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當名士 第171節 作者:未知 漢地一個小小邊城都有這樣的享樂,再裏面更繁華的地方又會怎樣?那京裏又將是什麼樣的? 若他們蒙古鐵蹄…… 唉,如今便有鐵蹄何用?且更不必提城外千頃拒馬的方格,就是他們進了城,到了柏油馬路上也不能快跑,跑得厲害了能把馬腿震壞。那些漢人卻都有軟膠的馬蹄墊,能讓馬在硬實的地面上奔走無虞,未佔就先贏了他們一局。 還是受封爵位,拿這可汗之名換大鄭的封賞更便宜。 王子一行在大鄭安排的公款遊玩中漸漸消磨胸中意氣,越發堅定了入京議和——順便進京遊玩一回的念頭。 第278章 桓凌在府谷停留二十餘日後,便接着了朝廷命他領使團上京的消息。 他雖然踏遍了府谷縣地方, 跟宋時度了個小蜜月, 卻還覺得自己來不及訴盡別情……只留下許多似真似假的癡情故事, 被他連着報紙和書攤上的酸文一起揣上了京。 但他與宋時都沒能想到的是,這一趟他離開的快, 回去的更快。甚至在他尚未進京,只將議和的消息傳回去時,聖心中便已定下了這安排。 ===================== 西征大軍馬踏陰山, 於河套外大破俘南侵的可汗大軍, 俘獲其子合赤溫濟農與大臣、后妃、公主數百口。之後大軍追逐虜廷殘部直入瀚海, 虜汗逃亡中因傷病而亡,大妃下嫁年僅十餘歲的繼子火魯赤, 扶持其成爲新任可汗, 領殘部逃往韃靼祖廷所在。 而周王正妃兄長所率的招撫使團亦是屢建功業, 先後勸服韃靼右翼幾處部族歸順, 更降服正窺伺河套的土默特部,逼得土默特汗的長子親自入京求和。 獻俘、議和、封賞韃靼諸部王公、重定西征方略……樁樁件件大事緊連在一起, 新泰帝忙得宵衣旰食, 眼下微青。但這連日操勞卻不曾拖垮龍體, 反而因大勝的喜迅不斷, 激得他體內生出一股精神氣支持, 全然不覺得疲累。 他叫太監取來新繪的地圖,看着上面新繪出的疆域邊界——原本以長城爲界的疆土擴展至陰山以外,過亦集乃直連至甘肅。其中散落着數座新的軍鎮, 都興修成繁華城鎮模樣,除了戍衛新邊的將士之外,還住着許多衷心臣服大鄭的草原部族。 那些人都已改住磚房,學着耕種、圈羊牛羊,學漢話,還跟着建城的漢人讀書開蒙…… 他雖不能親見那景象,也想象不出萬里草場、千頃黃沙是何等壯闊之景,但他知道自己所建的功業已遠超父祖,直追當年驅逐胡虜的太祖了。 他在位期間有開疆拓土之功,有上天降雷電之用,有祥瑞嘉禾繁育,有滿朝忠臣良將輔佐,有仁厚賢能的未來儲君…… 新泰帝癡迷地摸着地圖,低聲喃喃,似是自問,又似在問周圍宮人內侍:“朕有一日山陵崩,史書之上將如何記述?太廟中又當如何供奉?” 身邊的大太監叫那句不祥之言嚇着,紛紛跪下勸他放開胸懷,保重龍體。 這些內侍枉自看着伶俐,還是不懂聖心。不過新泰帝如今連逢喜事,亦不計較他們的愚鈍,只淡淡道:“朕不過隨口一言,何至成這個樣子?你們在宮中也服侍這麼久了,竟還不穩重。” 朝廷大事不是這些內侍能懂的,叫他們在這裏杵着亦無大用。他揮揮手命衆人下去,吩咐他們請三位閣老過來議政,不久後門外便有內侍通傳,三位老先生求見。 三位閣老進殿後,便見一張九邊地圖掛在牆上,當今聖上正負手而立,看着地圖。 難道聖上對西北之事又有新說法?如何不叫王本兵同來? 如今西北局事已定,願內附的各部首領封賞已定,三位閣老的精力早挪到在新收的土地上修建邊城堡鎮,安置內附部族上。