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書信疑雲
“你……”季頊被這一撲險些慌了神,他垂眸看向蘇卿塵,把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道:“你爲何要逃婚?”
蘇卿塵身體一僵,鬆開了手跪回原地,起初她還對那玉項圈之事有所懷疑,認爲季頊並非如此含義,可現在……
看來在季頊眼裏,所有自己應該順從封建禮教,早日嫁入羅府免得再來麻煩他。
心中一苦,蘇卿塵冷下臉來問道:“王爺是想將我送回蘇府嗎?”
“我不這個意思,”季頊不懂剛剛哪裏說得不對,叫蘇卿塵反應這麼大,他補充道:“你既然要走,爲何不來京城。”
去京城?蘇卿塵怪異地打量他一眼,都給自己未來的兒子送項圈了,還要舔着臉去京城?
礙於還要倚靠季頊,她沒把說開,只是打了個岔道:“朱玉家就在湖南,京城路太遠了,不方便。”
季頊垂眸看向面無表情的蘇卿塵,隱約覺得在分別的這段時間裏,他們之間有了不小的誤會,他不再追問而是擡眼看向馬時珺道:“男孩已經安葬好了,百姓中有很多婦人,可以把女孩交給她們去養。”
“不用了,”蘇卿塵打斷道:“我可以養,不用麻煩別人。”
見她如此堅定,季頊沒反駁她接着道:“你認識吳江嗎?”
蘇卿塵微蹙起眉,想到了吳江爲何篤定今晚就能逃出去,隨即略有厭惡地反問道:“他是你的人?”
“只是利益互通,並不是我的人。”
蘇卿塵輕笑了一聲:“認識,我起初不明他爲何要好心救我,現在倒是想通了。只是他這算盤白打了,我與王爺並非是他所想的關係,他在我這裏討不到好處。”
季頊聽出此話有異,他沉聲道:“你究竟是怎麼逃出來的。”
“若實話告訴王爺,王爺你便會幫我做主?”蘇卿塵覺得好笑,她撇了撇嘴不再看季頊。
“我幫你做主。”
蘇卿塵捏不準季頊的脾氣,也搞不懂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但見有人做主自然最好。
她不能讓馬時寅白死。
“是他跨馬絆倒了我……”蘇卿塵將剛剛的驚險一字一句地道來。
她也沒多添油加醋,如今被撞的肩膀仍痠痛不止,這也不是假的。
“被撞的地方是哪裏?”季頊突然蹲在她眼前問道。
“啊?”蘇卿塵一擡頭就看見季頊離得很近,那濃密的眼睫彷彿要撞進自己眼裏,她略有些不自然地指了指左肩道:“這邊。”
下一秒,一雙溫熱的大手就落在了她的肩頭處,帶着些力道卻又很柔和。季頊按着一處問道:“這裏疼嗎?”
“不疼……誒,這疼。”
季頊聞言收手,壓低了聲音溫聲道:“還好,沒傷到骨頭。”
季頊的鼻息噴在蘇卿塵的耳後,弄得她癢癢的,她不自在的錯開半分道:“我知道。”
“知道傷得不重所以現在才告訴我?”季頊這話說得大有怨意,說完他也自覺不對,便清了清嗓子道:“我去叫人打盆水,一會記得換身衣服。”
蘇卿塵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有些泛紅的耳朵,暗罵他道撩而不娶,渣男。
待蘇卿塵整理好一切之時早已入夜了,給馬時珺講了些志怪故事哄她睡着之後,她才穿好鞋子納悶季頊怎麼不過來了。
她探頭出帳子,看見門口有侍衛把守,便問道:“王爺的營帳只有這一間嗎?”
侍衛點頭道:“是的小姐。”
“哦,好。”蘇卿塵又縮回頭去,坐在凳子上無聊托腮。
直到門口突然傳來了腳步聲,蘇卿塵正要起身跪拜,就聽見門外傳來了一個陌生的男聲:“頊之是在此帳吧?”
“廖大人,王爺現在不在帳中,已經去陣前了。”
“沒事,我進去等他。”
“唉,廖大人,您不能進去,這裏面……”
“怎麼了,頊之還能金屋藏嬌了不是?”說着廖修永就掀開了簾子,與蘇卿塵面面相覷。
“……”
“廖,大人好,我是……王爺的侍女。”蘇卿塵站起身來,嘴裏有點打磕巴。
廖修永見到蘇卿塵那刻的表情可謂精彩,他先驚後喜,再到自顧自地大笑兩聲,多少有點神志不清的意味。
“真是鐵南瓜開花了,千載難逢。”廖修永說完便朝着蘇卿塵規規矩矩地行禮道:“在下樞密使廖修永,見過姑娘,姑娘別站着快坐。”
蘇卿塵被這人的過度熱情弄得不知所措,她只好乾笑着坐下。
廖修永這人文質彬彬,膚白清瘦,一眼看過去不像是朝中生殺大臣,倒像是個書生一般。
“你和頊之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廖修永倒了碗茶水,遞到蘇卿塵身邊。
“也不是很長時間,是王爺與我有救命之恩,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關係。”
廖修永抿了口茶水,遮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道:“我與頊之相交多年,還從未在他房裏見過一個女人。不瞞你說,我都懷疑這小子是不是不喜歡女人。”
“你別看他冷目冷臉的,他就是嘴笨不會說話。也是小時候受過太多苦了,才養成這樣一個臭毛病。”
“受苦?”蘇卿塵詫異地轉過臉來,疑惑道:“他不是皇子嗎?”
