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葉琬展開信紙,看清上面的內容後,心立馬涼了半截。
信上說父親突生怪疾,讓她早點回去,寒暄的話一概沒有,更沒說父親得了什麼病。
只粗略提了幾句,說是練功時突然暈倒,白天總是醒不過來,只有晚上纔有清醒的時候,但喫不下任何東西,喝點水都吐血不止。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她能找到宮中御醫,請武毅侯府調派一名御醫回去。
從宮中調派御醫,這不是爲難人嘛。
她在京都無親無故,哪來那麼大的面子請御醫給父親看病,再說了,自己這一回去,恐怕再難回來了。
待在棠州,她還怎麼完成任務。
可信上提了這個要求,葉琬不管不顧的話,好像又有點沒良心。
雖說原主跟他們沒什麼感情,但畢竟是親生的女兒,要是他們真有什麼事,自己確實不能不回去。
看着葉琬愁眉苦臉的模樣,青桃問道:“姑娘,信上寫什麼了嗎?”
在謝府的這些日子裏,葉琬與青桃緋元已經熟悉下來,對她們極爲信任,便沒有隱瞞。
葉琬道:“我可能得回棠州一趟。”
“啊?”青桃不捨,以爲她立刻就要走:“您要回去多久?”
葉琬也不知道,但還是覺得找個機會回去看看,若父親真出了什麼事,當然不能讓他見不到女兒最後一面。
爲了知道具體情況,她特意回了封信,因爲怕被認出字跡,就隨便用了個侍女的名義。
寫完信,離傍晚還有許多時間。
葉琬換了身普通的衣裳,戴着素色帷帽,與青桃交代,如果有人問起她了哪裏,就說去春杏齋買胭脂了。
從後門出去,葉琬沿着大街直走半柱香時間,而後拐進一條小巷。
從小巷過去,再走半個時辰,就是京都最大的暗市。
暗市設在京都城中,是找尋禁術邪物的最佳場所。
來這裏的不僅僅有人,還會有妖魔鬼怪,各路神仙,不管好壞尊卑,進了這個地方,大家誰也不認識誰,可以放心大膽地做交易。
她已經打探了好些日子,將路線摸清後就找機會來了這個地方。
葉琬想要尋找的是一種花,爲自己擋劍死遁做準備。
系統提示過,這種花叫朱影花,如果細心滋養就能化出分身,到時候她擋劍成功,離劇情結束還有很長時間。
那段日子裏,葉琬當然不能變成遊魂,她要尋找一個新的身體,在擋劍結束的瞬間,讓自己進入新的身體中,從而離開主角團的視線。
等到劇情結束,她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
但是朱影花極其稀少,又因爲是前朝國花,大盛並不允許栽種,要是想找到花種,會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她想了很多辦法,沒有一個行得通,最終還是不得不來暗市裏看看。
若非如此,她根本不會進入這種隨時都能丟了小命的地方。
暗市裏什麼身份的人都有,妖魔鬼怪在這裏都不算稀奇事,保不齊擦肩而過的就是以人爲食的惡鬼。
她要是暴露出自己是個普通人類的事實,肯定立馬被啃地乾乾淨淨。
葉琬的帷帽一直垂到腰際,將自己遮的嚴嚴實實,連身上的衣裳都素到不能再素,就怕被人注意到。
她又抹了許多香料,把身上的氣味全部遮蓋住,不然被那些惡鬼聞到,肯定馬上撲過來。
暗市開張的時間往往是在黃昏時分,一直延續到第二日清晨,期間暗市裏會涌入很多賣家,各種奇珍異寶都能在這裏找到。
與此同時,天黑後的暗市也十分危險,很多覓食的妖物都是趁着這個時間,在暗市裏尋找獵物,大多時候悄無聲息地就將獵物收入囊中。
就算有人拼命逃跑,在暗市裏求救,這裏那麼多妖魔,也不可能會救他們。
比起夜裏,現在還是下午,雖然貨少,但相對安全一些。
