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65節 作者:未知 她一句話,他就如下人般,帶來她想要的東西。 這夜晚風輕輕,寶嫣遠遠望着正漫步走來的身影,指尖撥開了吹到臉上的髮絲,嘴角微微上揚。 露出一抹甜蜜看不出絲毫異樣的微笑。 “夫君扶着我。”寶嫣鬧着要自己掛紅綢,經不住她撒嬌央求,陸道蓮不僅答應將她抱上了凳子,還要伸手護着她。 站上凳子後的寶嫣還不安分。 藉着比劃將紅綢掛在哪個位置上,一直動來動去,還詢問陸道蓮的意見怎麼樣。 出家人從沒這麼忙過。 凌厲的眸子,要時刻留心她會不會踩空,還要分神替她考慮,夠不夠她掛,憑她的個頭,能不能勾住一根樹枝。 他毫不猶豫地懷疑,她在存心折磨他。 寶嫣如今居高臨下,身量比陸道蓮高了小半個腰,她嬌氣地比劃半天,還尋不到合心意的地方。 竟對着陸道蓮說:“夫君,我累了,奴家好累呀。” 她又在想什麼調調。 寶嫣:“我可以坐下來嗎?” 坐下?她要下來了? 肩頭倏地微微一沉,不算重的分量,叫那雙有着錚錚寒意的眼眸,失神愣怔了。 寶嫣輕翹起一半玉臀,坐在了陸道蓮的肩頭,從上往下,微睇綿藐,秋波暗送,溫柔地看着他,“夫君這張人肉凳子,好舒服呀,多謝夫君。” 她怕坐不穩,手也跟着搭過來,抱着陸道蓮的頭。 廣袖其實悶得很,哪怕寶嫣穿的衣裳料子再輕透,蓋在臉上還是悶的。 可是陸道蓮竟一個字都沒提,在寶嫣坐在他肩上,小腳悠閒地亂踢亂晃時,他就跟一顆不會說話的柱子,站得那樣筆直沉穩。 護着她的手更是結實無比。 寶嫣舒服自在到哼了一首南地的曲子,那種江南小調,軟語聲聲。 廣袖下,只看到頭,看不到臉的陸道蓮膚色被漸漸悶紅,還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只是眼神比剛纔更幽深,晦澀而鋒利。 心如一面鏡湖,輕輕吹皺一池漣漪。 寶嫣自顧自地歇了一會,目光朝下,怕將人真的憋壞了,她保持着圈着郎子脖頸的動作,輕輕撥開另一隻袖子,露出那深目高鼻,宛若山巔清雪,又悶得微紅的俊顏。 小聲喊:“夫君。” 那雙有着漆鴉色睫羽的眼睛動了動,向上凌厲地掀起眼簾,以爲他會對她生怒,寶嫣早已做好安撫他的準備。 陸道蓮眼神熾熱複雜,充滿侵略性地盯緊了她,問:“下回,可以坐我臉上嗎。” 寶嫣身形不穩地抖了抖。 紅綢最終還是叫她親手掛了上去。 寶嫣選了一根最高的枝幹,掛了陸道蓮的,還有她自己的。 本身陸道蓮不願意寫,他似乎沒什麼願望。 是寶嫣一雙美目,水盈盈的哀愁地凝望着他,陸道蓮才勉爲其難地下筆了。 雙方都不知道對方許了什麼願,寶嫣踩着他肩下來後,小臉蛋一直紅紅的。 似乎忘不了剛纔陸道蓮問她的話,是想她用……坐他的臉嗎,多羞恥啊。 他怎會有這樣奇詭的要求? 寶嫣不能理解,但是通過陸道蓮深諳的視線,有一刻內心不僅通透了,面頰也一瞬間飛紅。 他就是好色,如今更是想一些歪門邪道。 爲了不讓自己一想不可自拔,寶嫣皮膚熱熱的,不自然地轉移話題:“夫君許了什麼願呢。” 她自己又說要保密,何敢打聽他寫的呢。 但是陸道蓮還是沒對她隱瞞,或者說不怕寶嫣知道,因爲他所說的心願,和寶嫣半點不相干。 陸道蓮:“願天下歸爲一統,成就我功德圓滿,無量壽佛。” 他眼中野心昭昭。 寶嫣瞳孔放大失神,弄不清天下歸一,與他有何干系。他難不成還想篡位? 既然篡了位,怎麼還想着無量壽佛。 難不成,爭奪權勢,也是他修行中的一環。 寶嫣心如擂鼓,在溫柔的晚風中對上陸道蓮清醒銳利的目光,笑容微僵地問:“夫君,不問問我的願望是什麼嗎?” 陸道蓮沉默。 寶嫣有問有答地道:“巧了,我與夫君的願望竟也差不離多少。願天下太平,殊途同歸。” 沒得到迴應。 寶嫣表現得毫不介意,率先進屋安置去了。 只是不到片刻,就朝外面喊:“夫君,我要沐浴,哪裏有水。” 今日荷花池走了一遭,寶嫣喜潔,忍受不了白日出汗了的自己,衣裳也要換新的,還得漂亮好看。 陸道蓮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她嫌棄又委屈的模樣,看在那聲夫君的份上,他不嫌麻煩地朝着某個方向吩咐:“備水給她。” “等等,再準備些晚食。” 