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硬拉回家
“那真是謝謝大姐。”夏雨沒推辭，心裏惦記着，要不然下次再坐車給售票大姐和司機師傅帶二斤糖，也算把這個人情給續下去。
麥家現在的情況，多認識個人多條道，沒準就能早點完成任務。
車開到縣城時，路邊的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
司機將車停在路口，售票大姐指着裏面，“你走這邊，進去就能看到衛生所的牌子，快去吧，沒準還能趕在醫生下班前問問老人情況。”
“記住了。”
夏雨道了謝，目送車子離開後，順着大姐指的道沒怎麼費勁就看到衛生所。
楊華聽馮大娘說過老爺子住的大概位置，三個人一找，愣是沒見到人。
這時護士從身邊經過，正跟下班的醫生報備。
“三號病房有個老年人沒扛過去，家屬都不願意收殮。”
夏雨心裏咯噔一下。
楊華也傻了，她乾媽也沒說病急到要命呀！
她着急地拉住護士，“不是說老人已經轉危爲安，只是差點氣心梗嗎？！”
來看望，和來收屍，那事情的興致差得遠了去。
護士被拽得外套一歪，黑下臉扯回來上下打量，“你是病人家屬？人送來是就腦血栓，根本救不過來哪是什麼心梗。”
夏雨聽出不對勁，“老人是姓葉嗎？”
“病人姓劉，你們到底是不是家屬！”護士懷疑起兩人的身份。
“搞錯了，我們找姓葉的病人，也是個老人，昨天送來的。”楊華這纔鬆下一口氣。
護士臉色這纔好點，“我有印象，不過病人今天一大早就走了。”
“走了？”
……
夏雨第三次來筒子樓，趕上下班的時間點，家家戶戶都在。
晚飯的油煙充斥在狹窄混亂的走道，直到盡頭，嘈雜聲才安靜一點，最後這間門虛掩着，房間也沒開燈，黑漆漆的。
夏雨敲了敲門，“有人嗎？”
馮大娘看到人就撂下鍋鏟子停火，她拍拍夏雨，“直接開門進去吧，老葉估計沒力氣應門。”
“這麼嚴重。”
夏雨沒再遲疑地將門推開，馮大娘熟門熟路地找到燈繩拽一下。
啪嗒一聲響，昏黃的燈光驅散黑暗，也照清楚牀上的情況。
夏雨上次瞧見的石膏已經沒了，褲腿半卷，皮肉都腫成了紫紅色，像個大蘿蔔，人安安靜靜躺在機會看不見胸口起伏。
“這還是要送去衛生所，大娘，你家有架車借用一下嗎？”
馮大娘搖了搖頭，“老葉是自己跑回來的，我怕你送去他再跑回來，得有人看着。”那腿就是自己走回來弄的。
主要她也不知道這家人對老葉的態度。
夏雨當機立斷，“人命重要，我看着。”
“那我去借輛三輪，他爹，找人幫忙擡下老葉。”馮大娘得了準話，風風火火的就幹起來。
人再次被送回衛生院，護士瞧見這狀態趕緊去找醫生，衛生所大晚上又忙起來。
夏雨這才得空拉着馮大娘問，“師公是不是遇見什麼事了？”
“那你真問對人了。”馮大娘拉着她靠牆坐下，拉着臉就開始數落起來，“老葉最小那徒弟，當年沒接成老葉的位置，就嫁給了廠長女兒，現在已經混成副廠長，就等老廠長退休接班。”
“可家裏說，我爸纔是師公最小的徒弟。”
“那不是沒……”馮大娘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看我這記性，你說的沒錯，照老話說你爸是關門弟子。”
“去年廠裏也不知道爲啥，把好幾輛大卡都出租出去，就你第一次來時不是沒見到老葉，他那會就忙着修理收回來的車，外人不知道愛惜呀，弄的破破爛爛的。”
夏雨點點頭，她記得這事。
“也爲這個廠裏通報批評了運輸隊沒保管好廠裏財產，平白多報損好多零件，話裏話外意思說老葉故意換零件拿到外面賣，他那腿不就是爲這事爭吵，被車輪子砸的。”
貨車上卸下來的車輪子，那一個都好幾十斤，老年人骨頭脆，哪經得起這麼一砸。
“老葉其實不是病假，是停職。”
……
“師公其實不是病假，是停職。”
夏雨望着一臉擔憂的婆婆，把馮大娘的話轉述給婆婆聽。
