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作者:江邊水色
第三十七章

  承乾宮裏,佟貴妃坐在主位上,心裏頭滋味難辨。

  後宮懷孕的人越來越多,可怎麼都輪不到她。雖然康熙已經承諾了給她抱養一個孩子,可要是能有自己的孩子,誰會想着抱養別人的孩子呢?抱來的孩子,再養也和自個兒親生的不一樣,總是隔着一層罷了。

  這會兒若荷說起康熙要來,她心裏苦悶,很不想見,因此只吩咐說自己病了。

  可若荷說:“主子,六少爺說今兒來看您呢。”佟佳氏的父親是佟國維,康熙九年的時候晉了內大臣,管着侍衛處,當上了內大臣以後,他經過康熙的同意,把家裏幾個孩子送進了侍衛處,除了老四洪善喜好讀書,其餘基本都在三等侍衛的崗位上。

  若荷說的六少爺是庶子慶復。他母親是侍妾,一個沉默寡言的人,鮮少在後院裏出現,佟國維的妻妾多,他母親在一堆美人裏也不起眼,後來不知怎麼的生了一場大病,撒手人寰了,沒多久,慶復就搬去了外面居住。

  其餘人多少猜測是不是佟國維和他因爲那個侍妾生了嫌隙,總之,慶復前兩年纔回到了佟家。

  不過他和家中兄弟們並不親近就是了,更別說佟貴妃。估摸着是有事找她。

  這樣佟佳·淑敏就不能託口自己病了。她正打算收拾一下去迎接康熙,結果若煙臉色難看地進來了:“主子,皇上直接往旁邊去了。”

  佟貴妃身體也僵硬下來。自己不想見是一回事,皇上過而不入,卻叫她很沒臉面。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見底下的宮人們戰戰兢兢的,也不好再說什麼叫她們也跟着自己受氣了,只能疲憊地擺了擺手。

  另一邊,康熙進了雲佩的小書房,正看見她躺在毯子上叫常嬤嬤給她揉腿:“怎麼?腿還是痠疼?”

  雲佩連忙坐起來。

  康熙按住她,叫常嬤嬤繼續給她揉腿:“從前榮嬪懷孕的時候也沒看她腿這樣疼,你這樣嚴重,要不要叫太醫給你看看?”

  他一點沒覺得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提起另一個女人有什麼不對。在他眼裏,他的後宮偶有摩擦,卻一直很是和平。他的態度很坦然。

  雲佩更加不介意,只說:“早上才叫太醫來看過,說是正常反應,許是個人體質不同吧?”

  常嬤嬤手勁兒,按得雲佩有點疼,她輕輕呼着氣。

  康熙這纔看見她穿的不是旗裝,而是之前給他看的花樣子做成的衣裳。寬袖長衣,和滿人旗裝的簡潔完全不一樣。漢人不擅騎射,所以大多都是寬鬆些的衣裳,女子的衣裙也大多都是裙子,不像他們的旗裝,兩片式的設計,裏頭還要穿底褲。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還是說:“是比我們的衣裳好看些,不過不如我們的方便。”馬背上打下來的天下,自然要穿簡便的衣裳。

  雲秀有些驚訝於他對漢人衣裳的接受良好,雲佩卻知道他既然同意自己做這些衣裳,說明他並不反感,看見妹妹驚訝的表情,她還是順着雲秀的思維想了想,然後刻意問康熙:“您竟然不討厭漢人衣裳?”

  雲秀悄咪咪瞪大了眼睛,精神百倍地看着康熙。

  康熙拉住了雲佩的手:“固步自封永遠不可能成長,滿人要學習的東西太多,朕三四歲的時候,汗阿瑪就曾叫和朕說起過,滿人能打下來天下,卻不一定能坐穩這個天下,在南邊,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在看着咱們,盯着咱們。”

  “想要治理好他們,就要先了解他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雲佩順着他的力道坐下:“難怪您去年設了南書房。”那會兒恰好是她懷孕的時候,康熙叫了侍講學士張英和中書高士奇進南書房,所以她記得特別清楚。

