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綻放第59天

作者:暮寒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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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riptread2;/script只不過,容穆原本以爲這個大太監就是瘋批皇帝最親信的人,但今天這一席話,又讓他知道原來在御花園小湖邊見到的李隋川,或許纔是真正瞭解皇帝的人。

  如果皇帝曾經真的經歷過什麼事,或許這三貞九烈陰晴不定的狗脾氣就和事裏的某個人有關係。

  他本來一心想跑去南代當鹹魚,管不了瘋批暴君到底有什麼大病,但容穆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受了那麼多根正苗紅的教育,心中比誰都明白一個勵精圖治的帝王,對江山百姓來說是多麼大的恩賜。

  如果皇帝一直這樣下去,難保有一天,他會不會真的瘋了。

  容穆想到這緊緊皺起眉頭,目光虛虛籠在碧絳雪還未綻放的花苞上。

  護國寺住持一定是知道什麼東西,大和尚爲國爲君,他送這麼一株佛蓮給皇帝,也是想幫助皇帝的吧。

  但是任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這佛蓮中生了靈智,出了一個離經叛道的容穆。

  容穆猛地打了個激靈。

  那若是自己與暴君太過針鋒相對,本體碧絳雪對暴君的功效豈不是大打折扣……到時候帝王不穩,江山必定會產生動搖。

  這些都是容穆之前從未考慮過的事情,他以爲他給這暴君做事,然後儘可能功成身退,現在看來不止如此,因着一個碧絳雪的二層馬甲,他還得時刻看着點皇帝,以防他瘋裏瘋氣下做出什麼不太理智的事情出來。

  這樣護國寺住持也不會起疑,不會發現碧絳雪中有一個不受控制的人的靈魂。

  這裏的百姓,明春郎喜嚴華凌還有那三個顏色……才能安安穩穩的生活在大商王朝。

  容穆頭痛的點了點太陽穴。

  要與皇帝好好相處,但對方手握生殺大權時常一副近我者死的模樣,最主要的是還不上他這“勾魂奪魄”這一套。

  在皇帝那裏,他容穆至今還都是一個充滿危險來歷不明的人吧。

  容穆擡頭悶下明春遞過來的甜湯,胸口那股莫名鬱氣才順了順。

  爲什麼他一朵嬌花要接這種地獄開局的副本啊!

  少年深吸一口氣,將湯碗“咚”的一聲放在小木桌上,嚇了明春一跳。

  “公子可是又難受了?”

  容穆搖頭,道了句沒事,又朝外面看了看,皇帝還沒回來,就連郎喜都不見了。

  他從塌上下來轉了轉,思來想去對着明春道:“明春,你們陛下……最喜歡什麼東西?或者說,你知不知道他生氣的時候,最愛幹什麼?”

  明春一愣,她只是小小的宮女,還沒有那麼大的權利去過問帝王的事情,但偶爾也聽其他宮殿的姐妹聊起過。明春想了想,告訴容穆:“陛下性情不定,有時面上在笑,有時又沉默寡言,奴婢認識一位在鎏金懸燈樓做守夜宮女的姐姐,她和奴婢說陛下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去那個地方點燈。”

  容穆斂起精緻的眉頭:“點燈?”

  明春嗯了一聲:“陛下喜燈,鎏金懸燈樓裏有各式各樣的花燈,聽說是整個皇宮最漂亮的宮殿。”

  容穆想了想,緩緩開口:“那個燈樓,在什麼位置?”

  碧絳雪一天之內和他分離了兩次,容穆出門前特意和它貼貼了許久,以保證自己在半道不會被突然吸回去。

  只是這一來二去的,天色眼見着變暗了下來。

  等走出紫垣殿的大門,一弦月亮已經在樓角掛了起來。

  容穆沒帶明春,特意找了個黑甲衛,準備在路上順便問問李隋川的事。

  只是黑甲衛訓練有素,任他怎麼試探,

  只臉色黑紅的打太極,末了實在忍不住道:“侍君若是真想與將軍交朋友,可以求陛下帶你出宮,陛下偶爾會與將軍在城外直道賽馬。”

  容穆算是明白了,不管他想幹什麼事,總歸得先過了皇帝這一關。

  他索性不再問詢,皇帝沒限制他的活動範圍,黑甲衛又帶着他走了一會,夜色中的皇宮古怪陰冷,容穆搓了搓手臂,轉過一個紅色牆角,遠處一座燈火通明的宮殿就闖入了眼睛。

  宮殿的樓呈四角狀,分三層,恢弘精美至極,少年瞳孔微微放大,柔軟的嘴脣不自覺張開些許,半晌才換了一口呼吸。

  這偌大宮闈包括紫垣殿都是冷硬無比,只有這在皇宮一角的鎏金懸燈樓,每一層都在黑夜中亮着溫暖燈火,靜靜悄悄的燃燒着。

  容穆回頭道:“路我認識了,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陛下是不是在裏面。”

