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命運種子長成參天大樹
執筆人被派遣進入時間禁區是一個匆忙的決定，不過上帝和柯羅諾斯顯然不是那種孤注一擲乃至病急亂投醫的庸才；祂們也是看到了林祐身上具備必要的自保之力，才做出最終決定。
當兩位至高神發現自己的意志無法直接探查時間禁區，幾乎立刻就想到，時間禁區裏對鵝毛筆的監控必然出現巨大漏洞。如果放在平時，幾大神系估計就要立刻開一場大會，給鵝毛筆打上厚厚的補丁，甚至直接將鵝毛筆回收。
可放在時間線與世界觀邏輯隨時會被破壞的時候，這個漏洞反而成了執筆人力挽狂瀾的重要倚仗。
當然，執筆人會不會趁機拿鵝毛筆胡作非爲也是一個值得擔心的問題。但幸好，林祐一直以來謹言慎行、秉公辦事的“良好”表現在此時發揮了關鍵作用，讓兩位至高神在判斷上傾向於信任他。
所以啊，平時總做特立獨行、桀驁不馴模樣來享受個性的人，就不要抱怨關鍵時候旁人不信任你。有得必有失，理所當然而已。
此刻，鵝毛筆就發揮了無可替代的震懾作用。就好比核武器，雖然稍有理智的人都不會拿它去打常規戰爭，無法讓它展現一把實際破壞力，可只要這玩意還在發射架上，別人就不敢對你徹底掀桌子。
神明也不行！
這纔是艾琳·艾德勒幾年來平安執掌情報機構的最有力保護傘。
反過來，艾琳·艾德勒也幫助她的保護人做了許多工作。她手下的情報人員與魔法界的同僚們通力合作，事無鉅細地反覆排查一切與魔法界有關的變化——哪怕最細微的變化也不放過。
北歐神系製造的“未知”因素歸根結底是要導向一百年後的哈利波特世界；有了這麼明顯的一個靶向，排查工作顯然也變成了有的放矢。
更不用說兩個情報機構在人手和資金充足的情況下，普遍採取了“寧可錯殺、不可錯過”的原則，大面積、無差別地橫掃一切正常或不正常的變化。
某些巫師家庭突然得到了來歷不明的鍊金物品？查！
某個麻瓜突然接觸到了魔法世界？查！
魔法界突然出現一條不知真假的流言？查！
狼人、吸血鬼羣體出現異動？查！
不得不說，很多線索查到最後其實跟“未知”因素毫無關係，也因此製造了大量的“冤假錯案”；但是這種無差別打擊確確實實破壞了北歐神系的計劃。
比如此刻托爾與提爾直接出面攔阻執筆人，就是艾琳工作成果的最佳佐證——北歐神系在“消耗戰”中撐不下去了。
這些北歐主神可不是上帝那種接近“全知全能”的設定，在祂們各自故事中，哪怕比較著名的“鬥智”篇章也充斥着粗糙、簡陋的氣質。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像林祐曾聽過的某個影視劇梗：《權力的遊戲》裏最聰明的陰謀家，到了《大明王朝1566》裏也活不過兩集。
這幫北歐主神過去依賴強大神力已經成了習慣，當祂們不得不按捺心思去設計隱蔽且“合情合理”的計劃，而且不得不面對人手不足、同時主戰場還在人類社會——不論巫師還是麻瓜——的時候，就難免錯漏百出、顧頭不顧腚。
與此相反，艾琳·艾德勒這種心思縝密的傳奇大盜，以及佛瑞斯特家族屬下半官方性質的情報機構纔是這一行的專業人士。
神明們在陰謀領域被打得節節敗退也就不足爲奇了。
至於無差別打擊帶來的“附帶傷害”，林祐更不會在乎。
在故事主要角色之外，那些龍套、路人的命運即便有所變化也根本無關緊要。再說了，無非就是損失點意外之財，或者受點不輕不重的傷，有什麼大不了？
林祐下手的時候很注意分寸，而且也養成了隨手下“遺忘咒”的好習慣。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不讓這些小角色或他們的子孫後代捲入將來的“未知”大事件，沒準還救了更多的人命。
