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嬰孩的報復 作者:未知 不再是照章辦事的生硬的語言,而是猶如熟人之間的談話,那些在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劃過嘴邊的話,以前都是些什麼?它們不存在了,逃走了,自動變成了許多柔軟的東西,就像棉花糖,像是白雲一樣。沈兆墨知道眼前面對的是一個遍體鱗傷的病人,不單純指的身體,心靈也同樣千瘡百孔,被現實蹂躪成一片片殘片,再也拼不起來了。或許,此時放她去休息,纔是最應該做的。 但他得繼續下去,哪怕後面的證實十分困難,也必須聽她承認這一系列事實,而她顯然明白這點。 像是在說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話題,沈兆墨平靜的說道:“你果然就是張岸抱來的怪物嬰兒。” 馬靜雪先是有點喫驚,卻在下一秒恢復常態,“果然?看起來各位也不是所有事都胸有成竹啊。” “我們是人,自然會有疑惑,會有迷茫。”沈兆墨不急不慢的回答。 “……對,我們都是人,人而已。” 馬靜雪站起身掏出跟皮筋把頭髮束起,徑直走進廚房,一陣清脆的陶瓷碰撞的聲音很快從裏面傳出來,隨後,她端出一套白瓷茶具,茶壺的壺口正飄着熱氣。 “幸好還有水,茶葉已經被我收起來了,各位將就着喝點水吧。”說完,她舉起茶壺往挨個茶杯裏倒水。 “馬諒是爲了你才殺的張岸?硫酸裏的又是誰?” 馬靜雪眼一擡,說:“硫酸裏的纔是張岸。” 不得不承認,這個答案誰聽了都會大喫一驚。 “牀上的那個是張岸的保鏢,爸爸原本沒想殺他們,他只想救下我,可張岸就是個魔鬼,他想把我也變成那種嗜血殘殺的野獸,甚至還自豪的向爸爸宣揚他是怎樣一步一步‘創造’出我來的,如果他不死,將來會有成百上千個可憐孩子成爲他手中的玩具,爸爸只是被他激怒了,我相信他是一時衝動。” “衝動到準備硫酸?” 馬靜雪冷哼一聲,目光轉向沈兆墨,“如果我說硫酸是張岸準備的,你相信嗎?” “爲了殺馬諒,但馬諒一個人無法打贏兩個,更別提其中一個還是專業的保鏢……是陳友,陳友也在現場。” 突然之間,沈兆墨明白了很多事——爲什麼性格傲慢的馬諒唯獨跟護工陳友互通消息?爲什麼陳友跟他說什麼他都耐心去聽?一個護工,他跟高高在上的著名設計師根本不在一個世界,卻聯繫的如此密切,這必定有個契機,而這契機其一就是張岸的死,其二是他們共同救下的女孩。 “我不知道陳叔叔爲什麼會去張岸的別墅,他們從未跟我提過,我只知道他們殺死了張岸還有保鏢,陳叔在隔壁一間隱藏的屋裏找到了大量硫酸和一個玻璃缸。” “然後就把他扔進硫酸裏當作長大後的怪物?”穆恆眉一挑。 馬靜雪低頭笑了笑,“他們沒這個目的,倒是有了意外的效果不是嗎?你們在見到屍骨的時候把他錯當成長大的怪物,其實,這也不奇怪,怪物長得什麼樣,能長多快誰又清楚,就因爲它能殺能打就擅自認定爲男性,這類的先入爲主對你們並不好。爸爸把張岸扔進硫酸完全是爲了隱藏他的身份,如此,就算某天屍體被發現也不會有人查出張岸來,他們決定讓張岸和他的怪物嬰兒徹底無影無蹤。” “然後馬諒收養了你,帶你出國治療,從此開始了國外的生活。” 馬靜雪點點頭。 問完這個問題的沈兆墨的身影彷彿瞬間凝固住了,他慢慢的擡起頭,原本還算親切的眼睛閃出一絲陰鬱,“爲什麼要殺人,來之不易的幸福,事到如今爲什麼要葬送?” 馬靜雪臉色忽然鐵青,沈兆墨以爲她要昏倒,可她仍舊平靜的緩緩開口:“因爲他們不死,我和爸爸就活不了了。”接着,她倒了杯熱水捂在手心裏,“我和爸爸回國沒多久,徐聰和方軍就找了過來,他們來要錢,拒絕的話他們便去警察局自首,大家誰也別好過,我無法眼睜睜看着爸爸今後都會被人勒索下去,至於董芳華和姓黃的醫生……姓黃的冒充婦產科醫生給我生母做得產檢,至於董芳華,是她勸說我的父母放棄的我,他們是被逼的,是害怕,可他們也是間接害我的罪人,既然要殺,那就新仇舊恨一起算吧。” 她說話的語氣裏沒有怒氣,但是有一種殺伐決斷的強硬,一種不露聲色的冷酷的味道。 有些發黃的頭髮在陽光的照射下微微閃着光亮,沈兆墨對面看着她,說道:“你利用了方林娟這個身份住在六塘村,故意裝出神神叨叨的模樣好讓村民忌憚,由於少有人在意‘方林娟’,你可以自由輾轉於六塘村和東城,以免馬諒起疑。” “你……”夏晴上下打量她,“是怎樣在樣貌上動手腳的?