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執筆人與詭計之神
1891年末，林祐踏足了這個在美國曆史上存在感十足的聯邦州。
滿載清教徒的“五月花號”在這裏靠岸；引發美國獨立戰爭的“波士頓傾茶事件”發生在這裏；獨立戰爭第一槍在這裏打響；此外還有臭名昭著的“塞勒姆女巫案”，以及雲霧繚繞的伊法魔尼魔法學校。
林祐此行的目標正是伊法魔尼學校所在的格雷洛克山；確切地說，是爲山頂的那棵特殊蛇木而來。
在他穿越時間禁區之前，得到的最新一個“未知”事件消息就來自伊法魔尼。小巴蒂·克勞奇襲擊並摧毀了生長於校外的蛇木，並從蛇木根下取走了斯萊特林當年所使用的魔杖。
霍格沃茨四位創始人之一所使用的魔杖，又是被伊法魔尼創始人埋下，幾百年來都是伊法魔尼學校的重要資產；同時還要再加上伏地魔本人與斯萊特林的血脈傳承。
此事一經發生，就意料之中地引爆了魔法界輿論。毫無疑問，一起新的“未知”事件以一種爆炸性的方式發生了。
開啓了幻身咒的林祐默默站在蛇木旁，蕨葉遮蔽了冬日的陽光，也遮住了執筆人的身影。看得出來，伊法魔尼的巫師非常看重這株意義特殊的蛇木，裏裏外外設下了許多保護性魔法，使其不受冬日嚴寒的折磨。
“味甘淡，性平，有清熱散瘀、收斂止血、解毒消腫之功。莖幹：主治溫熱疫病，血積腹痛，淤血，凝滯，血氣脹痛，筋骨疼痛，跌打損傷，肺癆，便血，崩帶，蟯蟲。嫩心葉：主治乳癰，癰疔瘡癤，腳生頭蛇。”
林祐默唸着醫書裏所記載的蛇木藥用價值，心裏暗自揣摩；哈利波特系列的背景設定集裏，蛇杖長成的蛇木葉片確實有極佳醫療作用；羅琳女士寫這一段的時候，難不成真的翻過醫書？
心裏的念頭亂七八糟，但戈夫伯爵手上卻絲毫不亂；陰沉木魔杖找不到，就拿威力更大的纏蛇權杖來替代。話說回來，阿斯克勒庇俄斯作爲古希臘醫術之神，手中纏蛇權杖傳到後世更成爲醫療機構的標誌；此刻用來對付蛇木倒是恰如其分。
無形的魔力被權杖千百倍放大，絲絲縷縷滲入土壤；憑藉真神的實力壓制，伊法魔尼師生加諸於蛇木的保護魔法要麼被繞開，要麼被衝散，全然沒能發揮效用。
魔力深入地下，穿透蛇木根系，如百川歸流，悉數匯聚到斯萊特林的魔杖上。
做完這一切，林祐又繞着蛇木走了兩圈，確定沒有遺漏，也沒有留下痕跡，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他朝一旁的空蕩蕩的雪地問了一句：“你覺得怎麼樣，我的應對措施有留下空子給陰謀家利用嗎？”
雪地寂靜無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一聲莫名感嘆：“你是在問我？我不就是那個有可能鑽空子的陰謀家嗎？”
這個聲音渾厚、剛毅，震得周圍樹上的積雪簌簌落下。聲音響起處，出現了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祂目測有兩米三四十公分高，獸皮從肩上披到腰間，內襯皮甲，披散着長髮，腰上彆着一柄闊脊長劍。
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在於祂只有一隻左臂是完整的，右臂從手肘以下全都消失了。
“戰神提爾？”林祐臉上的驚訝之色不是作假，“我沒想到來的會是你。”
“爲什麼不能是我？”提爾直來直去。
“因爲你不像一個適合做這種事情的人。”林祐同樣坦率地說，“我能想到北歐神繫有可能先禮後兵，派人來跟我談一談；但是一個爲了欺騙一條狼都不得不付出一條手臂的神，實在不適合負責‘外交’事務。”
“因爲我不夠奸猾、敏銳，不懂得投機取巧、推諉塞責、甚至言而無信？或者你更願意選擇洛基作爲談話的對象？”提爾反問道。
執筆人突然覺得無言以對。
勾心鬥角的日子過久了，心懷叵測的陰謀家見多了，突然看到一個言而有信的神明，反倒覺得人家是異類。
