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chapter 91

作者:柒殤祭
彭格列同盟會議的召開日期定在十二月五日,邀請函寄到近朝顏這裏的時候,附贈的還有一份彭格列晚宴的邀請,同盟會議的召開時間在白天、而晚宴則是下午六點之後進行的。

  兩份邀請函都是低調的黑色背景,金色的彭格列家族徽印躍然紙上,單看措辭與格式,誰也不會知道這是來自世界第一mafia家族的邀約。

  想了想,她有點好奇雲雀收到的是什麼,於是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在中途見到載着雲豆在慢吞吞遛彎的小卷,她順手將小刺蝟撈起來放到頭頂,敲響書房門的時候,門框旁邊自下而上、從大到小探過三顆腦袋——

  “嗨。”

  “啾。”

  “雲雀~”

  坐在書桌後、正在看財團文件的男人擡起頭,看到淡藍色長髮的女人擡手把最上面那團嫩黃色小雞撈到手中,認真地同它說道,“雲豆,你破壞隊形啦。”

  雲豆歪了下圓溜溜的小腦袋,翅膀展開拍了拍:“朝顏~”

  嗚哇!可愛!

  近朝顏捧住它親了一口,隨後走到書桌前面,將它放到雲雀恭彌的頭上,然後與男人形狀漂亮的灰藍色鳳眸對上,揮了揮手裏的兩份邀請函:“彭格列家族寄來的這個你收到了嗎?”

  “嗯。”

  “跟我的一樣嗎?”

  聽到她的問題,雲雀恭彌直接把先前由草壁哲矢與文件一同送來的那個還沒拆的信封遞過去,示意她自己看。

  近朝顏代爲拆開,展開裏面的信件時,聽見‘嗤’一聲輕響,特殊材質的羊皮紙展開,一簇澄澈的大空火焰於紙張頂部冒起,她發出了小土狗見世面的聲音:

  “哇。”

  忽然有種小學時代拆出神奇音效節日賀卡的感覺。

  她如此想着,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澤田綱吉下達的守護者召集令,時間是在十二月四日。

  正好桌後的男人看完一份文件,近朝顏登時將這個召集令放到他面前,想起來上次跟庫洛姆還有尤尼商定的事情,順勢道:

  “你的召集令上面寫日期是十二月四號誒,提前一天抵達的話……我正好和庫洛姆去一趟基里奧內羅。”

  本來沒打算搭理這個召集令的男人聽到這裏驀地擡頭,將本來安穩蹲在他腦袋上準備睡覺的雲豆都被驚了一下,“基里奧內羅?”

  “嗯,”近朝顏點了點頭,後知後覺意識到上次因爲誤入彭格列線上會議的事情,導致她忘了說庫洛姆的這件事,此刻三言兩語說完,補充道,“所以我正好也要提前一天到西西里島。”

  誰知男人聽完她和尤尼、庫洛姆商量的事情過後,有些不大高興地“嘖”了一聲。

  近朝顏不解地看着他:“怎麼了?”

  “麻煩。”雲雀恭彌淡淡地應。

  “?”

  站在他跟前的人有些疑惑地問道:“哪裏麻煩?我們同一天抵達,你先去彭格列,我和庫洛姆去基里奧內羅,然後我們五號在同盟家族會議碰面,這不是很完美的安排嗎?”

  近朝顏甚至都想好了到時候跟尤尼還有庫洛姆一起逛街的計劃,算了算又覺得可能一天的時間不夠,遂沒等男人回答,重又出聲:“要不我提前幾天過去,這樣還可以——”

  “不行。”

  聽見她歡欣鼓舞地試圖增加他們分開的時間,雲雀恭彌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她的話。

  “哦……”近朝顏應下,倒也沒太堅持這件事,轉而想起他不喜歡羣聚這件事,估計也不喜歡和別人一起坐私人飛機,“那我去跟庫洛姆……嗯,不對,應該叫她凪,我跟凪說一聲,到時候我和她去坐民航的頭等艙——”

  “不行。”

  “……那私人飛機帶上她?”

  “不行。”

  意識到今天被拒絕的頻率有點高,近朝顏眨了眨眼睛,從桌前走到他旁邊,好奇地單手撐着他的椅子扶手,湊近了點問道,“老公,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雲雀恭彌沒回答,但這副不回答的樣子更像是默認,她只好再繼續問,“是誰惹你了嗎?”

