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尾聲一 深淵下除了怪物,還有可憐之人

作者:未知
夕陽西下,夜色漸深,爲這場舞臺劇落下帷幕。 澹臺梵音目送着宛玉上了警車後,心口懸着的大石才總算落了地。她聽見不遠處穆恆不知在給誰打電話,神情沉重、悲傷、嘴脣在微微顫抖,不知對方跟他說了什麼,有一瞬間,他頓住了,好半天才緩和過來,澹臺梵音隱約聽見他說:“我過兩天再去看你們,然後再去看她,到時候老墨會親口告訴她。” 她仰起頭,讓溫熱的夜風打在自己臉上。 過了好一會兒,穆恆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她身邊,他拍了拍她,“我剛給辛辰爸媽打了電話,告訴他們真正的兇手抓住了,老兩口……很激動。” “兆墨吩咐的?”澹臺梵音轉過頭去問。 “被救護車拉走時說的,你別擔心,他應該沒什麼大礙,我現在要過去,一起嗎?” 澹臺梵音默了默,看着眼前刺眼的警燈,望向車裏平靜的宛玉,沉默了半晌,纔有氣無力的說:“我累了,不去了。” 荒謬的殺人遊戲,陰險的兩代殺手,被利用的、失去女兒的可憐父親,死相悽慘的三個年幼的孩子……還有亦正亦邪,精神不穩定的宛玉,辛辰的死在這整個故事裏,僅僅算是一個插曲,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色。 孩子們的死不過才報道了三天就被宋建成和詹磊的背景新聞給吞沒,可大名鼎鼎的地產大亨宋建成的女兒宋橋的身亡卻足足在各大媒體頭條上保持了兩個星期,差別之大,不由得讓人心寒。 從什麼時候開始,貧窮與富貴不光拉開了生活質量,還變成了丈量生命價值的手段? 難道沒權沒勢的人,性命就真如草芥,死於非命都無所謂嗎? “你……不需要帶什麼話?”穆恆見她轉身要走,急忙問道。 澹臺梵音搖搖頭,一句話也沒說。 之後發生的事,用穆恆的話來講就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作爲警察,光抓住壞人沒用,還得負責審問他們,就算這些人乾的事你比他們自己都清楚,也要耐着性子再重新問一次,最後要把這些證詞整理歸檔移交檢察院,一項項瑣碎的能把人逼瘋,再加上這次牽扯人數衆多,一下子把這瑣碎翻了好幾倍,弄得夏晴天天就跟步入更年期似的,逮誰掐誰。 宛玉在錄完口供的第二天被送進了醫院,接着就是一系列治療,直到一個星期後,她纔得到允許申請見澹臺梵音一面。 夏晴陪着澹臺梵音走進宛玉的病房,宛玉的主治醫生也陪在其中。比起一個星期前,這個老太太的狀態好了許多,眼眸之中開始出現符合這個年齡的慈祥。 主治醫生很年輕,看模樣跟夏晴差不多大,戴着眼鏡,文質彬彬,先是笑容滿面的跟澹臺握握手,隨後又改成皮笑肉不笑的朝着夏晴說了一句完全顛覆了他形象的話。 “夏警官,我們這行呢拿的是死工資,沒有獎金,自然也沒有提成,也不會出現病人越多拿的越多這種狀況,所以,真的不需要重案組的各位同志好心好意的往這兒送病人,很遺憾,病人就算再怎麼多,也無法提高我的年度評審。”說完,他瞥了一眼宛玉。 夏晴“哼”了一聲,看樣子是習慣了他的冷嘲熱諷,就沒指望從這人嘴裏看到象牙。 澹臺梵音扔下那對歡喜冤家,讓他們隨便掐,自己慢悠悠的坐到宛玉對面,看着她,笑了笑。 “爲什麼要見我?”澹臺梵音率先問道。 “因爲你的話還沒有說完。”宛玉揉捏着那根原本戴着戒指的手指,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你是怎麼猜到我就是……用你們的叫法,是占卜師的?” “我並不知道你的身份,可我知道你以前殺過人。” “爲什麼?” “簡單,還是那句話,因爲你參加了詹磊的殺人遊戲。連環殺手在殺人之前都有過殺害小動物的經歷,你知道是爲什麼嗎?一來是因爲他們的嗜殺性格,二來則是在潛意識裏渴望習慣‘殺’這個行爲,讓自己不再害怕。” “你的意思是因爲我不害怕?” “沒錯,害怕是人類保護自己的本能,無論多麼殘忍的殺手,第一次殺人時都會害怕,哪怕他事後再怎樣吹噓自己的殘酷,也改變不了。然而,一旦碰觸了,瞭解怎麼回事,害怕也就縮小或是消失,可以說就免疫了。十五年前的七個人,不管是不是你殺的,都沒感覺到你的恐懼,雖然說跟做是完全兩回事,但假如你真的害怕,完全可以在第一起案件後就停止。” “那我的年齡呢?穆警官可是把案件搜索倒退了三十年,是你告訴他的?” “啊,那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正巧撞上了。”夏晴在專心對付眼前的“衣冠禽獸”時分神插了句嘴,“穆恆就那麼隨嘴一說,就他那個腦子,專攻邪門歪道、餿主意壞點子,要他猜漂亮姑娘的年齡倒是一猜一個準,讓他推測罪犯的年齡,真沒這功能,除非給他換個頭。” “不愧是同道中人的夏警官,真是精闢。” “你小子是純粹找死吧,有完沒完了!” 