  之前康熙每天的日常都差不多一樣,早上去乾清門聽政,結束以後去太皇太后那裏請安,然後就是到弘德殿裏聽講官們講課,到了晚上處理奏摺,最後再翻牌子休息。

  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和喫飯喝水一樣尋常。

  雖然心裏對他沒有感情,雲佩對他還是有幾分敬佩的。

  雲秀也是一樣,她一直以爲天底下的皇帝都和電視裏一樣,整日都在後宮裏打轉,每天思考今天睡哪個小老婆呢。

  康熙坐下以後,纔有心情提起那句謠言:“宮裏頭亂七八糟的傳言多,你不必放在心上。”要是那句話真的頂用,這世上天天都有新誕生的孩子了,不出幾年,整個大清只怕人口都得翻上好幾倍。

  雲佩點頭:“謠言止於智者。”

  康熙瞅瞅她:“倒是會拐着彎誇自己聰明。”

  雲佩笑而不語。他知道謠言的時候頭一個反應是來叫她不用擔心,這就有點意外了。她摸了摸肚子,想,大約是因爲她還懷着孩子的緣故吧。

  沒一會,康熙又說起這謠言:“宮裏宮外不乾淨的人太多,總想着煽弄是非,往後便是有什麼支言半語傳進你的耳朵裏,不要輕信。”說到這裏,他拍了拍雲佩的手,“朕在你身邊。”

  前朝的宮人世祖已經清洗過一次,可有些暗樁藏得太深,很難拔除。就說今兒這謠言,面上看起來是後宮的女人們都想要孩子,其實細究起來,矛頭還是直指他。

  從前榮嬪生了幾個孩子,赫舍里氏也生了兩個,可那會兒孩子一直在夭折,他心情鬱郁,恰逢恭親王常寧的側福晉生下了女兒,邀請他去洗三觀禮,他想着略散一散心情,就去了。結果看到賀珠的時候,他難免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們。

  那會兒是榮嬪的兒子承慶和庶妃張氏的女兒纔剛過世,賀珠才生下來,小手小腳,他顫着手去抱她的時候,只覺得好像把自己失去的那些孩子重新抱進了懷裏。

  後來,他就把賀珠抱養到了宮裏。爲了這事兒,他纔對恭親王有愧疚,哪怕那會兒恭親王說並不介意,他心裏仍舊愧疚,也願意在後頭的一些事情上遷就恭親王。

  前些天他因爲清查土地的事情對恭親王進行了斥責,這彷彿給了那些人信號一樣,他們開始頻繁動作。先是藉着京城久旱不雨散佈謠言,直言大清違逆天命,纔會導致一代代皇帝早死、皇權混亂,子嗣也不豐。

  如今面上是說和懷孕的人多接觸容易懷上孩子,其實是翻他的舊賬,賀珠被抱到了宮裏頭以後,他的孩子們確實一個個都立住了。他心裏也曾覺得賀珠是個有福氣的好孩子。

  他一字一句和雲佩說着這些不可能對着別人說的話,心裏的那一點壓力慢慢就散了。

  雲秀在旁邊聽着,整個人只有一個想法——這年代的人腦子裏一定要有一點奇奇怪怪的封建迷信想法嗎?康熙從前的孩子一個個死去,難道不是因爲那個時候他和生孩子的宮嬪年紀太小?

  抱養賀珠的時間她聽如意說起過,是康熙十年的時候,康熙如今才二十五歲,七年前,他也只有十八歲。父親剛剛成年,而榮嬪和康熙年紀一樣,七年前也才十八歲。

  也就是說,他和榮嬪、赫舍里氏一起生下孩子的時候還都是未成年,未成年生下來的孩子本就體弱,若是有心人再暗害,能活得下來才奇怪。

  她神色有異,康熙也看見了,不免要問她。

  雲秀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奴才是聽人說起,年紀小的人生下來的孩子也不強壯,萬歲爺您想啊,人要長大,總要喫東西吧?俗話就叫補充營養,那年紀小的人自個兒還沒長成,還要吸收營養呢,肚子裏再揣着一個,人的胃口就那麼大,能喫下的東西就那麼多,嬰兒能分到的能有多少?她能搶得過額娘嗎?”

