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作者:江邊水色
果然已經有了決斷。

  “廈門一帶沒有重兵把守,一旦打開了海關,海賊流竄,恐怕邊界的百姓會深受其害。”其實最重要的是鄭軍在悄悄賄賂清軍以及叛軍,一旦叫他們勾結起來,那纔是大害。

  雲秀不知道他在擔憂另一個原因,問:“既然這樣,那爲什麼不去把海賊剿滅呢?”

  康熙就說:“山東一帶發了洪水,堤壩決堤,國庫缺錢使,不夠用啊!”先前已經給山東撥了銀子,可是新修的堤壩又被洪水沖垮了,兩回加起來就是五百多萬兩,還要防着八月的夏汛,如果今天天氣炎熱了一些,說不定還會發生乾旱,總要預留出來銀子。

  不到用銀子的時候,覺得國庫裏頭很是富足,可真到了要用的時候,就發現這兒也缺,那兒也缺,一到朝廷上,人人都在伸手跟他要銀子。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就嘆了一口氣。

  雲秀和雲佩對望了一眼。

  雲秀忽然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康熙的腦袋裏裝了很多東西,他的朝政、名聲、臣民還有天下,留給後宮的時間其實很少很少。

  他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和心力,把這些寶貴的東西放到後宮上,所以他簡單粗暴地給所有後宮嬪妃設計好了一個框子,然後讓這些花花草草在框子裏自由生長,只要不超過框子的範圍,隨便你怎麼長也不關他的事情,除非框裏的花草起了野心,想要越到不屬於自己的框子外頭,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操起剪刀剪掉長出來的部分。

  這是一種近乎變態的生長規則,只有按照他的心意成長、安守本分的人才能夠徹底地活下去、活到最後。

  雲秀越想越覺得細思極恐。

  然而康熙此刻的表情是和煦的,像是吹過花圃裏的輕風一樣:“等忙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雲佩只能跟着點頭。

  她們這些後宮中的人每天要思考的就只有喫喝玩樂,委實是和他話不投機半句多,根本聊不起來。

  “對了,還有一件事。”他看向雲秀,沉吟了一下,說,“前些時候朕瞧見蘇麻喇姑,纔想起來,如今你已經是妃位了,你妹妹再呆在宮裏伺候你,恐怕名聲上不大好聽。朕想着問問你,要不要把你妹妹放出宮去?”

  雲佩一愣。

  還沒來得及說話,雲秀就脫口而出:“奴才不想出去!”

  她噗通一聲跪下。以往跪了康熙那麼多回,沒有一次比現在更誠心了:“奴才想一直陪着姐姐。”

  她才徹底醒悟到這宮裏頭就像一隻巨大的牢籠,又怎麼捨得讓姐姐一個人在這宮裏?四阿哥還養在佟皇貴妃那裏,他和姐姐的關係還沒有改善,難道要讓她就在宮外徒勞地看着嗎?

  雲秀不願意,也不忍心。

  雲佩和她的想法不一樣,雖然和妹妹在一起很開心,可妹妹一日在宮裏,一日就是奴才,見了別人都要卑躬屈膝,能求個恩典被放出去也好。

  兩個人都是不同的想法,可康熙卻看出來她們之間的感情。

  他長嘆了一聲,說起一件看起來不相干的事情:“朕當年養在皇祖母宮裏,是蘇麻老師教朕讀書認字,這麼多年朕一直記在心裏,一刻也不敢忘記。”

  看着姐妹兩個疑惑的表情,他說:“當年太皇太后和蘇麻喇姑情同姐妹,所以賜了格格之位,又與朕有半師之誼,地位超然。”

  雲佩心口哆嗦了一下,忽然隱約猜到了康熙的用意。

  果然,他繼續說:“從前蘇麻喇姑參與了冠服制定設計,是大功一件,你若想和她一樣呆在宮裏,可得同樣有貢獻纔好,朕給你時間,要是你折騰不出來,朕就把你放出宮去了。”

