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睡着了！
蘇南星呆木的蹲坐在地上，耳邊均勻的呼吸聲一絲一縷的飄進她的耳廓裏。她費力的抽出胳膊喚出巨蛇獸，就着被抱住的姿勢一點一點的把人挪到蛇背上。
因爲拖着一個人的重量，一通簡單的動作做完後已是氣喘吁吁，她大口的呼着氣心裏鬱悶得很。
天老爺的，究竟是什麼讓一位無比抗拒蛇的美少女，已經能夠面不改色的爬到蛇身上了。
她掰開賀玄蔘扣在自己後背的雙手，將人推到，自己也順勢躺了下來。一片湛藍的天空映入眼簾，白雲朵朵變換着姿態，寒風夾帶着空氣中的清香爭先恐後的鑽進鼻子裏。
回去後，還能享受到這般沁人的空氣嗎？
蘇南星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腳尖踢了踢巨蛇獸，懶散道：“別愣着啊，隨便轉轉。”
既然快離開了，那就乘着最後的時光再好好看看這個生活了那麼久的地方吧。
巨蛇獸聽話的緩慢挪動身子騰空而起，蘇南星看着潔白的雲朵離自己越來越近，扒着蛇背向下看去，竹林與魚池正在慢慢縮小，一陣居於高出的眩暈高驚得她急忙收回腦袋。落下的視線卻瞄到被她扔在一邊的賀玄蔘此時已經滾到了蛇背的邊緣處，岌岌可危。
我靠，大佬要掉下去了！
她急忙連滾帶爬的爬了過去，撈手把賀玄蔘拖了回來，坐直身子將他的頭搭在自己的腿上，這才放下心來。不客氣的拍了蛇背一掌，“讓你轉一轉，誰讓你飛的那麼高了。”
一心埋怨巨蛇獸的她沒注意到，枕在自己腿上的那人，嘴角彎起了一道好看的弧度。
蘇南星雙手向後支撐着半坐的身體，高處不勝寒，冬日的氣溫更是有些逼人，她在兩人身邊籠罩起一道暖光，享受着遨遊蒼穹的快感。向下看時忽然發現眼前的場景有些熟悉，她伸着腦袋定睛張望，巨蛇獸同時也在不斷下降高度，這時她才發現她們到達的地方居然是桃源村。
她心底一驚，擡手剛想喚醒賀玄蔘，就看到躺着的那人早已睜開了眼睛，琥珀色的雙眸不帶任何雜質的看向她，兩人的目光就這麼不期而遇的撞到了一起。
面對她的詫異，賀玄蔘毫不避諱，眼底的情愫愈來愈深。
蘇南星沒工夫理會大佬眼底的深意，激動的拍着他的肩膀，手指直指桃源村，她剛剛好像看到村裏有人在走動。
賀玄蔘拍了下巨蛇獸命令道：“好了，過去吧。”
兩人順利落地後蘇南星才反應過來，感情這是被大佬提前安排好了路線的呀，她擡起胳膊搗了搗賀玄蔘，低聲嘟囔，“明明是給我的東西，怎麼倒是更聽你的話了。”
賀玄蔘但笑不語。
“跟上去。”
蘇南星惦記着自己看到的人影，拉着賀玄蔘就快步走進去。
一同他們上次見到的一樣，周圍全是燒焦後發爛的廢墟。
空氣中滿是死寂的氣息，他們循着人跡最後來到了那片墳場，而在那片滿是荒蕪的墳堆前跪坐着一位少年，身上雖然穿着粗布麻衣看着卻很乾淨。蘇南星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雙腳踩在燒焦鬆軟的土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少年被腳步聲驚醒轉過頭來，看着眼前衣着華貴的男女以及他們身後高高豎起的蛇頭呆愣了幾秒，繼而露出驚恐的神色連連向後退縮。
蘇南星見狀連忙瞪了它一眼，高昂的蛇頭頓時委屈巴巴的垂了下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小，從她的腳踝處向上爬，最後纏在了蘇南星白皙的手腕處。
少年驚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你，你們是什麼人。”他們城中也有修道的仙家，只是人家仙風道骨又不屑他等凡人爲伍，因此他們每每只能遠遠觀望，還從未像現在這樣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
蘇南星連忙擺手，“你誤會了，我們沒有惡意的。”其實現在她的震驚並不比少年少，少年面前跪着的墳墓就是曾被他們掘了的葛家墓。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儘量不嚇到少年，輕聲道：“你和這墓中的人有什麼關係嗎？”