空氣中傳來飛檐走壁的動靜。 等到下屬去給新婦燒水,陸道蓮才緩緩轉身看向庭院裏的那棵樹,在它枝頭上飄揚的紅綢。 她說許的國泰民安的願望,他不信。 不多時,那條綢子就落到了陸道蓮手裏,沒有意外的,上面寫着祈求神仙保佑,他二人白頭到……嗯? 紅綢上真正寫着:“願我愛郎,陸不眴,千歲千千歲,萬事有神靈,佑他心想事成。妾願以心頭血做保,折半生壽,惟願郎君,平安順遂。” 寶嫣沐浴時,浴間裏來了兩個很寡言的婢女來侍候。 她算鬆了口氣,畢竟雜事上她當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沒有小觀和鬆氏在,她一個人搞不定這些。 把皂莢抹在髮絲上,說不定還會打結。 陸道蓮走到內室時,寶嫣已經一派清麗脫俗的模樣,卸了頭飾,披散了頭髮,坐在鏡前,自己給自己摸着香膏。 身旁的婢女正在替她將還帶着水汽溼漉的髮絲,一點一點弄乾淨的布巾擦拭乾。 她的頭髮早已有過了腰間那麼長,黝黑而且柔順,常人說三千青絲三千煩惱。 她本是能安居一隅,教養極好的貴族女娘,若無意外,做個高門主母,相夫教子就能平安一生。 如今因爲他,徒增了許多從前不曾有過的煩擾吧。 連和他恩愛到老都不敢奢想。 求神仙,許願,都只求他安好,見過傻的,沒見過這麼傻的。 寶嫣透過鏡子,發現陸道蓮就站在她身後,她以爲他是有什麼事找他,可是來了又不說話。 只以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注視着她,還時不時晃過一絲憐憫。 寶嫣不得不出聲喚道:“夫君?” 她叫了以後,往兩旁的婢女看了看,轉念一想,這二人都是陸道蓮找來的下人,應當不知道他們不是真夫妻。 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要緊,依他的性子,應當是不會讓她們胡亂說出去的。 寶嫣放下戒心,扭頭柔媚地呼喚:“夫君,你來了,是有什麼事和我說麼?” 她此時其實不好分心看他的。 但是就像是聞着味兒的一隻找主人的母貓兒,彷彿陸道蓮那裏有什麼吸引她的地方,引得她連頭髮不擦了,轉着脖子都要找到他的蹤影。 眼見那些還在滴水的髮尾,氤溼了她要就寢的衣衫,臥室還開着窗,夜風微涼。 陸道蓮面色冷淡地上前,讓婢女下去,一下取代了她們在寶嫣身旁的位置。 他吩咐:“把布巾留下。” 寶嫣驚訝地望着他,直到看到陸道蓮親自動手,才相信自己眼前發生的是真的。 他在學着剛纔那兩個婢女的動作,在幫她弄乾頭髮上的水珠。 “夫君。”寶嫣面紅着喃喃。 太傻了,蘇家到底怎麼養的,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讓她嬌滴成這樣。 還甘願奉上心頭血,折壽半生。 真是個瘋女娘。 陸道蓮一副見怪不怪樣,依舊專心手上的活,寶嫣也不擾他了,安心享受着這片刻溫馨的時光。 愛慕的目光,眼也不眨地停留在陸道蓮身上,直到對方似終於忍受不下去般,一臉冷淡地橫掃她一眼,平靜起身。 丟下布巾:“我讓人準備了晚食,你用過了就先就寢,我還有事,晚些回來。” 寶嫣愕然地望着他轉頭就走的修長背影,愣了愣。 他在這裏呆這麼久,來這麼一遭,頂着那樣奇怪的眼神,難道就只爲了幫她擦擦頭髮嗎? “等等,夫君。” 沒想到寶嫣會從身後追過來。 那長得幾乎能垂地的青絲,蜿蜒得如同妖媚的蛇身,這個女娘,連頭髮都能像妖精般勾人。 寶嫣不染脂粉,眉眼依舊閃亮如連娟,洗去鉛華自帶一股柔嫩嬌媚,她好奇且期待地問:“夫君晚些回來看我,那今夜會和我睡一張榻麼?” “我一個人在這,害怕,夫君不來,我更不敢睡。” 她癡癡等着他迴應。 陸道蓮想起另一頭等着他的下屬,擰眉,拒絕道:“不一定。” 寶嫣面露失望,卻沒再說什麼,帶着失落側身,乖巧道:“我知道了,那夫君去忙吧,我會照顧好自己。實在困了,也能自己一個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