  “自己想。”

  “……”

  好熟悉的回答,近朝顏心下道,上次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毫無疑問,惹到他的……正是本人。

  但她覆盤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來哪句話不對,乾脆撈下乖乖在頭頂趴着的小卷,讓它用鼻尖蹭一蹭男人的面頰。

  “那這樣會開心起來嗎?”

  小卷也非常配合地用圓溜溜的單純雙眼看他,十分配合近朝顏的哄人行動,還用鼻尖再拱了下他的面頰:“啾~”

  男人目光柔和地看着寵物,旋即擡眸同她道,“你很敷衍,近朝顏。”

  聽見評價的人非常不服,把小卷放到他另一側的肩頭,又去撈他頭頂的雲豆,在他面頰同樣的位置親了親,然後自己也湊過去親,如此三重啾之後,她揚了揚下巴:

  “哪裏敷衍了?”

  “這可是你老婆和兩個崽的親親,很敷衍嗎?”

  這幅可愛畫面將男人心頭最後一點不悅驅散,如拂去明鏡上的丁點塵埃,重又使得它潔淨無瑕。

  雲雀恭彌和她對視片刻,忽地道,“你親錯地方了。”

  他擡起右手,袖口紫色襯衫與黑色西裝往下略退一截,露出好看的腕骨,骨節分明的指尖扣住她的下頜——

  兇獸收起利爪,動作不輕不重地將枝頭這朵灼然盛放的玫瑰攏到近前,嗅探她的芬芳。

  機翼劃破天際,在碧藍晴天留下雪白痕跡。

  西西里島東側機場,十二月四日。

  近朝顏和雲雀恭彌從私人通道出去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機場裏的黑西裝含量有點高,跟她上次從這裏離開的時候察覺到的緊張氣氛很相似,只不過上次這些黑衣人應該大部分是密魯菲奧雷的成員,而這次則是從世界各地趕來的彭格列同盟家族成員。

  她甚至眼尖地看出好一些氣息危險、奇裝異服的傢伙。

  察覺到她堂而皇之的打量視線,不少人神情不悅、目光兇狠地朝着她的方向看了回去,然後就注意到站在她身側那道高挑身影,即便此刻男人只是平靜地立於角落、甚至還倦怠地擡手打了個哈欠——

  但在注意到他右手上的彭格列指環花紋時,附近所有的mafia成員臉色齊齊一變,下一刻,那些兇惡的、近似乎“你瞅啥”的目光,齊刷刷消失不見,人羣作鳥獸狀散,驀地將他們附近空出一大塊區域來。

  近朝顏:“……”

  她情不自禁地擡頭去看站在旁邊、氣息平和的男人,神情一時間很複雜,完全無法想象他究竟做了什麼、兇名竟然都能傳遍同盟家族。

  雲雀恭彌滿意地看着這些成羣結隊的草食動物從他視線裏散開,感覺到女人的目光,垂眸看過去,“不是要走?”

  “哦對,我問問凪下飛機沒……”近朝顏後知後覺地從包裏拿手機,先看到甜品羣裏,女生們在開心討論彭格列晚宴的事情,不由好奇澤田綱吉到時候要怎麼將白天這羣危險的mafia成員們給打發了,以便晚上舉辦平和的、普通家屬也能參加的宴會。

  思路飄遠一瞬,她給凪發了消息,很快得到女生的回覆之後,便揮手跟旁邊的人說再見。

  “那我們明早見?”

  “嗯。”雲雀恭彌點了點頭。

  雲豆就在這時從他的西裝上衣口袋裏鑽出來:“朝顏~”

  “雲豆乖,我們也明天見。”

  至於小卷,則在下飛機的時候就被重新收回了彭格列匣中,所以近朝顏之前就和它告別過了。

  她朝着和庫洛姆約定的地方快步走去,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之後,不知怎麼,忽然回過頭朝着原本分別的位置去看,出乎近朝顏的意料,她以爲雲雀早就已經走了,沒想到對方仍站在原地,似乎在目送她離開。