只不過，執筆人的任務進展順利，反過來就意味着北歐神系的計劃不那麼順利。從雷神托爾和戰神提爾開始採取暴力威脅手段來看，用舉步維艱來形容祂們的處境可能都有所美化；也許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瀕臨失敗。
與此同時，林祐還在有意無意地刺激對方：“來之前我也沒想到進展會如此順利；你們在搞陰謀詭計這件事情上的確沒有多少天分。
就連赫赫有名的謊言與詭計之神，也只能騙騙對祂沒有太多防備心的親朋好友甚至動物；但凡遇到個警惕心強一點的，祂的詭計就以失敗告終。
不過有一件事我倒是預料準了；時間禁區裏最大的威脅不是你們北歐主神，而是那個行蹤不定的帕特里克·摩根。瞧瞧，我跟你們鬥了好幾年，祂卻連面兒都不露；那纔是個令人頭疼的對手呢！”
喋喋不休的嘲弄消磨了雷神托爾最後一點耐心，妙爾尼爾裹挾着無窮電光擲向執筆人的面門。
遠遠看去，就像一團球狀閃電。
林祐腳下微微發力，人已經出現在山林深處；不論德古拉伯爵的城堡還是山下小鎮，都只能隱約看到一兩點星火。
爲了保障大世界本身的安全，這裏也如鵝毛筆一般被下了強大的禁制，嚴重限制了強大神力的使用，所以林祐也無從發揮自己黃金聖鬥士的光速能力。
耳邊狂風呼嘯，是雷神托爾如影隨形般追了上來。
大世界的真神托爾可不是漫威故事裏那個肌肉型男。祂更像古代衝鋒陷陣的猛將，虎背熊腰；雖然沒到小說裏“腰大十圍”的形態，但碩大的肚子的確有着醒目的弧線。
最重要的是，看似肥碩的體型卻有着不相稱的敏捷。
雷神之錘已經回到了雷神手上。漫威編輯的改編雖然堪稱瘋狂，但某些對主角有利的特性依然從神話故事中被保留了下來。
比如雷神之錘不論飛離多遠都能自動飛回，又比如岡格尼爾穿透一切以及必然命中的特性。
短柄錘的特性讓托爾的作戰風格傾向於最大程度拉近與對手的距離；一寸短、一寸險，不論對敵人還是對自己，都同樣危險。
電光帶着物理與魔法雙重攻擊效果，面對它的敵人稍有不慎就會手忙腳亂；而後就不得不在倉促中迎接隨之而來的重錘。
神話裏的妙爾尼爾並非用恆星殘骸鑄造，但威力只會比漫畫中更加驚人；即便隨手一揮就能敲碎一段山脈，若是有雷神的神力加持，砸碎整個地球或許有困難，要砸開“單薄”的地殼估計比成年人捏碎雞蛋殼更容易一些。
就這，還是大世界被下了保護禁制的結果。
林祐手中纏蛇權杖往上一架，雷神之錘砸在杖杆上，發出不同於金屬敲擊的怪異聲響，震耳欲聾。被小宇宙層層包裹的權杖勉強架住了對面的神器；於此同時，盤踞杖頭的金蛇以經典的蛇類捕食動作朝托爾手背咬去。
短柄錘的弱點暴露無遺，雷神在作戰中總是過於接近敵人。當祂察覺到危險準備收手後退時，對面的長杖卻突然變得像麪條一樣柔軟；而後整根長杖就像活過來的長蛇一般，纏在雷神之錘上還打了個活結。
錘子被拖住了，而金色的獠牙與托爾的手背近在咫尺。
“討厭的魔法。”一個念頭在雷神腦海中急促閃過；身爲戰士，祂極度厭惡這種手段千變萬化的敵人。祂寧肯與提爾真刀真槍對砍一天一夜，也不願意跟魔法師糾纏哪怕一個回合。
托爾不願意撒手；雖然雷神之錘有自動飛回的特性，可那是在毫無阻礙的情況下；如果錘子被什麼東西給纏住、捆住，可就沒那麼容易回來了。
一團電光在雷神空着的左手手心裏閃爍，而後迎着金色的獠牙一巴掌拍了過去。金色的蛇鱗被電光烤的“滋滋”作響，但冒起來的不是肉類烤熟的香氣，而是金屬燒灼後的焦臭味。
蛇牙穿過電光，卻沒能咬破雷神的手掌，因爲對方手上帶着一副獸皮手套；金蛇正好咬在獸皮最堅硬的地方。當然，也有可能是托爾故意將最堅硬的位置送到蛇牙底下，方便了祂反手捏住金蛇的腦袋。
金蛇“呲呲”吐着信子，恍惚間就變成了一柄利劍，鋒利的劍鋒隨時會割破雷神的手套。可是在強烈的神力震盪下，變形過程並不順利；金蛇的形態在“劍”與“蛇”之間變幻不定，遲遲不能定型。
原本一次簡單且迅速的兵器交擊，最後變成了雙方僵持的對峙，兩股神力來回拉扯，誰都無法發出制勝一擊。
