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當名士 第172節 作者:未知 什麼周王還京必須勳貴迎接,什麼桓凌招撫之功足以封爵。別的都只是障眼法兒,真正重要的是父皇想念他大哥了!他大哥離着儲位又進一步了! 第280章 三皇子從禮部回去便摔了一套珍愛的兔毫盞,發泄一陣後才重重坐進官帽椅裏, 仰面闔眼, 喘息不已。 他終於明白了二哥出京時的不甘。 他在禮部將科考、祭祀、封賜之事做得一絲不差, 在父皇膝下盡孝盡忠,無論多難的差使交到手中都盡力完成, 不惜倒貼銀兩;他在父皇膝下承歡盡孝,勸母妃關照新入宮的繼後,進宮中請安也會順便關照年幼的弟弟們與幾個養在宮中的侄兒…… 他自問“賢”、“孝”二字都已做到極處, 然而父皇眼中仍是看不到他的好, 只有長兄周王。就連那滿朝大臣也只擁護周王, 今日聖旨下來,三位閣老竟都絕口不提當日景仁宮中鬧出的“少年天子”一案, 不行封駁之權, 直接擬了聖旨要迎他回來做儲君了! 他二哥驍勇好武, 不拘小節, 沒有人君之望,父皇和朝中大臣看不中他也罷了, 他不過是出生晚了幾年, 別的有哪裏不如大皇兄?如今京中有誰不稱他一聲“賢王”, 哪個百姓不曉得他的名字? 當日皇兄在京時他不曾有過別的念想, 憑什麼他都犯錯出京了, 父皇和大臣們仍只是屬意他! 他忍不住想讓王妃請姻祖父李閣老過府問問原因,可是想起這封聖旨便出自內閣,李閣老必定早有所預, 卻一絲風聲都不曾透給他,便又覺得心灰意冷。昔日樂廣曾雲:豈以五男易一女。女兒尚可不要,如今他只是娶了李家孫女,李家又怎會全力支持他? 何況李氏自己也是個沒心沒肺的性子,平日想跟她說說朝中風雲,去得千萬句,回來就是一句:“與咱們又不相干。” 非但不支持丈夫的胸襟抱負,連兒女的前程都不想!成天只知道讀書看報,叫人買漢中的新鮮玩意兒,經濟園裏新弄些什麼都要拿來看看。從前聽說漢中辦了女學校,自己還在家裏教婢女讀書…… 幸虧她還知道王妃身份尊重,不能出府,不然只怕還要去宋三元父親辦的什麼女學院裏教書! 母妃爲他千挑萬選的妻子不懂他的大志,做閣老的姻祖父眼中只有君臣父子,沒有祖孫之情。而他母親的外家商氏也只會審時度勢,當初周王還未回京時就已勸他收起心思做個賢王,如今更不會爲他爭什麼。 他枉有這些位高權重、門生遍天下的清貴姻親,又有什麼用? 這些人一味地偏向大皇兄,他手中無兵無權,不能和大皇兄相爭,也只能忍了。可他不得不忍,別人也會和他一樣不聲不響地看着大皇兄回京做這個太子嗎? 他驀地睜開眼,按着扶手借力起身,提筆寫了封信,喚心腹家人拿他的帖子送往西北,親手交到齊王手裏。 大哥要入主東宮了,他這做三弟操持大典,提前收到好消息,也得與二哥共享。 他自己無力迴天,卻還想要看看,他那位正領着十五萬大軍在草原上追擊韃靼餘孽,又有數位親戚族人在邊關各軍鎮、屯、堡戍守,有倒逼京師之力的二哥當如何抉擇。 看看他大哥能不能順順當當回到京城,當上這個太子。 聖旨尚未宣下,一道飛騎就已從京城飛駛到宣府,帶着魏王給二哥齊王的家書和他爲顯兄弟情誼收拾的藥材、喫食、京中各大佛寺裏求來的佛像、護身符一道送往西北軍中。 大軍行至何處是軍中機密,雖是三皇子派去的使者,也不能親自送信至軍中。留守後方的指揮使請那信使歇下,安排識路的探馬將這信和禮物加急送往軍前。 不過數日後,正在瀚海中研究韃靼逃遁路徑的齊王便收着了這封信。 