“是皇子,可沒人說皇子不會受苦,也沒人說皇子過得就會比尋常百姓家的孩子舒服。”
天佑十三年,季頊爲當時還是貴人的宋月倩所生,剛生下來就被賜名爲頊,交於惠妃撫育。
惠妃博學溫婉,有過一子卻也夭折,因此待季頊如親生兒子一般好,教他習文讀書,送他強身練武。
季頊三歲識千字,六歲讀通史,八歲就被賦予神童名號。那時先帝與惠妃感情甚篤,差點要一紙詔書定季頊爲太子。
轉折就在季頊九歲那年的生日宴上,有人告發惠妃私通親王,且曾與先帝那一子並非先帝親子。
那一天,先帝震怒,先是將惠妃打入冷宮,又取締了惠妃之子的封號,貶爲庶人,就連季頊也未得幸免,連帶着一起被人厭棄。
惠妃在冷宮裏沒熬過半月就撒手人寰了,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便也無人再尋,季頊也被遣回宋貴人處。
按理說親孃總要比養娘親,可宋貴人對季頊簡直就是苛待,喫穿用度全變成最差的,就連季頊最引以爲傲的才學都被宋貴人罵成紙上談兵難當大用。
用現在的話說,小小年紀的季頊就被親媽給pua了,此後無論他做什麼,做的好與壞都被全盤否定。
季頊不敢因此放棄,他更加發奮讀書祈求還能得到先帝的青睞,可在那之後先帝一次也沒見過季頊。
深宮中上到皇帝下到奴僕,沒有一個人願意再對這位“無用”的皇子伸出手拉他一把。
直到重整虎威軍,季頊自願參軍,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這一次機會。
廖修永便是那時與季頊相識的,他出身平庸,作爲招募的列兵入伍,想混出頭來必然要下狠功夫。
他本以爲自己足夠刻苦可訓練時發現居然有人起的比他早,練的比他久,二人就這麼較量下去,直到最後廖修永才知道那竟然是八皇子季頊。
關山大戰後,季頊名聲大噪,這纔出現在大顯朝所有百姓眼中,出現在先帝眼中。
季頊將才之能有目共睹,先帝垂暮之時也將國之重任交於他,但直到先帝駕崩在蟠龍匣內召書之上的名字,卻是年僅一歲的季瑞。
此後之事,便衆所周知。
廖修永嘆了口氣,搖頭道:“頊之沒過上幾天安穩日子,估計等到大顯江山已定,他纔會鬆了那根緊繃的弦。”
蘇卿塵聽完覺着心裏想被堵上了一樣難受,她提了提嘴角道:“大顯何時能定?”
“快了,就等大魚咬鉤,便可塵埃落定。”
廖修永看了眼蘇卿塵,壓低聲音道:“姑娘,你對頊之是怎麼看的?”
蘇卿塵被問得一愣,她乾笑道:“我可不敢擅自評判晉陽王。”
“沒事,你與我悄悄說,我不會……”
“不會什麼?”季頊掀開簾子,捲進來一陣冷風。
廖修永動作一頓,瞬間轉過身來朝着季頊喜笑顏開:“頊之你可讓我好等!我腹中空空正想來找你喫飯,沒想到你竟然收了這麼漂亮的侍女。”
王廈跟在後面,擡眼看見蘇卿塵竟在帳中不由得大驚道:“你怎麼……王爺她怎麼在這?”
“她爲何不能在這?”季頊臉色一沉,偏頭看向王廈。
王廈立刻半跪道:“屬下失言,望王爺贖罪。”
廖修永探出頭來,揚眉道:“王廈那你以爲她該在哪?”
王廈跪在地上不敢出聲,他這反常的表現讓季頊覺得蹊蹺。
季頊神念一動,他轉過身問道:“我的信是何時寄到蘇府的?”
信?蘇卿塵聞言一怔,自己何曾收過季頊的信?
王廈渾身一凜冷汗直冒,他知道自己瞞不過去了,便匆忙叩首道:“是宋太后她,她逼小人這麼做的。”
季頊多半猜到是這個答案,可從王廈嘴裏說出來,他那一張俊臉瞬間冷到極點,壓着怒火從嘴裏擠出一個字:“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