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倒吊之人

作者:未知
兩人駛向施威路時是下午6點。透過車窗向窗外望去,最近老是一到夜晚便盤旋在天空中的厚厚積雲,今天卻消失不見,因此在今夜,擡起頭就能看到閃閃發亮如鑽石般的明亮星星。 他們的車極速飛馳着,後面緊跟着幾輛同樣亮着警報燈的警車,車子的鳴笛聲,讓很多車輛快速的往兩邊閃去。 藉着餘光,穆恆小心打量着坐在副駕駛座的沈兆墨。自從出了於坤家,他就一直沉默不語,別說分析案情了,就連正常的交流也沒有。。 到底誰會做這樣的事? 穆恆不知道,坐在身旁的這位警界精英看樣子亦是毫無頭緒。 施威路的那一處尚在建設中的鬼屋位處北面,那裏有幾棟老建築,聽說是很早以前久到可能是清末民國時期遺留下的,荒廢了許久。這次,某個大公司打算將這片地區建成主題樂園,其中這棟鬼屋可謂是點睛之筆,如今這項計劃估計要泡湯了。 車子在逐漸變黑的路上行駛,周圍的景色根本進入不了在車上愁容滿面的兩人眼中,他們所看到的只有不斷在遠處延伸紅色的車尾燈而已。 在穿過一片又一片荒蕪的草地後,車子的引擎聲終於停止了。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拉開車門,車外的寒氣使他們的動作瞬間變得僵硬。跟寒風一起吹過的是死亡的氣息,無人的建築羣,即使在美麗的星空之下也透露出恐怖,好像連空氣也跟着顫抖起來。到這裏來的人,就算是無神論者,也會不由得相信鬼神的存在。 施威路三號陰森恐怖,充滿了不祥之兆。這裏總共六幢房子,每一幢都被時間蠶食的破爛不堪,死氣沉沉,沒有任何生機。四號房背朝着凌亂的施工地,而前方則是一處雜草叢生長期無人的荒地。整棟建築成凹形,兩邊高,中間低。兩邊高出的分別是兩個圓形的閣樓,樓頂上的風向標是兩尊西方的戴翼惡魔,猙獰的望着下方的一切。中間的房屋則是大理石與玻璃形成的獨特佈局,一條長長的樓梯從入口迴旋而下延伸至庭院中部。房子的兩側,樹木已露出慘白的樹皮,彷彿從人體中裸露出的森森白骨,讓人看了不寒而慄,再加上不時亂叫的鳥,場景實在不是以驚悚就可以概括的。這個充斥着植物腐臭猶如冥界的恐怖之地,刺激着在場所有人的神經。面前兩扇雕花的大鐵門分隔着人間與地獄,使勁一拉,鐵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這時,本來細細吹過的微風突然肆虐起來,狂風吹過樹林,樹枝響起嗚咽的呻吟,遠處,被風折斷的樹枝在空中旋轉飛舞,再一次被撕裂成一塊塊散亂落在地面。風在仰天狂笑,不知是否是在嘲笑地面下人們的愚蠢。 沈兆墨身體一震,他感到一陣不安,彷彿是有無形的可怕力量吸引毫不知情的無辜者走進死亡的陷阱。 “沈隊。”中年刑警周延一邊叫着一邊小跑上前來。他大概是警隊里長得最像刑警的刑警——長相嚴肅,看上去十分可靠。 “屍體在哪?”沈兆墨急忙問。 “這個……”周延有些猶豫,看上去似乎是不知道從哪說起,“除了與上一個同樣口中塞入人偶還被挖出心臟外,還有……” “還有什麼?” “這次的,倒吊的死者頭下……蠟燭下的,是顆頭。” 一時間,兩個人呆立着站在大門口,腦中無法接受剛纔聽到的信息。 頭?頭…… 很快,沈兆墨便回過神來,急乎乎地朝昏暗燈光照射下的鬼屋裏走進去。 一邊走周延一邊介紹:“這棟建築總共三層,鬼屋的主題爲死屍,每一層會堆放一些被分解的屍體,屍體的展現方式參照了國內外著名的謀殺案。客人進入後,會安排一名工作人員化裝成殺人惡魔,就像《電鋸殺人狂》中的殺手一樣追着進來的人到處跑。