  然後她忽然笑了出來,擡手給男人比了個飛吻。

  對方神情分明沒有變,但近朝顏總覺得看到了他柔和眸光裏泛起的笑意。

  因爲這個小插曲,和庫洛姆匯合時,她的心情都還算不錯,一起抵達基里奧內羅家族,看到迎接者是尤尼和γ時,近朝顏與朋友見面的快樂更是抵達了巔峯。

  基里奧內羅家族坐落於西西里島的北面森林中,周圍被密林環繞,四季都被霧屬性成員製造的迷霧環繞,普通人很難誤闖。

  尤尼和凪見面的第一時刻,就主動朝着她伸出手,表示歡迎她的加入,倒是凪怔了一下,隨後才試着跟她握手,又在下一秒被拉近距離,兩人直接來了個擁抱。

  近朝顏在旁邊看着,覺得這應該是凪跳槽新單位成功,爲了表示恭喜,她從包裏拿出一早準備好的祝賀禮遞過去,是她看凪一貫的飾品偏好,挑選的她最喜歡的品牌新品。

  至於給尤尼的拜訪禮物——

  “是一棵有趣的樹。”她如此說着。

  尤尼和γ都露出疑惑的神情,看她周圍空空如也,猜不出這禮物究竟是什麼,直到近朝顏在得到他們的許可後,帶着他們走到家族城堡附近,選了一個能遮蔭的空地,召喚出貪婪之島的book。

  【s10-豐收的樹】

  隨着近朝顏唸完咒語,一顆樹出現在空地上,綠蔭蔥蔥、樹葉婆娑,隨後就在他們的注視下,開始漸漸結果,不一會兒枝頭就掛滿了各種不同樣的果實。

  “它叫豐收之樹,每天可以隨機收穫不同數量和種類的果實,感覺和你們家族的環境正好契合,怎麼樣,你覺得有意思嗎尤尼?”

  這是近朝顏這段時間又在狗商城裏單抽出來的卡片。

  γ愣了兩秒,下意識去看家族最新添的幻術師凪:“是幻術?”

  “不是。”凪搖了搖頭。

  尤尼在這時露出燦爛的笑容,拍了拍手,告訴近朝顏自己真的非常喜歡這種有趣的禮物,感謝她給的驚喜。

  “不用謝啦,不過如果硬要謝的話……”近朝顏想了想,“你們等下有空陪我去逛街嗎?”

  “當然!”

  尤尼笑彎了眼睛,毫不猶豫地去看γ:“那你來當司機哦。”

  男人無奈地擡手扶額,“不光是司機吧,公主,還有幫忙拎包——”

  他雖神情一副沒辦法的模樣,但看向尤尼的目光卻是寵溺的,甚至話末還放下手,右手掌心撫着左側胸口,朝她微微鞠躬,“不過,這是我的榮幸。”

  看着他們倆的相處畫面,近朝顏忽然就明白了之前和美子的感受,因爲她現在也有點嗑到了。

  嗑cp真香。

  女生們逛起街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

  唯一覺得時光漫長的可能是γ,哪怕他帶上了太猿、野猿這兩個弟弟,但兩隻手卻一直沒空過,甚至購物袋還越來越多。

  在近朝顏和尤尼玩了兩小時奇蹟小凪之後,她們從女裝店出去,卻發現γ居然不見蹤影,只有扎着紫色長髮的野猿站在原地,脖子上都還掛着購物袋,神情放空地彙報:

  “報告首領,γ大哥去洗手間了,太猿大哥開車把之前的東西送回家族了。”

  “好的,辛苦你了。”

  尤尼笑眯眯地說着,卻朝商場的電梯方向看了一眼,近朝顏注意到她的目光,好奇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沒什麼,”尤尼在她和凪中間,挽着她們倆一起朝着下一家店走出,在她們當中笑眯眯地說道,“就是突然有點好奇,γ忙的事情什麼時候纔會有結果。”

  “誒?”

  凪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很快適應自己的新身份,條件反射地問:“請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尤尼擡頭看着她笑,“是我和他的私人事情啦。”

  嗑學家近朝顏想起來剛纔那個方向電梯下面樓層有的商鋪,想到一樓的好幾家鑽戒店,過了幾秒鐘,忽地不可思議出聲道,“你們是要結婚了嗎?”

  尤尼驚異於她的敏銳,“不是,應該是訂婚,我的年齡還沒到,γ最近爲了瞞住我準備驚喜可是很努力的,所以朝顏姐姐請當作不知道這件事吧,等儀式時間確定下來,我再給你發請帖。”

  “沒問題。”

  近朝顏毫不猶豫地應下,倒是尤尼又微笑着提及,“不過最近先到的應該是彭格列的請帖,聽說可樂尼洛和拉爾最近在籌備婚禮的事情。”

  陡然聽見這麼多的喜事,近朝顏和凪都挺爲他們高興,忍不住對此生出稍許期待來。

  而說完話的尤尼忽地用那雙漂亮的天藍色眼睛去看她左手手腕的那枚白陶瓷手錶,又注意到她空蕩蕩的無名指,好奇地問,“所以,你和雲雀先生要辦婚禮嗎?”