  他兩邊都不肯“得罪”,既不同意雲秀留下,也不主動將她放出宮去,要是雲秀自己能夠成功,雲佩也沒法說什麼,要是不成功,她也沒有理由再呆在宮裏。

  有這樣的好事,雲秀當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康熙又說:“朕也不爲難你,造辦處、內務府的人也能借給你使,只是你只有決定好了,才能申請,朕看情況給你批覆。”

  這樣的結果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她立馬轉起了腦子,仔細思考能有什麼貢獻可以比得上蘇麻喇姑的。

  她想得出了神,沒看見康熙偷偷朝雲佩使了個眼色——他到底還是偏向雲佩的,蘇麻喇姑當年能有這樣的成就,是因滿清剛剛入關,那會兒相當於百廢俱興的時候,他們纔剛從遊牧民族轉變成爲了統治者,需要制定一系列新的制度體系,而想要同時統治漢人滿人蒙古人,自然也要將他們的着裝風格進行滿漢蒙三族的統一。

  那個時候,宮裏的許多人都並不識字,從大草原上過來的人能懂什麼?蘇麻喇姑卻不一樣,她從小就喜歡讀書,女紅也很不錯,理所當然地被推薦成爲了其中的一份子。

  而現在呢?滿清已經走上了統治的軌道,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有了各自的落處,想要創新,太難太難,如果只是隨手做一樣別的東西,又不可能達到蘇麻喇姑那樣的成就。

  所以,這是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是他不知道,雲秀是穿越的。

  就像多年以後的大清不知道外國已經開始了許多次的工業革命,等着打開大清的國門一樣。

  雲秀暫時沒想到該做點什麼,主要是她隨便拿點東西出來可以嗎?可以,但是如果只是和喫喝玩樂的東西有關的話,貢獻並不大,難得康熙給了她這個機會,這可能是她在宮裏唯一能夠改變一點歷史的機會。

  她想了很多東西,只是都被自己排除了——她第一個反應其實是工業革命的開端珍妮機來着,當年學歷史的時候歷史老師說英國的工業革命是被一個男人一腳踹出來的,她對這句話印象深刻。

  不過她不記得具體是什麼操作了,好像是把什麼東西倒過來放了。

  她想到了,然後去問了造辦處有沒有紡紗機給她看一看。

  結果叫她覺得驚訝的是,造辦處根本沒有紡紗機,別說紡紗機了,連織布機都沒有。宮裏頭所有的東西都是從外面採買的,只有外頭那些需要織布爲生的人家纔有織布機,至於紡紗機?人家根本沒聽過這東西。

  而云秀對紡紗機的瞭解僅限於它有紡錘。

  她不可能憑空造一個自己根本不瞭解的東西出來,甚至因爲沒有見過真正的紡紗機,她連工作原理都不知道,最後只能無奈放棄。

  沒多久,她聽康熙建立了一個武英殿造辦處,叫之前博學鴻詞科的進士們都進了這個造辦處。

  雲秀好奇,想知道兩個造辦處有什麼不一樣,和康熙報備過後就去看了一眼,裏頭除了書還是書,不然就是印書的工具。

  進士們修書,工匠們就印書,幾乎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主要修的還是明史。

  雲秀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嘆氣。這會兒雕版印刷已經很成熟完善了,她想插手都難啊!

  生活不易,雲秀嘆氣。

  她蹲在牆根底下長蘑菇,遠遠的,慶復就看見她了,於是走過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這邊出入的大多都是男人,有時候偶爾纔有人繞過這邊兒往更南邊的御酒監走。

  雲秀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唉。”悲傷,說不出話。

  慶復看看她,也跟着蹲了下來:“說給我聽聽?”

