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她放空片刻思緒,回憶起來,自己喝了師父的酒後便醉了,而後就看到了魔界與天元宗交戰的畫面。
而那魔尊凜青望,長了一張和王爺一樣的臉。
黎杳立馬從牀上坐起,拂面,早已淚流滿面。
那王爺是不是跟她一樣,也穿越到這個修真世界,只不過穿越到了魔尊身上?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這世界不會再有那個兇狠暴戾的凜青望,而是王爺——心懷天下、驍勇善戰的王爺。
黎杳走到窗邊,發現窗臺那盆花不知何時已經盛開。嫩粉色花骨朵微微散開,陽光漏過花瓣間隙。
她拿起花盆,對着遠處被雷霆包圍的腐骨淵,嬌豔的嫩粉色背後是無盡的黑紫雷霆。
雷聲愈發密集了,魔尊真要出關了。
黎杳滿心都盛着熱切的盼望,捧着昨日師父交予她的法器與符籙,急匆匆前往天元宗。
黃綠相間的田地裏,有師兄們正在耕作,見她便打招呼:“師妹,你去哪兒,切不可貪玩再撞上那魔藤石。”
黎杳頭也來不及回,笑答:“師父讓我去天元宗送些法器!”
“難怪這麼開心呢,原來今兒是輪到師妹去了,可以長長見識。”
黎杳應聲同他們道別。
心裏卻道,她開心是因爲馬上就能再見到王爺。
黎杳下山坐船,河水潺潺,穩穩將船駛向遠處,而後眼前出現一道窄洞,過了洞,天地豁然開朗,一條河流卻是由下至上流動。
船順着河緩緩駛向天際,眼前一片綠綠蔥蔥的參天古樹,兩道古樹中央是上百階的石階,禪意古樸,周圍白雲繚繞,上方正中央則是一個石匾——天元宗。
和昨日喝醉後眼前浮現的場景一模一樣,看來是重新修繕了。
船將她送至天元宗下便消失了。
這天元宗果真是氣派,光站在這都能感受到一股讓人心曠神怡的靈氣,難怪她師兄師姐們都想來這長見識。
她剛踏上一格臺階,身後一道聲音——
“黎杳師妹!”
黎杳轉頭,看到一個穿着道袍的丰神俊朗的男子,他飛至自己身側,穩穩落地,滿眼欣喜:“你怎麼來天元宗了?”
不好。
這不會是原主的舊情人吧……
那可不行啊,她可是要去找王爺的。
黎杳迅速挖掘原主記憶,調動出眼前人的信息:
「天元太上座下弟子,名叫衛承霄,真正的卓絕靈根,修爲一日千里,僅僅兩百年就已經修至大乘期,很被天元宗看重,被期望是未來繼承天元太上衣鉢人選。
衛承霄從前去過一次衍月門,這才與原主認識,一直非常愛慕原主,但原主並未接受他的愛意。」
黎杳尷尬一笑,後退半步,行了個禮:“衛師兄。”
衛承霄看眼她手裏的東西,明白她是來做什麼的。
只見他手一揮,黎杳眼前的景色迅速往下,再一睜眼,已經來到玄天閣門外。
衛承霄:“到了。”
黎杳:……
“多謝。”她正愁怎麼爬上那成千上百格的石階呢。
黎杳把手裏的法器丹藥和符籙放到玄天閣內,一出去就看到衛承霄身邊又站了個女人。
這世界裏的女人都長這麼好看的嗎?
黎杳愛看美人,但眼前這美人顯然對她很有敵意,一看到她就皺起眉質問:“你怎麼在這!”
原主記憶:「天元宗,錦雲師姐,愛慕衛承霄。」
黎杳:……
懂了。
自己這是被看作情敵了。
衛承霄替她回答:“師妹是來替衍月門送法器來了。”
黎杳決定按兵不動,先禮貌問候:“錦雲師姐。”
哪知眼前這美人兒連面子都懶得擺,不屑地睨她一眼,道:“你家掌門果真是寵愛你,像你這般連靈獸都孵化不出的低等靈根,竟能被收入掌門座下成爲門內弟子,現在還讓你來我天元宗,我看你們衍月門真是要敗了。”
她邊陰陽怪氣邊踱步到黎杳身側,還有意撞她。
黎杳:?