少年也是個大膽的，見他們沒壞心思立刻就放鬆了下來，只是臉上的表情還是十分警惕，他擡眼瞥了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繼續跪回墓前一張一張的往火堆裏扔着紙錢。
蘇南星不信邪的地蹲了下來，賀玄蔘在後面提着她垂下的衣襬。
“你們這燒紙不興說些什麼嗎，這燒過去的要是被墓裏別人用了，豈不是便宜了他了。”蘇南星乾笑着打趣，想要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
“你說什麼呢你，我燒給我姐我姐夫和你有什麼關係啊。愛誰用誰用，你懂個屁啊！”少年將紙錢一摔，一臉不滿的瞪着蘇南星。
蘇南星立即緘口，悻悻地看了賀玄蔘一眼，委屈的臉上全然寫着，現在的孩子脾氣怎麼都那麼衝啊的表情，卻沒想到賀玄蔘只是低頭悶笑。
不過她倒是沒猜錯，這個少年果然就是秀婷幻境中提過的弟弟。
她撿起一張紙錢丟進火中，試探性的問道：“害，我也是聽人說的，說這家男人對他妻子非打即罵，兇殘的很，這才說話難聽了些。”她頓了一下，觀察着少年的表情，緩緩開口，“難道不是這樣啊？”
滿口謊話。賀玄蔘盯着說謊不打草稿的蘇南星，無奈搖頭。
少年生氣的睨了她一眼，生氣道：“當然不是，我姐夫對我姐可好了，當時我們城中生了鼠疫，多少人喫不起飯看不起病。可姐夫他不怕，他還是願意娶我姐，他甚至想把我們一家都帶走。可那是鼠疫，是會死人的，我們誰都不敢說自己有沒有染上，況且姐夫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怎麼能讓他養我們一家呢。”
說到葛路，少年的臉上滿是感激，他撫摸着碑上的四個字眼角溼潤。
這情況倒是和幻境中的大差不離，那看來唯一不同的就是之後的事情了。她想要拍拍抽泣的少年，卻發現賀玄蔘先她一步伸手順着少年的後背，蘇南星無謂的聳了聳肩繼續發問，“那之後呢，之後你和秀婷還見過面嗎？”
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她爲什麼會知道自己姐姐的名字，但至此他已經放下心來了，“見過，姐姐離開後沒多久，城裏的仙家解決了鼠疫，我們想去看看姐姐，但當時我們誰都沒想到自己能活下來，所以並不知道姐姐究竟嫁到什麼地方去了。”
“不知道嫁到沒地方去了！”蘇南星驚呼，那豈不是直接杳無音訊了。
少年皺了皺眉，不滿的看了蘇南星一眼，剛想責罵就感覺到覆在後背的力量加重了幾分，他只能憋屈的繼續說下去，“但沒多久姐姐就回來了，是和姐夫一起的，他們帶了很多喫的和用的，姐姐也比走的時候要圓潤了不少，想來是過得不錯的。”
“你們就知道她一定過得好嗎？”
少年白了她一眼，“我沒全信，於是在半月後悄悄去找了姐姐，我遠遠的望過去，當時姐姐就坐在村口的那棵大樹下，女人們圍在一起聊天談笑，直到傍晚姐夫來喚姐姐。看着她臉上幸福的表情我知道她很幸福，也就放心了。”
蘇南星蹙眉思緒有些混亂，按照少年的說法秀婷並沒有被困在村裏受盡虐待，她不僅行動自如而且葛路還很愛她。可是幻境是由人心底最深的記憶產生的，是絕對不會騙人的。
幻境不會撒謊，少年更沒必要撒謊，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本來想着自己快走了，乘着這次出門的機會再到屠雲腳下的小鎮上繞一遭。可一路上蘇南星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怎麼也提不起興趣。
“賀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終於忍不住了，巨蛇獸偏偏落在桃源村口，偏偏讓她看到了少年，這簡直就是太巧了吧，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樣。
賀玄蔘放下手中的白玉髮簪，對老闆抱歉的笑了笑，蘇南星美豔俏皮，這髮簪雖是好看卻不適合。老闆也不惱，還給他介紹前面何處的東西精美，何處的東西好喫。他自從接手塢中事務之後就極少到鎮子上走動，大家雖尊敬他，卻很少有人認識他。
