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章 我試試，你逝世
占星也好，占卜也罷，說白了都是試圖窺探命運。
獵魔人世界的“命運”力量已然具備神性，只待喚醒神格就能成就世界的至高神位；在這個世界，術士與占星師所進行的每一次占卜，實際上都是在借用“命運”的力量。
有的人能力強，借到的力量就多；有的人能力弱，借到的力量就少。當然，也有那不入流的，自然與力量絕緣。
沙斯希烏斯屬於力量極爲強大的占星師，就占卜這一行而言，他應該僅次於極少數天生血脈不凡的預言家。所以當他爲艾登子爵占卜時，切實引動“命運”的力量聯繫上了林祐。
這種聯繫既脆弱又細微，能夠反饋給占卜師的信息也極爲模糊、稀少；但不論怎樣，在占卜成功的這一刻，占卜師和被占卜的對象確實通過“命運”這條線聯繫在了一起。
也就是最近執筆人動作頻繁，導致他本人與尼弗迦德皇帝、以及帝國國運之間有了深刻的聯繫，否則沙斯希烏斯還真未必能成功占卜。
這下可好，林祐正想跟“命運”好好談談呢；這根莫名遞過來的“命運線”雖然不能轉變成通話線，但是可以讓他更好地觀察、瞭解“命運”力量的本質。
另一邊的林祐並不知道，因爲自己順藤摸瓜的嘗試，居然讓一位頂尖占星術士當場逝世。他現在只爲這次嘗試的失敗而嘆息。
“大師，沙斯希烏斯大師！”慌亂的子爵似乎想不到該說什麼，只是盲目喊着占星術士的名字。
“那是……神！”沙斯希烏斯用盡最後的力氣說了幾個字；他臉上是一副僵硬的驚恐表情，但奇怪的是，他的聲音又充滿了虔誠和敬畏。
沙斯希烏斯此刻就像垂釣時勾住了一條根本提不動的大魚，不但魚釣不起來，自己還反過來被魚拖進水裏。更可怕的是他想撒手都撒不開，因爲兩個“神”試圖交流的強大意願不是一個凡人能夠抵抗的。
比如說，“命運”的神性躲在哪兒？
如果把“神格”比作“人格”，那麼神性就有點像“人格”中的“本我”部分。就催生“命運之神”這個任務來說，只有找到命運的“本我”，才能想辦法塑造祂的“自我”。
所以，也就不怪執筆人死死拉住這條“命運線”不鬆手，試圖順藤摸瓜了。
“你完全可以自己來擔任這個世界的命運之神，布萊斯。”歐迪姆的神色語氣罕見地鄭重，“命運神性尚未完全覺醒，渾渾噩噩；你可以用自己的人格去取代祂的神格——你完全有這樣的資質。”
以人類的身體，哪怕這個人是術士，擁有強大的魔力儲備，又如何能支撐起兩個“神性”的交流渠道？
於是，沙斯希烏斯立刻就倒了大黴。
“怎麼了，看什麼呢？”林祐裝模作樣地上下打量自己。
時間太短，命運線也太細，只模糊感知到一個物質之外的維度，聯繫就中斷了。
“我在看……伱的神性。”鏡子大師的感嘆卻比林祐“真誠”得多，“之前從沒意識到，你的神性居然與命運如此契合。”
瓦提爾被嚇壞了；占星術士是皇帝所信任的寵臣，可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死在自己面前。他顧不上占卜儀式的神聖性，撲上去想喚醒沙斯希烏斯——在子爵的視角里，對方一直在仰頭觀星進行占卜。
在某個瞬間，沙斯希烏斯感到自己突然一陣意識恍惚，而後身上的魔力如決堤之水般涌出體外，消散在未知的空間；緊接着就是精神的迅速萎靡，頃刻間意識就陷入半昏迷狀態。
只可惜，沙斯希烏斯已經聽不到更回答不了這些問題了。
這一切變化都在艾登子爵的眼皮子底下發生，沒等他反應過來，沙斯希烏斯的生命就進入了彌留狀態。
“你說得倒是很輕巧。”林祐不以爲然地一笑，“這個時候，你的表現才真正貼合了我印象中的惡魔；都那麼唯恐天下不亂。”
占星術士知道自己遭到了反噬；這是占卜過程中極少遇到，但又極度兇險的情況，必須立刻中斷占卜。
占卜是會產生損耗的；占卜的目標越是重大、想要的效果越清晰，占卜師的消耗就越大。這種消耗包括但不限於精神、氣力、魔力乃至生命力。
大師，你知不知道這句話意味着什麼？
我讓你幫忙調查誹謗皇帝的陰謀，你卻說對方是神？
鏡子大師沒理會男孩的俏皮話，而是接着說：“或許你還沒有意識到，你和命運契合意味着什麼。”
等執筆人從嘆息聲中回過神來，他才發現岡特·歐迪姆居然一直在盯着他看。
林祐想了想說：“也許是因爲摩伊賴特別喜歡我？”
“噢？那我很樂意向您請教，歐迪姆先生。”執筆人的表情卻根本沒把自己說的話當真。
交流渠道是沙斯希烏斯打通的，但掐斷渠道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可隨後發生的事情讓沙斯希烏斯瞬間被嚇出一身冷汗；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中斷占卜儀式！而且隨着魔力、精神力殆盡，他的生命力也開始消散。
這幾個字也成了占星術士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大師，大師！”子爵搖晃着占星術士的身體，但對方全無反應。正當他考慮着是繼續嘗試叫醒，還是離開觀星臺去尋找幫手時，沙斯希烏斯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從“觀星”中清醒過來。
很快，占星術士連正常的思考都無法維持了；因爲身體消耗太大，他頭巾下的髮色短短几分鐘就由黑變白，裸露在外的臉、手等身體部位的皮膚起皺、起斑；衣服遮蓋下的身體形同枯槁。
艾登子爵扶着沙斯希烏斯的屍體欲哭無淚，而死者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更是令人遍體生寒。
什麼意思？
難道是神明親自出手針對皇帝？
哪怕世界上最權威的君王，也無力對抗神的質疑與懲罰。
“你知道你很難相信。”惡魔循循善誘，“雖然的確很困難，但並不是做不到；而且，還有我可以幫你。如果你懷疑我，那不妨定個契約……”
“得了吧，歐迪姆先生。”執筆人直言打斷，“衆所周知，你的契約纔是這個世界最不可信的東西。”
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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