葉琬走得很慢,對身邊來往的人羣仔細觀察,就怕突然伸出來一隻手,扯下她的帷帽,將她是個弱小人類的事實暴露出來。
暗市裏沒什麼人煙燈火,整條街暗沉沉一片,大家不約而同地保持靜默,耳邊只能聽到腳步聲和交易時的聲音,可以說寂靜到詭異。
他們交易並不是用銀兩或者靈石,若有看上的東西,賣家會在買家身上放下一個印記,有了這個印記,無論什麼時候,賣家都可以同買家提出一個要求。
有時候這個要求很簡單,可能只是一頓飯,一杯茶,甚至一輩子都不用履行契約,但若倒黴起來,也可能遇上很殘忍的要求,因爲這些契約家破人亡,魂飛魄散的不在少數。
葉琬只期盼自己能遇到一個好賣家,傾家蕩產都可以,別取她小命就好。
在暗市逛了很久,她還是沒有看到朱影花。
但葉琬又不能等到天黑,就在她決定先回去,明天再來看看的時候,不遠處的一個攤點引起了她的注意。
……
“死兔子。”
謝凌站在竹園裏,踢開跑來啃自己衣襬的小鍋,站了半個時辰後,終於煩躁地往屋裏看了一眼。
這麼久都看不到人影,她不會在睡覺吧……
難不成他也和自己一樣,昨夜一直沒睡。
“小公子,你在看什麼?”
青桃出現在身後,謝凌一回頭就看到她與緋元走過來。
她倆對視一眼,問道:“您在找葉姑娘嗎?”
“沒有。”謝凌眉頭微蹙,否定地十分乾脆。
在謝府裏,他們這位小公子極少與下人交流,身邊也沒有親近的侍從,平日裏除了打掃事宜,根本不敢有人靠近他的住處。
如今突然出現在竹園,確實有點奇怪。
“哦。”
她倆點頭,轉身準備做自己的事。
謝凌突然問道:“那她人呢?”
青桃疑惑地歪了歪頭,想起之前葉琬對她說過的話,就對他道:“葉姑娘出去了,說是去春杏齋買胭脂。”
“買胭脂?”謝凌思忖片刻,仍舊面無表情:“她什麼時候回來?”
青桃道:“應該快了。”
話音剛落,他便快步離開竹園。
兩人再次對視,緋元問道:“小公子是來幹什麼的?”
青桃猜測:“來找葉姑娘的嗎?”
緋元擺擺手:“應該不可能。”
剛走到大門口,謝凌便迎面撞上謝宗主。
他帶着親傳弟子下馬進府,見到謝凌,以爲他特意出來迎接自己,便欣慰道:“阿凌,在這裏等多久了?”
謝凌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是在等你。”
謝宗主眉頭一皺,嚴肅道:“這麼晚了還出去,過來,讓我看看你和裴奚誰的箭術長進大。”
裴奚與謝昭同歲,是謝家親傳弟子,自小天賦異稟,年紀輕輕便名列修真名冊當中。
他擅法陣,精通幻術,在箭術武學方面多有不足,但因謝宗主親自教導多年,進步飛快,如今已經可以算得上箇中翹楚。
謝宗主長年在天照山教導弟子,極少回家,今日好不容易回來,謝凌猶豫了一會兒,最終無奈跟上去。
他們來到後山萬箭場,伴着夕陽站在箭場中。
謝宗主道:“此時天色已晚,視物不清,正好看看你們箭感如何。”
謝凌穿好護腕,繫上腰釦,迎着風拉了拉弓弦。
金色的夕陽將他的影子投在黃沙上,十六歲的少年還沒什麼穩重的氣場,處處都暴露了他狂傲的急躁性子。
裴奚笑道:“小公子,請多多賜教。”
謝凌漠然地撇了他一眼,並沒有跟他說話。
裴奚暗暗咬牙,儘量使自己臉上的笑容自然舒朗。
他拿了比謝凌的弓還重的長弓,特意在謝宗主面前顛了顛弓身,謝宗主十分滿意。
人人都說謝凌天賦卓絕,他就要證明,自己並不比他差。
裴奚先射一箭,箭發即入靶心。
謝凌後髮長弓,亦是正中靶心。
兩人不分上下,但因自己的弓比謝凌的重,裴奚對他道:“小公子,您最近箭術是不是退步了。”
話中意味頗有洋洋得意的暗諷,謝凌終於側目看了他一眼。
謝凌道:“是嗎,我也這麼覺得。”
他收回即將射出的弓箭,方纔漫不經心的態度也收了起來,對謝宗主道:“父親,我覺得這種比試的方法太簡單了,我們換種方法吧。”
謝宗主道:“你有什麼提議?”