戰神提爾在北歐神系本來就承擔着一部分契約與承諾的職權。祂欺騙了芬里爾是真的欺騙，但付出代價做賠償的時候也是說到做到，絕不弄虛作假。
怎麼說呢，有一種“把話說開，照合同辦事”的既視感。
從身份上來說，讓提爾出面充當“先禮後兵”裏的這個“禮”，也體現了北歐神系複雜矛盾的心態。
一方面爲了改變“諸神黃昏”的既定命運不惜與衆神爲敵，另一方面又希望找到相對和平的解決辦法。
站在提爾的對面，林祐並沒有因爲自己在衆神心目中地位提升而感到欣喜；雖然北歐神系找到他頭上已經間接證明了祂們承認執筆人的特殊作用。
“你們想找我談什麼？”林祐神態嚴肅，“事先提醒你兩件事：第一，帕特里克·摩根已經先找過我了，祂把你們出賣得乾乾淨淨，還打算拿伱們做籌碼與我合作。第二，或許你們滯留在時間禁區裏消息不夠靈通，還不知道衆神已經識破了北歐神系的計劃，奧丁和其他神系幾乎徹底鬧翻了。”
提爾搖了搖頭，對上述消息不以爲然；“這些都是最壞的結果，但我們事先已經有所預料；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影響我們今天的談話。”
“聽你的語氣，似乎我們會談到很嚴肅的話題。”
“很重要，也很關鍵。”提爾說道，“就我個人來說，我一直很疑惑，爲什麼你——還有你背後的其他神系——要阻止我們？製造‘未知’難道不是對大世界有好處，對大家都有好處嗎？爲什麼你總是要阻撓我們，逼得我們把一件好事做成這種偷偷摸摸的行徑？”
林祐應聲答道：“因爲無序的‘未知’是危險的，誰也不知道混亂的‘未知’會帶來怎樣混亂的結果。我們不能把好事變成壞事。”
“你覺得這個理由能說服誰？”提爾對這個答案不屑一顧，“哈利波特故事，再怎麼混亂，又能脫離衆神的掌控？我伸出一根手指頭就能碾碎霍格沃茨城堡——任何一個真神都能做到這一點。”
“所以你對這個答案不滿意？”林祐冷笑着問。
提爾揮舞着僅剩的一隻手臂大喊：“當然，顯而易見。”
“那我換一個答案：衆神阻撓你們的原因，是因爲你們想把這件‘好事’變成獨屬於北歐神系的‘好事’；在衆神都憧憬、等候‘未知’所帶來的好處時，你們北歐神系突然衝到最前頭，打算把最大的好處一口吞進肚子裏，半點都不分給旁人。”
林祐發出比提爾更洪亮，也更理直氣壯的聲音；
“圍繞‘未知’的一切事務，已經變成了衆神爭權奪利的戰場；而你們打算喫獨食的計劃讓北歐神系成爲了衆神共同的敵人。所以，祂們會竭盡全力去破壞你們的計劃，而我也是帶着這個任務來的！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來自北歐的戰神閣下沉着臉半天不說話，哪怕執筆人的唾沫差點就噴到祂的臉上；似乎祂也被對方聲色俱厲的態度所震懾。
沉默許久之後，提爾才緩緩開口，沉重的聲音說明把手臂送進魔狼口中都面不改色的戰神，此刻的心情有多麼艱難；“我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我當然知道你們是有原因的。如果沒有這麼明顯的動機，帕特里克·摩根想出賣你們還得多費點周折呢！”林祐的冷笑中不無嘲諷之意。
“我們幫助過你，奧丁幫助過你，執筆人。”提爾突然話鋒一轉；老實人說話就是這樣，討要人情都這麼直來直去，渾然不知這種態度很有可能導致雙方徹底反目。
不過提爾說的也是實話，北歐神系幫助過林祐，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在《戰神》故事世界處理爛攤子的時候，奧丁親自出手維持了小世界的穩定。如果說那時奧丁自己也有保護北歐支系神的自身利益牽涉其中，對執筆人還只是間接幫助；那麼後來衆神大會調解奧林匹斯與萬神殿糾紛時，祂對林祐的幫助就是實實在在不摻水分了。
那一次衆神大會，是執筆人提升自身地位的關鍵機會。