在衍月門待久了,還以爲這個世界沒這樣的女人呢。
對付這種女人黎杳可最是擅長了。
從前在王府,皇帝有意在鎮北王身邊安插些女人,想以此控制他。鎮北王自然拒絕,皇帝便硬是將人送到他府裏,還美名其曰伺候他飲食起居。
那些女人身受皇命,使盡渾身解數勾|引鎮北王,對黎杳更是滿帶惡意。
可她們到底是忽略了,黎杳從前可是在青樓被當做未來花魁調|教,對這一類女人之間、男女之間的事再擅長不過。
不就是比誰更柔弱無辜惹人心疼嗎。
黎杳總能使些計策哄着王爺趕走這些女人,王爺也每回只笑着搖頭,給了銀錢打發她們走了。
於是,此刻,被錦雲師姐這麼一撞,黎杳順勢摔倒在地,無辜可憐地蹙起柳眉,輕輕抽了一口氣,淚水充盈眼眶,但卻不落下,柔弱又堅毅。
衛承霄立馬上前撫她:“師妹,你怎麼樣!”
錦雲震驚地看着她,到底是修仙人士,不熟悉凡間王府女子如何爭寵使計,立馬慌了:“你裝什麼!我根本沒用力!”
黎杳紅着眼眶看向她,作爲十級茶藝師,柔聲道:“不怪師姐,只是我前陣子受過傷,身子還未恢復全,有些虛弱罷了。”
錦雲師姐氣得那漂亮臉蛋都通紅。
衛承霄緊張地問:“哪裏疼?”
黎杳:“腳似乎扭到了。”
衛承霄聚氣到掌間,掌心攏在她腳腕上方。
黎杳只覺得一股暖氣從腳腕注入,彷彿是有一雙厚重有力的手穿過皮肉,觸摸到她的經脈骨頭。
黎杳:“……”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衛承霄一眼。
發現他原本緊皺的眉心微微一鬆,似乎有些詫異。
啊啊啊啊啊啊啊!!!
修仙世界誤我!!!
衛承霄顯然發現她的腳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甚至於說,好得很,不可能疼得站不起來。
但衛承霄卻未拆穿她,還將計就計,收了手,溫聲道:“好了,師妹你試試,還疼不疼了?”
黎杳:“……”
她看着衛承霄眼裏那“真調皮怎麼還喫上醋了”的意思,頓覺眼前一黑。
她厚着臉皮,點點頭,站起身:“不疼了,多謝衛師兄。”
他笑意更加柔情似水:“不謝。”
黎杳:“……”
一旁錦雲師姐也看不下去了,催促道:“師兄,我們該去腐骨淵了。”
黎杳一愣,連帶着心跳都滯了一拍。
她立馬上前:“衛師兄,你們要去腐骨淵?”
衛承霄:“是了,那魔尊就要出關,師父派我們過去把守佈陣,如若能趁那魔頭出關虛弱之際除去那是最好的。”
“?”
黎杳倒不擔心凜青望真會被他如此輕易地除去。
以凜青望的修爲,以王爺的本事,斷不可能被輕易除去,否則師傅也不可能差她過來。
只忽然想到師父昨日說的,天元宗多恃才傲物之人,若是輕敵,只怕真要以血爲代價喫虧長智。
衛承霄是難得的卓越靈根,只兩百年便修至大乘期,沒有和鼎盛時期的魔尊交過手,而自己又被寄予厚望,自然是恃才傲物。
但她迫不及待地想再次見到王爺。
黎杳湊到衛承霄身側,真誠地問:“衛師兄,你能帶我一起去腐骨淵嗎?”
衛承霄還沒回答,錦雲便譏諷道:“腐骨淵也是你一小小的衍月門道士能去的?”
“錦雲。”衛承霄沉聲告誡,“修道之人都是心懷天下的仁人義士,衍月門這千年來幫助凡界除妖除鬼,怎可輕視?”
黎杳諂媚地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衛承霄又看向黎杳:“只是師妹你的修爲去腐骨淵那種魔界境地,恐怕會喫不消。”
黎杳正打算說些什麼再爲自己爭取一番,又聽衛承霄說:“不過有我的靈氣庇佑,想必定能護師妹周全。”
黎杳:“嗯嗯。”
衛承霄:“其實這種殺魔族、保衛蒼生的事是我們天元宗人的責任,師妹無需承擔這等風險。”
黎杳:?
怎麼又繞回去了?
