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103節 作者:未知 “皇后娘娘得知桂宮來了一羣貴女,賜下許多賞賜,其中還有蘇女郎的一份,如今大長秋就在正殿等候,還有宮務要處理,夫人可否代蘇女郎前去謝恩。” 大長秋乃宮中女官,職務不小,秩俸兩千石事,不是能隨便打發的。 林氏回頭看着寶嫣,的確是應付女官要緊,正殿和偏殿離得不遠,就是有什麼事她也能趕過來。 林氏:“阿嫣,你先在此處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寶嫣點頭,“阿嫂去吧。”雖不知皇后賞了什麼,眼下寶嫣實在分身乏術。 林氏等人一走,還是有宮人守在殿外。 寶嫣坐在凳子上,背對木架,䧇璍根本不知危險地靠近。 雪天,花園中一羣舞姬忍着寒意,爲亭子裏捧着手爐的貴人們起舞,身形不時僵硬顫抖,還要被其中聲音挑剔,“驚鴻舞,怎麼也不驚鴻,也就這樣吧。” 清暉公主從梁美人身旁默默離開,走到他處,聽着宮人祕密的彙報,“奴婢家鄉田地裏就有許多小東西,其中一物,常年勞作的人都知道,惹上這物只有等它喝飽了血才能拔出來。” “只是冬日裏不好尋,奴婢出宮命人挖遍了田土,才尋來這麼多……前幾日提前餵了幾次血,如今已經餓了它們四五日了,只等那位劃破口子……” “嘶。” 寶嫣想不到衣物裏還有藏的有鋒利的碎片,她指腹很快沁出鮮紅的血珠,順着手腕流出,滴到地面上。 而屏風上的點點黑色陰影已經蠕動到了邊沿處。 寶嫣低着頭,露出脖頸,一片白嫩的肌膚,裏衣的領口微張着,她想着怎麼處理手上的傷,衣裳裏爲什麼還有鋒利的碎片,從而忽略了殿外的動靜。 就在點點黑影從空中降落,要掉入她脖頸時,有人推門而入,動靜令寶嫣緊張地站了起來,向前一步,“誰?” 許久未聽到的熟悉嗓音響起:“是我。” 高大的身影越過花瓶櫃架,變得更有威嚴,已經能與天子的威勢並駕齊驅的陸道蓮出現在寶嫣眼前。 他終於來了,寶嫣卻不見得有多高興,也許是因爲連日來他不和她通信,哪怕是報聲平安的消息也不傳。 寶嫣只能通過她阿翁阿耶來知曉陸道蓮目前的狀況,可是長輩跟前,她也不好多問,免得誤了正事,寶嫣只有等。 等陸道蓮親自來接她。 可想象中,等來的不僅不是他。 還有從別人口中聽聞的不好的消息,寶嫣本還心存理智,然而見不到人還好一見到人,便生出幾分哀怨,連看都不仔細看陸道蓮。 匆匆一瞥便別開了臉,假意冷若冰霜。 “你終於知道來了?”話音落,寶嫣便咬脣,更擡手想將自己這張嘴遮住,怎麼這麼壞事? 這樣開口,彷彿將她心中不滿,在意的東西暴露出來了。 她豈不是會被陸道蓮給恥笑,定然覺得她想他了。 怎會這樣耐不住氣…… 寶嫣再擡頭,想要解釋,陸道蓮目光所及卻在她背後,冷峻的面容展露出一種薄情且嫌惡的寒意。 她心中咯噔,未免因陸道蓮的態度而受傷,他難道是在嫌惡自己…… 就在寶嫣胡思亂想的下一刻,一隻手忽然將她從屏風前拉開,再接着陸道蓮就是一腳,勾起她剛剛坐過的凳子,再將它踢出去連同屏風一起撞倒。 “你這是做什麼?”寶嫣還未明白怎麼回事,陸道蓮摟她在懷,幫她調轉了下方向,示意寶嫣看向不知從哪裏來的一地從未見過的黑點。 “啊……“ 她登時受驚地往後退,可後面就是陸道蓮的胸膛,她退無可退,只覺得好可怕。那些會蠕動的十分黢黑的蟲子,伸出尖細的角,爭先恐後地往地上她滴過的血跡裏蹚。 在寶嫣腿都軟下來時,實際上陸道蓮先前看到的更爲驚險。 他若不來,只差一點那爬上架子的噁心之物,就已經要落進寶嫣的領口中了,水蛭本就不該是出現在宮裏的東西。 一下出現這麼多,可見是有意要針對寶嫣。 她呼吸加重扶着肚子,雙腿發軟,眼神更是透露出惶惶的不安,陸道蓮雖然面沉如水,卻還是先將自己的外袍解下來將寶嫣包住,再將她抱起,“別怕,是我來晚了,還好,它們沒碰到你。” 接着,他眉峯緊蹙,涌上一絲陰狠的戾氣,彷彿連日來的忍耐與底線,終於如同絲絃無法保持平衡,嗡的一聲斷裂。 對於想要謀害寶嫣的人,陸道蓮沉聲輕道:“孤不會放過他們的。” 第74章 依譁聽說被宴請的蘇女郎出了事, 太子也來了,衆人聞訊連忙趕回去拜見。 正殿內,一對璧人坐在一塊。 太子名聲在外, 不是沒有見過, 是每個深閨夢裏出家爲僧的不眴師父。一襲白衣,丰神俊秀, 記憶中是山巔白雪,不可觸碰。 可誰曾想不過經年, 搖身一變, 就成了位高權重的漢室儲君。 人還是那個人, 氣度還是那樣的氣度, 但就是感覺不一樣了,明明看也沒看她們, 就好似山雪變近,伸手可撈的孤月,多了絲人氣兒。 都覺得高山變得好攀, 可高山除了爲一個人俯首, 其他人還是與他有着遙不可及的距離。 “殿下。” 