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104節 作者:未知 清暉示意侍衛上前,將躲在裏頭的宮人當衆揪出來,再扳起她的臉,讓寶嫣和林氏都好好認認,“此人有做賊心虛的跡象,兩位請看,是不是她?” 經過仔細打量,寶嫣也不確定到底是不是眼前人。 因爲那個宮人在出現在她們跟前時,就因打翻湯水,而飛快跪在地上求她原諒了,其頭就跟剛纔一樣,害怕地低着,看不太清到底長什麼模樣。 之後請她去偏殿,也是這副姿態。 當時寶嫣還以爲對方是出於恭敬和害怕,才這般不敢擡頭視人。 現在想來,應該有怕她認出來的嫌疑。 寶嫣猶豫道:“我記不清她的臉,尚不知她具體長得什麼模樣。只是,看身形倒是有些相似。” 她附近林氏也在觀察那個宮人,出於和寶嫣差不多的考量,怕找錯人,不好輕易指認,跟着點了點頭,“這身形,是有些像,只是臉不大確定。” “居然不記得長什麼模樣,這可怎麼查?” “還是先問問這賤婢,到底有沒有做過這些事吧。” 清暉命令:“那就審吧。” 她話音落下,侍衛便鬆開對宮人的桎梏,“公主問話,老實回答。” “本宮問你,你叫什麼名字,是不是你將蘇女郎引至偏殿的?那些毒蟲,是不是你放的,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爲什麼要這樣做?!” “說!” 面對雷霆般的呵斥,宮人還是死犟着不肯開口,以爲這樣就能逃過一劫,然而很快她就被侍衛提起,隨即被狠甩了兩記耳光。 宮人嘴角滲血,頭暈眼花。 清暉高高在上地睥睨下來:“本宮最後問你一次,你還不肯說,本宮便當你認了。你是想死,還是將你所知道都說出來?” “奴,奴婢……” 在威壓之下,宮人不敵清暉死亡般的凝視,在面無血色地朝她身後小心翼翼望去,又在觸及到一雙幽深卻更加可怕的眼睛後,被嚇得腰身一軟,匍在地上求饒:“是,是我,是我給蘇女郎引的路,公主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見她終於口吐人言,清暉如有勝券在握地冷笑了下。“果然是你……你爲何要這麼做?難道這一切都是你計劃的?” “不是這樣的,奴婢不是有意的,是蘇女郎的衣裳弄髒了,奴婢怕被責罰,纔去請她到偏殿更衣。” “你在狡辯?那毒蟲是怎麼回事?” 宮人忙不迭迴應:“不,奴婢說的句句是真。” 說到毒蟲,她顯而易見露出難色,內心掙扎不已,最終道:“回,回公主的話,那些蟲子,是奴婢給自個兒準備的……” 她話音一起,殿內響起不小的唏噓詫異聲。 “實不相瞞,奴婢生了種病,日前去曾去求太醫診治,說是體內有肝經溼熱之氣,須得用這東西爲藥引……” “奴婢爲了活命,又怕嚇着其他人,便一直偷偷把蟲子裝在罐子裏養着的。偏殿少有人去,空虛已久,才選擇放那……” 宮人驚惶地說:“可這回不知怎麼回事,罐子碎了,讓它跑了出來……” “奴婢真的沒有要害蘇女郎的意思,也不是有意的,公主饒命,別殺我,奴婢知錯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私養晦物,你真是該死!”清暉惱怒地將她一腳踢開,又道:“你求本宮又有何用,因爲你,本宮與梁美人也險些被你連累了。你該去求蘇女郎,看她大不大方,念在你無心之舉的份上,饒不饒你一命!” 宮人聞言,開始渾身哆嗦地朝着寶嫣的方向爬去,“貴女,貴女大人大量,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放過我吧。” 她痛哭流涕的模樣太過可憐。 寶嫣一時心生不忍,但又覺着這話相當可疑,兀自衡量着對方和清暉對峙中的話裏的真假。 若是真的,她當然不希望冤枉好人。 可若是假,她也希望能對其嚴懲不貸。 等她快到跟前時,寶嫣詢問:“你說你是得了晦疾,需要藥引才這麼做的。那我問你,那些衣物也是你給我送來的,爲何裏頭還藏着鋒利破碎的瓷片,這也與你無關嗎?” 宮人怔然到失語。 就在她在想要如何解釋清楚這一事情時,對這場鬧劇彷彿失去了興趣,靜默已久的陸道蓮從寶嫣身旁位子上站了起來。 他是這殿內最受矚目的存在,當他逡巡座下四方時,所有小聲議論的動靜都在此刻消失了。 擺脫嫌疑,證明與自己無關,不是她們安排的梁美人與清暉公主,在陸道蓮起身那一刻,神色從安然到變得心存忌憚。 低眸對上寶嫣疑惑不解的目光,陸道蓮朝她微微莞爾,然後擡手擊了擊掌。 一隊仿若等候宣召已久的帶刀侍衛衝了進來,將整座殿內團團圍住,這番動靜直接引起了所有人的驚恐不安。 梁美人幾番張望,震驚地問:“太子,爲何出動這麼多侍衛……” 清暉更是眼皮直跳,忍住心中猛然升起的懼意,僵硬地笑道:“太子這是何意,此處可是桂宮,不是廷獄。” 