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81節 作者:未知 在被對方跳窗進來,抓住手時,身後傳來咻的一聲,隨即一道悶痛的哼聲響起,寶嫣被鉗住的手終於獲得自由。 她驚訝地朝背後望去,不知從哪竄出來的魁梧武僧,手持金剛杵,單腿站立,另一隻腳上光溜溜。 本該穿在腳上的鞋履落在屋內地上,可見方纔就是這物砸中了襲擊寶嫣的人的背。 情急之中丟出鞋子的大漢對着胡人打扮的刺客怒聲呵斥:“何方宵小膽敢在我師叔母這放肆?正好師叔留我金剛杵,就讓它來收下爾等亡魂,隨我下地獄去!” 他一出現,原本蒙面的刺客見勢不好,想再襲擊寶嫣已沒有機會,只有爲了保命朝門口方向逃去。 慶峯吹響口哨,很快屋外便響起飛檐走壁的動靜。 等到隨着他來的死士去追捕刺客,慶峯也躍入了房中,他一蹦一跳地來到寶嫣附近,拾起那隻宛若小船一般的鞋履,隨手拍了拍重新穿上。 瞪着劫後餘生,面色發白明顯受了驚嚇的寶嫣。 武僧憨實粗獷的臉上露出一絲差點來晚了的懊惱,粗聲粗氣道:“師叔交代過我,讓我務必替他照看好你,你可不能受傷!” 他覷向寶嫣的肚子,那裏面可裝着未來和他師叔長得肖似的小人兒,不容有一絲閃失。 慶峯:“師叔還叫我與你說,現在誰都不及蘇氏女矜貴,誰若是惹你不高興,誰就是與他過不去。他現在不在清河,但若是你願意與晏子淵和離,晏家少主母的身份又如何,他下次回來,會直接送你登上帝后寶座。” 第60章 “有刺客!” “女郎, 女郎……” 屋外傳來兩道不同程度受到驚嚇的動靜,不過多時,急促的腳步聲從遠到近, 驚慌失措丟下喫食, 擔憂寶嫣出事的鬆氏和小觀匆匆趕到。 在看見突兀地出現在內室的武僧時,具是一愣, 鬆氏反應極快瞥了眼慶峯,便迅速挪到寶嫣身邊, 檢查她是否有受傷。 方才說時遲那時快, 要不是刺客被撞個正着, 同樣受驚心虛了要跑, 寶嫣今夜註定凶多吉少。 代表陸道蓮來到這座院子的慶峯,在寶嫣身邊有了熟悉的人陪伴後, 默默提着金剛杵,從內室走出去查看情況。 偷襲的刺客在他帶來的人的包圍下,很快就被逮住了。 他命人將其綁起來, 然後拽着繩子的另一端, 將穿着了夜行衣的人,一路拖行, 直到停在庭中。 臺階上,站着整理好儀容, 神情恢復鎮定的寶嫣。 她視線朝下, 秀白小臉, 眼珠烏黑,啓脣問地上被降伏的刺客:“你是誰?誰派你來的。” “爲何要害我?” 對面緘口不言, 還蒙着面。 慶峯不是個有耐性的,對待這個差點殘害他師叔子嗣的刺客並未抱有任何慈悲手軟的心思。 “說不說?不說我便拿這東西, 將你的頭砸個頭破血流,讓它爛成一團肉泥!” 他示威地將手杖最重的一頭,抵着刺客額頭。 那人開了口,“……”竟然是讓人聽不懂的胡語。 面巾被扯下,還是年紀輕輕的女娘。 寶嫣今日剛見過,在議事堂,這女娘和另外一個胡人裏的郎子做護衛打扮,跟在蘭姬身旁。 “你是蘭姬阿姐身邊的人?是她叫你來的?” 寶嫣的問話,得到更多胡語迴應,只是她和身邊的鬆氏她們都聽不懂。 見此情狀,那胡人女娘說得更歡了,眼神偶有得色地瞥過寶嫣,不屑一顧地將頭扭到一旁。 如此,即使寶嫣聽不懂,也能感覺到對方嘴裏吐出的怕不是什麼好話了。 她正想着要如何解決這件事,倏然就見一旁的慶峯毫不留情地將手裏的金剛杵高高舉起。 刺客驚恐地睜大雙眼,還未來得及反應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被砸倒在地。 慶峯:“辱罵蘇氏女,便是對我師叔不敬,看我不將你舌頭割下來。” 他上前抓起刺客的頭,在對方痛暈了的情況下,準備將人拖走。 是寶嫣叫住了他,“她說了什麼?你聽得懂?” 慶峯扭頭,看向夜色下,背對着燈火通亮的房門,手無縛雞之力,沒人保護真的就要遭人毒手的人影。 他皺眉,“跟着師叔學過一些,不是什麼好話,此賊在爲她的主子抱不平,罵的多是說漢女比不上胡女之類的東西。還說了……” 說寶嫣一看就是早死的命,身形纖細瘦弱,不像好生養的,遲早死在產牀上。 她來是替她解決痛苦的,送寶嫣早些歸西,免了她受生產之苦。 就是後面這些話將慶峯給點着了。 可以說其他如何如何的是非,就是不能咒他師叔的血脈,無論是喪母還是早產都不行。 寶嫣聽了一耳,哪怕慶峯後面還有話沒說清楚,也明白了後面多是詛咒之類的。 慶峯請示:“我把她帶走殺了?” 寶嫣聽出他話中的示意微微一愣。 