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82節 作者:未知 “好。” 寶嫣答得乾脆,她越是什麼都不反駁,順着晏子淵的意願來,就越讓人感到愧疚。 終於他往臥榻處靠過來,在下人往兩旁退開時,晏子淵坐到了寶嫣的身旁,瞥見她露在外頭的手,他把自個兒的也搭了過去。 寶嫣手背一熱,她指尖輕顫。 終於有了些別樣的動靜,不像剛纔那樣,彷彿心如死灰般,眼珠驚訝地看向晏子淵。 不知是頭熱,還是酒意,晏子淵滿眼慾望地盯着她:“是不是蘭姬?她派人來欺負你?” 寶嫣知道晏子淵對她有念想,只是他攻於算計,加上不能人道後,兒女之情就淡了。 平日裏只想着爲他自己謀利,現下或許是喝多了,才沒忍住暴露出來,他試探地將手搭在她手背上,另一隻手放到了寶嫣膝蓋上想要摩挲。 一股辛辣的酒氣竄入寶嫣的鼻息裏,她忍不住避開晏子淵,趴在榻沿上低頭嘔吐。 除了陸道蓮,她並未對他以外的郎子觸碰有半點好感,甚至晏子淵利慾薰心的眼神,哪怕用和對方相似的眼睛盯着她。 寶嫣還是能感覺出不一樣,陸道蓮碰她,她會忍不住心慌意亂,連迎視他的勇氣都沒有,臉上陣陣發熱。 內心如有玉石亂撞,還會被他挑逗得發酥發軟,在緊張中期待又迷茫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下一步。 但若是換成晏子淵,他摻雜着功利心的慾望,便如看似鮮亮,內裏卻發爛發臭的果肉一樣。 “你……” 晏子淵被她的反應所驚,想寶嫣難道厭惡他已經厭惡到了如斯地步。 “夫君。”可當她乾嘔了一陣,吐不出來,再擡頭可憐兮兮地擡頭望着他時,晏子淵又想,他總不該比那個人差才對? 也許只是今夜寶嫣受了驚嚇,身體不適才有這樣的反應。 並不是抗拒他的接觸,晏子淵睜着一雙微紅了的醉眼,“你怎麼了?” 寶嫣掩面,愁眉不展道:“我難受……” 晏子淵:“是不是剛纔我嚇着你了。” 寶嫣哪怕不喜歡他的碰觸,也搖了搖頭,像有難言之隱,想提又不想提,欲言又止:“外面那個……蘭姬阿姐……” 得到不是自己的觸碰惹得寶嫣這麼大反應,晏子淵的擔憂和心虛頃刻消散,不能振起雄風,世上任何一個郎子都沒有顏面,更何況是因此被家裏的婦人嫌棄。 緊盯着寶嫣的面容,發現她臉上和眼裏並未流露出對自己的嫌惡,晏子淵終於才放心地道:“她今夜派人來害你,我定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晚宴那個時段,寶嫣還對他不假辭色,出言挑釁,現在瞧着彷彿拿他當做依靠的樣子,令晏子淵倍感奇特。 怕不是她當時,被蘭姬的出言不遜給惹怒了,無從發泄,才對他那個姿態的吧。 實際上,新婦還是嬌弱需要被人憐惜的。 現下不就是,被突然竄出來的刺客,嚇得花容都失色麼。 感受到寶嫣需要自己,晏子淵激起一股雄性之氣,他猛地站起來,“我去審她,到底爲何要這麼做!” 大漠的夜裏,星辰漫天。 一行掛滿琉璃燈的駱駝帶着背上的人影,在黑夜中繼續穿行。 晏家到現在還不知陸道蓮離開了清河,出了城關,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在少有人知的北漠一角里,隱藏着一支強大而兇悍的勢力,而今它所歸屬的主人正在前往的路上。 