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47節 作者:未知 晏子淵方纔也被賢寧說的體弱不好生養的藉口說動了,他心裏是同意賢寧的做法的。 但是寶嫣明顯透露出不安。 鬼使神差,他在道出口的一瞬間,改成了:“還是先從口腹上來吧,先用藥膳養好身子,再煉體魄,循序漸進,會更好些,倒也不急於一時。” 他簡直像是性情大變一樣。 或許說,若是沒有生病,在他身體康健以前,晏子淵就是這般的性子。 他或許還是個會體諒她的好丈夫。 但出事以後,到前幾日的他纔是性情大變的那個。今天也許恢復正常了? 寶嫣萬分想不通,他居然會在賢寧跟前,還這麼維護她。 不過效果自然是好的,至少當着他的面,賢寧即使還想用其他法子對待她,也沒有強求她一定要來她院裏鍛鍊體魄了。 晏子淵陪寶嫣在婆母這待了有一兩個時辰才走。 而寶嫣,也成功地因爲礙了賢寧的眼,而被打發了。 回去後,鬆氏見她這麼早回來,還十分訝異地問:“長公主是不是心氣順了,這次沒有難爲女郎?” 小觀反駁:“不是的阿母。” 她將晏子淵替寶嫣撐腰的事一說,鬆氏的表情與她們當時的驚訝沒什麼不同。 鬆氏:“要不是有那一出,這位大抵也是好的?稱不上那麼壞?” 寶嫣心情更是複雜,她想到分開之前,晏子淵同她說的“你放心,我與阿母說清了,她只以爲是我纏着你,我已將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不會讓她怪你的”,還有“她若是想想爲難你,你自個兒也小心避諱些”。 “若是還有麻煩,你就讓人來找我。” 相同的話,還有一個人說過。 寶嫣聽着,滋味各有不同。 但是這兩人,她是一個都不想求的,可是今日這份他在婆母跟前護着自己的人情,怎麼還? 想到晏子淵說的議事去了,寶嫣叫住正要離去的鬆氏,“乳母,準備些點心吧,我答謝他去。” 慶峯每日都會親自去伙房,盯着送與陸道蓮的喫食是否乾淨。 今日也是一樣,只是剛走到門口,他就聽見一道耳熟的聲音,那個婢女的嗓子尖細無比。 他威脅她的時候,總能覺着會被她給震聾。 聽見裏頭的對話,躲在門後的慶峯噴着粗氣,狠狠冷笑一聲。 寶嫣回去得早。 想起她今日去侍奉尤爲喜歡刁難人的賢寧,剛派完事務的陸道蓮站在桌案前,捏着那支曾經在一行背上留下過經文的狼毫。 頭也不回地詢問從伙房回來的下屬。 陸道蓮:“她怎麼樣,賢寧可有苛責她?” 宮廷的磨人手段,多不勝數,不是一個涉世未深的世家女能招架住的。 背後半天沒傳來聲音。 又搞什麼鬼?陸道蓮蹙眉,頗有威壓地朝慶峯睇去。 “那新婦?” 怕被怪罪,慶峯趕忙道:“她好,她自然好,她好得很啊師叔!” “?” “師叔交代,讓我傳話給晏子淵,告知他長公主今日要爲難新婦,他果然陪她去了。可是——” 猶如寶嫣犯了天大的罪,慶峯大聲道:“可是那新婦,以爲這是晏子淵一人的安排,如今打心裏覺着他好,出來後就急哄哄地使人給晏子淵準備點心。” “由她親自給晏子淵送去了!” 這叫什麼?爲他人做嫁衣,竹籃打水一場空吧。 陸道蓮:“……” 慶峯幸災樂禍看着他師叔反應,只見陸道蓮說了個“好”,然後丟開了筆。 他面無表情地轉過臉,沒再說其他的。 但是就有大寫的“新婦遭殃”在臉上。 第38章 點心做好, 已是夜間的時刻了。 寶嫣和小觀提着食盒,剛走到晏子淵的書房院外,就被告知郎君現在不便打擾, 有客卿在裏面。 欠了人情當日還最好。 寶嫣也不計較能不能見到晏子淵, 轉頭就將食盒給了門外的府兵,讓其給對方送去。 是一點感謝他白日裏幫忙維護她的心意。 禮一送到, 寶嫣沒有半分停留就走了。 只是不想半路晏子淵竟追了過來。 彼時月黑夜高,偌大的晏府陷入一種風平浪靜的沉寂中, 寶嫣剛走到離月洞門不遠處, 稀疏的竹影倒影在牆面。 