衛承霄看着她寵溺一笑:“不過我也能理解師妹擔心我受傷的心情,所以師妹真的想去就去吧,屆時也能親眼看到我如何斬妖除魔。”
“……”
好叭。
說這麼多原來是以爲我擔心你呢。
看來師父說的沒錯,天元宗要完。
但此刻黎杳彎着眼奉承:“嗯!衛師兄真厲害!”
於是黎杳便和十幾名天元宗弟子一塊兒前往腐骨淵。
來到那座山峯。
她這才發現,山峯周圍岩漿滾燙,可方寸之間竟在下雪,九重天外的雷霆直逼峯口,轟隆作響,像是魔鬼呼嘯。
山峯頂上則是一個口徑,底下是深淵,傳言當年魔尊便是在這裏殺了自己的父親,魔域舊主的死靈困在此處,因此其他人皆靠近不了,否則就會中腐骨之毒,不出半日便毒發身亡。
天元宗弟子在腐骨淵外佈下陣法,只等着凜青望出關將他困在其中。
而黎杳作爲一個修爲還在築基期的小垃圾,自然沒有需要她的地方,找了個角落歇息,順便想想一會兒見到王爺要怎麼打招呼。
黎杳睡了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
衛承霄布完陣法,背劍飛到她面前:“師妹,可有覺得難受?”
“啊?不難受。”
就是有點餓。
衛承霄:“無妨,魔尊還沒出關,你無需怕麻煩我。”
“……”
衛承霄認定她是體貼纔不說,將靈力注於兩指指尖,輕輕抵在她太陽穴處,將靈力輸給她:“這裏魔氣濃郁,師妹覺得難受是正常的。”
一注霸道的溫熱氣流注入體內,的確是有功效。
黎杳發現自己忽然不餓了。
神奇!
不過她還是更想喫東西來果腹。
黎杳輕輕咳一聲,看向腐骨淵,布完陣法後周圍隱約閃着金光,如金鐘般將整個峯口都罩住。
她問:“師兄,魔尊何時出關?”
“看這雷霆跡象,左不過這些天了。”
衛承霄擡手,將她鬢角的碎髮輕輕挽至耳後,目光愈發溫柔。
黎杳:?
你想幹嘛?
緊接着,便聽他溫聲道:“我沒想到,原來師妹對我也有一樣的心思,待我殺魔頭彰大道,我們便結爲道侶,再不分開。”
黎杳:?
這個世界的人都是這麼談戀愛的嗎!?
“等、等一下。”黎杳磕巴道,“衛師兄,你好像是誤會了什麼。”
衛承霄握住她的手:“杳兒,我都明白,兩情相悅,你無須害羞,何況我也不在乎你的修爲如何。”
黎杳:?
這人怎麼自說自話地不聽人解釋啊!!!
黎杳深吸一口氣,覺得現在只有一個法子才能讓這自信的男人清醒了。
“衛師兄,我已有心慕之人了。”她說。
“我知道……”衛承霄頓了下,終於清醒,錯愕,“是誰?”
黎杳和衛承霄差距懸殊極大,放在皇宮裏,就跟御前紅人和不受寵妃子身邊的小丫鬟差不多。
過了今日,往後恐怕沒什麼見面的機會。
所以得讓他徹底死心,以絕後患。
於是黎杳說:“凜青望。”
其實她也沒騙人,她今日過來可不就是爲了凜青望。
衛承霄:“誰!?”
“魔尊,凜青望。”
“怎麼可能……”衛承霄不敢置信,“師妹,正魔殊途,你怎麼可能會喜歡那個魔頭?”
黎杳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正魔殊途這種話在她看來更是不值一提。
管他是魔是仙,她只要王爺。
黎杳眼前只想處理完這原身桃花債,面不改色道,“師兄,我心意已決,哪怕正魔殊途,我與凜青望此生都不可能,我也只心屬於他,變不了了。”
“師妹,你糊塗啊!”