  雲秀想了想:“你說,現在的大清,缺什麼呢?”其實她能想出來很多大清缺什麼,強勢的武器、朝廷的安寧,可是每一樣都是她這個身處後宮的人做不到的事情。

  “缺什麼?”慶復不知道她爲什麼會提起這個問題,可還是很認真地想了一下,“我覺得,不是朝廷缺什麼,而是百姓缺什麼。”

  他說起去年的那一場地震:“我到外頭才知道,原來還有人過得那樣慘。”

  他是佟家的庶子,再脫離家族住在外頭,那也是住在四九城裏,旗人的地盤上,能從朝廷上領錢糧的人,哪怕再窮苦,也能夠活下去。

  可去年地震,他被派去了京郊,那邊兒算是漢人的聚居地,一到地方下了馬,他幾乎都不忍看向那些人。

  零零落落的房子,在地震裏就像是豆腐一樣,輕易就能摧毀。

  救災其實不難,難的是災後,他在那些人中間穿過,遇到的都是些麻木的人,他們大多貧窮,如果朝廷不給予他們幫助,往後他們就會成爲流民,一生都窮困潦倒。

  雲秀若有所思。

  慶復還說:“地震死的人太多,義莊裏頭停滿了屍體,時間久了,瘟疫傳播得厲害,他們也沒錢治病吃藥,就乾熬着,也是可憐。”

  雲秀默默記了下來,等獲得了足夠的消息以後,她終於從地上站起來了。

  結果蹲了太久,起來的又太急,整個人都暈眩了一下。她下意識要倒,眼前發黑,卻沒倒下去。

  一擡頭,慶復正扶着她的胳膊,見她站直了看過來,立刻就鬆開了手:“你沒事吧?”

  雲秀搖頭。

  慶復想了想,從腰間解下荷包,扯開了口子遞給她:“喏。”

  雲秀看了一眼,裏頭放了兩顆松子糖,頓時亮起了眼:“京福齋的?”

  慶復笑着點頭。

  “你怎麼隨身帶着這個?”

  “不是你以前教我的麼?”慶復笑,“小時候,你忘啦?”

  雲秀當然沒忘,只是沒想到他還記着,能隨時掏出兩顆糖來,說明他這個習慣保持了很久了。

  小時候雲秀糖喫得太多了,牙會疼,納喇氏就嚴格管控着她不許她多喫糖,雲秀除了從姐姐那裏薅糖喫以外,剩下唯一的糖源就是來自隔壁的慶復。

  她跟慶復說自己經常頭暈,要喫兩顆糖才能好——慶復就真的在荷包裏裝起了糖,不過不多,一次就兩顆,只夠雲秀解解饞罷了。

  這會還能喫到京福齋的松子糖,屬實是意外之喜了。

  沒一會,慶復看了看天色,就說:“你該回去了。”

  雲秀拍了拍手,喫到了想念很久的糖,開心,就朝他笑:“你呢?”

  慶復說自己等會還要出宮:“以後再給你帶糖喫。”

  他從來說到做到。

  雲秀回味着脣齒間的松子糖的味道,熟悉的淡淡的甜味能叫她想起很多很多的事。

  唉。

  要不是他是佟皇貴妃的弟弟,她覺得自己都要愛上這麼溫柔體貼的男人了。

  可惜。

  雲秀轉頭就把這個事兒丟在了腦後,她還要想自己怎麼才能留着宮裏呢。

  結果還沒想出來,延禧宮傳來了好消息——衛常在懷孕了。

  不知道康熙是不是也不想叫姐姐繼續短時間內再懷孕,他來永和宮的時候都是說說話看看孩子,偶爾留宿也從來沒有叫過水。

  宮裏頭侍寢比較多的就成了衛氏,不過她才侍寢沒多久,才幾個月吧就懷上了,也挺叫人意外的。

  雲秀跟着姐姐一塊兒去看了衛氏,她是個漂亮的姑娘,即使是在宮裏頭這麼多的美人跟前,她也是頂頂漂亮的,我見猶憐。更何況她懷着孩子,眼裏都是喜悅,初爲人母的光輝在她臉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她卻想到了歷史上,康熙大罵“辛者庫罪人”的時候,當時的良妃是什麼心情呢?