在聽見晏子淵喚她名, 回神之際, 月洞門後一雙本該踏出去的雙腳,也跟着默默收了回來。 寶嫣無從發覺, 且茫然地望向身後的晏子淵,對方像是特意過來,走得有些急, 寶嫣疑惑地問:“你找我?” 什麼事, 竟值得晏子淵急匆匆找自己。 晏子淵一手背在身後,看着特意去書房給他送喫食的寶嫣, 在聽到府兵來報,新婦來過後, 面對客卿不言而喻曖昧的眼神。 晏子淵不自覺地就想到白日裏在長公主房中, 寶嫣說她喝了兩口茶, 臉就發紅發燙的模樣。 他便再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心思還被客卿看在眼裏, 竟問他要不要去見少夫人。 正巧他們也想歇息片刻,緩一緩說累了的口舌。 趁此機會, 晏子淵沒再耽擱,就從書房那邊趕來了,在寶嫣不解的情況下,晏子淵沒再遮藏,露出剛剛背在身後的掌心。 在提燈的照耀下,一枚潔白的珍珠耳璫出現在晏子淵手上,“你落在門口了,我送過來給你。” 就爲了這一點小事? “多謝。” 寶嫣面色平靜地想把耳璫拿回來,結果手剛碰到晏子淵,他突然將她一把握住。 連身後照燈的小觀都輕聲驚呼。 月洞門後,被墨竹遮擋的高大影子卻一動不動,深黑冷淡的眼珠沉默萬分。 這是未曾設想過的局面,寶嫣望着把她手指抓住的晏子淵,居然不知道他想怎麼樣。 她對這些傷害過她的兒郎們,一個都猜不透看不穿。 “你這是做什麼?”寶嫣掙不開,便不掙了。 晏子淵眼中也閃過複雜的情緒,迷茫有之,還有一種衝動,他似是沒想好,只憑着直覺道:“我,我近來已經另請了醫術高明的大夫,來治我的晦疾。” “你再等等,若是還有一絲能治好的機會……我與你再續夫妻緣分可好。” 寶嫣是賢惠的,她能送點心給他,以表心意,說明她心思純善,晏子淵多少有些受觸動。 他目光盯着寶嫣,期望她能不計前嫌答應與他和好。 他們夫妻二人,一同齊心協力,不說多恩愛,就是相敬如賓,難道不比相看兩厭要強? 他執着地沒有放手,就想等寶嫣一個答案。 寶嫣明顯受到的驚嚇更多,猶豫着開口:“我……” 忽然,從路後方追過來的府兵,將這微妙的氣氛打破。 “少郎君,高客卿他們有重要事,想請郎君回去商議。” 寶嫣登時鬆了口氣,她剛纔一時間,真不知道該怎麼迴應晏子淵,不知道該不該同情他受過傷的遭遇。 她若同情,那誰又來憐惜她? 寶嫣趁機把手從對方那抽回來,心有餘悸地催促:“郎君快去吧,別誤了大事。” 天色黑暗,燈籠的光亮並不明顯。 晏子淵無法仔細分辨寶嫣此刻的神色,又惦記着公事,立在原地思索片刻,終於做了決定。 晏子淵:“那我先去忙了,等有空,我再去你那見你。” 他掉轉頭,和府兵一前一後地離開。 小觀等他們走遠,悄悄拍着心口,衝寶嫣抱怨:“方纔,真是嚇煞奴婢了。” 寶嫣也是,只是沒說出來。 她同樣輕撫着胸脯,邊走邊和小觀小聲結語道:“你說,他發什麼瘋?” 小觀提着燈籠走在寶嫣前側,在經過種着竹子的月洞門時,一隻手突然伸出來,兩女誰都沒有防備地嚇了一跳。 寶嫣還未看清來人是誰,就見方纔還在她身側的小觀,已經被一團漆黑的影子堵上嘴拖走了,燈籠掉落在地上都無人理會。 黑暗中,一雙腳緩緩走到她面前。 寶嫣被嚇得面無血色,只能噤若寒蟬地看着另外一具更熟悉的,面無喜色充滿威懾的人影彎下腰。 用染了點墨汁,卻顯得極爲修長白皙的大手將燈籠提起,然後吹滅。 這下眼前的光徹底沒了,只能憑着遠處廊檐下的燈籠和月光,勉強看清來人的大概輪廓。 寶嫣被一步步從路上,逼到牆壁死角,她不知道爲什麼在陸道蓮出現的那一刻,她感到那般震懾。 就好似偷油的耗子見着貓,她在那道看不清,卻能感受到十分有侵略性壓迫感的眼神中,緊張到一顆心提到喉嚨處。 發出的聲音都透點柔柔的啞,帶着她自己沒發現的小心翼翼,討好道:“是你,你怎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