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18節 作者:未知 寶嫣想了想,既然是晏子淵出了問題,那自然是替他逢凶化吉。 不知這個願望,不眴師父能否爲她做到? 她把陸道蓮當成依靠,卻忘了對方根本不是善茬,寶嫣毫無記性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靦腆而不好意思地道:“我想請不眴師父,替我夫君改一改運道,讓他逢凶化吉,還有簽上說我與他,恩愛不全……” “這,我也想……” 想讓他幫自己化解了。 話音剛落。 佛堂裏的氣氛剎那間不對,寶嫣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她現在對這個不眴師父有着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他讓人一會覺得他好,一會又覺得他實在太可怕了。 但他替自己和蘇家說話,證明他還是個善類。 可就在寶嫣滿心期望間,事實證明,她還是對這個人瞭解得太片面了。 一道冷淡,卻透着微嘲之意的話語給了她響亮的一耳光,“檀越,真是好貪的一顆心。” 寶嫣嘴角邊的笑意戛然而止。 本以爲,她纔剛嫁進來,與晏子淵應沒什麼太深厚的感情。 不會多爲晏子淵考慮,會通過他這番話,懂得規避風險,提前知難而退。 卻不想,她還打得這種兩全其美的主意。 “還不明白麼?” 陸道蓮冷冷道:“說你夫婿纔是凶兆,不代表你就相安無事了。他的兇,於你來說就是吉兆,是在提醒你,這門親該及時止損了,若你繼續下去,只會深受其害。” “你當我爲何浪費時間爲你占卜?是見你與我有緣。” 他發出一聲讓寶嫣情不自禁,感到心虛羞愧的嘲弄輕笑,“可你卻根本不知,什麼叫適可爲止。反而想我犧牲修行的功夫,讓我替你與你夫婿逢凶化吉,一改好運,可真是……” 他後面意猶未盡的話,寶嫣甚至都能想象得到,怕是會說,爲你自己着想就好了,還要去管別人,你怎麼這般,不知好歹呢? 寶嫣剛纔沒慌。 現下徹底有些慌了。 她有種不小心把神佛都狠狠得罪了的想法。 “不是的,不眴師父……” 寶嫣着急解釋,“我已嫁給夫君,就是他的婦人,如何能及時止損呢。” 再說她跟晏子淵兩家勢力結盟,都綁在一起了,要退親還是要和離,這都不是一兩句簡單的話就能做到的事。 可惜對方大概是真被她惹惱了,根本不聽,像是在面對一個執迷不悟不開竅不領情的東西,“多說無益,我該清修了,你走吧。” 寶嫣委屈:“不眴師父……” 祈求的也沒用,對面趕人的態度很不留情,十分堅定。 “請你出去。” 慶峯適時地站出來驅趕她們,“快走快走,別誤了我師叔修行。”他走過去拿籤筒,似乎是想把寶嫣手裏的籤子拿回來。 而寶嫣手拽得緊緊的,不是很想放,小觀見狀,趁背對她們的慶峯不注意,果斷地將卜籤拿過來,藏到自己身上,然後扶着寶嫣到外邊去。 寶嫣從未被這樣嫌棄地攆出來過,她站在佛堂外,與婢女相扶持,對裏邊得罪了的對象,敢怒又不敢言。 太快了,怎麼會有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生氣的速度,比打雷下雨還要不可預測。 她總覺得,自己真這麼走了,就如喪家之犬落了下乘。 不該是這樣的,她在門口想了想,像是下定決心,軟聲喊:“不眴師父……” 沒有應答。 寶嫣受挫了,面容一僵,依然挺起胸脯,柔聲道:“不眴師父,我知剛纔的話,得罪你了。” “即使不眴師父惱我,我也還是要說一句,今日佔卜,勞煩你了。” “有一事,我想了想,決定還是告訴不眴師父。” “若是爲了個人利益,要用和離或是退親的法子,化解凶兆的話,爲了蘇家,我實在是做不到。” 就像對方所說,舉族上下皆是一心。 她怎能爲一己私慾,放棄這門親事? 屋內依舊悄無聲息。 寶嫣被晾了片刻,沒得到迴應,最終還是選擇先離開這裏,她失望道:“告辭了。” 她來時輕悄悄的,走時也一樣。 卻不知就在她快消失在路盡頭的時候,隔間內的屏門被輕輕打開了,一道瓊枝玉樹的身影立在門檻處,黑眸興奮冷凝地目送着她們的背影。 陸道蓮愉悅地對慶峯道:“我救過她了。” “是她自己要蹚這火海。” 第14章 刀山火海,最是無情。 