  “嗯?啊?”

  毫無防備被聚焦的近朝顏根本沒反應過來。

  凪倒是順着尤尼的話想了想,頗爲好奇地提問:“你們之前沒有辦過婚禮嗎?”

  近朝顏用與她同色的眼眸跟她對視,很真誠地發問,“憑你對他的瞭解,你覺得他會是那種喜歡辦婚禮的人嗎?”

  “……”

  尤尼和凪同時陷入沉默。

  她們腦海中甚至同時浮現出雲雀恭彌因爲嫌棄到場來賓羣聚、當場拿出武器將他們統統咬殺的畫面來。

  不過在視線重新落到近朝顏身上時,她們倆又覺得……應該不是這個劇本。

  因爲婚禮的話題,近朝顏在逛街的後半程都有些走神,這個念頭在她晚上失眠的時候變得更有存在感——

  她設想了一晚上,關於雲雀恭彌舉辦婚禮的畫面,結果發現自己根本想不出來。

  太怪了。

  雖然他是在逃公主,但近朝顏不得不承認,婚禮這種浪漫的詞,跟他畫風好像不太搭。

  “朝顏姐姐沒睡好?”

  第二天用早餐的時候,尤尼看出她面上的丁點倦怠,不由關切地發問。

  “嗯……”近朝顏點了點頭,自己都有些不解,不太確定地應:“大概是我有點認牀?”

  正在幫尤尼的麪包塗抹果醬的γ聞言看了她一眼,感覺這多半不是基里奧內羅牀的問題,而是少了人的問題。

  但成熟的紳士並不會如此調侃女生,所以他收回了目光,將這片面包遞給尤尼之後,聽見她說道,“對了,等會兒麻煩γ你送朝顏姐姐去到彭格列那邊吧?”

  “不用不用。”

  拒絕的是近朝顏,她直接道,“我不打擾你們相處,尤尼你隨便找個會開車的成員送我就行了。”

  這時尤尼也後知後覺想起了γ被雲雀恭彌打了兩次的事情,想到那位的佔有慾,從善如流地改口:“好的,那朝顏姐姐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近朝顏用過早餐,跟尤尼還有庫洛姆告別之後的一路確實非常安全——

  而意外發生在終點,彭格列的總部。

  不知是她來得太早還是太晚,在那大片佔地面積極其廣闊、以白色爲底、深藍爲頂的彭格列城堡前,停着無數的豪華轎車,穿着各色西裝、氣息兇惡的mafia們正在爲誰應該先進門而大打出手,還在用英語吵架:

  “我的外祖母可是彭格列三世的血脈,你這種小家族給我滾一邊去。”

  “嘁,三世私生的血脈也好意思在這裏丟人現眼?我們可是彭格列五代首領之子的直系後代,現在在同盟家族裏也有前二十的實力,你們是想在今天就去見上帝嗎?”

  “這些都該入土的歷史就別拿出來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們首領可是第九代首領的侄子,怎麼也能跟巴利安那個xanxus平起平坐,該讓開的是你們。”

  ……

  近朝顏大開眼界、目瞪口呆。

  她跟基里奧內羅的成員道別、讓對方將車開回去之後,拎着自己昨天買的幾個禮盒,算了算跟澤田綱吉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決定站到末尾的最後面去排隊。

  幾乎在她做出決定的同時,一行奇裝異服的人出現,徑自從這幾個纏鬥在一起的家族成員之間走過,一個黑西裝陡然回頭,不悅地出聲,“你們又算老幾——”

  聲音還拖長着,卻接了奇怪的一聲響:“啪。”

  原本吵嚷的人羣忽地安靜了下來。

  他們終於意識到那是說話者人頭不知何時落地的聲響。

  血後知後覺地濺射出去,卻已經沾不到走過這段路的幾人身上。

  近朝顏在隊伍末端探頭去看的時候,正好見到那血腥的一幕,於是立即縮回了腦袋,只用耳朵捕捉周圍的消息,聽見他們竊竊說着“奇古家族”、“掘墓人集團”之類的詞彙。

  正當時——

  “這又是哪個白癡乾的?十代目明明已經說過,不允許任何人在同盟家族會議上主動製造紛爭。”熟悉的、煩躁的日語自前面分開的人羣裏傳來。

  另一道聲音隨之響起:“嘛,估計是覺得現在還不算會議開始吧,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說,這裏還沒進入城堡。”

  “但這裏同樣已經屬於彭格列領地範圍!棒球白癡!”

