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顯靈 作者:未知 “……你看見了……什麼?”穆恆有點腦仁疼,覺得自己是不是老了,要不就是被幾起分屍刺激的反應遲鈍了,要不然這人的瘋話,怎麼他都聽着發懵呢? 不光穆恆發懵,郭仁義也足足反應了一分鐘……還是沒反應過來。 沈兆墨回過頭,與身後的澹臺梵音對視一眼,他的這個舉動被男子看在了眼裏。 “你怎麼了?”男子操着幼稚的語調,暴雨斜打在他臉上,水順着臉頰流下,他下意識擡起胳膊抹了一把,結果弄得更溼了。 沈兆墨一笑,雨傘遮住了他額頭,傘下露出的面孔在水氣濛濛下,顯出一種一眼望不透的深沉,上挑的眼眸在這一笑中雖然頗有韻味,但卻多了份莫名的犀利。 “問了這麼多,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麼?”他故意把音調拉長。 “宋大海。”男子一指波濤洶涌的海面,“就是那個大海,好聽吧。” “好聽。大海,我們想多問一些關於你看到的大威德明王,要不咱們去老書記家,喫點東西,坐下來聊聊,怎麼樣?” 一聽喫東西,宋大海立刻高興的手舞足蹈,澹臺梵音不禁把他跟某個正吐得死去活來的喫貨重合在一起。 現場已被大雨完全破壞,爲了不讓屍塊繼續被雨水浸泡,郭仁義只好找來隔水用的帆布把屍塊收斂起來帶回去,又勉強拍了幾張現場照片,纔不情不願的撤回了老書記家。 幾個發現屍體的小孩跟匆匆趕來的父母還在老書記家裏等着,郭仁義安置好屍體,簡單擦了擦頭上的水,開始對孩子進行問話。 小男孩臉色發白,由於依偎在母親懷裏,相對之前要鎮靜不少,他擡起半張臉看着郭仁義。 “小朋友,感覺怎麼樣了?能告訴我叔叔發生了什麼嗎?”郭仁義柔聲問。 男孩抓緊母親的衣服,聲音小的幾乎快聽不見,“今天……下雨,學校停課,我是偷……偷跑出來的……” 郭仁義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摸了摸他溼漉漉的頭髮,“你媽媽不會怪你的,你看,你不是勇敢的跑來找人幫忙嗎?你幫了警察叔叔一個大忙,所以媽媽不會罵你的。” 男孩急忙擡頭看向媽媽,又氣又擔心的年輕母親早就沒了罵人的力氣,只得無奈的撫摸着孩子凍紅的小臉。 “你們海岸幹什麼?”郭仁義問。 “抓螃蟹……” 郭仁義一驚,“暴雨天裏抓螃蟹?” 再說那種石子地裏有螃蟹嗎? “有些螃蟹會趁着雨水出來找喫的,有的也會被衝到海岸上,我們是這樣聽說的,所以就像試試……萬一能抓到大個的呢?回家就可以吃了。” 哪個缺德的這麼誤人子弟! “你喜歡喫螃蟹?”郭仁義哭笑不得的問。 男孩害羞的把頭埋回母親的懷裏。 “好,回頭叔叔給你送幾隻大磅蟹來。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男孩眼哭紅的眼中閃出一道亮光,看來是真的很喜歡喫螃蟹,他坐直身體,帶着哭過後的鼻音說:“我們在岸邊找了一會兒,沒找到螃蟹,天上又打雷又打閃的挺可怕的,我就想回家了,從海岸邊的一塊岩石上爬上去,穿過樹林那條路離我家更近,雖然媽媽和爸爸天天告訴我不要抄近道,太危險,但我想趕快回家所以……結果沒走幾步就看見了那些東西……” “是你發現的?” “是,我還以爲是魚,打魚的叔叔們經常在海岸上殺魚……所以我認爲是魚……走了過去後……我就看見了一對耳朵,還有手……” 郭仁義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冷顫,海岸邊的狀況連身爲刑警的自己看了都直反胃,肚子裏所有器官都在抗議,這麼一個小孩子,他怎麼受得了,希望別留下什麼後遺症。 “之後呢?” “……我叫了一聲,其他同學就跑來看,之後,我們就跑回來喊人幫忙。” “做得好。”郭仁義鼓勵道。 孩子們臨走之前,韓清徵十分大方的從揹包裏取出各種新奇古怪的小零食塞給他們,他掏東西時,孩子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隻包,彷彿盯着哆啦a夢的口袋,被崇拜的眼神環繞的韓清徵,得意的還表演了個魔術,逗的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嚴肅且沉重的空氣,經過這麼一鬧,算是緩和了一些。 孩子和家長們走後,老書記領着宋大海來到客廳,他嘴角沾着餅乾屑,還不停的打着飽嗝,完全一副喫飽喝足的模樣。 老書記拍了拍他肩膀讓他坐下,隨後,來到沈兆墨他們跟前壓低聲音說:“這也是個可憐人,小時候他爸媽帶他去市裏趕集,結果孩子貪玩不小心走丟了,也不知道被誰抓住又受了多少折磨,反正等警察毀了拐賣兒童的窩點、找到孩子時,他就成了這個樣子,醫生說受到的刺激太大治不好了。” “他靠什麼生活呢?”沈兆墨問。 “村裏給他申請了補助金,他不用吃藥,所以那些錢足夠他平常生活的了。” 