要恢復身份,需要有抵抗上京的力量。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殺回去,讓京城裏那幫虛有其表、攀炎附勢之輩人頭落地,還有在高位待有三十年滿身腐朽味的那位……殺母之仇,是時候該報了。 這令人作嘔的滔天權勢,總算是有些用的。 還有那等在清河,等着他去接的新婦,看不清五官,只看清英秀輪廓的陸道蓮,在一片如墨如藍的夜空下,眼神銳利地遙望着來處。 微微揚起薄情的脣角,那勾動他愛慾恨憎的蘇氏女,妄想擺脫他,關起門戶過日子。 她怎麼敢,怎麼那麼會奢望。 他才不會輕易放過她,他要帶她去上京,去普詩彌的墳前,讓那位不許他犯禁破戒的昭玄寺方丈看看,這是他親手摘下的引誘他墮落的甜美果實。 她還在孕育,他們即將會迎來一個肖似他的更小的果實。 第61章 沙漠的石門打開, 陸道蓮的身影出現在盤踞了許多大大小小營帳的峽谷。 前來迎駕的將領入目便是他素白的僧衣,層層往上,一張無可挑剔冷清無暇的俊臉, 眉眼深沉凌厲地直視下方, 手持無比重要的信物,“磐涅將軍, 可還記得我?” 來人頂着烈日,腦海深處多年的記憶被不經意地挑動, 瞬間眼前彷彿浮現出一幅畫面。 從遙遠的貴霜國而來的佛教聖女, 跟隨着朝聖的隊伍, 前往大漢宣揚佛法。 最後卻被漢人王室的貴主看上, 從此留在那片陌生的土地。 眼前正值青年,氣度非凡的僧人, 面容如同與他腦海中的人影重合,叫了他一聲,“釋無磐涅, 漢人的國君想寵幸我, 還答應會在這片土地上興修一座最大的寺,親封普詩彌爲國師, 你說我要不要去?” “聖女想做漢人的妃嬪嗎?漢人的後宮,聽說是陰謀最多的地方……” “我還沒有想好, 但若是磐涅將軍不想我去, 我會仔細考慮的。” “聖女我……” 回憶的最後, 是一雙幽怨而失望的雙眼。 …… “磐涅將軍,在想什麼?” 腦海中的畫面如潮水般驟然抽離, 所有屬於另一個人的音容笑貌通通消失,剩下的化作眼前出挑的年輕郎子的臉。 當年, 釋無磐涅奉命護送貴霜國的佛教聖子聖女出使大漢,經過長途跋涉終於到達漢人土地。 路上也因朝夕相處,與本國的聖女暗生情愫,只是未來得及道出心中情意,心上人便被漢朝國君看上。 爲了能在漢人土地上紮根,有一座能供貴霜國僧人休憩,能安心弘揚佛法的寺,他國的聖女主動走進了漢人國君的王宮。 一年後難產生下一對雙生子,其中一個便是眼前這位融合了漢人血統,身形挺拔高大的僧人。 另一個據說是被送到了世家之中,遠離了王室,做一個錦衣玉食的望門貴子。 這麼多年,血海深仇,只有這位被普詩彌親自教導在身邊的長子記得。 另一位怕是早已被漢人馴化,只顧着貪圖享受榮華富貴,忘了自己的生母被人所害。 釋無磐涅歸還了信物,朝着陸道蓮的方向,將手放在胸膛上,領着隨他一同而來的親兵,緩緩跪下行禮,相當於認同了陸道蓮在這裏的地位。 “聖子親臨,是有什麼吩咐。” “磐涅將軍,我要回到漢人宮廷去了,在此只是路過,請你替我牽扯住北地的勢力,讓他們無暇分出精力支援上京。” “漢人的國君病入膏肓,他在昏迷前寫下遺詔,傳位給我,但他的後宮和朝堂不答應。而我早已從他手上拿到了號令三軍的兵符,只等京中放鬆警惕時,便率領大軍殺回去逼宮。” 