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恩將仇報”的希裏
然後她就心滿意足地舉着兩串烤肉跑回去了。
“你是不是知道我們的計劃了？”鏡子大師一直坐在林祐身邊，但不論林精還是獵魔人，沒有一個注意到祂；就連跑來討要烤肉的希裏，明明近在咫尺，也將其當作了空氣。
坐在另一個營火旁的獵魔人被強塞了一串烤肉，金色豎瞳朝這邊投來警惕的目光，卻直接忽略了岡特·歐迪姆，只專注於身材矮小的男孩身上。
“你一點常識都沒有嗎，不能隨便喫陌生人的食物。”
“可是林精們說了，他也是布洛克萊昂的客人；林精們不會請一個壞蛋去做客的吧？而且他又不認識我……”
“不認識伱，爲什麼會對你提那麼奇怪的要求？”
在場的外人中，可不就只有傑洛特一個需要戴眼罩麼？
獵魔人既無奈又憋屈地順從了。幸好，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用單薄的詞彙和修辭語法講解沿途的美景，勉強算是個安慰。
“這麼快？”林祐故作驚訝狀，“你是吃了還是扔了？”
落水洞上方的洞口被濃密樹冠掩蓋，遮蔽大量陽光的同時，也大幅隔斷了水汽的流通；霧氣、蒸氣從地表的泥土和岩石縫隙裏鑽出來，積聚在洞中釀成厚重的溼氣。
傑洛特沉默半晌，最後一言不發地回到了另一邊的營火處。
銀色的目光自有一股威嚴凌厲，讓膽大包天的辛特拉小公主都不禁瑟縮了下身子，下意識地想往獵魔人身後躲。
恰好，和所有長生種一樣，林精們不缺乏耐心。
領路的林精停下了腳步，轉身說道：“艾思娜就在裏邊，請進吧。”
白狼護着女孩兒，挺身而出：“女士，請您原諒，能否慎重考慮希裏的轉化？”見多識廣的獵魔人早就知道林精們把希裏帶來此地的用意；他覺得自己無法坐視這個小姑娘被轉化成林精。
小姑娘恣意發泄着白天被獵魔人威脅打屁股的憤怒，換來一個雖然兇狠，卻毫無震懾力的瞪視。
“至少祂們有些地方做得比人類好；因爲命運雖然虛無縹緲，卻是真實存在的。”
“不行，我要先檢查一遍。”
“她是辛特拉的公主，如果辛特拉人知道她被轉化，勢必會激化與布洛克萊昂的矛盾；還有，她……”白狼喋喋不休地羅列着希裏不該被轉化的理由，可林精女王全然無動於衷。
在這片林精的聚居地裏，所有建築均由樹木枝幹自然生長而成，獨特的“天然”房屋如同攀附樹幹的藤蔓一樣，從上至下如星羅棋佈。
希裏兩眼圓睜，驚得小嘴半天合不攏，又問道：“變成林精就得永遠留在這兒了嗎？”
說話間，獵魔人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營火旁，將兩根鐵籤遞還給男孩；“謝謝你的烤肉。”
“不是我想做什麼，而是湖中仙女、艾思娜祂們想做什麼。”火光下，鏡子大師的五官幾乎糊成一片，難辨虛實；“祂們似乎想通過命運的力量看到更清晰的未來。”
走了一整個白天，隨着周圍出現的樹木越來越高大，連從未來過此間的林祐也知道，這裏已經靠近布洛克萊昂的中心，距離林精們的首都杜恩-卡納爾越來越近了。
不論什麼樹種，都比外界所見要高大百十倍；林祐仰着脖子也看不清樹冠。很多時候，光是這些樹木裸露在地表上的樹根就比常人還高一頭，遑論更加粗大的樹幹。
杜恩-卡納爾的城市中心建立在一個巨大的落水洞中。進入落水洞的道路雖然平坦卻十分隱蔽，這也是爲什麼林精們要給外來者戴上眼罩的原因。
歐迪姆發出一陣虛僞的感嘆：“確實明顯得過了頭；不過也請你理解，時間緊迫，命運的力量又太過縹緲，我只能用這種直白的方式讓你接近命運最關注的兩個人，好讓你與命運產生交集。”
林祐言簡意賅地回答道：“就是把你從人類變成林精。”
希裏被默認爲很快會轉變成林精；林祐是大世界的談判代表，是貴客；至於岡特·歐迪姆，乾脆就被林精們忽視了。
林祐啞然失笑：“人類遇事猶疑，往往求決於鬼神；神明和人類沒什麼區別，也把希望寄託在比自己更高層次且虛無縹緲的力量上。”
看來這裏應該還有地熱溫泉。
“命運的選擇。”林精女王低沉的聲音宛若喃喃自語。
至於說來客有沒有危險性，那更不是個問題；早在他們進入杜恩-卡納爾之前，就已經被森林中的生物反覆檢查過不止一次了。
從第二天開始，前進的速度變快了。原本認爲會拖慢隊伍的兩個孩子——林祐步履輕快，輕鬆跟上了林精的腳步；希裏幾乎一直呆在傑洛特的背上，好像根本不用帶腳出門。
“……”獵魔人臉上的疤痕快速抽搐了幾下，算是難得的表情變化；“你到底是誰，年輕的……伯爵？”
歐迪姆彷彿有着無窮的耐心，即便長時間等不到回答，神色依然平靜；火光映照在祂臉上，忽明忽暗，彷彿每一次火光的閃耀，都讓祂的面孔變得更加模糊。
