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作者:炸毛阿枝
司淵沒說話,雖說他平日裏也是沉默的,但此時他周身浮動的氣場明顯與平時不同,他拇指和中指拈起酒杯,食指在酒杯杯沿點了點,修剪齊整的指甲上轉眼沾染了幾滴酒液,顯出晶瑩剔透的潤潤光澤。

  他昂首,丹鳳眼狹然眯起,蝶翼般的睫毛在瓷白的皮膚上抹下輕而淺的陰翳,一股子朦朧的易碎感鋪面而來,他形狀優美的薄脣此刻潤過晶瑩,顯得十分好親。

  他兀自悶了一口酒,隨後目光從空了的酒杯移到嶽福生的臉上。

  司淵的目光有些遲鈍,似乎沒有注意到方纔嶽福生說了什麼,只是晃了晃手裏的空酒杯,“嶽兄,我們再繼續喝。”

  這崽崽,醉酒了。高晏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

  方纔一來一回間的言語交鋒,司淵已然被嶽福生灌了許多酒,加之這是度數極高的烈酒,現在酒勁上來了,他的眼尾都開始飄紅。

  嶽福生聽了果然心情大好,手指在空氣中對着司淵點了點,“你這小子,酒品好,不賴!哈哈哈……那就讓你嚐嚐我前些年得來的鹿尾酒。”

  嶽福生擡手召來丹瑟爾,丹瑟爾手上提着個看起來份量極沉的木盒,他在西餐桌的另一邊停住了,將木盒提上了西餐桌。

  精緻的木質浮雕作飾,熠熠生光的金色八寶扣扣住木匣,打開後是兩瓶上窄下寬呈圓潤水滴狀的酒液。

  一瓶瓶圈圍紅,另一瓶則圍藍。

  丹瑟爾雙手取出了圍藍的酒液,走到嶽福生的身邊。

  “司淵老弟,來嚐嚐,這酒的滋味妙得很。”

  能讓嶽福生這麼一個挑剔酒鬼作出如此評價的,饒是高晏都有些好奇這其中滋味了。

  她微微抻頭看了眼倒入酒杯中的鹿尾酒,顏色偏向紅棕,其餘與普通酒液似乎也無甚區別。

  司淵面對嶽福生遞來的酒是一杯不拒,盡數飲入喉腹。

  男人都有個通病,喝了點小酒就喜歡暢談國政大事,並且化身話癆,任何一點邊角小事都能講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嶽福生這般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

  但司淵似乎是個例外,他原本話少,圍繞周身的總是一股凜冽清冷之氣,但喝了酒後說話也未曾變多,周身的氣場卻因此變得曖昧起來。

  這可能就是美人醉酒吧。

  反正高晏看了這樣的司淵,直呼這禁慾而昳麗交織的氣質在醉酒發酵後真的絕。

  司淵雖說已然有了些醉酒的跡象,眼神顯然已經不怎麼清明瞭,但奇怪的是,他還接得上嶽福生拋來的話茬,面上神色雖仍舊淡淡的,但回每句話都能切中要點,感動得嶽福生彷彿找到了畢生知音。

  無怪乎嶽福生盛讚司淵的酒品。

  “夫人,讓他們男人喝去,我倆就喫自己的。”趙敏儀拉開了高晏身旁的座位,一套嶄新的餐具隨着趙敏儀的到來也出現在了桌面上。

  高晏正好也被嶽福生的大嗓門吵得腦仁兒疼,聽到趙敏儀這麼說,身子也微微轉了個方向,“說的也是,男人的話題我們總是插不上嘴的。”

  “夫人來安都也是有一段時間了吧。”趙敏儀小抿了口紅茶,白色的杯盞沿下立時浮出了一道豆沙色的紅印。

  染過金邊,顯得煞是惹眼。

  高晏放下叉子夾了塊星鰻放到面前的碟子裏,漫不經心道:“是呀,安都好山好水好風光,我都還未去一一領略呢。”

  “如今外面烽火狼煙,炮火連天,夫人也就是待在這安全地帶所以不知道戰爭的殘酷,若您出去瞧一眼,就會知道,在這片鍾靈毓秀的土地上,每天不斷地在有無辜之人失去他們的生命,就自然也不會覺着,安都有什麼好風光了。”

  高晏聞言,擡頭多看了趙敏儀一眼,伸手將去完刺的星鰻用公筷夾到了趙敏儀面前的餐具裏。

  趙敏儀顯然有些意外,卻又聽高晏語氣輕鬆:“嚐嚐,這道菜也不錯。”

  趙敏儀聽了,也不好推辭,就點了點筷子低頭嚐了一口。

  她素來不喜喫河鮮海鮮,這今日這道星鰻魚倒被處理得十分特別,沒有腥味,又帶着恰到好處的甜鹹。

  是很適合就飯喫的。

  “戰爭從無勝者可言。每一個披冠加冕的勝者,不過是無視了他忠誠的支持者們鋪灑了一路的鮮血罷了。布衣百姓會想要戰爭嗎?耕田鋤地會用到匕首刀刃嗎?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們究竟是爲了信仰而戰,還是爲了塔尖烈日下漆黑的一點而戰?”

  “他們,難道真的到了非戰不可的地步了嗎?”

  “爭奪資源究竟是爲了自己的生存還是隻是爲了覆滅對方?”