陸道蓮:“如今,是時候該動身了。” 在臨近秋冬日的時刻,從生存和防禦上來說,人的意志是最薄弱的。 寶嫣出嫁,陸道蓮從上京出發,暫離風波中心,等待將近半年多的時間。 他若是這時大舉進軍,無異於在這片土地上落下一片火球,誰還記得二十一年前的漢人宮廷,曾誕下過一對國君與佛教聖女的雙生皇子。 後宮無主,宮妃們在背後的世家支持下,爭權奪勢,都想比誰先坐上皇后之位。 遠道而來的佛教聖女毫無野心,更像一隻飛入火堆裏的飛蛾,入了國君的眼,得到了不輸任何人的寵愛。 彼時後宮子嗣不豐,勢力最大的夫人多年無子,便打起了雖然侍寢,卻不肯受領嬪妃封號的佛教聖女的主意。 只等其誕下皇子,便會認領到她名下撫養。 可惜,中途出了差錯,令人難產而亡。 爲了不讓他們落入對方之手,與那聖女一同來到大漢的聖子,買通宮人將雙生子偷了出來,打算送往貴霜國撫養。 未料被宮廷中的侍衛察覺,一個已經在送出宮的路上,一個則被侍衛當場攔下,偷走他的宮人也被就地斬殺。 得知消息的聖子馬不停蹄地趕到,祈求漢人國君,成全聖女的遺願。 然而流有漢人王室的血脈,雙生子最終還是被留在了這片土地上,一個可以不用認賊作母,被送給了有過一子,早逝卻吃藥弄壞了身子的長公主撫養。 一個被允許,放在眼皮底下,由當時的佛教聖子親自養育。 此事因牽連衆多,被寵幸和生下漢室血脈的聖女,未曾領受過正式封號。 所生的子嗣又被分別送人,隱姓埋名,哪怕宮中有過二子記錄,在祕而不宣地掩飾和遺忘下。 也就極少人知曉,大漢王室還有兩位皇子遺落在外。 如今陸道蓮選擇殺回上京,身份一出,勢必會激起千層浪。 也好叫在清河的那個新婦看看,她的僧人夫君,也不是什麼來路都沒有。 許多年前,晏子淵去往上京,兄弟二人相認,得知雙方都是漢朝王室血脈。 在普詩彌和晏家的主持下,陸道蓮與他短暫地冰釋前嫌過。 此後,兩方一直保持往來。 陸道蓮人在京中,受普詩彌教導,因姿容出衆,成了趨之若鶩備受追捧的年輕高僧。 靠近聖主,時不時能得到皇恩的照拂。 而晏家有心擁護晏子淵,盯着京中高位,於是致力於拉攏討好陸道蓮,希望他能同樣照拂一下這個阿弟,望得聖寵垂憐。 都知道他出家爲僧,天性不夠良善,被普詩彌視如惡果,嚴令禁止他作惡,期望他一心修行,事事向善,不得觸禁犯忌。 有這一道約束,加上他已經出家了,便絕了爭奪儲君之位的可能。 由此期望,在普詩彌管束下的陸道蓮在京中,能以高僧的身份,藉着博取聖寵的機會,爲兄弟晏子淵造勢,方便時,還能爲他們及時傳遞京中旁人所不知道的消息。 還許諾,若是晏子淵能登上高位,陸道蓮的地位也將變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備受景仰的存在。 大概是覺得晏家想利用他的心思無比有趣,陸道蓮並未表露出絲毫自己對那個位置的想法。 甚至在賢寧以姑母的身份找上來苦口婆心,威逼利誘想要打動他時,陸道蓮還表現得雖雲淡風輕,卻還是微微動容的樣子。 賢寧:“宮中有四子七女,除了中宮所出的公主,其他皇子皇女出身皆不行,都是些小門小戶。不是愚笨,就是驕縱,論天資,根本不如你兄弟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