  獄寺隼人與山本武站在出現命案的地方,暗紅色、深綠色的襯衫,與他們指尖格外明顯的彭格列指環無聲昭顯他們的身份。

  近朝顏還在好奇他們處理方式時,身後忽然不悅地傳來一聲:

  “喂。”

  她身後不知何時走來一行人高馬大的、相貌極其不好惹的成員,爲首者身側的一個刀疤臉挑着眉頭在看她,“讓路。”

  對方用的是熟練的意大利語,她根本沒聽懂,但直覺能理解對方神情裏透露的意思,想到剛纔聽見的那些沾親帶故的彭格列親戚家族成員,她不想惹事,就往旁邊讓了讓。

  這個家族的成員不少,浩浩蕩蕩地從她面前走過之後,後面還有同樣抵達的其他家族,在近朝顏重新站回去之後,一隻手不耐煩地去抓她的頭髮——

  但抓了個空。

  她條件反射地避開籠罩而下的動作,回頭去看烏泱泱又涌來的彭格列同盟家族成員。而對她伸出手、想將這個擋路者拽開的男人沒料到這個從後面看去纖細瘦弱、不起眼的女人正面看起來……

  更好欺負。

  對方用不懷好意的表情吹了聲口哨,目光上下掃過她的穿着,既沒有發現家族徽印的痕跡,也沒有看到她戴屬性指環,隨後,男人掏出一柄黑色的手槍,隔着距離指向近朝顏的額頭,用意大利語說道,“知道嗎?我就喜歡看你這種小羊羔露出驚恐的、害怕的表情,然後哭着跪在我腳邊爲了求我放過,什麼都願意做的樣子……”

  話音未落,一道倏然而過的光亮在所有人的視網膜上劃過。

  只見那黑色的槍口不知什麼時候從中間被斜斜切過,前半截掉落在地上。

  山本武出現在近朝顏的身邊,從出刀到收刀都沒讓人看清楚動作,待他的手慢慢放下時,只能見到他身後時雨金時重恢復成竹刀模樣。

  “給你一個忠告,”他超過一米九的身高在這羣西方人當中也是佼佼者,加上銳利眸光的氣勢,讓本來還打算對近朝顏出手的男人後退了兩大步,只能愣愣聽着山本武微笑說道,“不要在這裏惹事生非比較好哦。”

  “謝謝你,山本同學。”

  因爲拎着東西、沒辦法空出手的近朝顏認真對他道謝。

  獄寺隼人也在這時走到附近,滿臉不爽地去看山本武,“你……”但話到一半,注意到跟那羣人發生爭執的居然是近朝顏,於是眉頭皺得更緊,“你這女人,在這裏做什麼?”

  “排隊。”

  “……”

  饒是獄寺隼人自覺在mafia世界見多識廣,也在聽到這個答案的瞬間表情空白。

  山本武哈哈笑出來,出聲誇獎:“哦,朝顏很守規矩嘛。”

  同一時間。

  “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跟這種骯髒世界格格不入的氣息啊,me想不通這種守序善良的女孩子怎麼會和那個混亂邪惡的雲守在一起啊,前輩們,這就是偉大的愛情嗎?哦,me忘了你們沒有這東西。”

  不遠處,一道古井無波的聲音拖長着傳了過來。

  隨後,人羣裏響起應答:“嘻嘻嘻~你這隻孤寡青蛙在說什麼?”