謝凌道:“不如這樣,我們蒙上眼睛,看看誰中的靶心多。”
“裴奚,你的意思呢?”
裴奚也道:“我同意。”
就算蒙上眼睛,他也有自信不會輸給謝凌,只要不輸給他,那自己就是贏了。
兩人同時蒙上雙眼,謝凌側身對他道:“我只射一箭。”
“小公子是覺得我一箭都中不了嗎?”
謝凌冷笑:“你能嗎?”
裴奚攥緊拳頭,礙於身份原因,只能默默忍下來。
謝凌撥動弓弦,憑着感覺找到方向,連細微的風聲都一一考慮清楚,雖然對方的實力足夠強大,但他仍然有能贏的自信。
一箭破風而出,當箭離弦的剎那,他已經對結果瞭然於胸。
裴奚擡起長弓,腦海中無數次回憶自己對箭術的心得與學過的訣竅。
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射中靶心。
當箭矢從弦上飛出,片刻後,落地聲從遠處傳來。
他取下眼睛上的黑布,卻看到令他怒火沖天的一幕。
自己的箭矢落在地上,而他的靶心裏,只有謝凌的那支箭。
謝凌垂眸睥睨着他,依然是那副無比高傲的表情。
“你只會學那些別人教給你的東西,什麼樣的箭該怎麼射,拉多少弓,風向怎麼判斷。”他不屑道:“我閉着眼睛都能猜到,你的箭會從什麼地方射過去。”
裴奚臉色鐵青,謝宗主走到他們身邊。
“阿凌,你怎麼射到裴奚的靶子上去了。”
如果沒有他的那一箭,按照裴奚箭矢原本的路徑,是可以正中靶心的。
但是他的箭鏃偏偏撞上了謝凌的箭羽,僅是偏了一丁點兒距離,箭矢便全然失控,落在了黃沙上。
謝凌並不在意結果,坦然道:“我射偏了。”
他放回長弓,在太陽落下的最後一刻,離開了萬箭場。
暗市內,夜色即將到來。
葉琬輕聲問道:“這真的是朱影花的種子嗎?”
“姑娘。”戴面具的婦人坐在一堆奇形怪狀的花簇中,用滿是傷疤的雙手,將花種放入長囊中。
“暗市裏不會有人問這樣的問題,問真假與否的,都是不懂規矩的。”
葉琬手一顫。
“你應該知道,暗市從來不賣假貨。”
暗市不是沒有主人,這裏可以殺人發火,劫財越貨,但不允許做虛假買賣。
這麼黑的一個地方,沒想到還挺有打假意識。
葉琬伸出手,讓婦人在自己手腕上留了一塊紅色印記。
她得到的朱影花種子並不多,只有五六個,這種花極其難種,種的時候也要儘量隱蔽,雖然她得到了花種,但還是要想個辦法,偷偷養,絕對不能被發現。
等朱影花開花,她也就可以換身份離開這個地方了。
從暗市出來,葉琬終於舒了口氣。
還好,她活着出來了,沒有被那些妖魔喫進肚子裏。
在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葉琬回到謝府。
她一路小跑,想盡快回到竹園。
這次出去絕對不能讓別人發現,若有人查探,肯定會發現她去了暗市。
這種地方可不是能隨便去的,裏面那麼多妖魔,保不齊就懷疑她是不是與那些東西有勾結。
自己只是買了朱影花,萬一因爲這個被誤會,豈不是太冤枉了。
就算不被誤會,若被謝凌發現她買朱影花,肯定會追根究底地問她要這東西做什麼。
這花是前朝國花,大盛明令禁止不許種植。
她種禁花,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喫,保不齊連花帶根都會沒有。
沒了花可不行,她還得靠朱影花換身份呢。
誰知前腳剛踏進竹園,後腳就聽到謝凌冷冰冰的聲音。
他從黑暗處走出來,臉色陰沉地嚇人,要把葉琬生吞了似的。
自己一天沒見到小少爺,也沒惹他吧,怎麼一副欠了他八百萬的樣子。
葉琬將朱影花種子收起來,換了副笑臉,甜蜜蜜道:“是你呀。”
“你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他堵在門前,將葉琬完全攔着,四周寂靜無聲,只能聽到他隱忍怒氣的聲音。
“我去春杏齋買點胭脂,不行嗎?”