  可能以後就會知道了吧。

  衛氏懷孕,晉升成了衛貴人,走的幾乎是和雲佩一模一樣的路子,宮裏頭的人不是沒有議論過這件事。

  可是雲佩並不在乎,她早就看清了後宮的局勢,也並不會因爲有新人跟她走一樣的路子或者是超過她而覺得憤懣不平。

  何必這樣計較呢?雲佩和雲秀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就說:“眼睛裏頭只盯着別人,因爲別人得了好處而嫉妒,又或是因爲別人倒了黴而覺得高興,被他們牽動心神,最後往往都會變得不像自己,人存在的最大意義,不就是感知自己的存在嗎?”

  只有自己的情緒纔是自己的,如果整個人心裏頭充滿的都是因爲別人而產生的情緒,那她還是自己嗎?活着的又是誰?

  雲佩怕嚇到她,沒有說的那樣直白,只是她心裏頭是這樣想的。

  也只有這樣,在這個宮廷裏,她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雲秀就嘆了口氣。

  她聽懂了姐姐想說什麼,其實有的時候她也覺得是這樣,就像她看佟貴妃,總覺得她像是皇后的位置成了精一樣。

  雲佩看她嘆氣就笑:“又唉聲嘆氣的,回頭又要哭自己老了!”

  她又問:“皇上叫你想的那個東西,你想到了沒有?”

  雲秀說自己想到了。

  其實還是慶復給了她靈感。皇上缺的東西她給不了,百姓缺的東西她卻能試着弄一弄。

  於是等康熙來的時候,她說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康熙聽了覺得很驚訝:“你要一個莊子?”他還以爲雲秀會要一點女孩兒家常碰見的東西。

  雲秀說是:“要一個裏頭有農戶,最好還有耕牛的莊子。”

  她說的斬釘截鐵,可卻不肯告訴康熙自己要弄什麼東西。

  康熙也沒當回事,頂多覺得好奇,卻也沒覺得她能弄出什麼驚世駭俗的東西來,左右就一個莊子,他還不當回事,直接給她了。

  雲佩卻在想,妹妹這要了個莊子,是不是要出宮?

  這還是她進宮以來,頭一次要離開自己。

  雲佩心裏惴惴不安。

  也是從這一刻起,她忽然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習慣了妹妹的陪伴。

  得到過再失去往往更加刻骨銘心,她曾經失去過,以爲自己會長時間見不到妹妹,後來雲秀在宮裏陪着她,兩個人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一樣,彼此依偎,汲取溫暖。

  可現在,妹妹要出宮去,哪怕她告訴自己只是出去兩三個月,她也很捨不得。

  甚至偶爾會貪婪地想,要是雲秀能一直陪着她就好了。

  可很快她就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妹妹出宮要比在宮裏頭磋磨時光要好得多,她能分得清利害。

  她安安靜靜地替雲秀收拾好了東西,然後平平靜靜地送她上了馬車,看着她出了宮門。

  回來以後,失眠了一整夜。

  雲秀到了莊子上。

  這地方算是皇莊,就在離京不遠的地方,按照現代的省份劃分的話,算是遼寧省,這會叫盛京,以前是清朝的首都——後金那會。

  這一帶的皇莊都是連片連片的,裏頭都有莊頭管着,莊頭統一又歸內務府管,皇莊裏頭按照生產的東西不同劃成了不同的板塊,雲秀要的是種糧食的莊子。

  下馬車的時候,莊頭已經在等着了,他自稱白蘇氏,讓雲秀叫他白莊頭就行。

  雲秀算是奉旨“空降”,所以白莊頭對她特別客氣,幾乎雲秀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一邊搭話,雲秀一邊摸清楚了白莊頭的性格。康熙給她莊子的時候就是隨口一應,後來吩咐下去以後是內務府給她分配的人,如今宮裏頭是佟皇貴妃管着宮務,內務府都聽她的話,可他們也不敢得罪永和宮,畢竟有寵,誰知道以後怎麼樣呢。

