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60節 作者:未知 “什麼七情六慾,不過是些自欺欺人,風流無恥的藉口。” “他要我不動春心,我就偏動給他看。”小觀瞪大雙眼,火光中的寶嫣美目盈盈,顧盼生姿,扯鬆了發髻和腰上的束帶。 望着外邊漆黑山色,山中響起狼嚎,覺着差不多是時候了。 將小觀留在山洞裏,寶嫣半回着頭溫柔地叮囑:“我去了,若他們先找來這裏,你便實話他們說,隨他們先走,不用擔心我。” 她着了最顯身段風韻的衣裳,寬袍廣袖,手持匕首。 山洞外風大,她長髮披散,只有一條翠紗系在頭上,身形纖細,仿若要乘風歸去。 第47章 其實浴衣並不好穿, 寶嫣的行動有些束手束腳。 好在她早就記下了這裏的地形,藉着火摺子,一手握匕防身, 艱難氣喘地摸索到了她想去的地方。 山洞離晏家的溫泉池不遠, 只是沒人清楚寶嫣是故意帶婢女藏起來了,不讓人發現, 才導致府兵錯過了對這裏的搜尋。 不過只要回去稟告了晏家,不光他們, 就是莊子上的男女老少都會出動尋找少夫人。 寶嫣被發現是遲早的事。 可她不想那麼輕易被人找到, 至少要讓那個人知道, 她不好找, 她自己不想被找着。 兒郎都是賤的,越是輕易得來的東西越不珍惜, 寶嫣怎會再允許她自己被當做玩物對待,不值一提。 她要達到他人心上最珍貴的價值,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發的那種。 陸道蓮若有所感地望了一眼天上蟾宮, 隱入烏雲後, 月光暗淡,宛若要落雨的樣子。 可是翻遍了整座山, 卻還是不見蘇氏女的蹤影。 再這樣下去,救人搜尋的難度不僅加大, 對在山林中的他們來說也十分危險。 雨勢濛濛, 不過片刻思慮間, 空中便轟隆一聲。 是雷鳴的轟聲。 暴雨頃刻間滾落,不給人任何反應的餘地, 只聽四周響起不安的喊聲:“雨來了,火把要滅了。” “郎君, 如何安置。” “穿戴上蓑衣,點燃火把。少夫人還在山中……” 隔着遠遠的距離,晏家的親兵奔走傳話,“郎主有令,繼續搜。” 然而雨勢不停,還有愈加厲害的趨勢。 風雨的味道襲來,許多人連鼻息裏都塞滿了泥土和草木灰的溼氣。 莊子上的下人已經先撤了,他們明日還要勞作,剩下的只有依靠晏家的府兵,還有陸道蓮帶來的精銳死士。 晏子淵眼前的視線都被雨簾模糊了,雨具下的火把火光微弱,所有分散在山中的府兵都回來了。 蓑衣浸透內裏,有的還沾了不少污泥,“郎主,都搜過了,沒有。” “溫泉池邊也沒有。” “雨勢大,風雨洗去了少夫人的氣味,獵犬嗅覺現在也不靈了。” 一道道稟告響起,搜尋無果府兵們都在等着晏子淵發話,是接着再翻山尋到天亮爲止,還是先回去。 亦或是找個地方暫時待着好。 晏子淵視線望向遠處,“另外一頭呢?” 另外一頭是陸道蓮帶人搜的地方,還沒傳消息過來。衆人不約而同地回憶起那道總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白衣僧人。 聽了他的話,有人上那頭去,隨便找了個人問詢:“兄弟,可是大人的下屬?少夫人有消息沒有。” 天黑這幫人來路與他們不同,府兵除了眼前這位竟看不清楚他背後其他人長什麼模樣。 同樣穿着蓑衣,可是臉上的布蒙得也緊,只露出兩隻眼睛。 “沒有。”渾厚的大嗓門語氣不善地回道。 蘇氏女就是愛給師叔添麻煩,慶峯對把他當成死士來問的府兵道:“我等準備下山了。” “等雨停了再來幫忙,尋貴府夫人的身影。” 連他們也沒找到,是不是說明少夫人真不在這,還是已經葬入猛獸肚子裏了? 感受到對方渾然不在意的態度,府兵傳話回去。 沒人察覺到,藏在死士身後,披着蓑衣被堵上嘴的小觀嗚嗚地發不出聲。 只能被人乖乖帶走。 晏子淵等着親兵回信,剛聽說不久,就發覺陸道蓮那邊果然已經開始鳴金收兵了。 他們散去得很快,抽身的姿勢宛若飛上天的大雁。 本來滿是人的山林,逐漸變得更加悽清寂靜,騷動引得晏家的人也蠢蠢欲動了。 親隨:“郎主,可要再去西邊看一看。” 他們剛查完三個方向,就只剩西面了。 這時下麪人匆匆來報:“郎主,莊子上有消息,發現少夫人了。” 