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44節 作者:未知 “過來用食。” 對她做了許多過分事的陸道蓮,顯然臉皮比她厚度了,看寶嫣遲遲不動,還故意擺起臉色,“你不是餓了?不想喫,那我們就做些別的。” 寶嫣天生羞怯,更被毫不留情征服過,現下最怕的就是陸道蓮再胡來點什麼。 她期期艾艾地從榻上下來,每走一步微微踮着腳尖,彷彿隨時準備逃命似的,站在離陸道蓮不遠處,和陸道蓮商量:“我自己喫。” 這回絕不要他餵了。 休想再沾她一根毫毛,寶嫣邊說邊扯着衣角,想要自己看起來得體些。 陸道蓮:“好。” 沒想到陸道蓮會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寶嫣還疑心他有鬼,但爲了讓她放心,陸道蓮還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寶嫣疑惑地張望他的背影,發覺他朝着桌案走去了。 真是假正經,他居然在廝混後,還想維持聖人君子的一面,僞裝得像個十分好學的讀書,去那磨墨在他作廢的畫卷上寫字去了。 寶嫣心底偷偷恥笑鄙夷。 不過如此她也能安心喫一頓飯了,就讓他去賣弄文采,少來擾她。 然而剛動筷不過兩口,一道聲音兀地從她背後響起:“好喫嗎。”陸道蓮又悄無聲息地回來了。 寶嫣感覺後背一癢,驚訝地擡眸,就發現他手上拿着一支沾了墨的狼毫,在她背上寫寫畫畫,筆尖遊走,讓她不得不動來動去,“別,你這是做什麼。” 早先陸道蓮就有想法了。 她那美人背,不沾點什麼都可惜了。 “別動。” 陸道蓮拿筆頭點了下她腰窩的地方,還輕聲訓斥她,“讓你別動,聽不見嗎。” 寶嫣若有所感的挺直了身子,更是放下筷子,捂住了嘴,這種羞澀的感覺,比在任何時候都要洶涌猛烈。 他怎麼能用她的背寫字? “你在寫什麼?”寶嫣忍着癢,茫然地問:“我看不見怎麼辦。”她也想知道他寫了什麼。 可是陸道蓮就是不說,他只在她不聽話的時候,用筆頭戳她,帶點教訓和提醒的那種,讓她坐好,坐端正。 等到完筆以後,他根本沒有書生對筆墨之類的尊敬,放肆地將狼毫隨意一丟,按住她肩膀道:“因爲你,我今日耽擱了修行。” “等你填飽肚子,我們就去清修,讓我看着你的背,唸誦佛經,我念一句,你念一句。” 他捧着她的臉皮,愛惜道:“一定不可唸錯,唸錯師父便要罰你。” 寶嫣如今因他,對這些佛家道義全無信心,怎會想要誦經?還師父,當她是什麼愛徒嗎? 寶嫣眼中的不信任被陸道蓮看在眼底,他毫不介意地將人撈起來,轉了個方向,抱在懷裏。 像先前他說的那樣,履行承諾:“我先抱你用喫食。” 有他突然插手,寶嫣渾身都不自在,好在陸道蓮說喂她,實際上還是讓她自己動筷,但是這般寶嫣喫得也不痛快。 她覺着對方像她頭上懸着的一把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而當她慢慢適應之際,她放鬆的身子驟然繃緊。 一雙被迫泛着桃花的眸子,和一雙漆黑冷厲的眼睛相對視,寶嫣被噎得上氣不接下氣,抓緊他的手臂,“你說,你說讓我自己喫,你不動的……” 陸道蓮嘴上答應,暗地裏卻使着壞,漫不經心地應:“嗯,我這不是沒動?只是在外邊轉轉,這也不行?” 第36章 所謂轉轉, 就是死活不進去,在外邊磨蹭嗎? 這與隔靴搔癢又有什麼區別? 陸道蓮叫涉世未深、年紀輕輕的新婦知道,什麼叫深閨險惡, 什麼又叫兒郎們一旦做起混賬事來, 最好別聽別信。 寶嫣一直羞澀地埋頭趴在桌子上,捂着嘴憋氣, 悶不吭聲。 忍得肩頭抖動,熱汗直冒。 陸道蓮壞心眼地問:“少夫人怎麼不吃了, 是飯菜不合口味, 想嚐嚐別的了麼?” “浪費糧食不可取。” “貧僧今日的目的, 可是要叫少夫人的肚子灌得滿滿的, 這些藥膳少夫人不喫怎麼能行?” “啊,原來餓的不是這張嘴兒, 看來是我喂錯了。” 寶嫣艱難地閉上眼,聽陸道蓮講話逗她,不亞於是在受刑。 “癢。”抓心的癢。 陸道蓮垂眸深目俊臉, 朝她施捨地看去, “癢我幫你撓撓?” 寶嫣如喫醉了酒般回望他,就是不說話也不表明態度, 陸道蓮比她果斷多了,一句“我明白了”, 就幫她做主了。 有人撓癢確實好了許多, 寶嫣緩解了幾分焦慮, 但是時間一長,她開始並不滿足於此。 她悄悄細微的小動作很快被人發現了, 陸道蓮拍了一下她的背,玩味地低斥:“亂動什麼, 墨還未乾,別把上面的經文蹭沒了。” 