  所以分給雲秀的莊子不大也不小,皇莊裏頭一共住了百來戶的人,大多都是一個姓的,也就是白蘇氏,這個姓在滿人裏頭並不出名,屬正黃旗,歸葉赫部管,白莊頭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因爲莊子規模不大,在周圍一片的皇莊裏頭並不起眼,所以在知道雲秀這個京城裏頭出來的人要來的時候,白莊頭是誠惶誠恐的。

  雲秀想了想,覺得誠惶誠恐挺好的,至少聽話。

  她在白莊頭的陪伴下逛了一圈,大致弄清楚了莊子的情況,莊子裏頭如今正是水稻的成熟期,到了九月份就能收割,其餘的時候地裏就空着,讓他們自己種一點能存活的東西,用來應付寒冬,所以糧食的產量並不高。

  雲秀來的時間還好,這會兒才八月呢,皇莊裏頭一點都不冷,到了十月十一月,恐怕就要冷起來了。

  白莊頭一邊給她介紹莊子裏頭的情況,一邊兒悄悄觀察着她,不大明白她想要做什麼。

  說是來看糧食的吧,可往年都是內務府的人看,而且也不會跑到他們這裏來,而是讓他到上莊去回話,問一下畝產之類的東西。

  這回來的是個年輕姑娘,問的東西也是沒頭沒腦的,什麼都問,問畝產,問人口,問莊子裏有幾頭牛,又問莊戶們有沒有生過什麼大病。

  白莊頭越回答越覺得沒底。

  這聽着一點都不像是懂農活的姑娘啊,可上頭說這一季莊子裏頭的東西都歸這姑娘管,盈虧不論,姑娘愛幹嘛就幹嘛,隨便她折騰。

  白莊頭就犯難,內務府免了他們莊子的糧食供應,可這姑娘要是叫他們把田裏的水稻全拔了,他們可怎麼辦?按照舊例,水稻除了供應上去的,剩下的都是他們自己的,沒了田裏的東西,他們可怎麼過這個冬呢。

  白莊頭憂心忡忡。

  好在雲秀根本沒那個意思,她頭一天只在莊子裏轉悠了一圈就回了莊頭給她準備的房間——悶頭大睡!

  在宮裏頭都快把人給憋壞了!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麼能不好好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氣?任務目標暫時還不着急……康熙給了她一年多的時間呢,對於她要做的事情,已經完全足夠了。

  悶頭睡到了天擦黑的時候,白莊頭家裏的小姑娘來敲門了。

  雲秀懵了一瞬間,盯着頭頂的房梁的時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不在皇宮裏頭了。

  紫禁城的房頂縱且深,不像現在這個,是透着一點兒叫人覺得親切的土屋子。

  雲秀上輩子很小的時候,大概四五歲,是在爺爺奶奶家裏長大的,住在農村裏,那會兒住的房子就和頭頂這個房子差不太多,後來被爸爸從爺爺奶奶那裏帶走住進大城市裏的新家的時候,她還有很長時間的不適應,每次睡醒的時候總會迷茫一瞬間。

  現在到了這裏,看到了熟悉的房子,瞬間有種奇異的感覺。

  好在很快就被打破了。

  白莊頭的女兒在外面鍥而不捨地敲着門:“姐姐!喫飯啦!姐姐喫飯啦!”大有一種雲秀不開門,她就敲到天亮的架勢。

  雲秀只能先去開門。

  白莊頭的女兒名字就是普普通通的白大丫,她歪着頭看雲秀。

  雲秀摸了摸她的腦袋,軟乎乎的,叫她忍不住想起了宮裏頭的胤禛,那臭小子從來都不給她摸他的腦袋,一摸就倔強,把脖子梗得直直的,非得要雲秀哄一鬨才能好。

  等到喫完了飯,天還沒徹底黑下來的時候,遠遠地傳過來了一陣馬蹄聲。

  莊戶人家睡得早,一般喫完飯再乘乘涼就該睡了,這一個皇莊裏頭的佃戶都是拖家帶口的,老人們都愛聚在大樹底下,這會兒聽到馬蹄聲,都扭過頭去看。

  白莊頭已經先叫人去拿東西了,他琢磨着也不敢有盜匪不長眼來搶皇莊吧?!