對陸道蓮的這個下屬,寶嫣早有所覺他其實很不喜歡自己,但沒想到不過是因爲陸道蓮的一個命令,對方竟也充當起保護的角色了。 而且似乎拿她當陸道蓮一般對待,連處置人都詢問她的意見。 寶嫣還未想好怎麼處置這個胡人女娘,至於殺了……她面露猶豫地道:“等等吧,我想想該怎麼做。” 殺了這個胡女,蘭姬那邊定然也知道。 她都叫人這麼下殺手了,寶嫣也捨棄了最後一絲同族之情,覺着是不是該趁此機會,抓着這個把柄找蘭姬去算賬。 她臉上的憂慮外露,心裏分析着用哪種處置的法子對自己更有利。 正想着就聽陸道蓮的下屬不解地問:“爲何要猶豫?” “牽扯太多,聽說這次胡人裏的那位將領是似密國的大王子,掌管軍隊……” 其實倒不是怕蘭姬什麼,只是總要考慮她背後真正有權有勢能幫她出頭的人。 慶峯:“她有大王子,你有我師叔,怕什麼?” 寶嫣被慶峯的理直氣壯給驚嚇住了,她是家中女娘,有的權勢不過是管家、財物、家僕的權利。 未曾感受過這種陸道蓮留給她,能爲她上陣廝殺衝鋒的勢力,這才是真正的法寶。 是給了她一把既能殺人,又能防衛的“刀”。 端看她怎麼用了,且日後,少不了要將人情還回去。 至於怎麼還,寶嫣似乎還不一定能還得起。 這種她不是一個人,不再勢單力薄的感覺。 導致身上的血液不停涌動,明明夜裏的風透着絲絲涼意,她卻像被塞了一個手爐一般,熱得發慌。 寶嫣:“通知晏家的人,就說我院裏抓住了來路不明的刺客,想謀害我肚裏的子嗣,危在旦夕……” 今夜註定是個未眠之夜。 身邊的鬆氏和小觀留意到,她說的是通知晏家的人,並未具體指是誰,這是要晏家所有人都知道有人謀害晏家的少主母。 夜深人靜,本已落鎖的院門被重新敲響。 燈火熄滅,光影暗下去的臥房再次點亮,書房晚宴上飲了不少酒水的晏子淵剛坐下不久,就聽見屋外敲門的親隨傳話,“郎君,出事了。” 在一衆得到消息,披着外衣或急得連鞋履都穿錯了,急忙趕到寶嫣院子裏時。 庭中已經只剩五花大綁的胡女刺客,以及身旁寶嫣命人去請看守她的府兵。 慶峯等人不見蹤影。 “這是怎麼回事?少夫人呢?她怎麼樣?” 驟然聽聞消息,晏子淵渾身酒意都駭醒了大半,他雙目仔細逡巡院子裏的蹤影。 “回稟郎主,少夫人受驚,人被扶回房裏歇息了。” 得到府兵回話的晏子淵,渾身冷汗直冒的緊張感頓時減輕,他正打算進房瞧瞧寶嫣情況。 餘光一瞥,留意到地上半死不活的刺客,觀察到對方頭上的傷,便誤以爲是府兵們做的。 正巧晏家的老君侯老夫人,和賢寧一行也剛剛好趕到。 晏子淵朝着房門走去,還未走近,就聽見裏頭有人在哭。 寶嫣一臉麻木地坐在臥榻上,她身邊的乳母鬆氏,和常侍候她的婢女正在替她哭,時不時地抹下眼淚。 “女郎命苦……明明什麼都沒做,還要受這番折辱。” “二女郎如今身份不同了,一朝變王姬,就覺得能高女郎一等,還派人刺殺女郎……” “這晏家還有誰能爲女郎做主?” 哪怕感覺得出,這兩個一唱一和的下人,是故意哭給他聽的,然而在看到寶嫣不言不語,平靜到泛起憂傷的臉龐,被那雙盈盈的美目輕輕一瞥後。 晏子淵心中還是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她,寶嫣不哭,看似鎮定的樣子,才是讓人感到最難過的。 “你。”晏子淵啞着嗓子,問:“沒事吧?” 他的到來讓哭聲一頓。 寶嫣輕聲地回:“我沒事。” 她應該慌亂、害怕,跟下人們一樣,哭訴和憤怒的。 可是她正常到,就像遇刺的不是她。 就是這樣,叫晏子淵估摸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甚至來時路上想好的說法,都在這一刻被完全打亂了。 晏子淵:“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你肚子……” 他試探地問,基於他已經沒有生育子嗣的可能,現下晏子淵將希望全寄託在這個別人的血脈上。 這是能幫他維繫顏面,幫他鉗制對手的利益工具,還會是他的孩兒,他自然要重視一些。 寶嫣垂首,在晏子淵的注視下撫摸小腹:“它無事,就算我有事,也不會其他人碰它的。” 如有被看穿般,大概在寶嫣那裏,認爲在他心中子嗣比她要重要許多,晏子淵心虛解釋:“我只是擔心你,想請大夫給你看看,要是無事,開些安胎的藥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