  康熙順着她的思路想了想:“好像是有些道理。”

  雲秀沒指望他能明白什麼基因、xy染色體,就用這種通俗的話來給他解釋:“孩子出生的時候營養就不夠,那就天生不足,照顧起來就要費十二分的力氣,宮裏頭的保母、奶嬤嬤們再精心,也總有疏漏的時候。”

  雲佩跟着補上一句話:“萬歲爺從前的孩子早逝,許是也有年紀小的緣故,不怪您。”

  康熙默然。哪怕心裏頭再安慰自己是外頭那些人散播謠言,看着孩子們一個個夭折,他心裏焉能不難受,又怎麼能夠不怪罪自己?他總想着要是自己給孩子們的關心足夠,叫嬤嬤們看得再精心一些,也不至於讓他們早早夭折。

  如今她們姐妹這樣說,多少讓他心裏有些安慰。

  心裏頭安慰一些後,他又提起了賀珠:“這孩子也不容易。”

  雲秀看一眼他,大約猜出來他對賀珠充滿了愧疚。其實叫她看來,在這樣的深宮裏,賀珠活得小心翼翼,有着寄人籬下的苦楚,如果能夠一直擁有康熙的歉疚,也不算一件太壞的事情。

  就說伊克思和冬韻吧,她們兩個是康熙的親女兒,在宮裏頭的地位卻遠遠不如賀珠。

  賀珠身邊的嬤嬤們不論心裏怎麼想的,至少面上是尊敬賀珠的,行動上也是,哪怕賀珠才六歲,他們也會聽她的話,因爲康熙對她有愧疚,關注她的時間也會不自覺地放長。康熙在雲佩面前偶爾也會提到女兒們,說的最多的就是賀珠,也會爲她開解,說她的不容易。

  可他卻幾乎不怎麼提起自己另外兩個親生女兒。

  而伊克思和冬韻,如果是榮嬪的女兒,康熙也會對她們有愧疚,因爲榮嬪沒了的孩子太多,雲佩或是宜嬪的也會好一些,她們兩個有寵,佟貴妃則是有家世,可他們兩個只是庶妃張氏和布貴人的女兒。

  無寵、沒有地位,註定了她們的地位卑微,連帶着孩子也不受重視。

  清宮裏的孩子們到了年紀是不會放在生母身邊養着的,要麼交給主位,要麼就是抱給別人,像伊克思和冬韻就是放在主位那裏養,伊克思養在敬嬪名下,冬韻原先養在安嬪名下,安嬪沒了,皇帝也沒想起來這個孩子,就還是布貴人自己帶着。

  這兩個孩子命太苦,可賀珠的命也算不上太好,唯一還算不錯的也只有榮嬪的女兒二公主了。

  總之,都是磨人。

  康熙說了很多的話,比在御門聽政的時候說得還要多,說自己對孩子的擔憂、說自己滿身的壓力。

  雲佩靜靜地聽着,偶爾說兩句話。

  她也想着伊克思和冬韻,所以等到康熙話語快要結束的時候,她好像不經意地提起了這兩個孩子:“萬歲爺,如今通姐姐也懷孕了,只怕敬嬪娘娘要忙着照顧她呢,是不是容易疏忽了伊克思?還有冬韻那裏,如今長春宮裏只住了布姐姐一個人,到底冷清。”

  康熙被她提醒,確實想起來這兩個孩子,伊克思他許久沒見了,冬韻上回卻還才見過,是個可愛的孩子。他想了想,說:“張氏那邊有敬嬪管着,通貴人就算懷着孕,也不用她費心什麼,倒是布貴人那邊……”他也想到了安嬪。

  最後只是說:“先叫她住着吧,如今不好挪到別人宮裏去,哪都不合適,等過段時間,你要是和她相處得好,叫她和你住一起。”

  姐妹兩個因爲他這話,心頭一顫。

  他話裏頭的意思很明顯了,承乾宮裏一向只住了佟貴妃,後來加進來了雲佩,按理來說不會再叫別人住進來,畢竟現在儲秀宮、永和宮、長春宮主位都空着沒住人,後頭選秀再進人也只會往那邊兒安排,布貴人要挪動肯定也是往那邊挪。

  而不是像康熙說的,要是喜歡布貴人,就叫她和雲佩一塊兒住,能這麼說,他就是有在雲佩生下孩子以後封她當主位的意思。

  如今雲佩位分是貴人,再往上就是嬪位了。

  康熙這樣和她說,也存着看她反應的小心思,想着叫她提前高興高興。

  可雲佩愣愣的。他便問:“怎麼瞧着不大高興?”

  雲佩回神,慢慢露出一點笑:“沒有,奴才是太高興了。”她想到了從前他叫人送過來的東珠。那會兒他是抱着獎勵、安撫的目的暗示她,如今這算是明示?

  康熙見她笑了,便也放鬆下來,握着她的手,難得有了溫存的心思,與她商量說:“等這個孩子生下來吧,你這裏還是太窄了些,換個地方住更寬敞。”

  他默默在心裏數了數,然後說:“長春宮小了些,儲秀宮和啓祥宮倒是大一點,可離朕的乾清宮遠了些,永和宮怎麼樣?”