  黑甲衛猶豫了一瞬,還是行了個禮轉身走了。

  容穆這才抄着袖口,晃晃悠悠的往燈樓走去。皇帝喜愛的地方,不論什麼時候都有內侍看護,容穆不想與那些內侍再費口舌,等走近的時候乾脆試着隱了隱身形。

  這是他從碧絳雪中出來第一次使用精怪的力量,殿門口的小內侍打着瞌睡,宮燈中的燈苗閃動了一瞬,後又恢復平靜。

  容穆想着在這裏找一圈,要是皇帝沒在這裏他再去前殿看看。

  不過明春那傻丫頭像是有幾分運氣在身上,容穆纔剛進樓,還沒來得及感嘆這佈置精妙,就見萬千閃爍燈火中,一個男人長髮散下,背對着他坐在一個桌臺前。

  桌臺上放着細竹節,彩紙,還有各色油彩,容穆見那人指節翻動,對着一桌子廉價的小玩意,像是對着國家大事的奏摺一般謹慎。

  他默了默,靜步上前,看着皇帝將竹節用薄膠黏起,附上彩紙,後又擡手,用一截細細狼毫蘸上參了金粉的墨,在那精緻花燈上寫下了兩個力透紙背的小字。

  容穆看的入了神,不自覺喃喃唸了出來:“辭……晝?”

  修長指節瞬間失了力道,一個“晝”字,硬生生拉出去了三寸。

  燈毀了。

  容穆見皇帝放下紙筆,側眸看來,過了幾息低笑了一聲陰沉道:“侍君可知擅闖孤的地方,會有什麼下場嗎?”

  宮廷玉釀在肺腑中翻騰,春風拂動紫白髮帶上的銀鈴,容穆衣領上的蓮花暗紋隨着日光閃動了一瞬,又歸於平靜。

  最初的震驚沉澱下來,容穆捏着手中的黃金象牙球,出乎意料的沒說什麼,只朝嚴華凌道了句多謝告知,然後轉身欲走。

  嚴華凌忍不住道:“你就不害怕?!”

  容穆回頭,一身綠意站在百花叢中,不與之爭芳鬥豔,反倒顯現出了一股高雅不墜世俗的風姿。

  嚴華凌一瞬間以爲自己看到了一支挺得筆直的花杆。

  “我怕,但陛下寵幸我,各位小姐們心中若是已有良人就不必害怕了,陛下眼中只有我,不會瞧見其他人,”容穆聲線極其溫潤動聽,“你們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他這段話不卑不亢,周圍的貴女們或多或少都聽了個清楚,其中含義稍作理解,就知道這位侍君是怎樣一番玲瓏菩薩心思。

  嚴華凌神色複雜,正要回頭和小姐妹說話,就見一圈平日裏高不可攀的小姐妹們粉面飛霞,癡迷的看着容穆遠去的身影……她們分明剛纔還在傾慕陛下!

  甚至就連亭子裏那三個基本不與旁人走動的侍君,都不由自主站起來,瞧着那人離開的方向。

  嚴華凌深吸了一口氣。

  她們這些人從小就開始嚮往將來會嫁一個怎樣

  的兒郎,恨不得將所有美好想象都堆砌起來,只可惜如今男子大多狂妄自大總想着以夫爲綱,因此貴女們只能做做閨中小夢,幻想着有朝一日能遇見一個溫文爾雅尊重妻子的好夫郎。

  以前確實只是想象,但現在,卻好像夢中人從境中出來了一樣。

  這位容公子,好一個“籠絡人心”的本事。

  容穆走得極快,甚至什麼時候將明春拋下了都不知道。

  離開春日賞花宴,一方面是因爲他心底因爲嚴華凌的話莫名浮躁,一方面是想盡快回到紫垣殿。

  時日已到正午時分,他出來已經快一個時辰,第六感告訴他必須儘快回去蹲在碧絳雪身邊補充太陽能,否則很可能會出現大白天大變活人這樣恐怖的事情。

  心念百轉之間,突然又想起了今早皇帝出門前遞給他的那杯晨露。

  那是皇帝知道他早晨起來要喝露水後,特意吩咐郎喜收集準備的,以免他每天都得蹲在花叢中神經病一樣的“喫早餐”……

  這暴君,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容穆搖了搖發痛的頭,剛喝下肚的那杯酒這個時候纔開始作怪,只是一個眨眼的間隔,就朝前面本該能避開的樹上撞去。

  但預想中的疼痛並未襲來,額前被墊上了一個佈滿薄繭的手掌,容穆暈暈沉沉的擡頭看去,就瞧見了一張分外面生的臉。

  但下一刻,他立刻反應過來這是誰。

  “侍君別來無恙。”男人收回手掌,抱拳行禮。

  容穆慢吞吞的“哦”了一聲,瞧着面前這身精緻的黑甲,“原來是李少將軍……少將軍在這裏,是在等什麼人嗎?”