若是聖上有意加兵力,其實還該叫兵部與五軍都督府來共議。 三人揣着一般的心思,進門行禮參拜。新泰帝免了他們的大禮,指着地圖說:“如今西北安定,韃靼殘部雖逃,亦已無關大局。驅逐其餘部之事仍交兵部安排,朕請三位先生來,是要安排一下論功行賞之事。” 前幾年戰局未定,故封賞不足。而今整片陰山都已落入大鄭掌中,韃靼老王已死,新主又不過是個十餘歲的小兒,連餘部都收攏不齊…… 也該給前線將士、朝中官員一併議功了。 張次輔應聲道:“吏部與兵部已初初議定封賞名冊,陛下要看,臣這便命人取來。” 李三輔那裏也備好了銀兩、絲帛、內造的器物作賞賜,同樣立刻便能遣人取來。 新泰帝微微點頭,說道:“此事有兩位先生安排,朕自然放心。” 聖上能放心,李閣老自己不能放心,當面請命:“兩位皇子於此戰中皆有大功,依例可改換封地或加賜皇莊,封內眷、皇孫等。臣等已爲兩位皇子擬了京郊、陝西、山東的幾處皇莊,當選何處還需陛下定奪。” 他藉着問食邑,真正想問的卻是天子對兩位皇子的安排——是叫他們回京,還是依藩王身份加恩? 新泰帝自然懂得他未盡之意,正待借這一問透露心意,不禁露出一點笑容,說道:“齊王今尚在西征軍中,追逐韃靼殘部。人言爲山九仞,功虧一簣,若此時喚他回京,這場覆滅虜寇之戰便要成他終身憾事了。” 李閣老重重點頭:“既是如此,便待齊王大勝歸來,再議封賜之事。不過如今戰事壓力已緩,西北又遍種祥瑞靈谷,供得起大軍北逐殘虜,其實不一定要親王坐鎮……” 如今國庫豐實,西北糧產又不遜江南,周王如今縱不在漢中,給大軍的供應也絕不會出問題。 當年周王出京,爲的是王妃管束不嚴,宮女有不敬之言,而非周王有過錯。他這些年看得出聖心仍在周王,況且不論聖寵,周王居長居賢,朝中更有哪個皇子能比他?齊王好武,魏王終究晚生了幾年,只排在第三,後面的皇子更不必說了。 若聖上有意,此時便可讓周王回朝了。 李勉心下度量着幾位皇子的資質、出身,稍稍擡眼,暗窺天顏。 聖上眼瞼微垂,淡淡道:“李先生之言甚有道理。既如此,二王的賞賜暫且不論,三位先生替朕安排告祭天地、先祖的祭祀。” 先在京中祭祀,再安排下車駕儀仗,他在位期間有此不世之功,亦足以封禪泰山了。 三位閣老的眼同時瞪大了幾分,原本有些耷拉的眼瞼被擠得堆成幾層深深的雙眼皮,倒顯得比平常眉清目秀了些。 天子看着他們似比往常好看些的臉龐,也覺着舒心,含笑問道:“朕欲封禪泰山,先生們可有什麼要說的?” 若論當今功績,自是遠勝前朝諸君王,足以行封禪之事。可畢竟朝中不可無君,若陛下要南下封禪泰山,朝政當由何人主持,軍事當由何人定奪? 聖駕移動可不比普通官宦出行,此去泰山至少也要有兩三個月,朝中豈可無人坐鎮?陛下若要遠行,是要將朝政交予他們三個老兒還是留京的年少親王? 三位閣老心念電轉,忽然想到一人——若周王還朝,無論是民生還是軍務,他都能擔當得起來的! 呂閣老白鬚微顫,試探着問道:“陛下此番南下,可要將周王先召回京?” 正是要召周王還朝。 天子終於等到有人勸諫他召周王回京,當即應道:“周王仁厚賢能,堪當監國重任,朕不在京中時,皇室中人與朝政、軍務暫由周王處置,有不能定奪者再報與朕便是。” 若周王有什麼不懂的,還請三位先生多教導。 監國……聖上莫非終於要立儲了!三位老先生激動得眼皮又雙了幾層,連忙俯首立誓,不敢負聖上所託。 他們這就去擬旨,請周王王駕還京! 