寶嫣這一蹚,可以說半隻腳都踏入了地獄,只是她此前一心爲了蘇家,對自己的未來、婚姻沒有對蘇家那般看重。 或者說,她還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和其中利害。 所以等她意識到時,已經身陷囹圄,後悔晚矣。 因占卜的結果並沒有多吉利,寶嫣打消了將自己去過佛堂的事宣揚出去的念頭。 她回去後,表現得和往常一樣,神色情緒哪怕憂愁了些,也沒有人懷疑她哪裏不對勁,因爲作爲新婦來講,新婚夫婿受了重傷,就已經是件愁上加愁的事了。 是以,除了小觀和她自己,無人知道她去過燒雪園,見過什麼不得了的人。 只是到了夜裏,寶嫣時常會從枕頭下,拿出偷偷從佛堂帶出來的卜籤看看,然後冥思苦想,有沒有什麼解決之法,能化解了夫婿身上的凶兆。 時日一天天過去。 天色晴明,清河府徹底進入少雷少雨的夏季,晏子淵身上的傷,漸漸癒合,從不能下榻動彈,需要人親力親爲的照顧。 現如今,已經到了能下牀走動,甚至開始在庭院裏練功的地步。 這讓原本擔心的蘇家人,終於放下自家女郎會守寡的擔憂。 甚至還爲寶嫣爭取來不少好處。 房間內,鬆氏呈上一碗羹湯,擺在正在看賓客禮單的寶嫣跟前。 這份賓客禮單,記載了前來參加她和晏子淵的婚儀,客人們送的禮物,多數是些拿得出手的金銀財寶、貴重之物。 統計起來,價值不菲。 這些財物,其實應當歸屬晏家所有,遠遠輪不到寶嫣插手。 是蘇家人,蘇賦安以及她幾位叔伯,從她這得到證實了晏子淵遇刺的消息後,向晏家提出的對新婦的補償。 晏子淵遭遇刺殺這件事,寶嫣作爲妻子,本身就是受害者之一。她不僅沒有任何過錯,作爲清白還在身上,有可能守寡的新嫁娘,真正理論起來。 還是晏家虧欠於她了。 蘇家有理有論的說法,狠狠地替寶嫣,將婆母那一套她運道不好的說法反擊了回去。 在這樣的爭取之下,理虧的晏家爲了安撫他們,這才把此次婚禮上收到的財物,拿出一部分分給寶嫣。 無論是她想將這些財物充盈到嫁妝裏也好,還是作爲私庫,都由她自己做主。 而替晏子淵擋刀的蘭姬,因禍得福,也獲得不少賞賜,不僅擡高了她陪媵的身份,還從原本側室居住的小院,搬到了大院子。 看着寶嫣將禮單上的賓客名字一個不落地抄錄下來,鬆氏勸道:“女郎歇會吧,喝了這碗羊乳,待會再抄錄。” 寶嫣頭也不擡地迴應:“就剩這幾家了,得趕緊抄完,讓人給大兄送去。” 寶嫣出嫁前,蘇賦安等人本是打算等她進了晏家的門,就從北地返回金麟。 結果親妹的婚事並不如想象中順利,經過合計,乾脆多留兩個月,等到風波過去再起程。 在此期間,蘇家的人也沒閒着,打算認識認識北地人際脈絡。 而最有效的法子,就是通過晏家賓客上的禮單,瞭解北地勢力,哪怕寶嫣拿到的名單不是最重要的部分,卻也能起到不少作用。 寶嫣埋頭認真寫字,秀白臉上神色嚴謹,鬆氏見狀不再打擾。 待到三刻後,寶嫣才停下筆,拿起她抄錄好點名單,長舒一口氣,“但願能幫得上大兄的忙。” 名單被下人拿走。 鬆氏走過來,命人替寶嫣收拾好筆墨,然後站到寶嫣身後,爲她捏肩捶背,道:“女郎辛苦了。” 寶嫣揉着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這有什麼,力所能及的事罷了。” 她其實覺着這場婚事不順,能讓大兄他們留在北地多住一段時日也是好的,不然等他們一走,她就見不到什麼親人了。 鬆氏知道她心有不捨,爲了讓她高興些,轉移話題說起別的。 “奴婢瞧着,近來郎主身子恢復得極好,看來,不日奴婢們就能爲女郎重新整理新房,恭候郎主回來入住了。” 寶嫣成親那夜,根本沒有走完全部儀式。 她跟晏子淵還沒有喝合巹酒,也沒有圓房,似乎所有人都在等晏子淵康健以後,回來和寶嫣洞房花燭。 入了洞房,這對新夫婦纔算有個正果。 而寶嫣,纔算名正言順的晏家少夫人,不然一直沒有夫妻之實,她連後宅掌家的權利都沒有。 提到這個,寶嫣含羞地朝鬆氏望過來,“乳母提這個是不是太早了些,夫君纔剛好,哪能着急……” 她其實是不好意思了。 鬆氏道:“女郎覺着早,也許郎主不覺着呢?洞房花燭,本就是人之常情,因爲意外,此事一直耽擱着。” “可既然做了夫妻,總有真正在一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