  李隋川並未看容穆的臉,而是側眼瞧着旁邊的一棵樹,“只是恰巧路過。”

  或者說陛下吩咐他查探這個人,他實在查不出來什麼東西只好再來接近一次。

  容穆點了點頭:“那我就不堵將軍的路了,先告辭。”

  李隋川剛要張嘴,就眼睜睜看着容穆身形筆直的走出了一個曲線,直直衝着路邊的小湖而去。

  他看着那搖晃的身影瞳孔緊縮一瞬,剛伸出手,旁邊一截華貴的黑色衣襬就比他更快的探出去,一把拉住了那稀裏糊塗闖禍的少年郎。

  李隋川怔住,隨即反應過來低頭道:“陛下恕罪——”

  說着他眼尾餘光不經意看見容穆袍角上的暗紋,繁複又獨特的重瓣蓮花圖案在李隋川眼中閃了一下。

  商辭晝沒理他,面色微妙的將蔫了吧唧的容穆揪着轉了一圈,往前嗅了嗅,“郎喜。”

  郎喜連忙上前:“陛下。”

  商辭晝:“先回去準備醒酒藥,一顆糖都不準放。”

  郎喜連忙告退。

  又被皇帝拎了起來,容穆的衣領將脖子勒住,他不舒服的拉了拉領口,像是才瞧見商辭晝一樣。

  “嗯?陛下好哇,喫飯了嗎?”

  商辭晝面上沒有一絲笑意:“孤是讓容侍君去參加賞花會,不是品酒會。”

  容穆擺了擺手:“現在什麼場合不得先喝兩杯打開話題嘛。”

  內侍們離的遠,只有清晰聽見這句話的李隋川又將頭低了低。

  容穆後知後覺頭昏腦漲,只想趕緊回去曬太陽充電,於是一把將象牙球拍在了皇帝的胸口,開口道:“臣幸不辱命,從嚴小姐那裏爲陛下騙……呃贏回了賞花宴獎品,陛下可以盡情和朝臣秀恩愛了,包括陛下那三個藍綠紅,沒一個美得過臣。”

  一旁的李隋川實在站不住了,告了罪轉身沒了身影。

  皇帝身上可

  能是沾染了碧絳雪的味道,容穆覺得自己離本體太遠而產生的不適感稍稍平復了一點,隨後他擡手拍了拍商辭晝的胳膊:“陛下,會不會抱?兩個手都動一動,不要跟拎着一個盆栽一樣。”

  商辭晝沉默了一瞬,最終還是將另一隻背在身後的胳膊穿過容穆的腿彎,毫不費力將人攬了起來。

  少年口中發出一聲舒適的喟嘆。

  商辭晝冷臉:“不要用這個嗓子發出奇怪的聲音。”

  容穆又用象牙球拍了拍皇帝的肩膀:“我倒是也想……回寢殿……走陽光下,臣要曬曬太陽,好長高。”

  商辭晝掌心滿是清瘦的壓感,他像是從沒有這樣抱過人,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彆扭的黑氣,腦中又閃過這人剛纔差點摔進小池裏面的畫面。

  李隋川從小看似沉穩實則心眼多的厲害,從不會多管閒事,商辭晝都快忘了他着急起來是什麼模樣。

  從宮女到內侍,再到他的少將軍,這宮中誰不是人精——難不成真是因爲這張臉?

  好像除了他,容穆與誰都能融洽相處。

  皇帝嘴角下壓:“你還敢與孤提條件,若不是孤正好路過,你的午膳就喫池塘裏的黑泥吧。”

  容穆正想說李隋川也在,就想起這人醋起來真要命,於是默不作聲的將話茬嚥下去。

  他感受着碧絳雪的氣息越來越近,心中更加安定下來,睜開被太陽曬得暖呼呼的眼皮,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暴君。

  這皇帝長眉鋒利,其下生了一雙極致的薄情眼,冷心冷肺還瘋批,真是想象不出來這人若是真正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麼模樣。

  商辭晝也看了他一眼,兩人目光對視的一剎那,容穆瞳孔中好像有紫色的光流轉了一下。

  那股極其好聞猶如蓮花一般的清淡香味又繚繞在鼻端,商辭晝腦海中卻針扎似的疼了一瞬。

  他皺眉邁過寢殿的門檻,懷中的少年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口。

  “陛下。”

  商辭晝嗯了一聲,“說。”

  容穆看着他,語氣輕輕問出了一直憋在心裏的一句話:“陛下萬人之上,但有沒有那麼一刻,是真心對待過他人的。”

  商辭晝猛地頓住了腳步。

  所以自己歷經兩任飼主,全都是當朝帝王?!

  容穆啞然的站在原地,見商辭晝冷冷的收起長刀,李隋川就要將人就地正法之時,聽見皇帝漠然道:“沒聽見侍君說的話嗎?”

  容穆一愣,商辭晝接着道:“容侍君爲人純善,孤不想在他面前見血,這些南代細作,從哪裏來的就送回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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