三位老先生以爲今日的刺激夠了,正要退回去擬旨,聖上卻又添了一句:“若只一道聖旨便把周王調回,未免不夠鄭重,還該選個身份貴重的使者迎他回京。” 身份貴重的使者好辦,這種事一向是從宗室或勳臣中選人的,京裏最不缺的便是這兩種人。不過周王去漢中時舟車勞頓,聽說是吃了不少苦,若選太年長的使者只怕對方路上生病,反添麻煩,年少的又怕他們照料不好周王一家…… 好在呂首輔輔政多年,對京里人物瞭如指掌,能在眨眼之間篩出最合適的人物:眼下京裏就有一位身爲周王姻親,又剛在西北立下數樁勸降大功的僉都御史桓凌。他年紀又輕,身體好,擅騎馬,由他去迎接周王不特知份合適,路上也不會耽擱工夫。 還有一點巧合,就是這位桓御史還是他首輔的門生,呂大人內舉不避親,一下子就想到他身上了。 天子聽到這個“桓”字,也不禁點了點頭,笑道:“呂先生推薦的人豈有不好的?只是朕記得桓凌現在只是僉都御史,身上不曾有爵位?” 呂首輔低頭應道:“他雖曾隨周王殿下巡察九邊軍務,又出關招撫,卻一直是以督察風憲的身份,如何能如真正的將帥一般論爵呢。” 聖上若嫌他身無爵位,要另選別人,他們就只得去請宗人府安排了。 幸而新泰帝原也不想讓別人迎周王回來,只搖了搖頭,輕描淡寫地宣了另一道動人心魄的旨意:“本朝的確少給文官授勳,不過太子的妻兄豈有無爵的?這兩天辛苦幾位先生,便先宣立儲之事,將桓凌應加的爵位與他的戰功並在一起議一議吧。” 第279章 立儲是國家大事,雖然周王年居最長, 溫厚賢德, 入主東宮可謂人心所向, 但不可如此匆促地召告天下,更不該簡簡單單一道召旨就在陝西封了。 天子之意, 是要將周王接回京來,再詔告四方,行立儲大典。之後將國事託付周王, 他便可安心往泰山封禪, 回京以後也由太子分擔些政務, 自己少勞心國事,享享含飴弄孫之樂。 既然尚未正式立儲, 桓凌的封爵也暫不以太子妃兄長的名義, 依軍功加封便是。待周王還京, 立儲封妃之時, 再由禮部給他家人一併加爵位、虛銜。 三位閣老領會了陛下的意思,便退回內閣商議擬旨之事。張、李兩位閣老入座後便向呂閣老拱手道賀, 先賀國本終於要定下, 再賀他這學生得以軍功封爵—— 雖然本朝因着太祖是北方漢人世侯出身, 染了些外族習氣, 向以世家之女充宮闈, 並不抑制外戚,可在封爵時,以外戚身份得的爵位卻有誥無券, 不能世襲,比以軍功論爵的低了一等。桓凌這回託了周王的福,能以軍功封爵,來日前程眼見更廣闊些。 不過他也沒有親子,那爵位世襲不世襲的倒不算太要緊。 呂首輔感慨幾句,張次輔倒被他勾得想起一樁正事來——“我記得桓凌與我那弟子宋時是成過親的,如今可也該加封誥?可這男子如何加封?太子正位大典是否也該叫他進京參加?” 大鄭可不曾有過男子封誥的先例,可他們倆這也算經了御前的婚姻,這麼多年來都已鬧得天下皆知了,總不能當作無事吧?遠的不說,前日桓凌帶土默特王子入京時,捎回來的報紙上都還印着他們夫妻二人招待使草原使者跳異域舞、遊黃河的故事呢! 呂首輔和張次輔認了多年的親家,自然將這婚事當真,不禁也泛起愁容,考慮起了該如何安置宋時。唯李閣老還要掙扎一下,問那兩位同僚:“可知他二人是真成親了不曾?雖然一向有這個說法,卻不曾見他兩家辦喜事吧?” 兩個翰林成親,總該請師長赴喜宴吧?可他也不曾聽說過兩位閣老喫過桓、宋二人的喜酒啊。 張次輔搖頭道:“雖不曾請我們,可宋家父子應當都認了這樁婚事的,聽說兩家譜諜都改了,年節時還要相互走動。