他想做什麼?替蘇氏女出氣嗎? 另一端,想趁機逃跑出去的漢貴女們有幾人被抓了回來,趕回到人羣中,害怕地擠成一團。 有膽大地試圖道:“爲什麼抓我們,此事與我們無關……” “讓我們走,我們要出去。” “噤聲。” 侍衛維持秩序,凶神惡煞的態度將貴女們嚇住。 一道低沉嗓音漠然插入。 “蘇氏女,是孤的女眷。”未曾想太子居然會在衆人跟前,表明了寶嫣與他的關系,在場的雖然早已知曉,可這大大方方承認的態度,還是驚愕到了她們。 陸道蓮冷冷俯視下來,“孤不曾請她入宮,何人以孤的名義,竟敢召她來此。” 梁美人與清暉公主頗受壓力,面色不自然地極力想要避開他威懾的目光,似乎他對她們做的事都一清二楚。 方纔還能輕鬆說出話的二人這時候卻出奇地沉默了。 靜默僵持中,陸道蓮對祈求寶嫣饒命的宮人,輕言細語地問:“你可知,她懷的是孤的子嗣,爲何還敢謀害孤的太子妃?” 宮人從失語中緩神,辯解:“奴婢沒有謀害她……” 可惜太子並未聽她解釋,彷彿說什麼都不重要了。 陸道蓮:“孤希望,今日之後,不要再有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意味深長的話語聲,讓衆人心頭浮起不祥的預感。 “至於此人,就賞她鞭笞之刑,直到嚥氣爲止,以儆效尤。” 似乎覺得不夠,陸道蓮還朝梁美人等淡淡示意:“既然娘娘宴請諸多貴女入宮玩樂,想必受方纔之事影響未能盡興,孤做主,就將這場鞭刑,贈予爾等助興。” 他勒令殿內將這裏包圍的侍衛:“守着她們,行刑結束前,不許任何一個人離開。” 梁美人震驚地瞪向陸道蓮。 清暉公主慌亂地訓斥着圍上來的侍衛,“大膽,你們敢對本宮不敬!” 殿內一角的漢貴女們更是害怕地被趕了過來。“不,不,我不要看,我要出宮嗚嗚嗚……” 拉起寶嫣,陸道蓮向同樣失去神情,呆呆的不知作何迴應的林氏道:“蘇夫人,有勞了。” 林氏對這聲突如其來的感謝尚不適應。 方纔輕描淡寫幾句,就說出滲人的話的太子,居然對她會是這樣的好脾氣。 陸道蓮:“蘇夫人出宮吧,孤會派人送你一程。至於寶嫣,孤想留她在長樂宮小住,等過幾日再送她回去。” 出了桂宮,將一片哭嚎聲拋在身後。 寶嫣勾着陸道蓮的脖子,臥在他懷裏,回望這座殿宇,守在外頭的宮中侍衛目不斜視,手持刀柄,嚴陣以待。 久日不見,終於把人從那一堆脂粉裏帶走的陸道蓮,察覺到寶嫣心緒不佳,朝她看過來:“在想什麼?” 去長樂宮的路上,宮人跟在後頭,林氏已經走遠了。 小雪也停了。 寶嫣目光卻沒落在他身上,怔怔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那個宮人,還未說出衣裳裏爲什麼塞有瓷片的事。 寶嫣雖然懷疑她的話,卻不像陸道蓮那般篤定,她就是有害她的意圖。 寶嫣生性優柔,陸道蓮卻半點不介意她這性子。 他總是憐她的,知道她是不想錯殺了好人,便告訴她:“她們想透過你拿捏我,那裏頭的人你可還記得都是什麼家世?” 基本報上姓名的,沒一個是站在蘇巍山那邊黨羽家的貴女。 陸道蓮還猜得道:“今日是不是還有人在你跟前,說我是非,挑撥你我?”他眼裏有深意。 寶嫣當真太久沒見着他了,方纔沒空看,現下細細打量,和眼裏似含着情的陸道蓮對視,忍不住紅臉,老實道:“是。” 她初聞那番挑撥離間的話,心裏好一陣泛酸,忍不住氣惱,還怨了他。 陸道蓮:“都是些對你虎視眈眈,不懷好意的,那個宮人再解釋又有何用。她與你無冤無仇,說是無人指使她這麼做的誰信?” “我殺她,是要告訴這些人,少打你的主意。” 後宮本就人多眼雜,心眼幾百上千,寶嫣人生地不熟,防範不過來也屬正常。 察覺到寶嫣眼裏的羞愧之意,陸道蓮溫聲道:“羞什麼。” 寶嫣:“我總是等你來救。” 他知道她是自責了,未能靠她自己保護自己。 陸道蓮勾了下脣,很平常的:“我願意。” 他還替寶嫣將責任攬過去,“是我養出來的,我把你養成這樣,遇到難處,只有等我來救。我願意,蘇氏女。” 寶嫣把臉埋進陸道蓮的胸膛,她覺着好丟人,害臊又難爲情,眼眶還情不自禁溼了。 “還好肚子沒事……” 寶嫣憋着氣,拿打溼的小臉輕蹭他的衣裳,嗓子略略沙啞,鼻酸保證:“下回若不是你親自來,我誰都不見。” “我,我也會再機靈些,保護好自己還有孩子。” 陸道蓮心中仿若有柔情百轉,他默了一瞬,承認道:“不關你的事,這回是我倏忽了。” 他和寶嫣一個月未見,實在是要處理的事情太多。 後宮朝堂銥誮,陸道蓮即使隻手通天,也不可能分出百十來個身影應付,他這個月每天夜裏入寢的時間,幾乎不到兩個時辰。 他想儘快將局勢掌握住,解決掉這些麻煩,與寶嫣相見,這才廢寢忘食地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