梁美人率先出聲,她看着這個搶了她兒子太子之位的僧人, 在得道漠視和冷遇後,強顏歡笑地挪開眼神, “這是怎麼回事?蘇女郎怎麼受傷了?” 寶嫣的傷口快包紮好了, 衣裳也換了, 外面裹着明顯不屬於她的玄色外袍。 陸道蓮在她身旁,氣勢冷冽如霜, 眼睛專注在寶嫣手上,林氏隱忍怒氣, 站起來替他們二人說話:“美人有所不知,我阿妹第一次入宮什麼都沒做,卻好似還是不小心招惹了什麼小人,竟然要趁機謀害她。” 她將寶嫣的遭遇,還有房裏出現過的東西如實道來。 此間,寶嫣也在觀察梁美人等人,想從她們臉上看出些端倪。 她一直以爲打翻湯水,不過是湊巧。 可歷經了偏殿危險,寶嫣終於意識,這應當不是意外了。 爲何她和林氏之前就想要走,卻正好碰上宮人前來送湯?爲什麼宮人偏要她留下換身衣裳再走。 再爲何,她更衣的時候,又趁機將她阿嫂支走。 不過都是處心積慮,一些針對她的手段。 “真是怪事。” 聽完林氏的話,清暉面帶驚訝地發出質疑,“這座宮殿,往日就是作爲宴請使用的,就在前幾日,呂良人還曾在此舉辦過生辰宴,也未聽說過有什麼毒蟲啊?會不會是蘇女郎看錯了?” 她們表現地毫不知情,梁美人也走了過來,擰着眉對寶嫣關懷至深的樣子,“怎麼手也受傷了呢?” 她伸手想看看寶嫣的傷處,結果卻被躲了過去。 如今變得分外敏感的寶嫣將手抽回來,她對上樑美人虛情假意的視線,感覺到對方的目光有一瞬間堪比利劍,但很快又化作了點點溫情和訝異。 寶嫣儘量平靜道:“多謝梁美人關心,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 但還是痛的,她上藥期間,好幾次沒忍住疼得叫了出來。 可是又沒人能代替她承受這份痛意,陸道蓮在旁邊,一直幫她擦汗,撩開她鬢邊的髮絲,掌心輕撫她的後背,似乎想以這種方式幫她緩和。 這裏動靜剛落。 清暉便在那頭,着手吩咐:“去,把方纔在這裏伺候的宮人都找出來,還有弄髒了蘇女郎衣物的人,通通叫過來,本宮要親自審問,到底是誰在搗鬼。” “今日是梁美人和本宮安排的宴請,我等誰都不願發生這種事……” 說這話時,清暉餘光還試圖偷瞄寶嫣身旁那道清冷沉默的影子。 這個與她同父異母的皇兄,是清暉不願承認的存在。 他就是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 可偏偏,如今不管是在朝堂還是在宮中,他又以獨攬大權的架勢逼得她母后招架不住。 不只事她討厭他,被搶了自己兒子的太子之位的梁美人也憎恨他。 他打破了原本平衡的局面,在他們都很滿意目前局勢的時候,只要父皇一直醒不來,朝堂就能一直被往他們王家掌控。 她左右不是皇子,繼承不了大統,誰當太子也沒什麼所謂。 只要她身爲公主過得好就行。 可惜一切都被陸道蓮破壞了。 本以爲他除了空有武力,身邊沒幾個能人。 情勢還算控制之中,卻不想,朝堂居然還有他的內應,那個不識好歹的蘇家,居然奉一個來路不明的太子爲尊,更與他們的勢力對着幹。 不光事事以陸道蓮爲先,還爲他衝鋒陷陣,到處造勢。 都該死。 可是任他們的人刁難,明裏暗裏動作不斷,陸道蓮這邊依舊宛若銅牆鐵壁般不好攻破。 好在,在衆人都以爲拿他全無辦法的時候,終於探查出了他的其他弱點。 據梁美人在鴻燕府的兄弟所報,陸道蓮有一位女眷,姓蘇。 頗爲得寵。 其本是與他一同返京的,結果那天夜裏他血洗長街,身邊根本沒有女郎身影,想必是祕密入京,方能瞞天過海。 此女不僅深受陸道蓮的看重,還懷有身孕,須得好生利用。 按照清暉的話,今日所有出入這座殿宇的宮人被召集在此,一排排跪下。 上座的位置被陸道蓮所佔據,不知是否爲了避其鋒芒,梁美人識時務地沒再他跟寶嫣面前久留,來到清暉身旁,與她一同審問。 而宴席上的貴女們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出了這種事,有人自命不凡,全當旁觀了一場好戲,有人心不在焉,想的都是別的算計。 總之各懷鬼胎,靜等這場審問的結果。 清暉:“人都齊了,是誰將蘇女郎請去偏殿的?出來。” 跪着的宮人將頭垂得又深又低,無一人敢回話。 清暉怒目瞪向她們,再次呵斥,“還不出來?若是被本宮抓到,本宮剝了她的皮,給蘇女郎賠罪。” 梁美人冷眼旁觀夠了,開口示意:“既然無人敢應,那就讓蘇夫人代蘇女郎前來指認吧,你們打過照面,看看那個不懷好意,想要謀害蘇女郎的在不在這羣人裏頭。” 說着,她命令道:“都擡起頭來。” 宮人們速度不一,皆是忐忑的擡起頭,其中一道身影卻遲遲不肯起身,出於害怕更是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