  “哎呀,就是這種人設反差超大的cp才香啊,你們這羣硬邦邦的臭男生懂什麼啊?不過這位雲守夫人的皮膚質量真是超好的~真想跟她交流一下護膚品心得。”

  “喂,列維,你這噁心的旗擋住我的路了。”

  隨着他們走近,本來在後方準備朝這邊走近的其他mafia成員都紛紛止住腳步,就連之前找近朝顏茬的、又被山本武攔下來的這個家族也不由往道路旁邊避了避,領頭的那個下意識喃喃着:

  “巴、巴利安……”

  一面黑色的旗幟由列維扛着,隨他們走動,飄揚出來一行字:彭格列第九代直屬暗殺部隊(本人雖參與會議,但絕不承認現在的第十代首領)

  雖人數不多、卻走出浩蕩氣勢的巴利安獨立暗殺部隊最前方的銀髮男人揮了下手中的劍,朝着山本武露出張揚笑容:

  “voi——”

  “山本武!好久不見!劍術落下多少了?”

  山本武露出笑容,正想回答,旁邊忽地傳出很冷的一道聲音:

  “近朝顏。”

  在場的人都停了一剎,朝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在這偏僻大道旁的一顆樹下,雲雀恭彌不知何時出現,樹梢陰影隨風而動,斑駁碎光從他頭頂灑落,卻無法讓他冷白的肌膚溫和多少。

  此刻他不悅地眯起鳳眸,出聲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打回去?”

  啊?

  因爲身處混亂中心、完全沒注意到他什麼時候出現的女人被問住了,呆滯兩秒,姍姍想起來自己被找茬的這件事。

  她下意識地去看對她重拳出擊、對巴利安唯唯諾諾的那個家族,又去看前面不知道多少插隊了自己的成員,想到他們都是彭格列的同盟家族,猶豫着問:

  “能動手嗎?”

  獄寺隼人條件反射想說不行,但又想到她剛纔那個離奇的“排隊”回答,感覺她也鬧不出什麼動靜,便難得沉默。

  山本武想了想,“不要鬧出人命,因爲收拾起來會很麻煩。”

  本來打算離開的巴利安部隊不知什麼原因,竟然也留了下來,此刻全都在看她,彷彿在看什麼動物園裏的珍稀品種。

  陡然被這麼多高手注視,近朝顏忽然有種考試被全科老師盯着的恐怖感覺,下意識地繼續出聲:

  “可是他們不都是彭格列的同盟盟友嗎?而且大家好像沾親帶故的……”

  “你在說什麼?”

  雲雀恭彌耐心即將耗盡,看着這一羣又一羣聚集的草食動物,語氣不悅地應,“從生物鏈的角度而言,這些是連姓名都不配出現的螻蟻。”

  渺小,卻煩人。

  “哎呀,怎麼可以逼迫漂亮的美少女做這種事情?真是殘忍。”魯斯利亞發出了心疼的聲音。

  倒是一直安靜的瑪蒙忽地道,“我可以接外快,看在都是彭格列的份上,給你打九折。”

  “嘻嘻嘻~跟彭格列比起來,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渣滓~”

  “貝爾前輩,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當六親不認的畜生啦。”

  ……

  在巴利安吵吵鬧鬧的氛圍裏,那羣本來害怕他們出手的同盟家族成員稍稍鼓起了勇氣,因爲彭格列十代來自日本的緣故,他們這些成員多少也學了點日語,此刻皆不以爲意地看向近朝顏,不知道她想如何。

  但沉默片刻的女人只以一聲槍響迴應了他們——

  “砰”!

  溢出西裝的血跡比痛覺傳遞更快。

  隨後纔是他們恐懼的痛呼聲,在場者右手手腕皆中了一彈,誰也沒有看清楚那子彈究竟是以什麼樣的軌跡打入的。

  “吵死了!”斯庫瓦羅目露殺氣地瞪向他們,將這羣抱着手臂叫痛的男人們嚇得喉間一緊。

  瑪蒙慢吞吞地出聲:“也是雲屬性的嗎?”

  “嘻嘻嘻~錯誤~王子覺得她的槍不對勁~”

  “哎呀,連用的武器顏色都這麼漂亮,動作乾淨得賞心悅目~山本武,能告訴我這樣的嬌弱暴力美人到底是怎麼養成的嗎?”

  “哦,朝顏的身手嗎?那是雲雀親自教的。”

  “震驚,彭格列最沒耐心的守護者爲了愛情竟然做到如此地步——你們覺得me直接拿這個標題去投稿彭格列八卦新聞週刊怎麼樣?”

  打完人的近朝顏收起武器,重又拎起東西去到那邊樹下,一點沒將剛纔的插曲放在心上,甚至連身上這套定製的淡紫色小西裝都沒皺丁點。她堂而皇之把物品遞給對方,笑着放軟聲音哄:

  “別生氣了,我打完了。”

  “幫我拿一下這些好不好?好重哦。”

  雲雀恭彌垂眸看了她片刻,擡手接過她遞來的東西,想到她剛纔極力避免紛爭的樣子,忽地又道:

  “近朝顏。”

  “嗯?”