一聽寶嫣出現在莊子裏,夜雨天搜山的晏子淵不僅悶出一身汗,還心生起對寶嫣四處亂跑的怒氣。 當下不肯再多停留,沉聲發令:“收兵,下山。” 遠遠停留在樹上,觀察他們離開的身影的死士,等到最後一個府兵跟上隊伍,才一躍而下,只是跳躍到了另一顆矮的樹上,借力下來。 “晏氏子一行走了。” 得到稟告的陸道蓮剛剛撐起一把乾淨乾燥的油紙傘,一手提起不受風雨侵擾的琉璃燈。 運籌帷幄地吩咐:“派人拖住,我想,新婦暫時也不會想見他。” 雨夜大山,作爲夫婿輕易就放棄搜尋自家婦人的下落。 就這點耐心? 要讓新婦知道了,那雙滿懷心事的眼珠,肯定會流露出淡淡受傷和難過的滋味吧。 寶嫣沒想到她還是被人發現了。 就在偶遇夜間出巡捕食的猛獸,嚇得她兩腿發軟之際,一把弓箭咻地一聲,扎進了猛獸的眼中。 在引起虎嘯之後,寶嫣呆呆地望着一夥突然出現的影子,一舉齊上圍攻起發怒的猛虎。 雨珠滴落到睫羽上,寶嫣醒過神,立刻提起礙人的裙襬,攥緊匕首離開這危險的地方。 戰鬥在兩刻之後結束。 雨勢也有快要停的跡象,巨虎傷了一隻眼,喘着粗氣,獸腿汨汨流血,在林間一道撐着傘的白色影子出現時,終於氣絕倒下。 周圍死士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陸道蓮提燈對着地上個的死物打量一番,“可惜了。” 是隻毛色亮眼的成年猛虎,不過弄髒了,皮毛打結鬃在一塊,不然還能扒了皮洗乾淨,給新婦做一件披風也不錯。 “下去養傷吧。” 朝下屬吩咐:“她在何處。” 死士:“那位夫人,往那邊去了。” 陸道蓮順着對方說的方向望去,雨聲淅瀝,他撐着傘宛若這些血腥烏糟的一幕與他無關。 他是山中游蕩漫步的修行僧。 就這樣踱步着,停在了一塊大石的上面。居高臨下地俯視半蹲着藏在下方渾身溼透,瑟瑟發抖的嬌小身影上。“瞧我發現了什麼。” 他明知道寶嫣噤若寒蟬,還提着燈在上方冷眼旁觀,戲謔地調侃:“這是哪位山間的仙子,落難到這來了。” 寶嫣受驚地抱緊雙膝,把自己往身體裏擠壓。 彷彿這樣就能更好地藏起來。 陸道蓮看戲的眼神頃刻發生變化,有種要狠心教訓她的氣勢,凌厲又佈滿戾氣地道:“滿山的人叫遍了你的名,就是不應,是想看所有人都爲你焦急擔憂死,你就高興?” 像是見不得寶嫣畏畏縮縮地躲避,陸道蓮丟了傘,負手縱身輕躍,一瞬間便落到寶嫣身旁,更一把將她拽起。 逼她看向自己,眉色幽冷,一字一句:“我在問你話,聾了嗎。” “爲什麼跑到山裏來尋死,我看你就是——” 滿山找不着人的時候,陸道蓮也是氣定神閒的,不似此刻見到寶嫣。 見到這對滿山呼聲就是不答應的女娘,心中的怒火即刻就爆發,語氣難免冰冷嚴厲說得難聽。 一道嬌嬌的抽泣聲打斷了他的羞辱和責怪。 寶嫣在被扯着手腕逼問時,紅着兩眼擡起被雨打溼,依舊光滑白皙的臉蛋,美目宛若漂亮的螢火,勾住人的視線,“……是我能忍受的嗎?” “歡喜一個人,不由自主地爲他心動,想靠近又不能靠近,只能告誡要剋制要壓抑,這是我能忍受的嗎?” 未曾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的陸道蓮倏地冷靜下來,變得安靜而沉默注視着受了相思之苦,委屈得自說自話的嬌俏女娘。 “叫我不要心悅你,爲何又要拼命撩撥我,我都已逃去了山裏,爲何還要找過來?” “我是成了親的婦人,有丈夫呀,爲什麼還會情不自禁想念着另一個人。他卻比我夫君,更像夫君。” 察覺到那雙蓄了滿滿瀲灩水光的眸子,飽含控訴,含情脈脈卻哀怨地朝他瞪來。 陸道蓮眉頭不由地跟着微蹙,嘴脣輕抿。 “你是第一個奪了我身子的人。如果沒有這門親事,按照敦倫之禮,你我纔是真正的夫妻。” “夫……”她想叫他夫君,但是稱呼到嘴邊,就像她說的那樣,又剋制住了。 然而陸道蓮還是通過她未散盡的氣音,分辨出那句“夫君”。 他可從未逼迫過寶嫣這麼叫他,若不是喊兩聲好阿兄,就是幾句愛郎,恩人。 夫君就是親親丈夫了,是真正媒妁之言的關係。 他不是,喊不喊亦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