  他像是個邀功的孩子一樣給雲佩細數着如今剩下來的宮殿,嫌地方不夠寬敞,嫌離他太遠,又有些惋惜其餘的宮殿住了人,不好叫她跟別人一塊兒擠,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就好像他多愛着她一樣。

  雲佩微微低着頭,看見他微微攥緊了自己的衣角,好像在緊張。她略有點出神地想,他在緊張些什麼呢?她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裏,像是困在籠子裏的鳥,怎麼也飛不出去,他在籠子之外看着她,與她商量着是不是換一個更大的籠子。

  他可以全權決定的,不必問她的意思。可他在緊張、在詢問。是因爲想起來自己曾經送來的東珠嗎?還是想到了她肚子裏這個即將被抱走的孩子而感到些許的愧疚。

  雲佩不願意去深思,太過計較會讓自己活得太痛苦,古人常說的慧極必傷也是因爲如此。

  她只是笑着說好:“永和宮就很好,名字聽着就喜慶。”離承乾宮也近一些,她可以離自己的孩子更近一些。

  康熙卻很高興,永和永和,永遠和睦,這也是他的想頭:“那就永和宮。”

  如今已經八月,離雲佩生育就還有兩個月,過後要遷宮,總要叫內務府去修繕一下永和宮:“你要是有什麼想法,想要怎麼個裝飾,儘管叫人去內務府支應一聲。”他對雲佩很熟悉,她能提出來的要求不會出格,所以完全不用擔心,他唯一擔心的是雲佩不肯和內務府提要求,怕麻煩。

  回頭自己看着給她添點什麼吧,康熙這樣想。

  等他走後,雲秀就拉住了雲佩的手。

  康熙看不出來,她作爲親妹妹還是能看出來雲佩心情不大好:“姐姐?”

  雲佩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沒事兒,想到了一些事情,有點走神罷了,過後就要忙起來了,咱們要小心。”

  她們聽司香說起,承乾宮如今已經在挑選孩子的保母和奶孃了。

  雲秀原先的想法也該落實了。

  之前小航子和他們提起,御膳房的小順子有個認識的同鄉要被換地方,小順子那會兒求了雲秀,想叫那個同鄉到承乾宮裏來伺候雲佩,雲秀那會兒沒同意,給了小順子銀子叫他悄悄給了同鄉,然後叫他不要和同鄉保持密切聯繫,就是爲了這個時候。

  孩子被抱走已經成了必然,就算不是佟貴妃,雲佩也沒法養自己的孩子,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孩子身邊安插進自己的人,讓孩子知道自己還有親生的額娘,也能及時知道他的消息。

  雲秀她們在內務府裏頭的勢力並不夠強,但是包衣出身也有包衣的好處,都是上三旗的包衣,從大清立國開始,通過聯姻等辦法,這些包衣出身的人都已經緊緊地黏在了一起。

  甭說佟貴妃,就是皇上來了,也不能小覷這一股勢力。

  更何況還有如意在。鈕鈷祿皇后去了,她身後代表的滿洲勳貴的勢力卻還在,如意他們這樣的宮女也是手裏頭握着關係網的,略微操作一下就能瞞天過海。

  等佟貴妃挑人的時候,小順子那個同鄉,叫綵衣的就被順順利利地被挑了進去。

  雲秀爲了以防萬一,還另外塞了一個人進去。如果綵衣是暗地裏的,叫人看不出來的,那麼這個人就是明面上的——佟貴妃肯定知道雲佩她們要塞人進去,也肯定會排除這個隱患。

  結果叫她們大喫一驚的是,佟貴妃竟然把兩個人都選進去了。

  雲秀和雲佩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很是不理解。

  雲佩也很想不通。

  可她再想不通,佟貴妃也不會跟她解釋爲什麼,最後只能慢慢放下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八月中的時候,湖南傳來消息,三月在衡州稱帝的吳三桂憂憤成疾,拖到八月病死了,他的兒子吳世璠即位,那會兒吳三桂手底下的將使多有不服氣孫世璠的,加上康熙派去的人暗中煽動,三藩勢力大減,頻頻敗退,最後留駐在了雲貴,清軍先後收復了湖南、廣西和四川等地,大獲全勝。