  高晏取出餐巾慢條斯理地擦拭着自己小蔥般水嫩白皙的手指,仔仔細細地,連指尖都不曾放過。

  她語氣很平靜,一點一點將一個嚴肅的問題抽絲剝繭,將揉着鮮血與哀嚎的事實送到趙敏儀面前。

  她不曾接受過這個世界任何一國的教育,也對他們的信仰所知甚少,如此,她才能以外來者的身份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客觀審視這個世界。

  參與這場戰爭的每一個人都是無辜的,卻也都揹負着原罪。

  她也只是想試探,試探一下趙敏儀的態度。

  如果能從源頭上動搖女主做事的動機,那麼接下來的悲劇情節或許都能避免。

  但她也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太小了,畢竟在小說原本的人設中,女主就是一個完全忠誠於國家的戰士。

  她的生命首先屬於國家,其次才屬於她自己。

  趙敏儀聽了,果然面色有一瞬間的僵滯,她深深地看了高晏一眼,手上扣着碗的動作下意識收緊。

  嶽福生的大嗓門穿越四面八方,又在空氣中蕩回餐廳,但趙敏儀大腦空白了一瞬,卻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

  她到底是在爲信仰而戰還是爲上位者而戰?

  他們真的到了非戰不可的地步了嗎?

  這場戰爭真的是他們想保護的人所期待的嗎?

  ……

  她這是在動搖你的信仰。

  “做間諜首先要牢記初心,切不可被人洗腦牽着鼻子走。”

  沈恪的話忽而在她耳畔響起,她直到現在都幾乎還能記起沈恪第一次給她上課時,講到這一條原則時的嚴肅神情。

  “如果戰爭不可避免,以暴制暴也許就是最好的方式。”

  趙敏儀低着頭回道。

  盯了會兒桌上的星鰻魚,趙敏儀扭頭問道:“聽聞夫人的表兄高大人,與夫人自幼一塊長大。”

  “不知他是否也如今日夫人這般,曾貼心地去掉魚刺,將鮮嫩可口的魚肉送到您的碗裏?”

  他們安插在滄定內部的間諜,前段時間將高晏在滄定的關係網整理了一份傳送過來,這上面尤其打眼的就是她的表哥,高家養子高應遲。

  曾經他們以爲司淵的夫人高晏不足爲懼,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就只是草草做了份人物數據送過來,但就趙敏儀這幾次和高晏接觸下來,她明顯可以感覺到,高晏的形象遠不如那幾頁紙上的那般單薄。

  這一點僅從她對司淵的控制上就可以窺見一二。

  因此在高晏來到安都後,他們就聯繫上了深潛在滄定的臥底,認認真真重新收集了一次高晏的信息傳過來。

  然後他們就驚訝地發現:在親密度上,她和她的表哥甚至遠超她和父母。

  高晏不明所以,可又想到趙敏儀手下資源無數,能在這裏問出這樣的話,想必心裏是有數的。

  因而高晏只是點了點頭,“還能記起兒時兄長爲我剔下魚骨的場景。”

  趙敏儀豐潤的脣瓣微抿,嘴角的寒霜最終被她的笑意融散於空氣中。

  觥籌交錯間,天色已經漸漸深了下去。

  高晏驚訝地發現,雖說司淵一開始與嶽福生對飲便顯出了頹勢,但酒過數巡,現在他依舊雙指捏住酒杯,從容地搖晃着酒杯中晶瑩的液體。

  而反觀嶽福生,嘴裏唸唸有詞,但在臉龐肥厚的皮肉掩蓋下,嘟嘟囔囔不知在說些什麼。

  眼皮也是半耷不睜,似乎下一秒就要睡過去。

  這……

  高晏和趙敏儀神色複雜地對視了一眼。

  顯然誰都沒想到最後留在酒桌上的會是司淵。

  “咚!”一聲巨響,是神志不清的嶽福生從餐椅上一把倒栽了下來。

  見狀,趙敏儀和高晏同時起身,只是一個是上前試圖扶起嶽福生,而另一個則毫不猶豫地直奔司淵。

  “沒事吧?胃難不難受呀?”高晏扶住司淵的肩膀,彎下腰去試圖將耳朵貼近司淵,另一隻手繞過司淵,輕輕地拍打着司淵的背。

  丹瑟爾匆匆忙忙過來,高晏本想讓丹瑟爾先把司淵馱回房間,卻又想起這還有個醉得更厲害的嶽福生要處理,便沒有喊住他,睇給了他個顏色。

  丹瑟爾見了,步子也沒停,繞過餐桌到另一處,幫着趙敏儀扶起了嶽福生。

  嶽福生屬實是酩酊大醉,但被扶起後仍舊掙扎着要自己站着,對着司淵喊話:“司淵老弟,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啊!”

  ……?

  這難道就是酒桌談判術?

  可看嶽福生喝成這副模樣,她實在不敢相信,這是會是他的計策。

  高晏垂眸又看了眼司淵,後者聽到叫喊擡了頭……

  但也僅止於擡了頭,他的目光空洞,混雜着醉酒後盈盈的一汪水色,顯得無辜又豔絕。

  這……她也不信這是司淵的計策。

  嶽福生脾氣硬,見司淵不答話,便定定地站在原地,誰上去扶他都要被喝退。

  但顯然,他並站不直,不時地還是需要有人撐他一把的,只是借完力後他便立刻又把人推開了,似是生怕就這麼被人帶走似的。

  嶽福生就這麼赤着張臉等着司淵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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