  男人卻問出一個讓她有些摸不着頭腦的問題:“你要當近朝顏,還是雲雀朝顏?”

  “誒?”

  她寶石紫的眼睛裏映着偶爾落下的日光,漂亮得像是稀世寶石,連裏面朦朧的疑惑都似流轉於寶石周圍的一點淺淺薄霧。

  “選後者的話,”雲雀恭彌不緊不慢地說,“我就把這些不長眼的草食動物都咬殺了。”

  他的殺意從字裏行間裏透露得格外清晰。

  讓人能明顯察覺到,他對剛纔那羣人還活着這件事有多麼不滿。

  而站在他跟前的人,卻從他話裏明白了這個原則的意思——

  這個黑手黨的世界以恐怖、力量與慾望統治一切,謙遜、禮貌不是裏世界的通行證,反而會被人視作軟弱可欺。

  擺在她的面前有兩條路,一條是以本身的力量使得旁人畏懼、心生忌憚,這是震懾那些魑魅最根本的方法。

  而另一條,則是永遠居於“雲雀恭彌”這頭猛獸的庇護下,他當然足夠強大、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可一旦從對方身邊離開片刻,她就會被當作這個人的軟肋、弱點,所有的黑暗都會將她視作突破口。

  “……那我選前者呢?”

  “自己打進去。”

  “好的吧。”

  他們說完這些話的功夫,巴利安的成員們早就走進了城堡,連獄寺隼人和山本武都不見蹤影。

  近朝顏轉過身時,深吸了一口氣,從身側摸出武器,朝着仍舊烏泱、吵嚷的各種家族走去。

  十分鐘後——

  “砰”

  一聲響。

  無數的子彈落在吵鬧最兇的人們鞋前,精準的命中率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順着這動靜朝着後方看去,才發現後方人羣不知何時再次空出一條路,中間站着一個模樣漂亮、穿淡紫色西裝的女人。

  比她的微笑更惹眼的,是她手裏握着的武器。

  “可以勞煩讓個路嗎?”

  她說,“不能的話,我就無法保證下一槍還是打在你們身體外的位置了。”

  “……”

  人羣自動摩西分海,給她讓出了走入城堡的道路。

  近朝顏來到最前方,將自己的邀請函遞給彭格列家族的門口檢驗者,對方詫異地看到她所屬雲部的時候,連忙對她一鞠躬:

  “您請。”

  她從高聳的、寬敞的城門裏走出,一轉頭就看到抱着手臂、正站在牆邊的男人,這點時間他連先前的購物袋都處理完了,此時手上空空,左手手腕的黑陶瓷手錶與右手的彭格列指環是他身上爲數不多的飾品。

  他略微側眸過來,薄脣正啓,卻被女人率先搶白:

  “好慢——又要這麼說我對不對?”

  男人灰藍色的鳳眸裏出現淺淡的笑意,朝着她伸出手去,不緊不慢地應,“猜錯了。”

  “咦?”

  近朝顏條件反射地去搭他的手掌,被他的溫度牢牢握住時,雲雀恭彌站直身體,看着她的眼睛,脣角勾了勾:

  “我是要說——”

  “歡迎來到黑手黨的世界。”

  悅耳的、如優雅樂器的聲音近距離淌入她的耳中,近朝顏看着他的眼睛,又想起那一天與他在銀座的酒吧街相遇。

  他們的初見就伴隨着混亂、暴力與恐怖,彼時她心悸不已、驚慌又害怕,甚至不敢與他直視。

  後來是飛機失事,在生與死的邊緣,她被他的強大所保護,所以也朝着他的世界走出第一步。

  直到現在,她以自己的意志,一步步走進這扇門,與危險、血腥擦肩而過,願意同時刻降臨的死神打招呼,只爲了能夠永遠像現在這樣能夠握住他的手。

  玫瑰小心地挪開了籠罩她的玻璃罩,從溫室裏探出腦袋看了許久,終於拋下膽怯、遲疑,於此刻堅定紮根於兇獸逡巡的領地裏,哪怕從此聞見的微風都是鐵鏽的味道。

  只因爲這頭猛獸跟她說: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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