我們見過那麼多次我愣是沒認出來。” “我學過特殊化妝,改變樣貌沒什麼問題,行爲嘛……裝成神經病就行了,夏警官,您還記得在審訊室裏你對我厭棄的表情嗎?” 夏晴不爽的清了清嗓子。 “沈隊長,你看,要殺這幾個人一點也不難,首先要學會利用人心。” “方軍?” 馬靜雪笑而不語。 “我們輾轉了好幾個村民才查到方軍是最先宣傳你神力的人。” “張岸把他招進來純粹是由於他的卑鄙也許有天能用上,沒想到過了幾十年根本沒變化,只要使他得到很多很多錢,一兩杯酒下肚後他什麼都肯答應,他幫我宣傳,讓我成爲村裏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我以後的行動、我的行爲纔不會有人關注。” “你是個聰明人,懂得利用先決條件,徐聰遊野泳是家常便飯,你便利用這點讓他溺水死亡,而董芳華……你連特殊化妝都學過,在醫院進進出出這麼些年,如果告訴我你醫學常識爲零,估計你自己都開不了這口,對吧。”穆恆頗有戲謔口吻的對着馬靜雪說道,“董芳華的抑鬱是因爲你吧,你把她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勾起了一段她不願意去面對的前塵往事罷了,令她不由得擔心自己的小祕密會被戳破。” “高!”穆恆豎起大拇指,被夏晴一巴掌打下去。 她朝沒正形的穆恆狠瞪了一眼,憤憤道:“方軍呢,她的死可是你預言的,而且案發時你和澹臺、老墨他們在一起,誰殺的?” 澹臺梵音那纖細的雙手自然交叉放在膝蓋上,她一直沉默不語,倒不是因爲插不進話,只是難得的單純想傾聽而已,傾聽一個得到了新的人生,得到了重生的機會,卻還要以身犯險的辛苦追究下去的可憐女人的故事。下意識裏,馬靜雪相信自己能處理的很好,但遺憾的是她並不能,其實,她就是被嚇住了,被方軍等人不堪的嘴臉嚇住了而已。 也許,事情不必發展到這一步。 澹臺梵音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沒等馬靜雪回答便代替她開口:“是陳友殺的,周哥去村裏面問過,有幾個村民聲稱方軍死前看到過一個陌生的老頭,據他們形容很像陳友,村裏經常進外人,他們以爲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沒說。” “陳叔是爲了我……”馬靜雪哽咽了一下,“畢竟是殺人,心情還有狀態必然受影響,我去見陳叔時他就問反覆我原因,由於擔心便偷偷在我後面跟着到了舜市,一路來到六塘村,見到了我變裝,聽到了我跟方軍的談話,那時我正盤算着什麼時機殺他。陳叔出現在我面前那一刻,我真的嚇了一跳,他勸我停手,我告訴他自己已如開弓之箭回不了頭了。” “然後你就讓他替你殺人?!”夏晴大吼。 “這是能洗清我嫌疑的最快辦法。” “他應該勸你去自首,或是報給警察!” “姐,不是任何人都有大義滅親的勇氣的,咱先聽她說可以嗎?”澹臺梵音勸道。 夏晴心裏納了一大悶,嘿,妹妹,你哪頭的。 “總之,你們證明了我的‘清白’,舜市事情結束,‘方林娟’最後要做的就是消失。” “是嗎?”沈兆墨說,“同時意味着再殺一個無辜的女性嗎?這麼想來一切就說得通了,燒燬她的容貌卻留着她的指紋,既要留給我們足夠的身體信息查找身份,又要保證我們認不出來長相。她是被你監禁起來了嗎?就是陳友救下來的女孩對不對?爲了獲得頭髮、牙刷、喝過水的杯子等等她觸碰過的東西,將這些東西放進六塘村的家中,做出方林娟就是那具女屍的假象,療養院中的死人也是聽她說的吧。你當時殺她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麼?她可是無辜的,不是嗎?” “……”馬靜雪張開嘴,又合上,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她這樣躊躇不定,“我沒殺她,是陳叔……” “什麼!”除了在他們來之前便已受過驚嚇的澹臺梵音外,其他四人異口同聲的喊起來。 三十多年前救了她,三十多年後又親手殺了她……太諷刺了! 孟松林抱着他那顆蠶繭腦袋,已經聽不下去了。 “陳叔殺了她是爲了我,而他自殺,也是爲了我。” 穆恆和夏晴四隻眼睛瞪的溜圓,模樣顯然快要跟不上事態發展的節奏了,孟松林呢,老刑警還是抱着頭,已經完全放棄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