他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其實那日從桃源村回來之後，我心中任有許多疑惑，便暗中調查了幾番，發現果然大有離奇之處。”
蘇南星泄氣，他果然早就知道，卻沒打算告訴自己。
“今日去那，我就是想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再另作打算，只是那少年的出現的確是個意外，倒也是陰差陽錯的巧合。”說話間，賀玄蔘拿起攤上的髮簪在她的頭上比劃着。
這個太俗了，不行。
“可你不覺得奇怪嘛，我們瞭解到的和我們看到的完全是兩碼事。”她向來相信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可少年沒有撒謊，賀玄蔘查到的東西也絕對可信，那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那時的幻境，可幻境又怎麼出錯。
她錘了幾下發脹的腦袋，思路混亂成麻。怎麼偏偏在她要離開的時候，又出這麼一遭啊。她求助的看向賀玄蔘，既然他準備把這件事情告訴自己了，就代表他是有思路了的。
“我麼瞭解到的事情沒錯，有問題的是那日的幻境。”
“不可能。”蘇南星立即打斷了他，且不說被拉入主體的幻境不可篡改虛構，就算真的被動了手腳，她看不出來賀玄蔘也應該看出來啊，可當時他可什麼也沒說啊。她不相信賀玄蔘在那種情況下，還會故意隱瞞。
看出她的猜疑，賀玄蔘苦笑一聲，“因爲幻境不是假的，假的是秀婷的記憶。”
什麼？蘇南星皺眉，疑惑的看向他。
他又拿起一支髮簪，“幻境是由人的執念，也即是幽暗深處的記憶產生的，因此很多時候幻境纔會被當作破解的出發點，可是如果首先她的記憶就是錯亂的話，那我們又怎麼保證自己看到的幻境是真的呢。”
這個太豔了，也不行。
蘇南星一臉無語的看着不停在頭上比劃的飾品，任由他擺佈，“也就是說，秀婷的記憶是被人篡改了的？”
“不錯。”賀玄蔘眯起眼睛，被一抹亮光吸引住目光，“如果一切都沒錯的話，那唯一出問題的就是這裏了。秀婷記憶中美好的一面被人抹去，強行塞入不屬於她的記憶。記憶混亂的錯覺，痛苦的假象讓她徹底陷入了這場圈套。”
“也就是有人故意篡改她的記憶，可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爲了讓她快速成爲厲鬼！”賀玄蔘眸中幽深陰翳。“秀婷急速的崩潰，桃源村人一夜之間燃燒殆盡的怨恨，這些都作爲養分滋養着她的怨氣，也正是因爲這樣，她纔會在短短時間內具備如此強大的怨氣。”
他曾經以爲秀婷成長如此之快僅因背後之人的推波助瀾，現在看來，只怕遠非如此。
蘇南星站直身子讓他將髮簪插入自己的髮髻中，“可是秀婷只是個厲鬼，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呢？”
“因爲需要怨氣。”他滿意的自己的傑作。
“怨氣？”蘇南星咀嚼這他這句話的意思，忽然緩過神來，低呼道：“是魔修。”
長久以來魔族都被壓制在荒蕪之地，永不脫身，就連當初衝破禁錮的魔王也只是顯露頭角，還不等造出一番風血就被賀玄蔘的父母滅掉了，自此之後魔族更是悄無聲息，怎會在此時出現？
但若是魔修的話，這一切就都能說得過去了，魔修修煉需要怨氣滋養，而充滿怨氣的桃源村絕對是不二之選。他們當初認爲桃源村的幕後黑手是想透過這種方式瓦解屠雲，可如今看來只怕遠非如此，這背後藏着的是更深的祕密。
蘇南星扶額，系統絕對是故意的，在她走之前拋出這麼多謎團出來，她看不到結局的！
“好了，別想了總會有辦法的。”
賀玄蔘將錢遞給攤主，心滿意足的看着她頭上的飾品，那是根銀色的髮簪，末端一顆寶紅色滾圓的潤玉點綴，下面墜着兩顆較小的紅珠子。
蘇南星摸着頭上的物件，壞心思的問他，“好看嗎？”
和煦的陽光透過珠子照耀在蘇南星的臉上，迷了看客的眼，“好看。”
攤販上賣的東西並不昂貴，可他覺得那抹熱烈的紅，與她尤爲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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