這種僵持對雷神托爾是有利的，很難說不是祂故意製造了這個僵局。因爲現場還有另一個北歐主神——戰神提爾。
提爾的長劍沒有妙爾尼爾那麼大的名氣，甚至可以說籍籍無名，說不準只是從奧丁仙宮寶庫裏隨手撿來的大路貨。但是當長劍揮砍，劍鋒朝林祐後頸落下的時候，絲毫不用懷疑它能破開黃金聖衣的保護。
尤其正當林祐不得不竭盡全力與雷神托爾角力的關頭。
托爾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
雖然提爾這一劍大概率無法建功，因爲執筆人完全可以放手、撤退；但戰鬥的主動權將完全轉入兩位北歐主神手中。即便祂們不敢真的殺死執筆人，但只要擊敗、重創了他，無疑將給北歐神繫帶來更多的主動——這是典型的戰士思維，卻不能說是錯的。
林祐將托爾的表情盡收眼底，他臉上也泛起一絲令雷神不解的笑意。
你馬上要輸了，還笑得出來？
腦海中一個念頭未完，剎那間托爾發覺手上傳來的力道不對。對面與自己的抗衡的力量變得捉摸不定，就像平靜水面下毫無規則的暗流，將托爾的神力牽扯得四分五裂。
雷神竭力想維持雙方力量的平衡，但祂的腳步已經開始散亂，不由自主地跟着對方的節奏起舞。
或許只是短短一小步，敵退我進，而且很快就重新恢復了角力的平衡；但就是這一小步，讓執筆人以毫釐之差躲過了提爾的劍鋒。
落空的長劍險些劃到托爾臉上，嚇了祂一跳，也嚇了提爾一跳。
雖然不明所以，但提爾動作比思維更快，不假思索地朝執筆人揮出了第二劍。
這一劍改砍爲刺，捅向林祐心臟。
出乎預料又理所當然地，第二劍又落空了。劍鋒過出，林祐再一次順利挪移；提爾能刺中的只有執筆人的影子。
連續兩劍落空，終於讓兩位經驗豐富的戰士意識到不對勁；眼前發生的事情絕不可能是巧合。
提爾的感覺不深，但直接與林祐角力的托爾卻驚駭莫名。
連續兩次，林祐都以古怪的方式擾亂了托爾的發力節奏；雖然只有很短的一剎那，可就是這一剎那間，托爾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牽着鼻子走。
雷神閣下有一種直覺，在那古怪的一剎那間，自己所有動作——包括髮力的方向、節奏、大小——一切意圖都被執筆人瞭解得清清楚楚，然後對方針對性地發力破壞，掌握了角力的主動，並且在拖着自己的情況下，連續躲過戰神提爾的攻擊。
如果沒有提爾在一旁牽制，是不是對方就不只是牽着自己鼻子走，而是造就騰出手來把自己幹掉了？
突如其來的想法讓托爾不寒而慄；千年的戰場經驗讓祂察覺到巨大的危機正籠罩着自己。
強烈的危機感瞬間轉化爲空前的雷霆風暴；從托爾身上迸發的雷電幾乎覆蓋了肉眼可及的整片夜空，但神力集中爆發的點卻只在眼前的執筆人身上。
所幸這個年代的喀爾巴阡山脈地處荒僻，更沒有無處不在的攝像頭和網絡；眼前的異象難以爲外人所知。
電光之下，林祐平靜且胸有成竹的表情讓雷神閣下驚疑不定；危機感不僅沒有隨着神力爆發而消減，反而在一瞬間呈幾何級數地高漲。
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從托爾心裏劃過：“他知道自己想幹什麼，他早就知道我會這麼幹？！”
怎麼可能？！
林祐笑而不語，對爆發雷霆神力視若無睹。在他的“視角”裏，一棵植根於靈魂深處的參天大樹正無風自動，無數脈絡從根部發散，宛如伸向“天空”的繁茂枝椏。
其中兩根“枝椏”跨過物質位面的空間間隔，分別伸進了雷神托爾與戰神提爾的靈魂。
這個畫面只有執筆人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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