這座簡潔古樸風格的“大木屋”，就是布洛克萊昂統治者的“宮殿”。
“先見誰？”林祐問。
清涼悅耳的哨聲迴響着，這是林精們在互相聯繫。爲林祐一行領路者很快就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艾思娜同意見你們。”
“獵魔人。”走在前頭的林精突然停下腳步，“你必須遮住眼睛，我才能帶你進去。”
白狼露出不解的表情：“只有我一個要遮住眼睛？”雖然早就知道林精們的待客之道，但是他不明白，爲什麼只有自己被區別對待？
傑洛特板着臉回了一句：“你用的調味料很特別。”
一些巨大如傘狀的菌類在石壁縫隙和樹幹上生長，成爲建築物之間往來的階梯通道。
“哎呀，你不喫算了，都給我！”
“不然還能爲什麼呢？”
林精們擁有干涉植物生長的超自然能力，她們不用刀劈斧砍就能獲得一套心儀的建築——只要有耐心讓樹長成。
但是，你們爭吵的時候就沒想過避開另一個當事人嗎？
林祐對惡魔的問題不理不睬，對爭吵聲也充耳不聞；他給自己泡了一壺咖啡，熱騰騰的香氣入喉，淌向五臟六腑，愜意得伸起了懶腰。
林精們躬身行禮：“艾思娜女士。”隨即就在女王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迎接獵魔人的是辛特拉小公主毫不留情的嘲諷：“我都看到了，你剛纔的樣子就像塊木頭；傑洛特，你只會對我一個人兇，換一個人，哪怕也是個小孩子，你都被堵得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你不敢打他的屁股吧？”
跟着領路者的腳步，沿着菌菇階梯一路爬至石壁中部，來到一座被衆多“木屋”衆星拱衛般圍在中間大“木屋”前。
林精的社會沒有人類那麼多的繁文縟節。身爲統治者的艾思娜同意見面，那就立刻能見，沒有層層通報、安全檢查之類的屁事。
“傑洛特說的轉化是什麼意思？”希裏不安地四下張望，找到房間裏唯一一個熟人悄聲問道。
林祐並不懷疑，這裏的大多數建築恐怕比傑洛特這個年近百歲的“老人”年紀更大。
“確實。外國貨，很貴，不能送給你。”
視線之內，遍佈着粗壯宏偉的高大樹木，它們大多是橡木，正契合杜恩-卡納爾這個地名的古語含義——橡樹之地；偶爾也能看到紫衫、白鬍桃樹等。
走進“宮殿”，出現在視線內的只有一個女性林精；她穿着輕盈而纖薄的綠色衣裙，瞳孔與頭髮都是燦若銀華的顏色，抿緊的雙脣讓她的神情看起來十分嚴肅。
厚重的樹冠幾乎遮蔽了所有陽光，樹木間的空間變得幽深陰暗。不過好處在於斷絕了低矮灌木、藤蔓的生存機會，樹幹之間的空間空曠平坦，方便了行走；只有一層厚厚的腐爛樹葉是行人最大的障礙。
“見你們所有人。”領路的林精踩着菌菇往上走，“跟我來吧。”
“所以我也如你們所願，用兩串烤肉同他們兩人建立聯繫。”執筆人表現得對惡魔的謀劃不以爲意，“不過，你通過這種方式讓這個世界的命運‘看到’我的存在，是想讓它做什麼呢？”
“爲了與大世界的談判？”
艾思娜的目光在執筆人身上略作停留並微微致意，很快又轉向現場最嬌小的人身上。
“你光顧着喫肉，沒聽到我讓那個小姑娘帶回去的要求嗎？”林祐不滿地質問，“與其將來裝作不認識我，不如一開始就不要互相認識；你瞧，我都沒問過那個小姑娘的名字。”
“是的。”林精們顯然沒有解釋的打算。
命中註定要成爲父女的兩個人小聲爭吵着；不知不覺間，他們就逐漸進入各自的家庭角色。一個滿是保護欲的父親和一個自有主見的女兒，各自不依不饒，相處時全無違和感。
“對啊。”林祐故意裝出幸災樂禍的嘴臉，“林精們就是想把女孩永遠留在森林裏。”
“能猜到一點。畢竟，從我和他們的‘偶遇’開始，你做得一切都太刻意了。”林祐的回答姍姍來遲，而且聲音彷彿也受到對面惡魔的影響，變得模糊飄忽；離開營火的光照範圍越遠，就越是細微難辨。
這個原始森林深處的夜晚，戈夫伯爵是在郊遊野營般的享受中度過的。
希裏大爲不忿，沒好氣地質問道：“憑什麼只有女孩，我覺得，像你這樣的男孩也應該留下來。不但要從人類變成林精，還要從男孩變成女孩。”
林祐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我好心分你烤肉，結果你就這麼恩將仇報是吧？
第二更
這章也三千字，算是把昨天少更的一千字給各位書友補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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