“奧丁確實幫助過我，但人情不是這麼討的。”林祐依然冷着臉，“如果當初你們坦然向我提出要求，讓我尋求大世界意志的幫助，用鵝毛筆改寫‘諸神黃昏’的結局，那我會很高興幫你們的忙——哪怕這麼做並不容易。可現在，你們希望在自行其是之後，用人情要挾我承認既成事實，甚至幫着你們與衆神爲敵？那份人情不值這個價！”
戈夫伯爵向來行事謹慎，心裏自有一本賬，不會輕易被人情所綁架。奧丁的人情雖然大，但不論維持《戰神》小世界還是在衆神大會上提供支持，都是在合情合理基礎上做出的；既然如此，林祐還人情的時候自然也要在合情合理的基礎上進行。
總不能說你替我頂個班、喝個彩，回頭我就應該幫你去殺人放火？
人情不是這麼論的。
“我們不需要你與衆神爲敵，但我需要從你這裏得到一個消息。”提爾面不改色，對林祐的質疑聲無動於衷。
“什麼消息？”
“大世界意志。”提爾看着執筆人的雙眼，目光堅定而專注，“我們不止一次嘗試與大世界意志溝通，但都沒有得到有效迴應；不論派去的使者是神鬥士還是支系神，乃至真神，每一次嘗試，得到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回答——祂拒絕我們溝通。”
林祐眉頭微蹙：“你的意思是，大世界意志不想與你們合作？”
“不，確切地說，我們很懷疑大世界意志有沒有產生‘對外溝通’這種意識。”提爾的目光異常專注，甚至可以說在刻意觀察着執筆人，“祂那些千篇一律的迴應，就像是……怎麼說呢，非常地機械化。”
“我和大世界意志溝通的時候，並未遇到這種情況；祂雖然拒絕了我的合作建議，但至少給出了一個拒絕的理由。”林祐大惑不解，“有趣的是，祂拒絕的理由恰恰是你們。祂發現了北歐神系與衆神的意見分歧，所以要求我們取得一致意見之後，再與祂討論合作。”
“那爲什麼祂從未對我們正面迴應？”
“我怎麼知道？”
“有沒有可能，大世界意志也有別的打算？”提爾追問。
“我怎麼知道？”林祐無奈地再次攤手。
“可你是目前唯一一個與祂做過正常溝通的人。”提爾不依不饒。
林祐生氣了，他不喜歡這種不依不饒的質問；對方的態度彷彿認定執筆人就應該無條件爲衆神服務。
“祂願意與我溝通，或許僅僅因爲我是個人；我是以人類的身份與祂溝通，而不是高高在上、自以爲是的神？”
提爾不禁臉色一僵，祂聽出了執筆人言辭中的諷刺之意。
現場的氣氛變得僵硬，好似被冬日的寒流凍結了所有的熱情。
又過了片刻，終究是有求於人的提爾先軟化了立場：“我們需要你的幫助，與大世界意志進行溝通——哪怕只有一次，至少得有一次。”
“幫助你們和大世界意志建立聯繫，和幫助你們搶佔‘未知’事件的先機有什麼區別？”林祐冷笑着拒絕了；還是那句話，奧丁的人情不值這個價。
“那至少……幫助我們找到大世界意志拒絕對外溝通的原因。”提爾再次降低了要求底線，“這是我們最後的要求；只要找到原因就行，至於接下來能不能解決問題建立與大世界意志的聯繫，我們自己負責。”
林祐的目光落在提爾臉上；這次換成執筆人打量、觀察對方了。
“你不是提爾。”出乎預料的，林祐並未直接回應對方的要求，卻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對面換成了一頭霧水的表情：“什麼？”
“你不是提爾。”林祐再次重申，而且語氣比之前更加篤定、嚴肅，“很難想象，一個能被野獸咬掉手腕的戰神，居然會拐彎抹角、旁敲側擊地從我這裏打探消息。以戰神閣下的作風，難道不該是一見面就討人情、擺條件，直來直去麼？哪來這麼多談判的小花招？”
執筆人眼中的提爾突然愣了一下，隨後很快綻放笑容；那是一副與粗豪面孔完全不搭調的詭笑，充滿了狡詐與陰謀的味道。
一轉眼，執筆人眼中的面孔就換了一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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