宛玉從兩人的鬥嘴中移回來,等着澹臺梵音的答案。 “簡單的計算問題。”澹臺梵音說,“人類的年齡與心理髮展基本上成正比,30到50歲,是心理狀態的頂峯,精神層面最穩固的時期,體現在思考問題全面、謹慎,做事情也不容易出錯,大多數的高智商罪犯,往往都是處在這個年齡範圍。根據十五年前的現場、作案手法以及只有擁有充足的閱歷才能跟詹磊打成一片的條件,綜合推斷,罪犯的年齡接近中年,也就是40歲到50歲之間。宋建成作案是在十六年前,那個時候,詹磊已經認同你、尊敬你了,意味之前你肯定花了好幾年時間做鋪墊,時間間距自然會拉長,再加上第一次作案後從心驚膽戰到平靜以對的過渡期,宛玉女士,你看,可不得從現在往後倒二三十年嗎?” 宛玉理解的笑了,她站起來,從枕頭旁拿起一本相冊遞給澹臺梵音,說:“我出生在一個十分迷信的家庭,在那個年代這樣的家庭太多了,特別是在農村,我祖上從湖南來,奶奶就曾是一名專門制蠱的蠱婆,當然,後來大家都反對封建迷信,她也就從未再跟人提起。” 家中濃厚的迷信信仰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宛玉的人格傾向,在父母、祖父母的薰陶下變得在意怪力亂神的存在。 “後來,奶奶去世,我曾在夢裏夢到過她,她告訴我,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時就明白我身體裏存在跟她相同的力量……你聽着是不是很傻,可是我父母堅信不疑,開始小心翼翼的對待我,因爲奶奶就曾經用咒咒死過人,所以他們害怕我一不高興就會咒死他們。” “你選擇民俗學是不是就是這個原因?” “一半是,另外一半是我真的對這類神祕文化感興趣,就像你一樣。”宛玉慈祥的看着澹臺梵音,“後來,我不顧家人反對,研究各地文化,研究各地風俗,在一次學術討論會上我瞭解到了歐洲的精靈魔法,就利用私人時間自己研究學習。我想要證明,想要向父母證明,所謂的咒術是不存在的……然而。” 宛玉嘆了口氣,她伸手翻着相冊,翻到了一張結婚照。 “這是我丈夫,我們很恩愛,十分恩愛,不過再恩愛的夫妻也會吵架,那一次我們吵得很兇,我一氣之下脫口而出‘你去死吧’……第二天,他就真的死了。” “等等!”夏晴詫異的看着宛玉,“鬧了半天不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宛玉肯定回答。 “你的意思是,你用意念殺了他?” 宛玉點點頭。 夏晴呆立了半天才緩過神來,湊近澹臺梵音問:“你不是說她之前殺過人,所以纔不害怕嗎?” 澹臺梵音不緊不慢的解釋:“她認爲自己殺過了人,因此心理上接受了自己殺過人的事實,就算這人實際不是她殺的,效果也是一樣。” “丈夫死了,連我自己也害怕起我自己來,懷疑自己真的有這種可以咒死人的能力。大概從那時候開始,我有時候會隱約感到躁動,覺得丈夫的死未必是件壞事,自己有能力也未必是件壞事,而過了一會,冷靜下來後,又意識到剛纔的想法是多麼的可怕。” “人格分裂的前兆。”跟夏晴打了半天架的醫生在她們身後猛地蹦出來一句。 “你反覆用咒語幫助宋建成等人解決困難,目的是證明自己有能力,還是證明自己沒能力?” “如果是在這裏的我,自然是證明沒有能力的,這也就是我爲什麼會用精靈咒語的目的,不同國家的不同種類的咒語,如果他們聽了沒效果,那就證明我的能力是假的。” 可是,心理暗示的力量太強了。凡是到宛玉身邊的人,大多是走投無路又投靠無門,在如此絕望的狀態下,宛玉的話就如同救命稻草,拼了命也要抓住,而這種奮力一搏纔是他們脫離苦海的關鍵。但對宛玉來說,卻是掉入黑暗深淵的開始。 家庭、父母帶給她磨滅不掉的影響,讓事情在中途改變了軌道,也讓宛玉在潛移默化下堅信是自己咒死了丈夫,才導致了後面一系列事件的發生。 也許,宛玉第二人格的產生,是爲了讓她本人逃避現實,逃避懦弱與恐懼的支配,而使瘋狂佔據統治地位,起碼,不用在受到良心的譴責。 宛玉拘謹的衝她一笑,“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了,乾的事就好像小孩子在賭氣一樣,這一輩子被虛無縹緲的東西困住,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凝視澹臺梵音,輕輕說:“孩子,我看得出你心裏也有心結,你千萬不要像我一樣,掉入泥沼之中,最後無能爲力,只能越陷越深。”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而產生這七苦的則是五陰熾盛之苦,苦乃萬物所化,乃三世流轉,要說哪一種最讓人痛不欲生,或許求而不得產生的執念,最爲使人心如刀絞、癲狂成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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