現在這裏只有最上層和二樓的幾個房間隨意放了幾具“屍體”,我剛纔瞅了一眼,做得還真像。” “屍體是怎麼被發現的?” “幾個熊孩子偷偷的潛了進去,想在正式開館前來一場“免費”的探險,這不,撞個正着。” “沒人發現他們?” “工程因設計問題已經停了半年,說是經費不夠準備停止,建設初再加上地處偏僻人跡罕至,對安保就沒怎麼上心。” 在踏入一扇簡單的大門後,大廳的地面上鋪着紅色的地毯,四周空空蕩蕩使得這四四方方的空間顯得更加寬大。牆上貼着黃褐色看上去十分骯髒的牆紙,有的地方已經佈滿一張張蜘蛛網。他們向後走,路過一個還算漂亮的櫃子,櫃子是木石板砌成,一角有一臺燒的烏黑的檯燈也使得整棟建築裏的一切蒙上一層黑暗的色調。他們繼續向裏走,裏面是一個類似小型禮拜堂的房間。 “那是……什麼啊?”穆恆從嗓子眼裏擠出來這句話。 通向十字架的兩層臺階處,倒吊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他中等身材,有着一頭髒亂的黑頭髮,他雙臂向下,手臂無力下垂。雙腿向上,腳踝處綁着一根略微粗一點的鐵絲,已經嵌進了肉裏,鐵絲的另一端拴在十字架旁的鐵鉤子上。死者的脖子因重力直直的垂下,有種異常長的錯覺。那張蒼白、僵硬且有些發黑的臉孔上,眼睛向外突出,像是死了的金魚。驚恐的神情,加上腫脹的額頭、塌陷的鼻子和寬大的下巴,再加上似乎快要被扯斷的脖子,使死者看上去猙獰無比。他裂開的口中,人偶的一雙暗藍色的眼睛中浸滿了鮮紅色的液體,從上往下俯瞰着下面的人們,粉紅色的臉頰上粘了點黃色的污濁物。 不過,這還不是最令人咂舌的,當他們走到非常靠近的地方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在死者垂下的雙臂中間,在被刨出的心臟旁,在燃燒了三分之二的一根蠟燭下是一顆頭顱——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頭髮,沒有嘴脣,皮膚乾癟緊緊的貼在骨頭上,從骨頭顯露的程度上來看脂肪組織所剩無幾。灰黑色的皮膚飄來一股奇怪的松脂似的氣味,與圍繞在空中的顏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獨特的令人作嘔的氣味。 這樣的“初次見面”印象深刻到無法形容,總之在將來的一段時間內,在場的所有人的大腦裏會不斷回想起今天這一幕,不斷地浮現有關頭顱的驚悚畫面。 在場的很多人都感到很不舒服,感到胃內酸水直往上涌。 沈兆墨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聖壇,盯着地上這個東西,眉頭皺的與眼睛成了一條直線。他看了一會兒,馬上開始莫名其妙的原地轉圈,同時嘴裏嘟囔着什麼。 “那是人的頭嗎?”沈兆墨問 “貨真價實的人頭。” 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死者是誰?” “還沒確定。”周延回答道。 “發現屍體的孩子呢?” “在車裏呢,我看他們嚇得連站都站不住了。” 沈兆墨嘆了口氣,又問:“玊老呢?” “正在路上,他比我們晚一步出發,現在正是堵車的時候。” 在聖壇上轉了一會兒,沈兆墨徑直走到了靠近牆邊的一排椅子處。一名身材肥碩,滾圓滾圓的鑑證人員正蹲在椅子中間採集着證據,本來就不大的空間被他多餘的脂肪塞得滿滿當當,肯定再也沒有辦法容得下第二個人。沈兆墨向外拉了一下椅子,猛然被撐大的空間令這位鑑證人員差點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有什麼發現?”沈兆墨彎下腰問。 鑑證人員扶了扶快要掉下來的眼鏡,“剛看過入口,鬼屋大門處的掛鎖是撬開的,掛鎖是新的,痕跡也是新的,可能是兇手,當然也可能是那幫小兔崽子乾的。