收得莫名其妙。 他與魏王都是年長的辦差皇子,母妃身份也高,關係一向不鹹不淡。後來這個弟弟接下辦經濟園差使,他卻只能看管礦山,給經濟園備料,兩人更是常有暗中較量……最後是他不願意拘束在小小一個京城,和弟弟勾心鬥角,主動從軍出征,才結束了這段兄弟相爭的時光。 不過他出京以後和三弟的關係也就那樣,這不年不節的,連父皇、母妃和大哥周王都沒特地送什麼東西來,這位弟弟緣何要給他寄信、寄東西呢? 他漫不經心地想着:難道魏王府上又將添丁進口,尋他這個兄長要禮物? 齊王自己想着這念頭便不禁笑了笑,取出一把不知草原中哪一部獻上的、鋒利如雪的彎刀,將信封裁開,抽出信紙。 剎那間,迎面撲來一個退一格寫的、佔着兩排格子寬窄的“太子”,將他所有的調笑和輕蔑都按回胸中。 他只感到一陣憋悶,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許久不曾呼吸,胸口憋得生疼,連忙吐出那口濁氣,連連呼吸了幾回。 信紙在他指間顫動,字跡皆因那細微而極快的震顫模糊,唯當中最大的“太子”二字仍然清晰地映入他眼中。 周王要回京做太子了。 他大哥因爲“少年天子”四字失勢,被父皇趕出京多年後,竟要回去做儲君了! 父皇竟連大哥出了這種錯處都能容忍,而他這個孝順體貼、能征善戰的兒子卻只值得一個大將軍王…… 陣陣低沉的笑聲在氈帳中迴盪,他手中的信紙被揉成一團,將“太子”二字壓得嚴嚴實實,倒露出了信末“弟慈頓首”四字。 是了,這信是他的好三弟送來的,要提前向他通報大皇兄還京的好消息,讓他準備立儲的賀禮。 他方纔粗粗看了一眼,似乎見說聖旨還沒正式發下,大皇兄更遠在漢中,全然不知道父皇這打算。漢中離京兩千裏有餘,而他們如今棲身之地距離才千餘里,他得到此信,預先知道了周王要還京的消息,便可搶這時間做許多事—— 他若此刻回頭,便可以搶先回京,要求父皇將他與大皇兄同計軍功,讓天下人都看看誰更有資格做這個皇太子! 甚至再狠心一些,還能學唐太宗玄武門事變…… 齊王手中的信紙已攥爛,血氣隨着這些大逆不道的念頭一次次撞向頭頂,撞得他頭痛欲裂,右手摸向腰間,抽出那柄彎刀重重揮向空中。 一刀破風,將堆在腳下的禮盒劈成兩半。 帳外侍衛以爲他出了什麼事,連忙在外出聲詢問。齊王這才收住刀,也收住心中令他自己想來都有些發冷的念頭,站起身看着散落一地的珍玩和信件,冷冷一笑。 他的三皇弟也忒看低了他。 他自從十餘歲起便有天下之志,可他想的是憑自己的本事爭得聖寵,搏得羣臣擁戴,也不曾想過害大皇兄。 這些年他在外打仗,軍中糧草器械都由周王調度,無不豐潔。大皇兄那裏每每得了宋三元什麼好東西,還總惦着送他一份。縱然供應大軍軍需是皇兄的本份,他不用當作恩情記着,可也知道兄弟之情血濃於水…… 魏王無非要挑撥他與大皇兄相爭,最好還動手段害了大皇兄,然後他便可站出來揭穿他的罪行,踏着他的屍骨當上太子…… 世人都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然這鷸鳥若不想要蚌,只想一飛沖天呢?他冷笑一聲,收起彎刀、踢開禮盒,走出帳外翻身上馬,衝向北方瀚海深處。 人目力難極的草原、沙漠盡頭,便是史書上所載的狼居胥山。他已經走到這裏,就不會再回頭。京城如何,誰當了太子,從今天起都與他無關,他唯願帶領大軍——至少是隨着大軍——踏遍瀚海,封狼居胥,方趁了他的心願! 