依我之見,恐怕是當初桓兄一家出京的時候,他們小兩口兒爲安祖父的心,就急趕着辦了,所以事事簡單。” 且這世間也不曾有兩個男子成親的,或許兩家人當時怕羞,不敢聲張。後頭見他們兩人互相扶持着過得越好,不曾爲這樁婚事壞了前程,也就放開胸懷肯對人言了吧。 說起來,宋時他二哥做了中書侍郎,就在廊下辦公,可要叫他過來做證? 叫叫叫! 李閣老懷着最後一絲希望見了宋昀,然後便從他口中聽到了比他預想中更難以接受的消息:“桓老大人出京後他們便成了親,上了宋家,咳,兩家都上了族譜。舍弟與桓大人又都是男子,也不必提誰嫁誰娶了。” 宋二哥這些年在家裏把桓凌當弟妹,當着閣老的面,還是要給這位四品僉都御史留面子,不直說他是宋家的兒媳。 就這麼一大方,卻令李閣老眼中的光芒又泯滅了幾分。 待他下去之後,李閣老便認命地說:“且不提別的了,要緊的是如何賜封……一個男子總不能封誥命吧?自古也不曾有太子妃孃家嫂子封爵的……若是桓凌下嫁倒好算些,太子妃姊妹的夫婿便不必封賞……不對,男子又不能按外嫁女身份算……” 三位閣老計議良久,給桓凌加的爵號倒擬了好幾個,仍沒想出宋時該怎麼封,只得在轉天呈進爵號時將這問題一同推給聖上。 可加散階、可升職、可封爵,端看聖意了。 他們三人丟開包袱,專心籌備周王還京、冊封太子一事,新泰帝打開這封未加批註的奏摺,卻也陷入了他們昨日的煩惱中。 這兩人……怎麼成親這麼早! 若他們此時還未成親,等幾年後宋時任滿還朝,賜他們一場熱熱鬧鬧的婚宴,不就把這封誥的事糊弄過去了麼? 天子胸膛中深深地壓出一息長嘆,先在內閣擬出的爵號中用硃筆重重圈了“永寧侯”三字,又對着那本奏章斟酌良久,終於落墨:宋時不加封爵,不加散階,只平遷詹事府少詹士…… 從前不曾有過男子隨夫或隨妻受封誥的例子,本朝亦不好開此先例,還是隻當沒有這樁婚事,依大臣調動的例子安排吧。 從前周王府上用的長史只是三甲進士,而今做了太子,東宮屬官便都要由翰林充任。宋時既是三元及第,翰林修撰出身,這幾年又都留在周王身邊輔佐,實際擔當了東宮屬官之職,如今便正式給他這個名分。 ——連他出京前的翰林身份也給他恢復了,叫他兼任翰林侍講學士,早晚入宮給太子講理學。 聖上既有裁斷,內閣動作起來便快了。先着翰林侍讀學士擬了桓凌的加封詔書,再擬迎周王進京的、調宋時平遷還京的…… 禮部便忙着安排給桓凌賜爵之事,準備迎接周王還京的儀仗和車駕。魏王如今正在禮部領差使,聽見呂閣老吩咐儀制、祠祭兩司準備東西,便問了一聲是爲誰準備的。 呂閣老雖在內閣裏盡情爲立儲之事高興,但這樣大事斷無輕易泄露的,便只敷衍道:“聖上恩旨,因桓凌招降土默特諸部有功,特加封爵。不久旨意下來,殿下也就知道了。” 三皇子怎麼想也覺得他一個文官不該這麼輕易封爵,有意打聽一下內情。還不等他幕中傳來什麼消息,便聞聖旨詔告滿朝:因西北頻傳捷報,周王籌備、運轉糧草軍械、穩定西北諸省局事有功,聖上體諒周王久居邊關苦寒之地,要派人迎周王還朝。 但因周王身份貴重,又爲一統西北的大業立下汗馬功勞,故須由勳貴迎接,方合其身份。陛下見桓凌軍功足以封爵,且曾隨周王長居漢中,路途熟悉,行事穩重,又有內閣諸學士舉薦,今特下旨封爲永寧侯,即刻出京,奉周王還朝。 還朝。 不是進京,甚至不是還京,而是還朝。 還朝之後不就是要參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