“胭脂呢?”他看向葉琬的右手。
葉琬悄悄背過手,將裝着花種的香囊藏在袖中。
“沒有喜歡的,看看就回來了。”葉琬喫力推開他,徑直往院子裏走。
謝凌跟在後頭,葉琬能感覺到他不太高興,但又不知道他在生什麼氣,自己剛拿來朱影花的種子,還沒時間好好欣賞。
她每次買來一個新東西,都喜歡拿在手裏欣賞許久。
況且朱影花又是個極其稀罕的寶物,能讓自己擺脫傲慢小少爺的東西,她別提多喜歡了。
謝凌問她:“你很開心嗎?”
當然啦,因爲離擺脫你的日子又進一步了。
只是心裏這麼想,葉琬可不會傻傻地說出來,她對謝凌道:“嗯,看到你所以才很開心。”
謝凌一個箭步走到她面前:“葉琬!”
他速度太快,以至於葉琬沒注意到,整個人撞進他懷裏。
少年身子一僵,連忙退後。
葉琬默默無語,怎麼搞的好像他被吃了豆腐一樣,就這麼不喜歡自己碰他嗎。
“你怎麼了?”葉琬實在不明白,小少爺怎麼這麼易怒。
昨天晚上死活不肯給自己開門,躺在一張牀上都要隔八百米,大早上一醒就迫不及待解開繩子遠離她。
今天自己一整天沒去打擾他,他該高興纔對,可是他周身的氣場,實在不像沒生氣的樣子。
走了那麼多路,葉琬累到不行,只想快點睡覺,小少爺什麼時候回去啊。
朱影花種還沒藏好,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身上,葉琬還真害怕被他發現。
“把手伸出來。”他視線停在她雪白淡然的臉上,在月色下,總有種虛無縹緲的感覺,好像下一刻就會突然消失。
葉琬藏好香囊,乖乖伸出手,一段金色絲線繞在手上,與昨夜綁住他們的一模一樣。
絲線變成細細一條,看起來還挺美觀。
“這是什麼?”
“我做的法陣,已經做好了。”
葉琬只知道他昨夜爲寧和宮做了一個法陣,這個不會就是吧。
她疑惑道:“這不是爲寧和宮的那位做的嗎?”
“不是那個。”
夜色下,少年輕聲道。
“給你的東西,別人怎麼會有呢。”
葉琬更加疑惑,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聽着跟之前都不太一樣。
她問道:“不是那個法陣,那這是什麼東西?”
謝凌冷哼:“防身的,有了這個,再弱的人都不會被妖魔近身。”
他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落下一層陰影,在夜色下,俊秀地不像話。
小少爺
性子古怪,但顏值真的沒話說。
說完後,他就轉身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看着他離去的方向,葉琬想的是,這法陣這麼厲害,擋劍那天還是不要帶着了。
……
這幾日謝家一直在準備皇后生辰事宜,葉琬幾乎沒出竹園,一直在研究朱影花的種植方法。
可她只會養兔子,種花還真沒經驗。
特別是這麼金貴的花,稍微養不好就是前功盡棄,六顆種子,失敗一次就少了一次機會。
三天過去,她還是沒敢種下去。
這是前朝的東西,宮裏應該會有史籍記載,這次進宮可以找一找,或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但是葉琬又想到棠州來信的事,不知道還好,現在她知道了,不能說真的不回去,索性就趁這次進宮,把朱影花和御醫的事一起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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