第281章 三皇子的信使出京不過兩天,桓凌便以史無前例的速度被加封爲侯爵, 並負擔起迎接王駕還京的重任, 帶着預備接替周王負責大軍後勤的兵部、戶部兩位郎中, 一位新選任漢中府尹的童進士一道離開了京城。 魏王那封信尚未從軍前寄出,他便已帶人日夜兼程踏入山西省所在。 山西離着陝西極近, 也產出絕好的煤、石油之類礦藏。自從漢中靠着冶礦、工業興盛起來,山西各地官府、民間富商也紛紛去取經效法,地方大小工坊遍佈, 甚至比陝西一些地方學的還好—— 山西人自古就會做生意, 絲綢之路便是以長安爲起點, 至今還有許多大商人組織馬隊出塞與西域胡人通商的。他們連異域的買賣都做,運進關內的寶物都想法兒仿造, 陝西這近在咫尺的地方, 有什麼新鮮東西自然也都要學去。 學的第一樣就是修路。 山西省城與各大府城、富裕縣城的官道都修得平直堅硬, 足可容四駕馬車通過。有駐軍煉油的地方都用瀝青鋪路, 沒有的也儘量用水泥、石子墊道,路面寬綽平整, 能走得了充氣的橡膠輪胎。 車隊裏早備下了膠胎、軟膠馬掌, 遇上好路便給車馬換上。這一來行進速度又比之前快了數分, 更兼他們急着將周王迎回京裏, 不辭曉行夜宿, 原本該走月餘纔到的,竟不過花了二十餘天就到了西安。 與齊王收到魏王那封信的時間也差不了幾天。 即便如此,桓凌還嫌車隊速度太慢, 叫人挑了最好的馬,選出年輕擅騎馬的侍衛雙馬輪換,早一步到漢中府,通知周王與皇親宋大人收拾行李。 這回可是貨真價實的皇親了。 他憶起座師呂閣老叫他到家中,頗爲遺憾地告訴他,宋時沒能因爲跟他的婚事受恩封的場面,至今仍然會從心底溢出笑容——不光兩位老師、滿朝文武,連聖上都覺得他們兩人夫妻一體,合該一例封賞。 呂老師雖可惜時官兒不得封誥,他其實一點也不可惜。 這裙帶攀來的封爵要來有什麼用?他們時官兒將來是要祔文廟,做聖賢的,有這勳爵反而容易引人爭議,不如做個純粹的文人好。 京裏的消息他都寫在信裏,叫那侍衛捎去漢中。 信使不敢耽擱皇家之事,也盼早點兒到漢中得周王賞賜,趕路趕得倒比跟在隊裏的時候還急。不過三數日間,他便從西安、漢中兩府交界趕到周王府門外,拿出桓凌的帖子求見周王。 周王府看門的人不認得他,卻都認得桓凌的帖子,連忙將他讓進門房喫茶,往正殿給周王送信。 周王見着帖子便先笑道:“舅兄定是要回來了,那送信的人怎麼說的?” 那人進門連氣都喘不勻,嗓子粗礪得像被砂紙打磨過似的。門房見他累得夠嗆,便給他倒了潤喉的熟水,還叫人去大廚房拿了一籮麪餅,盛了大碗的羊肉湯,他那張嘴只怕一時半會兒顧不得說話。 周王體諒他辛苦,便吩咐人叫他先歇着,自己打開信封看了起來。 看不幾句,原本穩重的臉龐上已然被驚喜之色佔滿,喚來內侍:“快,去知府衙門請宋舅兄來,再叫人往後殿送信,告訴王妃她們,舅兄這就要來接咱們還京了!” 還京! 周王還京……還有他的事?還是說周王夫婦要還京,請他幫着收拾東西,送出陝西? 不管如何,桓凌要過來啊!至少他送周王出省這段路程,他們倆可以再當蜜月旅行過一過。反正周王夫婦不是外人,王府上下也見慣也他們倆出雙入對的,要害羞也早害夠了,不怕叫人看見他們怎麼過日子。 宋時回憶着前些日子走基層時見過的西安府等地景緻,腦中自動鋪開一幅陝西旅遊地圖,圖上還標註上了各大名勝古蹟的路線、路程所耗時間,當地名菜、小喫、文娛活動、溫泉…… 他強忍激動,將手中一份批覆略陽解遞殺人要犯的文書放好,穩了穩神,說道:“待我整整衣冠,這便與公公去見周王。” 