穆恆雙手掐腰,看着對桌上的杯子產生濃厚興趣的宋大海,“他家裏還有什麼人?” “父母都在,還有個姐姐,她嫁給了同村的人。大海雖然傻,但他不惹事,所以,並不討人厭,他們家鄰居有時候會多做些喫的給大海的爸媽送去,老兩口年紀都不小了,多少力不從心。你們就把他當作一個孩子,耐心一點他會很配合的。” 老書記坐在宋大海旁邊,韓清徵又跟變魔術似的從包裏拿出三根巧克力棒,給了宋大海一根,自己留一根,剩下一根給了澹臺梵音。 澹臺梵音接過巧克力棒,心中五味雜陳,覺得怎麼那麼彆扭。 “大海。”沈兆墨把低頭啃巧克力的大海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你看到的大威德明王長什麼樣子?” 由於巧克力棒還含在嘴裏,宋大海口齒不清的、還滴着哈喇子,邊想邊說:“就是……廟中大威德明王的模樣啊,長着好多的手,好多的腳。” “你在岩石頂上看到大威德明王?”穆恆還是不太相信,於是又問了一遍。 “看到了。” “什麼時候看到的?” “昨天晚上。” “你看到大威德明王在幹什麼?”澹臺梵音問,順手把自己的巧克力棒給了他。 宋大海開心的一笑,那副笑容確實像個不懂事的孩子。 “大威德明王在……扔東西。”說着,他比劃了兩下,動作就像給魚塘裏的魚餵食,“就這樣扔下去,我看到了。” “就站在我們今天圍着的岩石頂上?” “是的,我不會錯的,我一直跟着呢。” 霎那間,衆人的內心就像被子彈擊中了似的強烈的一震,“跟着”是什麼意思?難道宋大海一直跟在兇手後面?他見到了兇手? 郭仁義迫不及待的發問:“你說跟着,你是跟着兇、不,跟着大威德明王來到的巖頂嗎?” 宋大海一臉的輕描淡寫,“跟着啊,我啊看到從明王發威了,他發了好大的火,我看到他殺死了地上躺着的人,很可怕的!然後啊,他就開始唸經……我覺得應該是念經,反正我聽不懂,再然後……哦哦,再然後他就把那人砍成了好幾塊,他切的挺仔細的,我見過我爸殺豬,明王比我爸手法快多了,噼裏啪啦的就這樣剁了好長時間呢,最後就扔到了山崖底下。我還覺得奇怪呢,明王費了半天勁爲什麼要扔了呢?他不自己喫嗎?我聽說明王是喫人的。” 穆恆無語的按住腦門,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好了,這麼個血腥殘忍的犯案過程從這位大海“小朋友”嘴裏說出來驚悚倒是更上一層樓,特別是用他那天真無邪口吻……爲什麼不留下喫……想想現場那個血肉橫飛的場景,穆恆皺了皺眉頭,酸水就跟遇熱的溫度計一般、從胃裏直線上升。 他眼睛瞥向宋大海身旁的老書記,老頭的表情一言難盡,硬要給個說法,只能說面帶死氣,感覺今晚就能去閻王殿轉上兩圈了。 “你能帶我們去找大威德明王嗎?”沈兆墨問。 “能……或許能……我不太確定……” “大威德明王用什麼殺的人?”澹臺梵音面色沉重,語氣卻格外冷靜。 “用的自己角啊,好長好長的角,一下就把那個人腦袋戳了個洞。”宋大海說着,模仿了一聲氣球漏氣的聲音。 韓清徵頓時被巧克力嗆住,跑到牆角“捶胸頓足”。 “我做得也很好吧。”宋大海滿心期待的看着郭仁義。 郭仁義一愣,又馬上明白過來,心說宋大海估計聽到了自己跟男孩的對話,他清了清嗓子,笑了笑,“嗯……做得很好。” 宋大海沒動靜,還是緊緊的盯着他,盯得郭仁義心裏一個勁發毛。 “蟈蟈,頭,摸頭。”穆恆用胳膊戳戳他。 郭仁義“哦”了一聲,伸手在宋大海頭上摸了兩下。 接着,宋大海雙手抱着自己的頭,笑得春光燦爛,像是第一次被人誇獎,那副感動快樂的模樣看得郭仁義眼眶一酸。 如同蓋子般的烏雲層未有一絲褪去的意思,等吳法醫帶着法醫組冒着“生命危險”趕到老書記家、看到那堆被“洗禮”過好幾次的屍塊時,鬱悶加生氣,讓他都快走火入魔了。 一大批的人在老書記的家裏忙裏忙外的工作,寒冷的空氣中瀰漫着死亡的氣息。 “吳法醫,屍體怎麼樣?”郭仁義問了句。 蹲在地上的吳法醫立刻回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怎麼樣……乾淨的都能直接上鍋蒸了,能怎麼樣!”他沒好氣的看着一地的碎肉,指着其中一塊,說“男的,身高大約在一米八五前後,不算胖,挺瘦的,死亡時間初步推測……我覺得用猜更合適,昨天凌晨到下午之間。” “跨度這麼大?” “廢話!都成這樣了能給你個範圍就不錯,至於能不能再縮小一點,我只能回去試試,另外,拼出腦袋已經不可能了,被大雨一衝頭骨沒剩下幾塊,鼻子眼睛這些五官還在,眼球沒了,另外,我剛纔去現場轉了一圈,在岩石縫裏找到一部分體內器官,你們的人幹活越來越糊弄了啊。” “身體器官還在,跟郝軍的屍體不一樣。” “這具屍體切的比郝軍的還要碎,相比起來,兇手要更恨這個人。你們給我找來點邱彥豪的dna,我好比對。郭隊,如果你沒有別的問題了,我要帶着屍塊回局裏了。” 郭仁義一挑眉,“在這天氣下回去?” 吳法醫站起身,仰望了下遠方咆哮翻滾的海洋,禁不住一哆嗦。