寶嫣像是被人抓住小辮子般,傻傻呆愣住了,似汗顏,又似無地自容。 沒想到她都那麼小心了還是被陸道蓮發現了,可光撓撓哪裏夠呢,她小嘴輕癟,擡手擋住臉頰,又開始啜泣起來。 她太容易哭,反倒叫陸道蓮眼裏的光越發晦暗深邃,“我是欺負你了麼?” 難道沒有? “貧僧不明白,少夫人真是水做的不成,一天哭上不知多少回,爲何如此嬌氣?” 他撣了下腿,差點撞上桌子,酒水飯菜都晃了。 寶嫣不小心,沒坐穩也跟着受到波及,眼眶紅紅,更覺得天要亡她,“你到底想怎樣。” 他以爲自己是那仙人治水,三遇家門而不入,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陸道蓮知道她委屈了,但他似乎更享受當下這時刻,寶嫣拿他毫無辦法,又得必須求着他的樣子。 這纔有意磨磨蹭蹭那麼久,不給個結果。 他想她也是喜歡的,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不然怎會被他悄悄抓住把柄,女娘,就是喜歡口是心非。 陸道蓮:“急了?” 寶嫣恨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反倒像是有螞蟻在爬,發瘋蝕骨。她慌張,她怎會變成這樣了? “我非仙人,但夫人若是想聊聊治水之策,只需請我進門,貧僧還是能盡綿薄之力的。” 陸道蓮笑地明目張膽,意圖鮮明,“夫人當真不請我進來麼?” 他左一口夫人又一口,唸經般地讓人不勝其擾,寶嫣更是鎮定的心思全無,微顫着把手搭在陸道蓮腕上,“請不眴師父,進來救我。” 她哭腔那般好聽,陸道蓮必然是不能再拖了的,用上全部修行渡她苦厄。 “經文第一句,是什麼?” 他指尖從寫了字的人皮上劃過,注目眼前如瀑的烏髮,拍了拍她,示意:“方纔不是教你念過……第幾遍了?說。” 寶嫣廢了,什麼妙法蓮華經,她腦子只剩一團糊漿,“世尊妙相具,我今重問彼1……”陸道蓮的聲音緩緩傳來,若非時機不對,當真和在殿前聆聽佛音沒什麼不同。 “怎麼不念,是想挨罰麼?” 她遲鈍的反應好似又惹他怒了,可她實在沒法專心,連重述都是斷斷續續的,如小兒學語,慢吞且記性差,“世尊,問重彼……妙,妙相……” “錯了。” 她捱了力道不大的一掌,更像是長兄面對永遠教不會笨頭笨腦的小妹,威嚴卻不嚴苛,更伴有一絲僞裝不耐和戲謔之意。 寶嫣滿面赤霞,眼若桃花,泫然欲泣地朝他看去,陸道蓮單手放在脖頸下方,背靠臥枕,好整以暇地凝視寶嫣,一手扶着纖腰,糾正道:“順序錯了,重念。今日背不會,明日還復來。” 他又威脅她,寶嫣顰眉斜橫他一眼,欺人太甚。 暗道纔不要如他所願,這回逼着自己再不要爲陸道蓮的使壞而分心了,她腦子好像清醒一些,念得比剛纔好,“世尊妙相具,我今重……” “念彼……” 然而,像是見不得她好。不過寥寥幾句她就開始被迫出錯了。 “觀音力……釋然得……嗚……” 寶嫣好不容易專心一回,不妨被陸道蓮突如其來的動靜打攪了,心神如斷了的香,一停便回不去了。 他故意的,太可惡了,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陸道蓮所行無忌,瞋目盯着她,陡然抽查:“經文第二十二句。悲體……” 原來是不想她好,寶嫣不願服輸,咬着手指冥思苦想:“悲體……”悲體戒什麼?雷霆?還是甘露? “想不起就別想了。”他涼涼勸告。 受過先前的教訓,讓寶嫣如驚弓之鳥,“不要,我,我知道……” 爲了證明自己,求得一線生機,寶嫣在陸道蓮眼眸微眯,視線洶洶下終於靠着暫時的爆發力回憶出來,“2是,是悲體戒雷霆!” 然後後邊呢? 喜笑顏開不到瞬息,寶嫣便又欲哭無淚,真是笨死了。 “嗚嗚嗚,我不要背了,不要背了……” 掌握着火候的陸道蓮也覺得她該差不多了,扶着驚魂未定的寶嫣,冷笑着翻了個身,低沉輕嘆:“罷了,榆木腦子,再逼下去,怕是要變蠢包。”他罵她? 寶嫣驚駭中來不及憤怒,所有的反抗都落到陸道蓮的懷裏。 他擁緊她,似被溫水泡着那般與寶嫣十指相扣着感慨,執意在她耳邊不厭其煩地說道:“記不住其他,那就記這一句——” “梵音觀世音,普施甘露雨,祈請觀音力,故須常念我,蘇氏女你要常念我。” 你念觀世音,世音便救你。 你要常念,放心間,絕不能忘了。 隨着陸道蓮的沉聲話語,寶嫣腦子閃過一道宛若被點化的白光,不知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