先用上冰盆,連乾清宮都沒用上呢。

  旁人知道了,怎麼也要嘴一句雲佩恃寵生嬌。

  可就算有了冰盆,雲秀也不敢讓雲佩用。熱是小事,要是着了涼是大事,往往着涼還伴隨着拉肚子,就雲佩這個身子,如今連蹲下來出恭都艱難,要是一直拉肚子,那也忒麻煩了。

  雲佩坐在小書房裏頭,雲秀就把冰盆放在外頭,一次多放一些,再慢慢拿扇子往裏頭吹冷風,隔着一道簾子,好歹擋一些涼氣。

  這樣下來,雲佩怕熱的毛病好歹好些了,雖然還是有些熱,也不至於捂出痦子來。

  雲秀還叫司藥給云云佩做了幾身輕薄的衣裳。用的都是透氣的面料,是雲佩升貴人的時候,太皇太后賞的天蠶絲的,穿在身上冰冰滑滑的,比綢緞的要透氣,也更舒服。

  宮嬪的衣裳裏頭會穿一身肚兜,再在肚兜外頭穿一層褻衣,褻衣外頭還有一身裏衣,然後纔是旗袍——雲秀把雲佩的肚兜換成了現代的胸衣,布料少了一半,聚攏效果比肚兜好多了,沒往裏頭填鋼圈,怕累人,做成了繫帶的,帶子就掛在前面,也方便雲佩自己脫換,不然挺着大肚子還要背過身去解衣帶也忒麻煩了。

  原先的旗袍她也沒叫姐姐穿了,乾脆學着漢服那樣,把裏衣和旗袍合二爲一了。

  做這衣裳的時候,如意還特意攔了她,原因是宮裏頭有規矩,不許穿漢人衣裳。

  雲秀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愣了一下,就聽如意跟她說:“妹妹難道忘了?進宮選秀的時候,咱們也是穿着旗裝進門的。”

  她這麼一提醒,雲秀才想起來還真的是。選秀女的制度是世祖的時候定下的。不論是大選還是小選,宮裏頭來的佐領大人們都交代了,備選女子禁止時俗服飾,也就是穿漢人寬衣大袖的衣服,怕她們不知道規矩,還特意來家裏交代過,叫提前準備着這些衣裳,要是有穿了的,還會重罰家裏的人。

  雲秀那會兒被嚇了一跳,順便還吐槽了一下有些電視劇裏頭選秀的場景,都和鬧着玩似的。

  怎麼進了宮,這些規矩都給忘了呢。

  雲秀沒辦法,又實在不想讓姐姐穿着旗裝那樣難受,等到康熙要來的時候,特意和姐姐提了一下這個事情:“姐姐熱得慌,倒不如咱們做些寬鬆點的衣裳,別把自己悶壞了。”

  雲佩在家的時候也是穿過漢人衣裳的,很是喜歡,這會兒聽雲秀說起這個,特別心動。

  她從來沒在宮裏逾矩過,哪怕再受寵也沒有,可如今,一來實在是太熱,二來,很久沒穿漢人衣裳了,頗有一點想念。

  所以,等康熙過來以後,就看見雲佩眼巴巴地盯着他,桌上還擺了兩個果子湃成的冰碗,鮮豔欲滴。他好像隱約知道了,雲佩大約是有事要求他,於是好整以暇,故作不知。

  眼睜睜地看着雲佩窘迫的表情。在她身上出現這樣的表情,他竟然會覺得有些新鮮。

  同時,心裏也在猜測着雲佩要求他什麼。

  如今她這裏應該是不缺東西的,冰盆、冰鑑都有,要喫什麼也只要去御膳房交代一聲,別的內務府裏也會供給,所以,她要求的事情,肯定是隻能經過自己首肯才能做的。

  他心裏仔細琢磨着,一邊轉移話題,故意和雲佩兜圈子:“今天議事的時候,底下官員說起八旗死亡的貧窮兵丁沒有埋葬的地方,這話聽了難免叫人心中慼慼。”

  雲佩被他帶着去想了一下這個問題,遲疑:“這是什麼緣故?”她是包衣出身,父親是佐領,自然不必擔心這些,之前也沒有關注過這個問題。

  康熙就說:“近京的土地,不論是田地還是荒郊,都叫內務府和各個王府官員佔了,自然沒有空地了。”