衛承霄一副痛心疾首模樣,難以接受自己的小師妹竟然愛上了那讓生靈頻頻陷入危難的魔尊。
不遠處有其他弟子喚他,衛承霄最後只惋惜地看她一眼,搖着頭走了。
黎杳鬆了口氣,坐下來。
沒坐一會兒,又覺得剛纔被注入靈氣,這會兒有些脹,打算隨處走走消消“食”。
魔域這一帶荒蕪一片,偶有些草樹也都奇形怪狀,長得可怕。
樹木粗壯的虯根都暴露在土壤外,一節又一節,像是堆積成一摞的巨型節肢蟲,這樣可怕的樹開得花卻格外漂亮,鮮紅欲滴,但在這鬼氣的環境中更顯陰森。
黎杳繞了一圈,又發現這兒的草生長得格外茂盛,竟有一人高。
她停下來正打算好好看看,便透過草叢間隙看到了錦雲師姐,她手裏拿了個細長的玉器,亮着光。
這玩意兒黎杳認識,叫做玉簡,是這個世界人們用來傳訊溝通的物件。
只聽錦雲師姐對着玉簡說:“是啊,你說她怎這般不知廉恥,竟還敢在衛師兄面前誆騙我。”
黎杳:……
原來這修仙人士也會跟自己小姐妹吐槽。
只是蹲牆角聽到別人罵人是不是不道義。
錦雲師姐又道:“還能是誰,衍月門那黎杳啊!你不知道,她甚至還跟來了腐骨淵,若凜青望真出了關,我們尚且可以保護自己,她除了拖後腿還會什麼!?”
黎杳:等一下,她罵的人好像是我。
黎杳不再覺得蹲牆角不道義了,坐下來正打算好好聽一聽,卻忽然感受到一陣疾風颳來,帶着花香。
而後,錦雲師姐話說一半忽然失聲,再然後,她手裏的玉簡掉落,砸碎在地。
黎杳看到她腹中插了一把匕首,不,那不是匕首。
——是一支花枝。
而後那花枝便動起來了,在空中飛上飛下。
花枝尾部勾着什麼,夜色朦朧,黎杳看不太清,只看見那長長一條順着花枝連接錦雲師姐的肚子,還有鮮血不斷往下滴落。
黎杳揉了揉眼睛。
髒話還未罵出口,立馬乾嘔起來。
勾在花枝上盪來盪去的,那是……
黎杳:嘔……
那是,錦雲師姐的腸子!
她被一株花枝開膛破肚,滿身修爲都沒用,直接死了。
黎杳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可怕。
她下意識朝花枝飛來的方向看去,正是方纔那種奇怪的樹。
此刻,樹上坐了一個人——
他懶散地靠在樹幹上,兩指手指操控那花枝,表情淡漠,不帶一絲情緒,也看不出絲毫對錦雲學姐的恨意,只是覺得吵,順手就殺了。
樹下躺着一隻黑紅相間的老虎,體型巨大,皮毛黑亮,是他的靈獸。
黎杳心口忽然重重一跳。
只見花枝忽然停下,懸在空中,樹上的男子偏頭朝她看過來。
赤色的雙眸冷硬平靜,漠然地看着她。
巨大的一輪彎月懸掛在他身後,另一側腐骨淵上雷霆震怒,血色火焰照亮半邊黑夜,盛大地燒灼這片焦土。
火光和閃電將他的輪廓勾勒得修長挺拔,赤眸也被照亮,如同長夜焰火,狹長的眼尾逼出冷漠的煞意,不濃烈,如同這裏的焦土。
荒蕪但強大。
王爺。
這是一張和王爺一模一樣的臉。
每一寸都一樣。
黎杳刻在心裏永遠不會忘記的臉。
但很顯然,王爺並沒有認出他來。
因爲暗宇下那花枝轉了個方向,對着黎杳。
凜青望側頭,平靜漠然地看着她,似在思考要不要把她的腸子也勾出來。
這時,樹下的靈獸老虎擡起毛茸茸的腦袋,體貼地決定替主人處理掉這小嘍囉。
只見那巨大的老虎忽然站起來,疾速朝她跑來。
黎杳:!!!
她還沒來得及跟王爺說一句話,自己就要死在這深淵巨口之下了嗎!
老虎撲進黎杳懷裏,兩隻巨大的爪子按在她肩膀上。
黎杳妥協了:好疼,你還是快點咬死我吧。
下一刻,老虎張大嘴,伸出舌頭——
舔了她一下。
嗯?
只是舔???
老虎舌頭有倒刺,磨在臉上不太舒服,有些疼。
黎杳:魔尊,你的大腦斧好像一隻小喵咪啊。
還是一隻粘人的小喵咪。
她大着膽子睜開眼,發現樹上已經沒人。
風輕輕拂過,她被沙迷眼。
再次睜開,對上一雙赤眸,周圍氣息黑沉地壓下來。
花枝上殘留的血液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王爺就站在她面前,衣決輕飄。
不,現在他是,魔尊。
凜青望。
作者有話說
顯示所有文的作話
第3章第3章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