禮拜堂的入口沒有撬動的痕跡,也不需要撬,鎖是壞的,從鐵鏽的狀態看壞了好長時間了。指紋的話……這裏年代久遠,又趕上鬼屋的建設,指紋已無法比對,天知道是什麼時候由誰留下的,都疊在一起了。” “屍體附近呢?” “啥都沒有,和上起同樣,非常乾淨。”鑑證人員搖頭晃腦的說道。 沈兆墨沒說話,顯然他是不喜歡這個答案。他費盡的從椅子中間擠出來,再次走到一羣人簇擁的屍體旁。 回過頭來看,小小的空間內從前往後數總共是五排長椅,每一排大概能坐五六個人。椅子的材質當然也是木製,但和橡木大門相比,明顯破舊了些,幾個坐板已經裂開,木條張牙舞爪的刺向外面,這要是一屁股坐下去跟坐在刺蝟身上沒什麼區別。沿着椅子往前看,巨大的十字架前面是聖域(holy space),是教堂中是最神聖的地方。然後是聖壇,通常會擺放銀色的聖盃、聖器,白色的印有十字架圖案的聖物,可這裏什麼也沒有。現在所謂的最神聖、被譽爲離耶穌基督最近的領域已被警方的人完全佔據了,烏壓壓的擠滿了一堆。再來看房頂,用巨大的圓木和水泥建造,屋頂意外的高,或許是因爲採用木製房梁而產生的距離感所致。牆壁上白色的漆剝落了大半,露出裏面灰色的牆坯。爲了營造恐怖的氣氛,人爲的抹上了許多顏色噁心的液體。 就在沈兆墨還在細細觀察的時候,玊言老法醫踏着他輕快的步伐,幾乎是蹦着進了施威路的鬼屋中,那張猶如萬花筒般變來變去的臉讓在場的人們嚇出一身的冷汗。 無視周圍人投來的異樣的目光,玊言咧着大號嘴,蹲在地上用他的小眼睛附上屍體上觀看他最喜歡的人體內部結構。枯槁的雙手來回撫摸粘糊糊的皮膚,嘴裏唸唸有詞,一想到死後可能會被這樣的人擺弄,每個人都會祈求上蒼讓自己自然死亡,入土爲安。 “怎麼樣?”沈兆墨向還在欣賞的老法醫問道。 “嗯,詳細的要等正式解剖後才能知道。初步判定死因爲食管破裂而導致的窒息死亡,死亡時間爲昨晚的10點到凌晨12點之間。地面上的不都是血,氣味上來判斷,顏料和血的混合物,血味似乎比上一起的要大,你看這灘外延成暗紅色,那是血,而且量還不少。”玊言拿着鑷子,來回撥弄着一塊快要脫落的皮膚組織,像是在撥弄電源開關。 “頭呢?” “還真是個有意思的東西。”他瞪圓了眼睛,鼻子湊近頭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接着擡起頭,讓氣體隨着鼻腔擴散到口腔,在通向喉管,一直走向肺部。一張泛白冒着紅色小泡的舌頭在氣體到達口腔的剎那上下的蠕動在口腔裏,彷彿在品嚐這使旁人感覺厭惡的氣體,那張如同龜裂土地一般的臉上露出十分滿意的神情,矮小,有些駝背的身體不斷地晃動。 “首先,這顆頭跟那雙手一樣被做過防腐處理,頭顱完全成乾屍狀態,有一股松油的味道,再來,頸部的斷裂處是被利器切斷。” “這顆頭的時間能判斷嗎?” “上次那雙手的時候你就這麼問我,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嘛,要做碳檢測確定這顆頭的年齡,我讓你去找這方面的專家你到底找了沒有?算了,來看看這個,”玊言捧起地上血淋淋的心臟“與其說是切,不如說拽比較恰當,傷口參差不齊,組織都斷開了,跟對待這位的心臟相比,對待於坤的心臟就顯得溫柔多嘍。之前那個還沒弄明白,現在又跑出一個,接下來你可有的忙了。” 對於自己的無計可施,沈兆墨由內心深處感到痛恨,即使如此,現實卻不施捨給他一點憐憫,依舊殘忍的如黑暗中的黑影一般緊緊跟隨。 他吸了一大口氣,慢慢的一點點的吐出來,“走,去看看那些孩子。” 說完,沈兆墨同周延以及另外一名年輕的警察往這棟陰森的房子外移動,身後,玊言一手捧着心臟,另一隻在空中揮了揮。 警車跟前,五個初中生般大小的孩子正多裏哆嗦的站在那兒,其中幾個還在不停抽泣。 “你們好。”沈兆墨的聲音輕的都快聽不見了,“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死……有……有人死了……”其中一個長相清秀,充滿稚氣的小姑娘哆哆嗦嗦的含淚說道。 “哭什麼哭!”聲音是來自她身旁的一名少年,他身高略矮,長的很壯,自傲的揚着下巴以一種不可一世的態度回答道:“大家都在傳這裏有個鬼屋,我們幾個就想先進來看看,找點刺激,於是便約好今天下午過來。我本來想在半夜,這樣纔夠勁兒,可女孩子們說害怕,死活不願意,沒辦法,誰讓我是男人呢。到這兒後,我們就在一樓轉着看,沒過多久就發現那東西了。喂!我先說明!我們可沒殺他!最初還以爲他是個假的呢!” “你叫什麼?” “梁堯!” “你們是怎麼知道他是真的?” “他!”梁堯伸手一指身邊的一個還在瑟瑟發抖的男孩,“非要上前摸摸,喫飽了撐的!” “他摸得哪一個?” “啊?當然是那個吊着的人了!那屋裏不就他一個嘛。哦,還有個腦袋。”梁堯不屑的描述着。 “然後呢?” “接着他就大叫了起來,說是真的,真的,瘋了一樣撒腿就跑,沒辦法我們也就跟着跑出來了。” “當時除了你們,鬼屋裏還有其他人嗎?” “沒注意。” “你們怎麼進去的?” “進哪兒?鬼屋還是那屍體倒吊的屋裏?” “都說說。” 梁堯有些不情不願,把臉撇到一邊,說:“鬼屋當然是撬開的,我……帶的工具,挺容易的,一撬就開。那屋門我可沒動,本來就開着。” “爲什麼不等到開館後再來?” “開館?還能開嗎?都說這裏要倒了,當然要趁現在了,沒人又不要錢,多好!” “你們就不怕被人發現?”周延嚴肅的訓斥道。 少年不屑的用鼻子一哼“發現了又怎麼樣,我纔不怕呢!大不了就撤,改天再來,能把我怎麼樣!” 這倒黴孩子目空一切的態度讓周延產生了想揮拳揍他一頓的衝動。 沈兆墨面不改色,不急也不惱,接着柔聲問道:“你們幾點到這兒的?”.. “4點多,進去了也就二十分鐘。” “發現屍體後接着跑出來報了警?” “要不然呢?反正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他們膽子小,嚷嚷着要報警,還非要在原地等着,要是換我早走了……警察叔叔,那傢伙是不是心臟沒了,我看到下面一團血糊糊的東西,是那人的心臟吧?還有嘴裏好像也有什麼……” “行了。”沈兆墨向旁邊氣的火冒三丈的周延擺了擺手,“送他們回去,把事情告知他們父母。” 似乎是對告知父母這件事很不滿意,那位叫梁堯的少年立刻蹦出了一串在場警察們根本聽不懂的語言,被拖着塞進了警車內。 目送孩子們走後,沈兆墨幾人站在越來越凜冽的風中商量着下一步的偵查方向。 “從單個的謀殺案變成連環兇殺,這次還加個頭,這人是要瘋啊!”穆恆情緒明顯焦躁,不住的在原地跺着腳。 “沒有嫌疑人,沒有線索,更不知道兇手殺人的目的,連挑選被害目標的規律都不知道,我們是在霧中探路,一想到這麼可怕的殺人案還有可能要繼續,我就出了一身冷汗。”周延像是在自言自語的嘀咕,“要是能有什麼突破口就好了。” “好了。”沈兆墨一拍手,“老周看看還能不能找到當時負責鬼屋的工作人員,或是上開發商那兒瞭解情況也可以。穆恆你跟我回局裏,查本市近兩天有無失蹤人員,弄清被害人身份,另外你還得注意法醫那的消息。” “那頭呢?要找專家來看看嗎?” “聯繫市偵查局,告訴他們情況,讓專家來查看。” 穆恆把手放在沈兆墨的肩膀上,幾乎是對着他耳朵說道:“要是專家能順便幫忙解決疑問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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