  原先鰲拜被下獄之前,蘇克薩哈就曾經上過摺子,就是爲了彈劾鰲拜縱容底下的官員侵佔土地,可惜那會兒鰲拜勢強,還有遏必隆等人相助,蘇克薩哈在朝上和鰲拜大吵一架,最終落敗,這事兒就這麼擱置下來了,一直到了今日才被提起。

  這話雲佩沒法接。誰知道都是誰佔了土地,皇上要清算,恐怕會得罪許多利益相關人。

  可看康熙的模樣,很顯然是想聽一聽她的想法的。

  她皺緊眉頭,覺得有點頭疼。

  正思索着呢,一擡頭,就看見康熙似笑非笑的促狹表情。

  她一愣,隨即想到——康熙從來在她這裏都不會談起政事,怎麼今兒忽然說起前朝的事兒了?再仔細觀察康熙的表情,她沉默了一下反應過來了——感情他是看出來自己有事相求,故意逗弄她?!

  懷孕的女人難免敏感,哪怕知道自己心裏沒有裝着皇帝,被這樣調侃逗弄的時候,還是有些心酸。她從來是個穩重的人,從來沒和別人鬧過小脾氣,這會兒反應過來,第一反應是委屈。

  就像是把這些時間的委屈都從心裏釋放出來了一樣。

  他把自己當玩意兒,她不得不委屈求全,鈕祜祿皇后去了,安嬪也跟着去了,雖然和她無關,卻叫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有時夢見佟貴妃抱走了自己的孩子,她半夜都會驚醒。

  康熙不懂她的委屈,不知道她的委屈,他心裏頭只有自己,只有一心想要坐穩的江山。

  雲秀端着茶水進來,托盤還沒放下,就看見姐姐哭了。

  她低着頭,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噼裏啪啦地往下砸。

  康熙還沒有意識到她哭了,直到雲秀詫異開口:“姐姐?”他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衣角一片溼痕。

  他和雲佩是挨着坐的,又沒潑了茶,肯定是她哭了。

  康熙心口莫名有些不舒服,他拿指尖挑起雲佩的下巴,果然看見她眼睛通紅,他不理解,於是皺眉:“你怎麼哭了?”

  雲佩上回在他跟前哭,還是去巡狩的時候。在此之外,她都是個懂事的人。

  他從前不喜歡動不動就哭個不停的女人,會覺得很厭煩,在宮裏頭,哭是最沒用的事情,該怎麼樣就是怎麼樣,有哭的功夫幹什麼不行?

  可這會兒,他盯着雲佩微紅的眼睛,心裏嘖了一聲,頭一個反應竟然是,雲佩果然生得極美,連哭起來,都像是梨花帶雨一樣。

  因着她不常哭,他反倒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厭煩,又柔聲問了一句:“怎麼了?和朕說說?”

  雲佩只是剛剛一瞬間有點崩潰,眼淚一掉下來,她就冷靜下來了,然而康熙在問她爲什麼。

  她心裏琢磨了一下,發現他的態度有一點軟化,大約這會兒心情不算太差。於是,她說:“奴才不知道,就是纔剛心裏忽然難受,忍不住的,眼淚就掉下來了。”光這樣說,大約這男人會以爲自己在無理取鬧,心裏會計較,她又補充說:“肚子裏這孩子這些天不消停,奴才喫不好睡不好,心情也差。”

  聽她說前半句的以後,康熙還不大高興,覺得她和自己呆一塊兒還能哭,是不知足,聽到後半句是因爲孩子的原因,他又釋然了:“這麼調皮,一定是個男孩兒,等他大了,咱們再教育他。”

  土地的事兒就這麼被岔了過去,雲佩終於提起來正事:“天氣實在太熱,旗裝悶得難受,奴才想做兩身漢人衣裳,只在自己宮裏穿。”

  她微微仰着頭看向康熙,哪怕懷着孩子,腿上浮腫,她整個人也沒怎麼發胖,依舊是那張清麗的臉,眼眶還微紅着,帶露微潮,極美。

  這樣帶一點兒祈求的表情,很容易就叫人想要答應她的全部要求。

  康熙喉結微動,卻沒立刻應下,反而說:“什麼樣的衣裳,拿來給我瞧瞧。”

  好在雲秀畫了圖樣子,用的還是現代的工筆畫法,這會兒康熙要看,她也能拿得出來。

  康熙看見圖,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雲秀身上:“你這畫畫得很不錯。”

  雲秀眼皮忽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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