  馬蹄聲停下,從馬上下來了一個雲秀眼熟的“盜匪”。

  慶復從馬背上飄下來,身上穿的還不是宮裏頭那件侍衛服,而是他自己的常服,寶藍色,腰肢勒得細細的,上頭還是掛着那個熟悉的荷包。

  雲秀看着他飄下來又走到自己跟前,忍不住說:“你這荷包也該換了。”

  慶復就含着笑,也不說話,就看着她。

  到底還是雲秀臉皮稍微薄一點:“你不是應該在宮裏頭當差嗎?”

  慶復咳嗽一聲,說:“誰叫你臨出宮門前才和皇上說要找個太醫?這不,我就得趕着過來了。”

  他露出身後喘着氣兒的陳太醫,陳太醫纔剛落了地兒,痛罵了一聲:“啐!”

  喘勻了嘴裏那口氣,他才把整句話給說了:“顛死老頭子了!你這人,着急見親孃還是着急見媳婦兒?!趕這麼急幹什麼?!”

  話說完,他纔來得及藉着莊戶們提着的燈透出來的光往前看,就看見跟前站了個姑娘,沒梳兩把頭,一條油黑光亮的辮子垂在胸口,穿着淺黃色的旗裝。

  他再往上看,好一張年輕漂亮的臉,看着二十都不到,就是看着,不像嫁了人的樣子。

  陳太醫想到剛纔自己脫口而出的“急着見媳婦兒”,頓時兩眼一黑,差點暈倒,臨倒下前反手掐住了自己的人中。

  慶復站他背後,單手一撈就把人控住了,從後頭推着他不讓他倒下去。

  陳太醫顫顫巍巍站穩了:“您貴姓啊?”

  雲秀笑盈盈地看着他:“烏雅氏。”

  陳太醫哦一聲,反手拉住了慶復的手:“要不,咱們回去吧?換一個人來怎麼樣?”他這一輩子好慫的,怕得罪了人,咔咔咔就把他給砍死了。

  慶復都沒理他,拎着他就進了莊子。一邊走,還一邊和雲秀說:“避痘所裏這會兒在給三阿哥種痘,太醫院正在看宮裏衛貴人的胎,還有……姐姐的病,只有他得閒。”得閒還是因爲他慫,避痘所裏挑人給阿哥皇子們種痘,他躲病躲了好幾回了,愣是一次都沒趟進渾水裏。平常就看看醫書,研究研究鍼灸,偶爾給宗室們種個痘。

  陳太醫心裏頭有一點絕望,躲得過初一,躲不了十五,這不,就被逮到這兒來了嗎?

  他正哭喪着臉呢,就聽見雲秀和和氣氣地說:“您放心,莊子裏頭莊戶多,都是莊稼人,力氣大的很,保證不會讓你暈了摔在地上。”言下之意跑都沒處跑。

  他也不能跑啊。

  陳太醫站直了身體,拎着自己那一大箱子的東西進了安排好的屋子裏。

  雲秀看着他進去,然後問慶復:“你明兒要回去嗎?”

  慶復說不回去:“皇上把我派給你使,臨走前說了。”

  “說什麼了?”雲秀一邊問,一邊去看他。

  慶復微微弓着腰,他人高,這樣弓着腰,正好能和雲秀對視個正着。

  他的眼睛很亮,帶着一點兒瑩潤的光。

  “慶復任由雲秀姑娘驅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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