  康熙心裏高興,接連獎賞了大臣們,舉辦了慶功宴,加上後宮的嬪妃們接連懷孕,如今懷着孩子的有三位,簡直像是得天獨厚的好運。

  那些個頻繁動作的勢力也慢慢沉寂下來,叫他有着前所未有的暢快和得意。

  他和雲佩說話的時候都帶着“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遍長安花”的痛快,連帶着今兒聽講官進講之時,講官說錯了內容,衆人請罪之時,他也並沒怪罪,反倒勸慰他們都是小過錯,不必請罪。

  只是本該高興的時候,十月裏鹹福宮裏傳來噩耗——庶妃張氏生下的皇四女亡故了。

  彼時康熙正陪着太皇太后住在溫泉行宮,順便往北巡狩,正在路上,消息還沒送過去。

  宮裏頭先得了消息。

  雲佩已經到了臨盆的時候,沒有隨侍。司香在外頭聽到了消息以後,惴惴不安地找了雲秀:“姐姐,主子正要臨盆的要緊時候,可怎麼辦?”

  張氏雖然沒有布貴人來得勤快,可也和雲佩很是交好,伊克思也常常到她們這裏來玩。雲秀至今還記得她怯怯接過糖葫蘆乖軟道謝的樣子。

  她心頭一痛,幾乎落淚。

  司香擔憂地看着她。

  雲秀深吸一口氣,勉強抑制住了悲傷的情緒,交代司香:“先瞞着消息,別叫姐姐知道。”她這樣都情緒波動,姐姐懷着孩子,更加不能聽到這樣的消息了。

  宮裏頭所有人都默契地瞞着雲佩,連布貴人有時過來,也都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緒,還怕冬韻年紀漏了嘴,也不帶她來這邊,用的藉口是她人小愛亂跑,怕衝撞了雲佩。

  她們想着能瞞多久就是多久。

  結果過了沒幾天,鍾粹宮裏榮嬪的兒子長生也沒了。

  這會兒在外巡行的康熙也收到了消息。他的車架已經到了蘭河岸邊,正好停留在了景忠寺中,收到消息以後怔愣了許久。

  伊克思四歲,長生三歲。

  他又失去了兩個孩子。

  路過的僧人嘴裏念着佛經,路過他的時候知道這是停留在寺中的貴人,連忙停下,朝他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康熙下意識地回了一句,隨後心頭哀痛。後頭的巡行他也匆匆跳過,強撐着臉色獎賞了兵丁,隨後迅速回鑾。

  等到進了紫禁城,他去看了兩個孩子,小小的身體,躺在金黃色的棺槨裏,面上僵冷。兩個孩子亡故的時間相近,葬禮是一道兒辦的,榮嬪和張氏哭得聲嘶力竭,幾乎昏死過去。

  他怔怔地靠着門框。

  梁九功埋着頭不敢擡,就盯着地上的磚,沒一會兒,就看見一串眼淚砸在了那塊兒磚上。

  他很久沒看皇上哭過了。上回哭的時候,還是赫舍裏皇后去的時候。少年夫妻,相互扶持,皇后早逝,皇上傷心不已。

  如今他接連失去了兩個孩子,只怕更加傷心。

  梁九功屏住呼吸。

  過了好久,康熙才說:“朕出去走走。”他不敢再呆在這裏,榮嬪和張氏哭得那樣傷心,見了他還要收拾眼淚,他何必叫她們連難過也不許。

  只是他心裏空蕩蕩的,不知道該往哪裏去,幾乎是漫無目的地走。

  走着走着,就到了雲佩這裏。

  隔着承乾宮的宮門,他看見雲佩的屋前掛了那盞他送的起司風燈,照亮了小書房的窗戶,雲佩的影子就映在那扇窗戶上。

  她大約是在按着常嬤嬤說的那樣,臨盆之前要走一走散一散,將來好生一些,影子也就跟着她在窗戶上移動,圓圓的肚子清晰可見。

  康熙那顆空蕩蕩的心忽然就沉寂下來了。

  隔着一扇窗戶,雲佩在裏頭慢慢走,他就在外面站着,看她走一會兒停一會兒,時不時伸手去扶自己的腰。

  梁九功看看他的臉色,悄聲說:“太醫說貴人生產就在這幾天了,貴人宮裏頭都瞞着她不叫她知道……的消息。”

  康熙輕輕嗯了一聲。

  十月三十日,雲佩肚子墜疼,太醫和接生嬤嬤匆忙趕去。

  不到半刻鐘,滿宮都知道,烏雅貴人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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