到得周王府上,他才知道這回不光是周王要回朝,連他也要回去。桓凌已帶着交接工作的大人往漢中趕來,特地派信使提前到漢中府,就是給他們留出時間安排好手頭工作,收拾行裝準備出發的。 周王臉上猶殘留着喜色,見面便將桓凌的信推給他,讓他一解相思之苦。 “這是桓家舅兄手書,小王已記下來了,不需再留它,宋大人拿去看吧。”雖然王妃與桓舅兄也是兄妹情深,不過世上深情無過夫妻,還是宋舅兄收着這信更好。 周王一派體貼之意,宋時自然感激領受。他接過信來仔細看了一回,抿着嘴強壓住了笑意,擺出一副忠勤愛民的作派說道:“只怕桓師兄與幾位來漢中上任的大人過不幾天便要過來了。殿下若信得過我,便安心收拾行裝,我清點府庫時便城外大庫裏的軍糧、器械一併清點造冊,準備交接。” 自桓凌走後,他就接手了輔佐周王的差使,盤庫自然也在本分。 周王點頭應道:“有勞宋兄,那本王便躲懶一回了。” 宋時在漢中經營多年,一直拿現代企業制度要求本地公務員,庫管工作更是精細化到幾乎要做出人工excel。平常存取、入檔麻煩些,到要盤點交接的時候纔看得出這樣安排帳目和貨品有多麼清楚利落。 待朝廷使者乘船抵達漢中府時,宋時已拉着兩位長史將糧倉、武庫連夜盤點過一遍,又與周王妃帶來的女先生們清了帳冊。 漢中府內的工作,倒是因他早就升任分守道參議,多半是由趙同知、苑通判分管,如今也是他們兩人盤庫、理獄、清帳冊,只等新上司來了就將一應文書呈交上去。 不久後使者所乘的大船沿漢江而下,停在了漢江碼頭。宋時與左長史褚秀代周王出城二十里,迎接使者。 使者們在船上早都洗過澡,換了新衣,下船後除了步伐稍有不穩,倒是個個都精神體面得很。 尤其是新封了永寧侯的桓大人,正是春風得意、衣錦榮歸。他出邊數月,回京後幾乎不曾歇息幾天又被遣來漢中,臉上卻全然不見風霜痕跡,反而精神熠熠、容光照人,合該是個叫少女們追着擲果盈車的風流子弟。 宋大人這幾天熬夜盤庫、清帳、點獄,眼下微微掛着青黑,模樣都不如他精神。 好在除了他格外精神,同行的幾位大人有暈船的、有趕路趕得滿身疲憊的,也沒那個比宋時強。宋大人看着來客的模樣,也顧不得遮自己的黑眼圈了,連忙安排車馬將他們接進漢中。 若擱平常就叫他們在城外歇一天了,可如今周王正等着聖旨召還呢,大家就再多辛苦一陣,傳了旨就好了。諸位大人就可留在漢中休息,順便繼任周王和他的工作,而他們一家子纔要辛辛苦苦地踏上回京之路呢。 幸好他們還年輕,經得起工作的重壓。 衆人毫不停歇地趕到王府宣了旨,周王帶着闔府女眷下人領旨謝恩,宋時也接了一份改任少詹事兼侍講學士的旨意。 雖然官階未升,可他一步從地方上的佐貳官遷作了中樞要員,未來可能登堂上官,甚至任內閣學士,前途比在外時可謂天差地別。 更令人動容的是詹事府少詹士這個職位。他以周王姻親,追隨周王到漢中的親黨身份得了這個差使,還能說明什麼? 說明周王即將立爲儲君了! 三位同行官員不是來宣旨的,自然無從知道聖旨裏的內容,驀地聽到、猜到這足可震動天下的消息,莫不屏息凝氣,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在旁等着他宣完這道旨好喫飯的周王也忘了該說什麼,死死盯着他手中那道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