清早天矇矇亮，她專門去糧站排隊的人中，等到回生產隊的麥姓人傳得話。
“馮大娘白天來過一趟，說是廠裏通知已經下來，師公已經被確認開除，筒子樓那的房子是公家分配，已經被收回去。”
師公人到老年，一無所有。
夏雨還想說什麼，餘光瞧見病牀上躺着的人醒了過來，她趕緊喚了聲媽。
沉默的沈明玉這纔回神，收拾好情緒，“師父，你傷了腿需要人照顧，要不你跟我一起回藏山大隊，山裏雖然窮，可不受氣。”
老葉眯着眼，整個人迷迷瞪瞪的，聽了這話反應兩秒，才慢慢轉頭。
“是明玉啊。”
“師父。”
老葉避開話題，“你幫我去辦件事。”
“您老先答應我，衛國爹沒的早，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他不在了我也該給你養老。”
“你家不容易，我去了是負擔。”老葉擺擺手，“你要真想孝敬，就幫我通知一下其他徒弟。”
“可……”
夏雨見婆婆着急，伸手抓住她，“媽，聽師公的。”
見婆婆臉色越來越難看，她避開師公小聲說：“你硬說沒用，等師公睡了咱們直接給拉回家就好，反正他也不能走。”
“……”
沈明玉一言難盡，嘴角微微抽動。
可不得不承認，夏雨的辦法現在最好。
她沉默着讓師父休息，帶着夏雨坐在走廊裏多解釋了兩句。
“我知道咱們家的情況，所以人帶回去不跟咱們住，隔壁老兩口去之後留下的兩間老房子收拾收拾，暫時把人安置在那。”
至少不會影響到自家，也能就近照顧到人，她打從上次見面之後就一直在琢磨這事。
“奶奶那……”
“我去說。”
夏雨站起身，“那我去找馮大娘再借用兩天三輪，好把師公給拉回家。”
……
夏雨在去找馮大娘的路上，被夾着公文包的人給攔住。
“同志！”
“我還有事。”夏雨趕時間，頭都沒擡，“麻煩讓一讓。”
“咱們之前見過，我還從你手裏買過盆。”
夏雨頓住腳步，看到對方的瞬間就記起來，總共有過金錢交易的人就那麼十幾個，她都記得。
她以爲對方跟售票大姐一樣，還想買東西，“我今天不賣東西。”
“我這次不是找你賣東西的，你要有事咱們邊走邊說也行。”
“好。”夏雨給了機會，期間打量了一遍對方。
看那臉和那手，顯然不像是拎包跑業務的，倒是像生產隊幹農活的，這老實巴交不知道該怎麼說話的模樣就更像了。
好在對方察覺到時間緊，憋了一會後總算是找到機會張口。
“我……我是咱們公社農機站的，國家要實行現代化發展，用機械解放勞動力，農機站現在有播種機，分條播和穴播，正好秋收結束能用上，爲了照顧農民同志，現在都包教會，要是嫌買的貴，咱們也能租。”
“大叔，您不是本地人？”不然爲什麼說出這話來。
“我是啊，就平壩公社的。”
“那您該知道搶收搶種已經結束，更不說山田劃分多是小道，並排走倆人都擠，機械稍微大點根本開不上去。”
“我知道，所以站里根據實地情況改良了機械，播種用不到，那施肥施藥的呢？”
夏雨搖了搖頭，“如果是改小尺寸就不用說。”
記憶中，他們縣包產到戶和農用機械推廣是同一年頒佈的試點，如果說包產到戶讓家家戶戶增收，那農用機械就純粹讓人浪費錢。
農用機械出來那年，有些生產隊搶到縣裏名額，咬牙買了。
賀勝利當初沒搶到還唸叨許久，誰知道等機械到了後才發現太大，山道不好爬，田道過不去，最後搶到的生產隊鬧着要退貨。
退不太現實，農機站也肩負着改良的責任，一遍一遍的因地制宜。
改小成三輪大小倒是方便用了，可惜實際使用起來缺乏動力，還十分耗油，最後磨沒了心氣全都丟在生產隊當擺設，這事還讓賀勝利慶幸好久。
也因爲這，他們這個地區的農機站雖然是國家單位，卻十分不受待見，生怕再被騙。
夏雨說：“比起播種機，收割機，都還沒手扶拖拉機吸引人。”好歹裝上車兜能直接走山道拉東西，比架車方便多了。
對方激動了，“拖拉機也行呀！只要你願意試用，第一架機械免費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